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纪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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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革命纪念园__溥仪纪念馆
辛亥革命纪念园

罗振玉寓津记略

张晓唯

  辛亥年末,罗振玉携眷东渡,旅居日本8年之久。1919年初夏,罗氏举家返国,在沪上略作勾留,便定居津门,一住10年。从54岁至63岁这段时间,罗振玉作为一个政治上保守、学术上知名度高的“特殊寓公”,在津沽感受租界的繁华和安闲,既经历了废帝溥仪移驾张园、契友王国维自沉诸事的惊扰刺激,又深得京津人文厚土滋养,得以“传古”授徒,显露甲骨“四堂”之首的功力。惜之,关于此节,尚鲜有专文记述者。
  
  寓居津门继续致力国故研究
  
  罗振玉迁居津门前夕,天津等地报章纷传:帝傅梁鼎芬身染重疾,欲推荐罗振玉以自代,却为其他帝傅所拒云云。为了避嫌,罗放弃购置京寓的念头,决计定居天津。他通过学部时同僚王季烈租得地处日租界的“今是园”,随即又暂借津绅金浚宣在英租界墙子外集贤村宅第(时称金家花园),安顿下家小及书物。翌年秋,便在连接日、法租界的秋山街(亦称法界三十一号路,即今锦州道)靠近法租界一侧营造起嘉乐里新宅,合家迁入。此后,以收藏古物典籍称雄的“罗公馆”就成为中外考古学者的向往之地,嘉乐里西道房舍辟作“贻安堂”书店,罗的长子罗福成专司营售乃父旅日期间在“永慕园”编印的古籍书册,一时间士林耸动,名震遐迩。
  
  其实,旅日后期罗振玉已颇感枯寂,故一旦置身华洋杂处的津城,久静思动,甚为活跃。抵津翌日,他便走访周学熙之子周季木所开的古玩店,购“得古兵五”,随即拓墨赠友,兴致盎然。稍后又结识张曾剔、铁良、张勋等在津做寓公的旧日显宦,相互间多有走动;而书业老友傅增湘、张元济、刘承干诸人显然仰重雪堂公的稽古能量,每每过津,常来晤谈。康有为、徐勤师徒也曾到访嘉乐里,罗氏与他们虽则“交浅”,然共话的内容却不只限于古物赏玩。罗振玉与同寓此地的梁启超亦有交往,梁、罗本《时务报》时代的旧交,进入民国后虽政治取向有别,但在旧友圈中尚能彼此关照:罗因校勘王念孙、王引之父子遗书,需借用稀有珍本“高邮王氏四世文集”,即请“托梁卓如代借”,终于如愿。津门甲骨文研究者王襄,收集研究卜文颇有造诣,1920年春,罗振玉造访王氏,参观其所藏,其后他致函王国维赞道:“刻见天津王氏所藏卜文甚佳,约七、八百纸,其佳者约得太半”。尤其使罗氏深幸“吾道不孤”的是,他与另一藏书大家李盛铎(木斋)建立起某种谅解性的“互助”默契,因而得以披览李藏孤本秘籍,并获准翻刻其中一些珍版书册,而这对罗氏“传古”之业大有助益。显然,罗振玉对此间环境满意且适应,他自述:“读书著书,北方最便,到此两月所见,殆逾于海东一二年”。
  
  不过,罗振玉有很强的用世之心,非一般纯然学者可比,只是身在民国哀叹时运不济,故自称“避世之人”,其黯然心绪对友人时有流露:“人生今日,得过且过而已,不妨闭门自守,又何况在望六之人耶?”居津数载,他编印书籍甚勤,如刊刻《雪堂所藏古器物图录》、《雪堂校刊群书叙录》等,又筹划著录《蜃园年谱》、《永丰乡人稿》、《海外吉金录》、《庚辛成仁录》等书。即使如此,所谓“生计问题”还是时常凸现,返国不到一年,他便开始诉苦:“平生口不言贫,今乃颇露窘状,生计日枯,已谋售书事,既到津沽,欲斥长物为食,乃势有所不可者”。罗花去不少时间辑录《希古楼金石萃编》、辑补《海东金石苑》等书册,实为“生计”所需,他感叹:“百事无可为,但有为人佣书,以资糊口,或不至饿死”。虽语近夸张,未可尽信,但罗氏“蓄长物,不殖产”的独特生存方式确乎为一般人所不解,或许偶有周转不畅之虞也未可知。
  
  可是,他又颇为热衷“捐资赈济”的公益活动,为救助“京中旗人”和水灾难民,不惜展卖自藏碑刻书画,以所得大半放赈;又仆仆奔走于京津沪之间,向各方募集捐款,成立起“京旗生计维持会”。随后,在津城河北一带开设救济性的博爱工厂,由其四子罗福葆专司厂事。该厂初以织布等手工为业,亦称“手工传习所”,后专营印刷,工厂入不敷出时,罗振玉也曾以售字所得贴补之。对于自己的“义举”,罗振玉每以倡言“兼爱”的墨子自比,而对那些席履丰厚却吝于捐资的“遗臣”们则斥为“一毛不拔”的杨朱,他慨叹:“世人皆杨朱,我独墨翟,其枘凿岂不宜耶!”罗氏这种“自圣”感觉不断强化,渐渐构成某种特有心理,后来正是此类话语刺痛“独善其身”的王国维,促成友情断裂。
  
