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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回到最近一次的上海之行。
在离开上海的头一天晚上,朋友带我去一个叫做“JJ”的迪斯科舞厅。那时一个由剧场改建的舞厅。可以容纳千余人,甚至还要多,是我所见过的最大的迪斯科舞厅,呈阶梯状延伸的布局,显示出它的独特。年轻的男男女女,把舞厅塞得满满当当,他们扭动着身躯,陶醉在震耳欲聋的节奏疯狂的音乐中。 一切似乎顿时不再存在。只有音乐中的摇滚,摇滚中的身躯旋转和手臂挥舞。 我觉得自己也忘记了其他。当然,我缺乏他们那种全身心的投入,真正的陶醉。不过,后来想来,在那样的场合,在那样的时刻,血液涌动和感觉伸缩,必然会不同于平常。我不在乎别人怎样评说这样的娱乐方式和场所。我欣赏这样的灯光,喜欢闪烁灯光下无休止的喧嚣,更乐于在显得嘈杂的气氛中感受一种单纯。这是过去没有的场所,带给我们的当然是过去没有的感受。依我看,生活多一种色彩多一种风格,是非常美妙的。 那个夜晚,我感到满足。实际上我远不如少男少女那样疯狂。我想我应该如痴如醉。可我却没有。现在想起来,我可能还显得非常冷静,是在有意识用一种观察的目光参与其中。但是,即使理性仍在,在这种地方,五光十色的思绪中,也绝对不会出现瞿秋白的影子。 想到瞿秋白,是在走出舞厅之后,我送朋友回家再坐车返回宾馆,正好路过瞿秋白当年居住过的南市一带。瞿秋白当年是在这些弯曲街巷里,他与鲁迅建立了密切的关系,并在文化创造中,找到了自己喜爱的位置,为后人留下至为宝贵的文学遗产。可以设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一定是以深深的留恋,回忆起鲁迅带给他的温暖,回忆起在南市度过的交织着恐怖、紧张、兴奋、满足的日子。正是以这样的回忆,他开始了《多余的话》的写作,开始了生命的最后旅程。 车窗外街灯一一闪过,明灭不定,让我想象中的历史陈迹,呈现出斑驳影子。从舞厅到一个与摇滚毫无关联的历史人物,思绪发生如此之快的转折,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推测,瞿秋白这个名字,对于那些年轻男女想必是陌生的。完全可以理解。他们不必把历史和自己连在一起,更不必一定要让历史的沉重来影响他们生活的轻松。这不正是他们——还有我自己——的幸运? 瞿秋白会不会对眼前的景象感到陌生?他能想象今天和他同样年龄的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去寻求陶醉?这是难以回答的问题。这也不必回答。彼此之间,没有类比的可能和必要。但有一点我想可以肯定,瞿秋白所向往的不正是每个人能按照自己的方式生存吗? 怎么回一下子用了一连串的“?”,我感到奇怪。写到此时的我,反倒不如前面那样充满自信与果断。我觉得自己仍然没有认识瞿秋白,更没有把一片茫茫,化为鲜明的爽朗。 我心依旧茫茫。 悠悠岁月中匆匆走过多少人,他们总是会被人想起或淡忘。被人淡忘,未必不是一种幸福;被人想起,又未必不是一种悲哀。幸福或悲哀,其间的分别又在哪里?我说不清楚。 会有说清楚的时候吗?或许永远就是如此。 |
原文 发表于《沧桑看云》 浏览:19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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