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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少甫罗萍夫妇记念馆

纪念范用文章之三——晚年范用的快乐与悲伤

晓蓉

  父亲吉少甫去世前曾叮嘱,将他的藏书捐给出版博物馆。我和弟弟在捐赠时扣留了范用叔叔亲赠父亲的一批书,是范叔叔自己著的、编的、策划的和最喜欢的书,有三、四十本。我们舍不得。这些书中有许多难以忘怀的故事,有伴着我们成长的文化印迹,有父辈们挥之不去、散发不尽的体温和心语。
  2010年的9月14日,范用叔叔结束了他为书籍的一生。我们非常难过。
  在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老一代的坚守者中,范用叔叔是最喜欢“唱独角戏”的一位完美主义者。就是,从组稿开始全程介入,事必躬亲,力求做到尽善尽美。他甚至愿意自己动手装订喜欢的书,第一个捧起闻那书香。这可能是“老三联”时代养成的习惯吧。
  象范用叔叔这种“爱店如家”、“爱书如命”又闲不住的人,离休后定会比别人有更多的不适应,更深的失落与痛苦。他与我的父亲母亲是相交近70年的三联好友,晚年书信、电话不断。老伴去世之后,范叔叔几次写信给父亲,说一个人在家“喝茶、看电视,很无聊”。他说,自己发过誓:“退休后别的什么事都不做,只要有一份力量,就给三联效劳”,“哪怕小事情都可以”。听说书店要办邮购,开拓发行,他想自己抗战时在大后方的书店负责过邮购,可以去帮忙;他想展览自己手头的三联版样书,在联谊会上帮三联卖卖书;他还想手把手教给年轻人,怎样对读者和作者服务得更好一些,比如及时给作者和读者复信,字要写得端正;包书要多衬两张纸,让人家收到时没有损坏,很高兴;新书一出就赶快给作者送去,有什么问题要登门拜访;对来客要热情,亲自沏茶端水;书店门面的布局要用些心思,店容要使人感觉很有书卷气和精气神;人员要精干,办事效率要高……等等,大多是些“细节小事”,或“老生常谈”。老朋友劝他说:“你现在不‘当家’了,总这样会惹人烦的。”但他不管,见到想到,就率直提出。
  由于他几十年用真情赤心滋养了自己的人脉,特别是和老一代文化人建立了无私深厚的友谊,他的“离岗”并没有造成现在世俗常有的那种“离心”。他从文友那儿获得的信任依然牢固且持久,得到的信息依然新鲜而丰富。离休后,他不断向三联推荐新的选题,介绍好的书稿。巴金的《随想录》,陈白尘的《牛棚日记》及《对人世的告别》,叶灵凤的《读书随笔》,姜德明的《北京乎》等深受读者赞誉、影响卓著的优秀图书,都是他策划组稿的。接手书稿后,许多事他都要亲力亲为,不仅设计封面,而且连护封、扉页、书脊、底封乃至版式、标题、尾花都要管。就象打扮新娘一样,不论整体还是细节,从发型、头饰、化妆、着装,一直管到鞋袜。书店装帧设计人手少,他表示愿意带几个徒弟,或是自己来画版、装帧,只要有个人帮忙跑工厂就行了。
  日本有个“萨依玛鲁”(时代)出版社,老板田村胜夫每年都给范用寄贺年片。田村胜夫的书架上,放着一部范用送他的《韬奋文集》。八十年代,他曾对访日的老三联人王益说,他的出版社很精干,“不搞商业主义”,“是按韬奋精神来办的”,要“在信息时代,给社会留下点信息”。王益想不到,在东京遇到了一位“韬奋的知音”。范叔叔以此告诉新三联人,三联书店之所以在海内外读者和作者中有今天这样的影响,是从韬奋起,一批前辈出版家和许许多多三联人几十年努力的结果。建国前,三联处在战乱时代,有些做法今天已不适用了,也毋须搬用。今天的三联更应在新时代办出自己独有的特色来。特别是“竭诚为读者服务”的韬奋精神永远重要。“如果说后来居上,今天应当做得比过去更好。这应当不算奢望。”
  很长时间以来,“文人办有个性的出版社”,“办小书店,起大作用”一直是范叔叔的理想。这当然和现在市场经济下“作强作大”的出版经营理念不太搭界。他知道自己这方面有些固执,不能“与时俱进”,为此也曾自嘲“呆气十足,傻得可爱”。
  过了几年,他才明白一条养生之道:“只有放手,才少烦恼”。渐渐适应“离开办公室”的生活之后,范叔叔才有了轻松的“解放”感。他这个特立独行的人,再也不用受“领导”头衔的束缚了!
