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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尼族长篇叙事诗《阿诗玛》【序】

李广田

  
  【序】
  
  (编者按:1.这篇序,原书没有署名,据查应为李广田先生。李广田先生‘文革’为云南大学校长,遭受迫害打击,跳大学旁的昆明莲花池自杀…。有关情况《纪念文选》中的“阿诗玛的悲剧”一文有所介绍。2.这篇文章对于如何发展民族民间文学,如何“建民族文化大省”有深刻的指导意义,写的非常精辟,不能不看。3.本网站发表《阿诗玛》只是纪念、收藏公益性质,如读者作其它使用,请与原作者及云南人民出版社联系。)
  
  〖 一 〗
  
  《阿诗玛》的出版,曾经引起各方面的重视,特别在整理民族民间文学方面,发生过很大的影响。
  《阿诗玛》的整理本,除曾经在几种报刊上发表外,先后共出版了四种版本:
  1954年7月云南人民出版社的版本,
  1954年12月中国青年出版社的版本,
  1955年3月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版本,
  1956年10月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的版本。
  这四种版本内容都是一样的,用的都是云南省人民文工团圭山工作组搜集、整理的稿子。
  1953年5月,云南省人民文工团组织了包括文学、音乐、舞蹈和资料等人员的圭山工作组,开始深入到撒尼人(彝族支系—下同)聚居的路南县圭山区进行发掘工作。他们和群众打成一片,虚心向群众学习,搜集到《阿诗玛》材料共20份,其他民间故事33个,民歌300多首,同时,对撒尼人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风俗习惯、婚姻制度、民族性格等方面也进行了调查。经过了分析讨论、综合整理和反复修改等工作阶段,历时半年,才完成了《阿诗玛》的定稿。
  必须肯定,云南省人民文工团圭山工作组的这一工作是很有意义的,是值得热烈欢迎的。通过了他们的劳动,流传在撒尼人民口头上的这部长篇叙事诗才能和广大读者见面,才能使我们进一步认识到我国少数民族的口头文学是这样丰富,这样瑰丽。《阿诗玛》出版之后,尽管有人对于《阿诗玛》的整理工作提出了一些批评意见,但原整理本的成绩无论如何是必须肯定的。
  
   (1)圭山工作组经过了三个月的调查,搜集到了关于《阿诗玛》的传说异文共20种,这是很可观的。据估计,《阿诗玛》的异文恐怕不止这20种,假如再把调查的地区放宽一些,再深入下去,假如调查者能直接用撒尼人的语言去进行工作,一定可以得到更多更宝贵的材料,如果这样,就可能整理出更令人满意的诗篇。但只就这20种异文看,其中值得深入探索的问题也就够多的。20种异文中,从对对待热布巴拉家的态度来看,有19份表示了深刻仇恨(只有一份是表示赞美的,说阿黑和阿诗玛都满意热布巴拉家,阿诗玛在热布拉家是幸福的),这在确定主题上就有了很好的条件。但只就这19份材料看,也是极不一致的。有的说阿黑于比赛胜利之后和阿诗玛都离开了热布巴拉家,而归途中的遭遇又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有的说阿黑先回家去了,却把阿诗玛留在热布巴拉家,起初热布巴拉家不敢虐待阿诗玛,后来却又百般地虐待她。有的说阿诗玛终于从热布巴拉家逃出来了,宁愿乞讨度日,也不肯再受虐待。……由于《阿诗玛》是长期流传在撒尼人民口头上的诗篇,在故事结构上,在描述的或详或略上,都有很大的差异,有的这一部分过份繁琐而另一部分过份简略,有的则是有头无尾,或中间缺乏联系。面对这么些不同的材料,要确定一个最恰当的主题,并根据这一主题安排故事的发展,选定作品的结构,是一件相当费力的工作。原整理者在这方面确是付出了很多劳动的,他们劳动的结果,应当说已经使人民真正的思想得到了出色的艺术表现。撒尼人民说:“阿诗玛的苦就是我们撒尼人民的苦!”一点不错,在阿诗玛的时代,在阶级的、神权的种种压迫之下,热爱劳动,热爱自由,一心向往着幸福生活而且为了反抗压迫进行过坚决斗争的阿诗玛,终于牺牲了。这是阿诗玛的悲剧,也是在阶级压迫下的撒尼劳动人民的悲剧。勤劳、勇敢、而又富有智慧的哥哥阿黑,为了拯救自己的妹妹,表现了无限的英勇。他这种近于神人的英雄行为,实际上是代表了受阶级压迫的撒尼劳动人民的理想。原整理者在突出这一主题思想以及为了突出主题思想而运用原材料进行较为完整的安排上,是作得相当好的,是基本上符合于撒尼劳动人民的愿望的。就是今天,回头来用撒尼人民自己的创作再去教育他们自己,鼓舞他们自己,其作用也一定是很大的。
  
