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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少年行--英王陈玉成纪念馆
(一) “一言难尽。”李开芳叹口气,说:“普天下没一个干净去处,军营也一样污浊。哪里是官军,比土匪还不如!一次剿匪时,乱杀无辜百姓,小弟劝了上峰几句,反遭他一顿毒打。一气之下,小弟宰了他,逃出军营。原打算回乡找老同林凤翔,途经新旺,结识承熔兄。当时谈到胡二哥,承熔兄说胡二哥方才离去,自叹无缘。后闻二哥欲狩猎取乐,小弟便一起前来向胡二哥请安。” 众人感叹一番,丕成却来纠缠:“胡二伯,明日打山猪,我可是要去的。给我一根矛,我能捅山猪一个大窟窿。” 胡以晃哈哈大笑,慈爱地在那个翘起的小鼻子上一刮,说:“丕成,山猪可不是绵羊。等你长大了,二伯一定带你去。” “不,我偏要去!”丕成缠住不放。 “丕成,大人说话,胡缠什么,出去!”陈承熔板起面孔喝道。丕成看了叔父一眼,噘着小嘴走了。承熔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说:“丕成这娃仔太倔强,但我偏爱他这股子倔劲。不过,要猎山猪,他还太嫩哩。” 说话之间,庄客来请入席。到了饭堂,看见一桌子丰盛佳肴,承熔感慨地叹道:“富人一席筵,穷汉半年粮。胡二哥,什么时候,贫富才能扯个平?” 以晃的脸微微红了:“佳肴轻裘,与朋友共。贫富拉平的太平盛世,不会太远了。猎罢山猪,我与二位去拜访两个能人。来,二位兄长,请饮酒。” (二) 东方破晓,曙光初露。李开芳、陈承熔就被庄客们的闹嚷声惊醒。因怕惊动丕成,轻轻起床。哪知丕成早醒了,闭眼装睡。等他俩出门,急忙翻身爬起,躲在门后面偷听动静。 连夜在瑶山上侦察山猪动静的庄客,回来报信说,约有十二三只野猪,闯进了设好机栝 的地段。以晃兴奋地叫大家带着火枪、弓弩、长矛、绳索、干粮,牵着猎狗,向大瑶山前进走了一程,承熔无意中回头,见丕成扛了根比他还高的长矛,拼命追了上来。他勒住马,生气地喝道:“丕成,谁叫你来的?还不快些回去!” 丕成倔强地昂着头,不肯停下脚步。胡以晃严肃地命令两位庄客:“将他带回去,好生看守着。你们不许离他一步,这娃仔太野。” 丕成眼里涌满了委屈的泪水,但没有乞求,扛着长矛,大踏步跟着庄客回去了 大瑶山雄峰万叠,蜿蜒起伏,莽莽苍苍,气势磅礴。群峰间,浮动着轻盈缥缈的秋岚晨雾,使天地间的一切色彩变得分外柔和。山野里微微润湿的空气扑上鬓间眉梢,沁得人透心清凉。 翻过两匹山梁,猎人们进入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林左有一条小溪;林右是一片陡峭的悬岩。河谷之间相当开阔。林中树石互生野果累累 ,给山猪提供了良好的栖息和觅食环境。 晨光透过浓密的枝叶照进林里,使秋天的树林显得格外光彩夺目,变化万千:绿色的更苍翠,红色的更灿烂,黄色的更娇艳,褐色的更庄严,黑色的更深沉……古老的森林,就象一幅色彩缤纷的雄浑画卷。 据留在林中监视山猪的庄客报告,猪群正在前面活动。胡以晃跳下马,指挥猎人们合围山猪。李开芳率二十余人防守沿河一线,狙击山猪越水逃跑。曾水源带二十来人,悄悄顺峭壁穿过树林,到前面狙击。陈承熔等二十余人就地防守。