  居津期间,罗振玉与欧洲汉学界的交往不断:法国的伯希和给他寄来流落海外的唐《切韵》残卷复制件,德国一博士亦寄赠《楼兰》印本,俄国学者伊凤阁甚至专程赴津访罗,终使合载汉文和西夏文字的《掌中珠残卷足本》保留面世。1921年冬巴黎权威机构推举罗振玉为考古学通信员,北京大学随即也再次请他出任导师。罗与蔡元培校长订交在甲午年间,私谊无隙,事实上罗振玉和王国维与北大的关系表面“矜持”,实则已暗通款曲。该校考古学教授马叔平一度屡屡来津会罗,曾在北大研究所国学门做研究生的容庚、商承祚二人更成为罗氏亲炙的“高徒”。罗氏当年慧眼识珠,拔举王国维于凡常之中,晚年颇思寻得观堂第二,他曾对无锡国学专修馆学生唐兰寄予厚望,特函告王国维:“此君后来之秀,不可不一见之也”。由于唐兰“家贫笃学”,罗在其毕业后特招之来津,介绍给津门周氏做家庭教师,唐后来成为著名古文字学家。
  
  1922年春,罗振玉在京中书肆发现散落的明清“大内档案”,急以一万三千元之价从旧纸商手中全数买下,再次保全了清末在学部经他挽救的这批文献资料。这也是他寓津期间所做的一笔“大买卖”。事后他不无得意:“先后两次得免毁弃,皆不出鄙人之手,亦一奇矣”,“自问平生文字之福,远过前人,殷墟文字一也,西陲简册二也,石室遗书三也,大库史料四也”;“昨独坐思维,世事一无可为,不如专力传古”。不过,得意之余也不免一点自嘲:“兵戎满地,来日大难,我辈乃欲于此时为抱残守缺之计,冀存三百年之史料,亦可谓天下之至愚,未尝不自笑也”。他当即在京赁屋存放档案并粗加检视,精选一部分携归津寓,随后便编成《国朝官印集录》等书营销。几年后,罗将该宗档案大部转售于李盛铎。应当说,罗氏不失为一个有眼光、有魄力的经营型学人,自然,他的做法易遭一般学界所忌,“负谤”累累也就在所难免。
  
  遗老情结虽浓“抱负”难以施展
  
  大约二十年代初,天津城内有一“宋瞎子”,据说算命颇为神奇,远近闻名。罗振玉闲来无事,也送上生辰八字占卜一卦,回答乃是:五十岁后尚须肩负世务,将会涉险成功,阳寿止于七十四岁云云。罗氏对此深信之,愈加激发起政治上欲有作为的雄心。溥仪大婚之际,罗被荐举蒙受单独召见,准予“专折奏事”,又赐给“贞心古松”匾额,使这位实际上的五品官似入佳境。向溥仪举荐罗振玉的乃前陕甘总督升允,罗、升彼此欣赏,后来升允一家亦来津迁入嘉乐里,生活上颇受罗眷顾。罗与升允多次联名向溥仪上书言事,其后罗将这些奏折辑为《津门疏稿》,油印散发,因之他们被指为“朋党”。1924年初秋,罗振玉突然应召入值南书房,可是很快溥仪被逐出宫,随后又移驾天津“张园”,在此过程中,因罗与日本人的特殊关系,一度颇受“皇上”倚重。然而陈宝琛等帝傅及郑孝胥环绕溥仪左右,罗仍被冷淡疏远。一日,他在日租界大罗天地摊上寻见溥仪赏给师傅陈宝琛的御笔对联,惊愕之中将其买下,径自呈给溥仪,这位“少帝”尴尬恼怒,对陈师傅当然不满,而对罗的“挑拨之举”同样反感。罗振玉精明自负,但在争宠的角逐中居下风,虽心有不甘,又无可如何,以至出此败招。近在咫尺的天津“行在”,并没有为罗振玉带来“肩负世务”的机遇,他只得自谋“跳出迷梦,收束一切”了。
  
  王国维投湖自沉,对罗振玉无疑是个很大的打击。罗、王均非交际广泛之人,现今存留的二人往来书信,足证其相互关系的洽契。尤其是罗氏寓津期间确实将观堂当作自己倾诉心事的“至好”。说来巧合,罗到津伊始,便在信中议及梁巨川(济)“愤于时局,投积水潭而死,曾蒙予谥”之事。嘉乐里宅舍建成后,罗振玉坚邀王国维来津闲居月余,以疗养足疾。此时,二人已结成儿女亲家,王的长子王潜明投考海关被录用,适在津海关供职,平素即住罗家。罗振玉对王国维学术上“勇猛精进”的势头很是佩服。1924年初,他读罢新版“观堂文集”后赞道:“公十年成绩,过于乾嘉诸老之优游数十年者,能无畏叹!”王氏入值南书房,罗着实视为自己的一大胜利,特送上自家所刻“文学侍从”印章供王受用。从他们的来往书信中亦可知,王对世界大势及时局的观察分析有时比罗更深刻也更消极,以至对罗发生某些影响。罗、王二人处世持家风格迥异,罗峻急专断,王迂缓刻板,双方终因家庭细故处置失当,生成嫌隙。1926年11月初,罗致函王谓:弟公交垂三十年,此三十年中,大半所至必偕,论学无间,而根本实有不同之点,“弟为人偏于博爱,近墨;公偏于自爱,近杨。此不能讳者也”。墨、杨之喻用于好友间,在罗盖属不吐不快,在王则是对自尊的痛切伤害。罗、王本无根本歧异,彼此在家庭细微处都不免有些意气行事,可为之一叹!
  
  罗振玉本有在津终老之意,可是1928年冬却卖掉嘉乐里宅院,携家迁往旅顺,他在津开办的书店、工厂等随之停办。据说罗氏津宅售得六万元,在当时是相当划算的卖价。津门近代“寓公文化”多彩斑斓,罗振玉寓津旧事,显然呈现另一番景致。如今,嘉乐里已残破败旧,尚存的几棵老树却茂盛依然。斥资翻修当然不必,立一牌略作提示,为旅人增游兴,使市民知由来,同样是文化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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