   (2)原整理本在塑造人物形象特别是在塑造阿黑和阿诗玛的形象上,应当说是相当忠实的。根据20份异文,整理者终于把诗中的人物形象比较完整地表现了出来。格路日明家和热布巴拉家,是两个针锋相对的对立面:一边是劳动人民,一边是剥削者,他们的不同的性格都是以他们不同的阶层性为基础的。劳动人民,热爱劳动,老老实实,但确是富有智慧的。剥削者不劳而食 ,狡猾多端,实际上却是愚蠢之至。劳动人民,很善良,但当他们与恶势力作殊死斗争的时候,却是勇敢非凡的。剥削者装腔作势,实际上却都是怯懦鬼。人物的性格与阶层性是分不开的。阿黑,是一个劳动人民而又有某些神人的性质;阿诗玛,虽然受时代意识的限制,在归途中为岩神所暗害,但终于成为永生不死的回声。这都充分表明了:撒尼劳动人民把希望和理想寄托在他们身上,把他们兄妹二人也就成了撒尼劳动人民的典型性格。在这两个典型中,他们本人的性格和撒尼人的民族性格都是栩栩如生,万古长青的。原材料中既然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整理者当然要有所选择,有所舍弃,有所安排。例如“马铃响来玉鸟叫”一章中,有关于热布巴拉家的石岩、水塘和山林的三段对话,在原材料中,有的作为阿黑追上阿诗玛以后的兄妹对话,表示他们对于热布巴拉家的蔑视与嘲笑,有的又作为阿黑与海热之间的对话,整理本则作为阿诗玛对于媒人海热沿路吹嘘热布巴拉家的一种无情的反击而被表现了出来。这样的处理,对于以后的发展比较自然而且方便,也突出地表现了阿诗玛的不屈不挠的坚强性格,这样作是比较恰当的。反复阅读原记录材料,应当肯定,人物形象确乎都是活生生地活在诗里的,但也不能否认,原记录材料在结构上总是不够完整的,总叫人有些片片断断之感,经过整理,有所删除,也有所增益,表现更集中了,人物形象也就更完整更明显了。
  
