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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 唐凤楼
8月2日上午,记者拨通上海杨丽坤家的电话,对唐凤楼先生进行了简单的电话采访。 记:请问您和杨老师是如何相识的? 唐:我当时在广东工作,杨丽坤的姐姐给总理办公室写信,要求为她治病。杨丽坤后来到湖南治病。当时云南省公安厅副厅长的儿子陈泽涛与我关系较好,介绍我们认识的。(陈父与身为昭通地委公安局负责人的杨丽坤的大姐夫私交甚好。) 记:您对她的第一印象怎样? 唐:(很惋惜地)当时她因服药身体已经有些变形了。 记:导致杨老师去世的病因是什么? 唐:这个原因有直接原因和间接原因两方面。间接原因,她受害那么多年,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她吃的那些药很伤人,有很大的副作用。直接原因是她1997年患脑溢血,1998年又患脑出血,死因是脑梗塞。 记:您是怎样陪伴杨老师度过最艰难的日子的? 唐:除了同情之外,我很敬重她,这样我们才能一起度过近30年的岁月。她人品很高尚,很宽厚,从来不讲她受迫害的事,从来不提是什么人伤害了她。从来没有提过。 记:她如何看待自己塑造的“阿诗玛”形象? 唐:她很谦虚,总讲自己演得不好。她艺术感受力很强,事业心很强。这不是我夸她。她总说自己书读得少。 记:杨老师是否想念家乡? 唐:很想,她很想念她姐姐,1997年她脑溢血后3个月,很想回家乡看看,但始终未能如愿。她常提起家乡,对我说家乡很美,她家乡有一种香蕉只有拇指粗,但是特别甜,不像上海卖的香蕉没有味道。 记:您和杨老师有两个儿子,是吗? 唐:对。是双胞胎。大儿子在爱尔兰留学,小儿子在徐汇区文化局下属的一个公司工作。更详细的,我的书里都有交待。 电影《阿诗玛》摄像 许琦 许老很和善,很健谈。 说起对杨丽坤老师的印象,他说,她人非常好。拍《阿诗玛》我们是初次合作,她对我的要求基本都能做到。她人很聪明。演得比《五朵金花》成熟了很多。拍《阿诗玛》时,她才19岁。我们私交很好,听到她去世的消息我心里很难受。 许老告诉记者,选杨丽坤拍《阿诗玛》费了很大周折。当时,有个别领导不同意她演。但电影局的领导比较支持,认为她《五朵金花》演得很好,应该多给演员一些机会。我和导演费了很大周折。后来,厂长想了个办法,让她试演一段。嘱咐我一定要拍好,让领导满意。片子拍好送到北京去审,江青看了后很有意见,觉得摄影很好,但内容不好,是讲爱情故事,政治水平不高。观众的受害面太大。为此,“文革”中我被抄了5次家,关了3次牛棚。 最后,许老嘱咐我们,写的时候注意一些,不要伤害杨丽坤。我们告诉他不会,我们写这篇文章,就是为了缅怀杨老师,为她树立一个真实美丽善良的形象。听完我的话,许老在电话那头笑着说,这就好,这就好。 二姐 黄晓 “我家祖上是从南京来的,落脚在石屏。爷爷参加黑旗军遭到满清政府镇压逃到普洱磨黑。家庭从事盐业生产。我1942年参加党的外围组织,1945年初中毕业,在组织的帮助下来到昆明。离家时杨丽坤还小。后来我在组织帮助下与郑敦结婚。1950年生下第一个孩子。这期间,与家里多方联系都没有联系上。后来我的一个同学带杨丽坤来找我,并带来了母亲去世的消息。当时实行供给制,家庭比较困难,丽坤的吃饭成了问题。但我们很愿意承担照顾丽坤的责任。1951年,丽坤进入新村小学读书,她爱学习,很刻苦,爱读书。当时家里有一间房用来放书,她经常去找书看,像什么《死魂灵》啊,《母亲》啊。我当时很奇怪,她才十多岁,怎么看得懂?我爱人注意到她爱看书,就经常为她买一些,像《唐吉诃德》、《卓娅与舒拉》、《丹娘》等。她后来到歌舞团工作还常回来找书。” “我们姐妹感情很好。我爱人心胸很宽广。当时丽坤与保姆和孩子住在一起。后来房子调整后,我们让妹妹搬上来一起住。这样,我们的床放在屋子的一角,她的床放在斜对面那边的角上。丽坤小时候爱踢被子,有时我睡着了,我丈夫回来得晚,都会为她盖被子。夜里还经常起来看。丽坤知道后,自己提出要搬回去住。”这时,小保姆搬来一盆很美丽的鲜花,黄老让她把花放在杨丽坤的像片前。 谈起杨丽坤怎样被招进歌舞团,黄老告诉我,这里面还有一段曲折的故事。“丽坤在学校经常参加演出。一次演出,学校请歌舞团的人来教舞,排练时大家都夸她跳得好,说干脆把她招进我们歌舞团来。胡宗礼团长问她家是哪里的,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不愿说。