  头件乐事,是有充足的时间写自己想写的文章。为人作了一辈子“嫁衣”,为何不写写自己作“嫁衣”比当“新娘”还快活的故事呢?他拟了将近二百个题目,准备从童年依次写到老年,也拟好了从小到1949年的写作提纲。他想写写一生中所有给予过自己关爱、启迪和恩泽的人。他信告父亲:“人老了,不免怀旧。一些师长、好友的美德值得告诉别人。”有年他来上海,我听了他的计划后建议说:“干嘛不倒过来写?我觉得,您离休前后三联的办刊出书的故事更为有意思,现在的读者也许更想看。好多约稿编辑都有同样想法呢。”他笑笑:“你还不懂。如果有的题目不能写得尽兴,宁可先不写!”他陆续出版了自己的文集《我爱穆源》、《叶雨书衣》、《泥土脚印》及其续编。终于,在“续编”中,收进了他写的为巴金《随想录》和《傅雷家书》“作嫁衣”的曲折故事。大概觉得那时可以较为尽兴一些了吧。不过,我还是觉得,他隐去了一些细节,并没有完全“尽兴”。真是可惜!
  他的文章源源不绝地见于报刊,迅速传播海内外。有些篇见报之后,范叔叔会复印一份或是把校样寄给父亲和我,在边白写几句自己的感受、想法,或是对编辑删改和校对的意见。写不下,就另附一封函。他曾写过一篇怀念李一氓的散文,2002年发表时,被编辑删改了两处。开头一句年月日被改为“1989年一个清晨”,他觉得莫名其妙:“难道6月5日”犯忌吗?同时,编辑还将李一氓老人关心他是否平安无事令他感动几句,缩改成“闲谈”二字,他也觉得匪夷所思。对此,父亲说范用“想留下历史细节的真实”;而我却说“很理解编辑的用心”。范用叔叔一向不主张三联和《读书》的年轻编辑随便改作者的文章,要改也要征求作者的意见,全面了解人家原本的想法。自然,他也不赞成编辑这样来改自己的文章,特别是不打招呼就改。不过,多些时候他的边白语是比较轻松的。如在《柴炭巷》一篇,题上的边白写着:“这篇怀旧文章,最能表达我的文风。我对自己的文字的要求,一是平实,二要流畅。我力求做到这一点。我的那本小书《我爱穆源》也是如此。”在《细说姓名》一篇,题旁的边白写了“正是:游戏之作换稿费,开心一刻延天年”。
  写作给范叔叔带来双重快乐。他重拾“以书会友”和“以文会友”的幸福,不但联系上许多老朋友,还结交了一批新朋友。这冲淡了他晚年的失落和寂寞。同时,不多却又不断的稿酬,也使这位美食家晚年有条件在有特色的小饭馆招待老友和小友。从餐桌的交谈中,他感受着外面世界的精彩,与友人怀旧的共鸣。精神漫游给了他不少乐趣。
  另一件乐事,是终于可以“唱独角戏”,尽情挥洒自己的出版全才,亲自动手编书了。他从小学起就喜欢做这事,想了一辈子。作为坚守三联书店的老三联人,他觉得有责任完整保留下三联书店创建发展的历史资料。他把家当作编辑部,将书桌当作办公桌,稿件、信件、文件、照片、纸条……摊了一桌、一床,甚至一地,笔墨、剪刀、胶水齐上阵。废寝忘食,不觉疲倦地干。最后,独自编完了一本三联的《留真集影》。他不仅和三联老友一起写信征集了两千多张照片,事后还要写五百多个信封挂号退寄。读书出版社1934年——1948年的社史《战斗在白区》,是三店店史中图片最丰富、编排最考究的一本。主编范用为它付出了好几年的心血。书中的照片、书影、墨迹和史料都是他亲自征集的,还有不少直接出自他自己的多年收藏。另外,他还完成了一件早就想办好的事,就是为我国著名出版家、生活书店早期领导人之一胡愈之先生编一套文集。《胡愈之文集》共选了二百一十七万字,分为四卷出版。之后,他信告父亲:“累是累,但我干了老本行,而且是单干,一杆子到底,痛快。在出版社,是不准这样干的,只能当领导。”这位编书狂挺高产,还先后编辑了《郑超麟回忆录》、《买书琐记》及续编、《文人饮食谈》、《我很丑也不温柔》、《晚翠文谈新编》等。其中有些本是从组稿、编稿、校对、画版,直到封面设计都由他亲力亲为或参与意见完成的。