   (3)整理这样一部叙事诗,要能保持撒尼人民的艺术风格,确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反复阅读20份材料,回头再读整理本,总感到整理本中少了一点什么,同时又多了一点什么。少了点什么呢?恐怕就是撒尼劳动人民口头创作的艺术特色。多了点什么呢?恐怕就是非撒尼劳动人民口头创作的气味。尽管如此,这部字句间处处放射着撒尼人民特有的艺术光辉的叙事诗,其特有的艺术风格基本上还是被保留了下来的。我们一读下去,首先就感到它的语言的特色,那样有节奏,那样富于音乐美,有那么多生动而确切的比喻,那是只有撒尼人民才能创造得出来的,而且在全诗中都充满了那么自然、朴素、简洁、新鲜、明朗而有风趣的表现方法。正如高尔基在谈到通俗民间语言时所说的:“你在这里可以看见惊人的丰富的形象,比拟的确切,有迷人力量的朴素,和形容的动人的美”。什么是艺术风格呢?看起来似乎只是语言、结构与词藻润饰的问题,其实不然,风格的形成与其本民族的生活方式,风俗习惯,民族性格等是密切相关的,它有它自己特殊的传统因素,有它自己的声音笑貌。整理一部民族口头创作,假如丧失了以上所说的这些特色,或者这些特色基本上没有被保留下来,没有被传达出来,那确实是一个很大的损失。原整理者在这方面也是注意到了的,而且尽了很大的努力。譬如他们除搜集了《阿诗玛》本身的材料外,还调查了撒尼人民的政治、经济、宗教信仰、风俗习惯、婚姻制度等。这一些,都是为了保持原作的艺术特色。总之,越能深入群众,越能忠实于原作,就越能保持原作的风格。
  
  〖 二 〗
  
  我们这样说,并不是说《阿诗玛》的整理本就是尽善尽美的了,整理本的缺点是不少的。就其较为明显的而言,大致有以下几点:
  
   (1)阿黑的射箭斗争是《阿诗玛》中的一个重大情节,原整理本的处理是不够恰当的。这一点孙剑冰同志在《阿诗玛试论》中已经指出过(见1957年《文学研究集刊》第三册)。孙剑冰同志说:“整理本将射箭的情节放在打虎以前,比赛唱歌、砍树和撒种以后,不如原材料(第十五号,第十七号,第十八号)所显示的射箭在打虎、比赛剥虎以后完善。因为把箭射在祖先桌上,是某种意义的决斗,非他项冲突可比。全部情节的发展提示给我们,只有经历了这种斗争,巴拉家才肯放阿诗玛跟她哥哥一块回去。既然回家的路已经打开,再节外生枝,就是多余的了。能够离开巴拉家的时候还不马上动身,与阿黑和阿诗玛的性格也是不符的。”因为按照民族的习惯,祖先桌是任何人不得冒犯的地方,热布巴拉家既然这样蛮不讲理,阿黑就非来冒犯它不可。这三箭,不但更深刻有力地表现了阿黑与阿诗玛的性格,也进一步鞭挞了人民所痛恶的热布巴拉家。据调查材料,撒尼人民有一种古礼,名叫“恩杜密色达”。凡遇新婚妇女头胎怀孕,为了保护婴儿平安落地,须在旷野中举行“恩杜密色达”礼。由孕妇的丈夫采摘栎树枝、柏树枝一捆,分别插入土中,象征热布巴拉家的大门、柱子和神主牌,然后将祀神的饭、菜、酒一一摆好,请巫师念经,念毕,丈夫连射三箭,第一箭表示射穿大门,第二箭表示射穿柱子,第三箭表示射穿神主牌,至此,邪气已被镇慑,就可以确保生育顺利。从这一古礼看,也可以说明传说中的阿黑的神箭射穿热布巴拉家主牌的重大意义了。阿黑射得好,阿诗玛拔箭拔得好,这里,在他们兄妹身上都表现了超自然的力量。这种超自然的力量不是别的,乃是广大的劳动人民所赋予的,它表示了劳动人民的愿望。这样安排,在全诗的发展上是较为有利而且也是有力的,因为紧接着是兄妹回家,是热布巴拉家请求了岩神的帮助,阻难阿诗玛,使阿诗玛终于回不了家。岩神,也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但它不代表人民的意志,而是压迫者、剥削者的不义的意志表现。在这个恶的力量面前,阿黑失败了,阿诗玛的生命乃以悲剧告终。原整理本不是这样处理的,而是把射箭斗争放在打虎之前,从各方面看,都不大合理,也显得无力。而且在文字上也是处理得相当草率的,因而也使阿黑的三箭有些减色了。
  但是,另一方面,我们又觉得有必要提出一个问题供读者特别是研究者作为参考。在原材料中,射箭在打虎之后临行之前的共有七份,然而射箭斗争之后,大都不是兄妹同时离开热布巴拉家,而是阿黑离开了,阿诗玛却留下。另有三份材料,一是先射箭,后打虎,一则只有射箭的斗争,而无比赛情节,另一份则是阿黑先射箭,然后才得进热布巴拉家的大门。其他各件,则根本无射箭情节。分析这些材料,可以看出一个痕迹,凡射箭在后者,其情节的发展都不同于整理本中的结局,原整理本把射箭斗争放在打虎之前似乎也有一定的理由。这个问题究应如何解决,还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
  
