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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我们部队经河源出发到惠州,由惠州推近宝安(深圳)广九铁路,开展游击战。 日寇当时占据宝安、南头、沙头角等地。 当时,日寇经常会出来扫荡我们,我们也常常寻找机会去袭击他们。 有一次,我军准备反攻深圳,命我配合第四连一排长侯伟雄,到沙头角后面山坳架起重机关枪警戒封锁沙头角的日军,不让沙头角的日军出来支援深圳的日军。 侯排长是广东乐昌人,与我也是极为要好的朋友,平时我俩经常谈论军事知识,侯乃陈济棠时代的军校生出身,侯的文化、见识颇有功底。 当我与侯排长在山上布防时,被沙头角的日军发现了,他们派出了一队人马,向我们的阵地搜索而来,我当时用望远镜看到他们的队伍离我们差不多有1公里时,我跟侯排长商量:“我们隐蔽好,看他们怎样。”日军虽然知道我们在这个山上,但并不知晓我们的具体位置,当日军离我们的隐蔽点大约100米时,侯排长发出射击命令,我排的两挺重机立即向来犯的日军猛烈扫射。看到日寇的大队人马连滚带爬地翻滚下山旁的番薯田里去了。 但这时,日寇的后续部队增援上来了,马上跟我们激战起来…… 当时,已是初冬,天上正下着毛濛细雨,激烈的战斗一直打到晚上八九点,日寇始终未能突破我们的防线,但侯排长不幸被打带花了。 大约到九点半,我军后方炊事送饭到阵地,我当即命令士兵们,尽量把饭吃光,吃不了,倒掉。用饭箩把侯排长抬回后方医治。 我当时集合几个班长商议,侯排长负伤了,你们看咋办?大家齐声道,虽然侯排长负伤了,但我们听叶排长指挥,坚守阵地,坚决不让鬼子兵出来! 我们与日军一直战斗到11点多,日寇才退去。 我们在阵地上一直坚守到凌晨1点多,才接到上级的退却命令,我即收队退回到惠州的淡水。 我营当时出击深圳因被敌发现未得手,但我机枪连的羌连副却丢失步枪两支,逃掉士兵二人。营长大怒,把羌扣押寄送东莞县政府的监狱坐牢。旋即向团部呈报升黄政统为连副,由我顶黄原来职为中尉排长。 我独立20旅第三团一直在惠州、宝安、两道河、观音岩等地打游击,主要是袭击、破坏广九铁路沿线的日军,虽然广州沦陷了一年多,但广九铁路始终在我军的掌控中,日军一直无法使用广九铁路。 一天晚上,下着小雨,天气异常寒冷,团长叫人拿来一封公文,叫我立即去送给地方的挺进支队,(该支队原是个土匪武装,队长叫袁虾九。因日寇来了,才被招安的。)但不知该支队的具体地址,只是被告知在东南方向十三到十五里左右的村庄。因情况紧急,只好带了两个士兵连夜动身去寻找。好不容易到一点多才找到该挺进支队。 当时是1939年冬天,日寇向我粤北大举进攻,我独立20旅奉命立即把队伍开去从化参加截击。我军当夜向龙门、新丰进发,三天三夜急行军,抵新丰、经牛背脊、呂田到达从化的良口。 日寇采取中央突破一点,锥形直进的战术,向我粤北猛烈进攻,三天突破我军几道防线,深入170馀里,直逼韶关,时韶关已危在旦夕。 但我独立20旅到达从化良口时,日寇的后续辎重部队还在陆续行进,当即被我独立20旅第一、第三两个团包围,日军首尾不能呼应,经三、四小时激烈博斗,其后续辎重部队即被我独立20旅歼灭。 另一路日军由铁路线而上,两股日寇部队已汇合,其前锋已到达曲江马坝墟,但被我军由湖南南下的方先觉部队截击,另一面也被我第四战区部队在南雄、翁源、三华堵截。日军当时虽然用锥形突破战术突破了我广东守军的防线,但现在反而在其后方为我军所截断了其退路。此时,日军已陷入了被我军三面包围、前后夹击的局面。 日军因倾巢出动进犯粤北,故广州空虚,我军在肇庆、佛山、高明等地的部队就趁机向广州发动攻击。在这种局面下,日军只好仓皇撤退回救广州,受到我广东部队160师和独立20旅的迎头痛击,日军狼奔豕突,丢弃无数的战车、马匹、辎重……,当时我第三团还驻守在从化的吕田、牛背脊、良口等地,日军不敢由翁、新、从公路退却,只能由翁源、佛冈、花县铁路沿线退回广州。 我团随即奉调韶关,行军路上,看到沿途的村庄,残垣断壁,路上到处是死尸、死牲蓄已腐烂发臭。日军所经过的地方,烧杀掠夺,满目疮痍、哀鸿遍野,其凄惨之情形,真的是无法用笔墨或语言所能形容。我团到达新丰某村,看到村中房屋尽被焚烧,余烟尚存,老百姓在村外烧火做饭。看到此情景,心中感慨,悲愤莫名,从地下拾起木炭,在残墙上写下:“莫对馀灰空流泪,誓要决心报此仇!”两行大字。 经几天行军,抵达马坝,已是农历春节了,因粤北大捷,上级犒劳三军,我们连在南华寺门前坡地聚餐,南华寺距马坝6、7里,我当时居然喝了两斤酒,一斤肉,瘦佬能吃一斤大肥肉,在团里被传而出了“大名”。 当时陈元松营长奉调高州师管区当营长,新来营长叫冯泽年,我亲耳听到,陈营长交付新营长时,对新营长说:“我营机二连的叶禄群排长,是个人材,学术两门过硬,有机会,你可好好栽培、提拔。”