胡团长又到学校去问,才知道是省委机关的家属。后来,一次我和丽坤去看中央民族歌舞团演出,中途陪丽坤去上厕所,碰到胡团长,胡团长高兴地说:‘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他向我提出要丽坤到歌舞团工作,找我谈了几次,还找我爱人来做我的工作。我当时想,就是要让妹妹读书,让她上大学。实现我自己未完成的心愿。征求丽坤本人的意见,她听了很喜欢,但一听说不能读书,她又不愿意了。丽坤从小喜欢舞蹈,《山间铃响马帮来》的内景是在省委大院中拍的,丽坤经常跑去看。后来,团里提出借调,需要演出时来找她,落下的功课可以到夜校补习。但我还是很不放心,她还是个小孩子,夜里经常踢被子,怎么能够照顾自己?丽坤内向、善良、纯朴,要求自己很严格。平时别人休息,她都抓紧时间练功,她到东川来看我,把练功鞋都带来了。她在物质上从不要求什么,她拍了电影后到东川来看我,同事们都奇怪演员怎么会穿粗布衣服。她为人正直、爱党、爱国、爱人民、是非分明、顾大局、识大体。” “她到缅甸演出,发了30元钱。你猜她买了什么?”黄老看了一眼我,“她为我的小孩买了一大桶奶粉。我清楚地记得,是一个蓝色的铁桶,雀巢牌的。因为我当时工作不允许带孩子上班,所以不能喂奶。她还为我买了一个大热水袋,因为我有胃出血的毛病。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热水袋。还为她五哥买了一床床单、桌布两用的布。我问起她为自己买了什么,她连说:‘我不要,我不要’我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我心想,妹妹怎么那么懂事,那么体贴人!”说到这儿,黄老的声音哽咽,眼眶中充满了泪水。 “1958年,我与丈夫被隔离(郑敦被打成“郑王反党集团”的头目,黄晓被打成骨干),她得知后,赶来看我们。看守不准她进,她对看守说:‘为什么不准我进?我姐夫是好人,我姐姐也是好人!’黄老显得有些激动,声音再次哽咽。“她为此受到株连。拍《五朵金花》时,她在歌舞团已入‘另册’,王家乙导演到歌舞团挑演员,刚好碰到她一手提着桶,一手提着拖把,卷着裤脚。她见到来了一群人,以为是检查卫生的,急得大叫:‘赶快!检查卫生的来了!’她也根本不知道选演员的事。后来王导演对团里的领导说对门口提桶的那位姑娘印象很好,问是不是团里的职工,能不能见见面?丽坤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见面就问:‘哪样事?’王导演热情地请她坐,临走时问能不能第二天陪同他们到西山去。1963年王导演拍《黛诺》,又想到找杨丽坤。丽坤把我从东川接到云南饭店,对我说了这事;她说,《阿诗玛》的刘导也来找她,看了剧本,她比较喜欢《阿诗玛》,觉得这个角色比较适合自己。她很为难,觉得不演对不起王导演,演不好更对不起王导演。” “说起她识大体,一位外国友人要送她一台电视机,她很坚决地表示不要。吴努来华访问,接见了她。问起她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她回答说我的工资够我用了,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我老了也会有人养我。其实,当时她的工资只有40多元。而且,光靠她们夫妇的工资,怎么能买得起电视机。 谈话最终还是触及到杨丽坤“文革”中受迫害的情景。讲到妹妹受害的情况,黄老泣不成声。“她被关在地下室里,被毒打,吃的是猪狗食。后来受不了折磨服毒自杀,被送到云大医院。我的另一个妹妹听说后,跑到医院去看她,半路上急得流鼻血,昏死在大观街上。她神经出了问题后,造反派还诬蔑是因为个人问题疯掉的。 采访的最后,黄老对我们说:“这次我建议唐凤楼,丽坤的身后事要从简,要能体现丽坤一贯的为人,不要向组织提什么要求,电影制片厂也不景气。再说当年那么困难都没有提什么要求。只要求让丽坤早些上路。”她又说:“没有共产党,我们少数民族怎么能登上舞台?她只演了两部电影,而且这是她应该做的。” 离开黄老家,我们的鼻子还一直酸酸的。我们从心底里希望杨丽坤一路走好,希望她的家人能好好生活下去。 杨丽坤老师,请您慢些走! (昆明日报西部周刊特约供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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