  (2)中外批评者对于《阿诗玛》的尾声(即“回声”一章)的意见是很多的。整理人之一在谈到《阿诗玛》的整理工作时曾经说明:“经过再三再四的研究、分析,我们决定运用另一个民间传说的素材,即关于应山歌姑娘诗卡都勒玛的民间传说的素材,大胆加以改造,以阿诗玛遇救,变为回声作结局。(材料中只有少数几份提到阿诗玛变成了回声,有二份与应山歌姑娘有关。但这一些简单的材料却给了我们以重要的启示,可以说,它是我们全部灵感的源泉。)”整理者就是由于这种“启示”,硬把诗卡都勒玛的故事写进了长诗《阿诗玛》,叫诗卡都勒玛救了阿诗玛,她们都变成回声,成为永久的伴侣。
  阿诗玛死后变成回声,这当然是很好的,因为这是撒尼劳动人民的愿望的形象化,这充分表现了撒尼人民“似乎有对自己觉得的不朽的意识和战胜一切敌对势力的信心”(高尔基)。《阿诗玛》虽然以悲剧而告终,但这里确乎没有悲观主义的影子。阿诗玛变成回声,这在发展上是自然的,在情节上是完整的,在艺术思想上是深刻的。“在山垒山的彝族地区,回声每日每时和人们生活在一起。这种劳动生活的音响,一忽儿在岩前和人们喜笑对答,一忽儿和人们的歌曲一起,在山峦绝壁间飞翔……对于圭山区的撒尼人民,还有什么自然现象比回声更为亲近与美好的呢?这种现象,人们起初感到神秘的,似乎不可理解;后来却在自己的实际生活中,以似曾相识的感情,深沉的理解了它,并且赋予它生命的光辉与美丽的永恒的形象—阿诗玛。这使人感到,只有真正人民的历史愿望才是永生的。那些侵入到民间文学作品中的蒙蔽、毒害人民的意识,在同一作品中,也会颓然倒下而成为过去:真正人民的艺术构思—回声—克服了那种虚构的形式所包藏的敌视人民的哲学,并因而形成全部尾声的决定性思想。”(孙剑冰:《阿诗玛试论》)原整理本无端地引进一个诗卡都勒玛,意思是为了增加一些什么,实际上却是造成了混乱,破坏了艺术完整,也降低了在思想感情上应有的深度,是一种劳而无功的“创造”。
  