自己当时听到非常的开心。 在马坝驻了大约一个月,我独20旅开拔到清远高田,为芦苞、大塘前线作预备队。 10 1940年5月,我旅奉命調潮州接防独立第9旅的防地。经英德、新丰、龙门、龙川、兴宁、丰顺等地行程十天才到达潮安。 此时,抗战已进入第二期,国内经济濒临崩溃,物价飞涨而且极为贫乏,所领薪晌,基本购买不了什么,不像以往行军每到达某墟场(集市),官兵就会三三俩俩友好相约上餐馆茶肆过过口福。现在能吃得饱饭已经很不错了,一个多月不知鱼肉为何味,就是吃饭青菜也不多,官兵们营养缺乏,生活用品如肥皂、牙羔、香烟等都无钱购买,这段时期,日子过得相当艰苦。 我军在潮州与日寇相隔10到15公里相互对恃。双方时时相互出击,中小型战斗经常发生。当时,团长命我为便衣队长,经常带七、八个人深入敌后活动。 在两军对恃的中间地带,双方政令不及,我们称为真空地带,双方便衣都会经常在此相遇,如果双方势均力敌,就会发生战事,如果发觉对手比自己人多势众,我们则走避之,对方亦然。 七月的一个晚上十一点多,天上繁星点点,挂着一轮弯月。我带了七八个弟兄深入到敌后侦察,当我们走到一处开阔地时,就在前方三到四百馀米处,发现了一支有十来个人的队伍,对方也发现了我们,听得对方叽哩呱啦的喝问。不好!是日本鬼子兵,我们人少,而且全部是驳壳枪等短武器,看来要吃亏了。我急令大家往后面右侧一大片甘蔗林中退去,叫大家分散隐蔽,因我们带的都是短家伙,如果敌寇搜索进来,不到20米内,不准射击和投掷手榴弹。这帮鬼子见我们隐蔽在甘蔗林内,也不敢进来搜索,双方就在僵持着,既不开枪,也不撤退。他们也就十来个人,也无法包围我们,因我们在暗处隐藏,他们也不敢贸然进来,双方就这样耗着……。一直到凌晨三点,鬼子们才退去。 又一次,天下着毛蒙蒙的雨粉,我们七八个人,三三两两地拉开距离,正在一个山岰边上的弯弯小路行走,突然与对方大概也是七八个人的便衣队相遇,我们迅速分散隐没在山岰中的灌木丛中,因为我们是三三两两拉开较大距离行走的,可能他们没看清楚,以为我们人少可欺,他们便三人一伙,两人一组地向我们隐蔽地搜索过来,有三个人搜索到离我大约七八米时,我急忙向他们甩出了两颗手榴弹,一声巨响,几声嚎叫,烟硝中,也不知他们死活,但他仨肯定失去了战斗力,因为有利地形已被我们占据,剩下能战斗的就不是我们八个人的对手了,所以他们就急急夺路而逃。 冬天,我与黄政统等七、八个排长跟随营副朱瑞章,连班长士兵共100多人,到福建汀州接新兵,到达汀州时值冬至节日,看当地老百姓杀鸡宰鸭,包饺子过节日,而我们当大兵的无钱购物,连烧饭的柴草都要自己上山拾取,盐巴佐膳,生活极度艰苦。如此困境,想那百姓怎会肯来部队当兵? 营副朱瑞章为人厚道,平时对士兵部下体贴关心,清晨叫大家起来,说:“据我了解,在此汀州城外七八里外,有一深水潭,估计潭中鱼儿不少,我们带上手榴弹去炸它几条大鱼回来加菜!”大家听说,个个欢喜跃雀,兴高采烈地随朱营副到那深水潭,一看那深潭水面约五六亩之大,其水深不可测。大家即时就向潭中投掷手榴弹,一共投了四五十颗。但半小时过去,只见浮起三两条不到一二两重的小鱼仔,真是高兴而来,败兴而归,众人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地回到住处。 但过不久,就见有当地的几个民众来叫:“你们这些广东兵哥,要鱼就快点来担啊。”我们连忙问:“这话怎解?”原来,我们投下的手榴弹当时已把潭中的鱼炸晕了,经过一个多小时,它们才浮了起来,这潭子深不可测,千百年来,潭中的鱼虾根本无人能捉,以往曾有人放过鸬鹚去捉,鸬鹚往往反被潭中的大鱼所伤。我们听说,大家纷纷跟随那民众到水潭,一看,岸上堆满了白花花的大鲩鱼,大的有十馀二十斤,小的也达三四斤,少说也有两千多斤鱼。我们问那些捞鱼乡人:“你们能给我们多少?”“随便吧,你们拿到够吃,喜欢拿多少就拿多少吧。”大家当时高兴地拿了二三百斤回来,当晚吃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 我们在汀州没有接到新兵,上级令我们到连城县接了三百多名新兵回广东,时我得一怪病,每月28日,身上就开始打发冷,经打针吃药,马上见效。但到下月28日又会复发,如此般倍添烦恼。当时在接兵返回广东的路上,刚好是28号,身上旧病复发,无法医治,只好强打精神,一步一步吃力地支撑下去,辛苦异常。经一个星期的长途跋涉,好容易才回到广东驻地。 |
原文2004年10月12日 发表于思亲园(叶公纪念馆) 浏览:28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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