  在他还有生命力的最后阶段,时任三联书店副总经理和副总编辑的汪家明成了范叔叔的忘年交,他深深理解范叔叔晚年的用心,及时给予了实际的支持。他亲自担任责任编辑,帮助范叔叔出版了《爱看书的广告》、《叶雨书衣》和《凭画识人——人物漫画集》等书。这些书,从里到外都体现了三联书平实典雅的传统风格,有趣而又耐看。它们利用了范用叔叔的部分收藏资源,给予老人极大慰藉。遗憾的是,范叔叔生前已着手编的《存牍辑览》一书,没有来得及编完。他珍藏了巴金、茅盾、冰心、胡愈之、夏衍、叶圣陶、钱钟书、沈从文、萧乾、杨绛、艾青、朱光潜、聂绀弩、郑超麟、王元化、汪曾祺、黄裳、施蛰存等一大批文学大家和著名文化人几十年间写给他的一千五百余封亲笔信函,整整贴了五十七本。又怕后人辨不清字迹,用了好几年,自己从中选抄了一百多封,约十几万字。《存牍辑览》一书拟刊出的,就是这批信函。他的遗愿,现正由汪家明在完成。范用叔叔留下的这笔文化遗产,是座有待后人深掘深探的丰富金矿,无论用何种方式面世,都是研究中国现代文化史和出版史价值极高的历史档案。
  如今,急速变化的社会生活已迈向数字化时代。对于用电子技术编印出版传统纸质书的过程,范叔叔的兴趣似乎不及父亲。但他对任何一本喜欢上的出版物,都有着一种孩童般的好奇和珍爱,不管它们是用哪种手段编印的。2003年他来上海散心住我家时,父亲在书房亲自为他演示了怎样用笔录入在电脑上写作。范叔叔两手叠放在竖起的拐杖上,静静坐在一旁,神情有些茫然。不一会儿,他就站起来摇摇头说:“看不懂,学不了。”他一眼瞄上了父亲书桌上几本纪念册。那是早几年由父亲主编,我家第一本自编、自录、自印、自订的文集,是纪念我三叔的。我们设计的封面下端标着一行字:“坐家出版社”,自我幽默了一把。当时,家庭电脑编印出书刚处萌芽阶段,我家还没有扫描仪和激光打印机,弟弟也没学会图文混排,后期工作是请朋友帮忙的。因为怕麻烦人家,只打印了一本母本,其余各本都是复印的。范叔叔眼疾手快,拿起几册,粗粗一翻,就分出了优劣。他立马抽出那唯一的母本,毫不客气地说:“这本我要了!”我询问地望着父亲。父亲含笑回应说:“你范用开口要的东西,我能不给吗?”看得出,父亲其实特高兴,没准还有点得意呢。
  范用叔叔一直很关心上海编印《韬奋全集》的事,希望“全集”能编得比任何版本的“文集”更完好。北京三联版的韬奋《经历》一书有一些排印错误,被几封读者来信一一指出。这些信他一直保留着,等待机会改正。他把信寄给父亲,托转韬奋女儿邹嘉骊。他还提了一些建议,认为以前“胡绳主持编辑的《韬奋文集》可以作为一种版本保留下去。”“如果北京三联将这文集重印出版,作为北京三联与韬奋、与生活书店的历史关系,这样处理,也应当可以”。后来,他在电视里看到上海出版的《韬奋全集》“八卷本很神气,甚感欣慰”,但“全集太贵,非一般人买得起。要让青年人了解韬奋,读他的重要著作,还得靠单行本。”他有些悲伤:“老前辈、老朋友一行都走了,真有故人凋零之感”。他感叹“象韬奋、胡愈老这样的人,今后不会再有了。将来世界怎么样,不知道。只要看看现今的世界,也就可以揣摸得出来”。
  当时,他看不惯市场经济大潮中“一切向钱看”的歪风,为出版界某些人损害作者、读者利益的作为气愤不已。虽然,他为书业今后的发展忧心忡忡,但也感到自己身心都在老去,他已无力唤回韬奋的归魂。
  九十年代后期,范叔叔变得越来越忧郁,体质也越来越差了。
  有天,他从北京打来电话,声音低哑凄楚,时断时续,他要我找一张全是电影插曲的老唱片,其中一首叫《燕双飞》。
  范叔叔会唱一千多首歌。从小学时唱的《夕歌》、《送别》、《毕业歌》、《热血》等等,到毛阿敏首唱的《思念》。直到晚年,大部分的曲调都拿捏得很准,词也记得真切。他有几段颇为自豪的经历:一是在穆源小学时,曾与同学一起进广播电台录唱过抗日爱国歌曲,当他们稚嫩而又激情澎湃的歌声,从有线喇叭传向四面八方时,他第一次感悟到歌唱竟然有如此撼人心魄的力量;进读书出版社当练习生后,他曾将抗日口号包在糖果里,演出时边唱边撒向台下。为此项发明,还受到社里大哥大姐们的表扬;他有幸结识住在出版社的词作家桂涛声,《歌八百壮士》和《太行山上》两首词被音乐家冼星海谱好曲后,首唱人中便有范用。