  (3)前文已经说过,整理这样一部叙事诗,要能保持其特有的撒尼人民的艺术风格,确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整理者在这方面虽然用了不少苦心,但确也发生了不少的问题。整理人说,在20份原材料中,有19份是口述经翻译笔录的,其中只有一份是先以撒尼文字记录下来,然后进行翻译的。这样,再加上整理者亲自动手新增加了许多段落和句子,有的是属于补充和发展的,有的是属于加工和改写的,有的是属于一般修辞上的润饰的,有的是属于合并的,有的是属于创作的。而问题也多数出在这些地方。既然是整理,就不能一字不易地塞给读者,但如“创作”过火,就势必损害了撒尼人民口头创作的特殊风格。这突出地表现在“马铃响来玉鸟叫”一章中的若干诗行,如阿诗玛在热布巴拉家的黑牢里自哀自叹一段,说什么风呀,鸟呀,太阳呀,月亮呀,等她听到阿黑喊她的时候,说什么“阴暗的牢洞出现了光明,冰凉的身体感到温暖”,这种现代知识分子抒情的调子对于撒尼人民口头创作的那种朴素美简直是一种严重的破坏!高尔基说:“真实和朴素是亲妹妹,美丽是第三个妹妹。”这些由整理人“创作”出来的东西,既不真实,也不朴素,所以也就不美。又如,“回声”一章中,整理者无端地“创造”出一个湖,说“小河上面有湖,积满山洪水,石堤四面圆,庄稼好收成。热布巴拉一家人,决堤放尽湖中水,用山洪水卷走阿诗玛,使他兄妹两分离”,在20份原材料中是找不到这种“启示”的,整理者凭了自己的“灵感”这样进行“创作”,看起来似乎是把原材料中虚幻的东西改为真实的了,实际上是把真实的东西改成了虚伪的,是破坏了民族民间文学中的与实际生活紧密联系着的高度的浪漫主义精神,而代之以庸俗的实际事物,把五光十色灿烂夺目的画面涂得黯然失色了。原材料中说阿诗玛的头发像“落日的影子”一般发亮,整理者大胆地改为“头发闪亮像菜油”,也属于此类。大胆确实大胆的,可惜是不真实了,马尔夏克关于译诗的意见是说,因为要忠实,所以才大胆,大胆而不忠实,这种大胆是不足取的。
  
  〖 三 〗
  
   现在送读者面前的是一个新的整理本。当读者拿到这个新的整理本时,一定会抱着很大的希望,以为这一定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整理本了。然而事实却又不是这样,因为我们没有再到撒尼人中间去作进一步的调查研究,只是在原整理本的基础上,反复体味各种异文,参考原整理本出版后各方面提出的批评意见,在原整理本上作了某些修改而已。主要的也就是以下几个方面:
  
   (1)关于射箭斗争:原整理本射箭在打虎之前,现改在打虎之后。原整理本关于射箭只写了四行:
  
  拉弓射出三箭,
  人没到箭先射中大门。
  三支箭都钉在热布巴拉家
  大门、供桌、堂屋上。
  
  这不但太简单,文字也有点生硬。在原材料中,本来有的写得很出色,固然也有三箭合写的,但也有分写的。现在就参照了原材料,每射一箭都有一段描写,看起来是重复,实际上却显得自然而有力些(这里的三箭,和“马铃响来玉鸟叫”中的三次问路,以及追到热布巴拉家时的三次比赛,在节奏上都是前后呼应的)。原整理本在这一章的最后说:
  
  阿诗玛的手,
  赛过五条牛。
  
  难道阿诗玛就真是那么身强力大赛过五条牛吗?这又是把民间文学中原有的最好的浪漫主义的东西落到庸俗的写实上去了,这里,也进行了一些修改。
  
   (2)关于“回声”一章,也是改动比较大的,就是把诗卡都勒玛的故事从这一章中删掉了,把原整理都所制作出来的小河上的那个湖也取消了,就单纯地表现了岩神帮助热布巴拉家,使阿诗玛被大水冲走了,终于变成了回声。这样作,看起来比较简单些,实际上可能比较更真实些。这一章文字上变动较多,有的地方也有所补充,如兄妹回家一段:
  
  阿黑说:“哥哥像一顶帽子,
  保护妹妹,盖在妹头上。”
  妹妹说:“妹妹像一朵菌子,
  生在哥哥大树旁。”
  
  这是从原记录材料中找出来的,这是一个很生动的情节,而且比喻也很切合,是撒尼人自己的东西。
  
   (3)除上述较大的变动外,在句子上,也有所变动。其中,如原记录材料中一些很好的诗句,原整理本删掉了,或者改写了,觉得很可惜,又斟酌上下文的关系恢复了一些。如阿黑放羊回家后,看见家里乱糟糟的情况,问:“我家场子里,酒瓶丢满地下”,仍恢复为“酒瓶像石林”;如形容阿黑剥虎,仍恢复为“好像身上脱衣服,一下子就剥下一张整皮来。”此外,则是把那些近于知识分子现代抒情诗调子的东西进行了一些适当的修改。当然,这是不容易改好的,办法是反复体会原材料的诗句,使自己大体上能掌握撒尼人原诗的调子,然后再进行修改。如原整理本说“公房是年轻人的乐园”,不知道撒尼人有无此种说法,总觉得不大对劲,就干脆改得朴素上点。“马铃响来玉鸟叫”一章中在文字上变动较多,其中有所增补,多是根据原材料所有的诗节,其中有所删削,多是为了使之比较和谐一致。“射箭”与“回声”两章中字句的变动也是这样。
  这些改动究竟是否恰当,实在没有把握。但总的希望是,不要由于重新整理而使之与原作相去更远,而是要与之比较接近。反正这并不是最后的定本,要使这部光辉的撒尼叙事诗趋于完善,还必须进行很多工作,而且,我们肯定是这样作的,譬如已经成立的中国科学院云南分院文学研究所和云南大学中文系的少数民族文学专业,在全面进行云南少数民族文学调查研究的同时,就必须再进行关于《阿诗玛》的研究工作。我们希望不久的将来就开始这一工作,并做出更大的成绩来。
  
  〖 四 〗
  
  严肃认真地搜集、翻译、研究、整理少数民族的口头创作,是贯彻民族政策的一个方面,是为了帮助少数民族继承和发扬其优秀的文学遗产,帮助他们培养他们自己的作家,发展他们自己的文学艺术,以丰富祖国的文学宝库,使少数民族和汉族一道共同创造民族形式的新文学,共同为建设事业服务,也使我们的《中国文学史》真正成为全中国各族人民的文学史,而不只是汉族的文学史,因而也就为世界文学增加一份财富。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导论中谈到那些伟大的民间口头创作(史诗)的永久价值和作用时曾经说过:“它们还继续供给我们以艺术的享受,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还存在着一种规范和不可企及的标本的意义。”高尔基在给安努庆的信里曾说:“没有民间文学知识的作家,不是好的作家。在民间文学创作中,隐藏着无限的富源,一个真诚的作家应该把握住它。”这说明了就是单从文艺创作者的角度来说,学习民族民间的口头创作,也是极为重要的。总之,调查、整理民族民间文学,确是一种意义重大的事业。这样的事业,沿着正确的道路前进,只有正确执行民族政策的前提之下,才能取得成绩。这样的事业现在已经开始了,整理《阿诗玛》,即或不是第一个成果,也是较早的一个美丽的成果。目前,在全国范围内,在各个少数民族地区,都正在开展这样一项严肃的工作。通过实践,不断地总结经验,不断地提高理论水平和工作水平,是非常必要的。
  
  这次重新整理《阿诗玛》,虽然只是根据各方面的意见略加修订,但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次很好的学习,趁此机会,我们就以下几个问题提出一些看法,供从事于整理少数民族文学的同志们参考:
  
   (1)到底应当怎样对待原材料?对于这个问题,有各种不同的看法。有人说,在搜集、整理工作中,不可避免地会遇到文字记载或口头传说中有些残缺不全,上下不接的现象。对于这个,我们应当抱残守缺呢?还是应当添添补补呢?回答是:不能随便添补。还有,兄弟民族的语言结构和语法有自己的特点,我们也不应该轻易发挥整理者的想象力,随便增减。我们应当尽量忠实于原作。?
原文1960年1月昆明 发表于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浏览:5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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