  1947年全面内战激烈之时,白色恐怖笼罩国统区。父亲和曹健飞叔叔奉党组织命,从上海撤退到香港。曹叔叔临走时,将日本迁返侨民留下的600张唱片移交给转入地下留守的范用保管。在黎明之前最黑暗的那段日子里,这批唱片成了范叔叔“最贴心的伴侣”。音乐抚慰了他的灵魂,使他恢复了平静与坚定。许多中外名曲,就是这时期熟记于心的。
  那天,范叔叔在电话里唱起了《燕双飞》。只觉曲调有些凄婉,范叔叔唱得非常动情。快到结尾处,我终于听清了几句词:“其奈流光速,莺花老,雨风催,景物全非……”不觉眼角发热,眼泪缓缓淌了下来。范叔叔唱完,问:“怎么样,好听吧?曲好,词也好。”我说二三十年代的唱片不大好找,不如先买本《同一首歌》找找看,那里边有不少老歌。过了些日子,范叔叔在寄给爸爸的书中夹了一张便条给我:“《同一首歌》已经买到,两厚本,几百首歌,但很失望,解放前的歌有一些,却没有我童年时期唱的那些歌,连《燕双飞》这样的歌也没有……。”
  在一位老歌友的指点下,我终于买到一本词作家王健主编的《记得当时年纪小》,作家宗璞为之作序,共收二十年代至四十年代的老歌180首,其中就有《燕双飞》,是电影《芸兰姑娘》的插曲。我如获至宝,马上寄京。2007年我到北京为父亲核查史料,并代表全家探望范叔叔。敲开方庄范家的门,吃惊不小。以往那位被他的下属称作“活力四射”的“热血老人”不见了踪影。站在我面前的,是位神情散淡、说话无力的枯瘦老者。但是,见到我,他又来了神儿,转身便去拿我寄的歌本,飞快地翻起来。然后,他眼睛一亮,指着题目说:“在这里!《燕双飞》,是高天栖的词曲。”他捧着歌本在沙发上唱了起来。这次唱得更为动情,唱到最后一句“杜宇声声唤道:不如归!”,声音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因为气短,没有唱完收尾的四拍。他垂下满头白发,久久哽咽不语。我禁不住陪他哭了起来……。
  这是范叔叔生前与我见的最后一面。
  自从2008年由汪家明主持,为范叔叔举办了《时光——范用与三联书店七十年展览》之后,病魔使他丧失了编书、写作、交友和餐饮的力气,他赖以生存的全部快乐都离他而去。他的精魂便象丝一样被一点一点地从人间抽走了。
  或许,范叔叔在弥留之际,会依稀看到方成为他画的《无题》。最终他自己变成了画中人,抱着心爱的书,飞向天国。回望他奋斗一生的大地,欣慰,留恋;遗憾,不甘;困惑,不解;痛苦,失望……带走的是百感交集。
  如果今天的新三联人能认同范用叔叔一生守护“韬奋精神”的善行,在信息时代的市场经济中,仍能“用心作好每一本书”;人间如他所愿,一直“有好书可读,有好书可借”,那么,在天国的范用叔叔一定会快乐起来的。
  但愿书长久,千年共心声。
  
  (2011年9月写于著名出版家、编辑家、书籍装帧艺术家范用先生逝世一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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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11/12/22 11:4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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