胡以晃挑选十余名精壮强悍的青年,牵着猎犬,担负追逐山猪的任务。 正在游荡的山猪群哪里知道,它们已经陷入铁壁合围之中了。 (三) 就在这时,东边传来一阵阵尖厉的呼喊:“救人啦!救人啦!” 胡以晃吃了一惊,舍了山猪,也高喊:“救人啦!”率众飞一般向东边跑去。 东边也有三头山猪撞近防线。陈承熔指挥猎人分三路截杀。 当十数只山猪在一起时,什么力量也抵挡不住它们。现在被冲散后,单个行动,便没有那样凶猛了。其中两只受伤后,在林中乱窜,猎人们跟踪追去。 突然间,一只大公猪迎面冲过来。防地上只剩下四人,要在如此宽阔的地段上狙击山猪,很不容易。一位猎手见它奔近,张弩射中它的背脊,公猪负痛,不顾一切地冲来。猎手见它来势凶猛,慌乱间被树桩绊倒。小腿上连皮带肉,被咬掉一大块。 陈承熔欲去救援,但距离太远,来不及了。公猪正张嘴向猎手头上咬下去,一个孩子从树后跃出,举起长矛,从山猪的肛门捅了进去。公猪一跳老高,长嚎一声,转身扑向孩子。 陈承熔看清了,这孩子正是陈丕成,急忙一边赶上前去救援,一边大喊:“丕成,快,快过来!” 丕成失了长矛,正慌乱之时,听得叔叔呼喊,拔腿奔过来,灵敏地爬上一棵青冈树。 公猪转眼间已冲到面前。承熔虽然颇有见识,但武艺不精,一矛掷去没有刺中。见势不妙,也爬到青冈树上。 公猪转了两圈,开始用锋利的獠牙啃咬树干。片刻,树下就积了一大堆木屑。另外两人已将彩号抬走,故无人来救。 “救人啦——救人啦——!”丕成用尖厉的童音大声喊道。 在阴森、寂静的密林里,回声特别清晰:“救人啦!救人啦!” “救人啦!救人啦!”四面八方喊声此起彼落。李开芳、曾水源也急忙赶来救人。 大公猪继续啃着树干,地上的木屑越积越多,树干摇晃起来。决不能坐在树上等死,承熔抬头见近旁有一株大松树,枝干正好伸向他们,忙叫道:“丕成,快,想法到松树上去。” 可是,松树桠枝离丕成还有好几尺远,伸手够不着。 喀嚓、喀嚓,山猪啃树的声音,象锯齿一样拉得陈承熔心里发慌 。突然,他看见头顶垂着几棵手腕粗的野藤,忙拉着丕成,爬到上面一树桠。丕成抓住藤子,双脚猛地一蹬,向对面的松树荡去,究竟他人小力弱,两树距离又远,又荡了回来。承熔急得直冒冷汗,先荡了过去,再甩回藤子,叫道:“丕成,再来一次,我接着你。” 但是,第二次也失败了。 “救人啦!救人啦!”喊声越来越近,据承熔估计,当大家赶到时,树干早被山猪啃断了。突然,喀嚓一声,青冈树晃了几晃,开始往一边倒过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呼啸的弩箭从北射来,有力地命中了山猪的头。山猪嚎叫几声,挣扎一会,七窍流血而死。 丕成跳下树,望着死去的山猪发愣。他想:这支弩箭为何如此厉害呢? 陈承熔下树后,四面张望,寻找射箭的人。只听一声唿哨,林子里走出个头插白色鸡毛,腰围虎皮,耳贯铜环的瑶人来。他对死猪瞥了一眼,颇为得意地笑笑,又抚摸着丕成的头说:“娃仔,吓坏了吧!” “你才吓坏了。”丕成噘起小嘴,稚气地扬起手中的树枝说:“看,我正要下树打死它哩!” 瑶人被他逗笑了,将手中弓挂在肩上,对向他施礼致谢的陈承熔说了声:“见人危难,理应拔刀相助,这是义士本色,不必挂在心上。”复转脸逗丕成,说道:“虎豹山猪,性情凶残,要猎猛兽,不能只靠匹夫之勇。比如我这箭,箭头涂上了弩药,任他人畜猛兽,只需伤其皮毛,即见血封喉而死。” “阿叔,这弩药在哪里买的?竟这么厉害。”陈丕成缠住瑶人,好奇地问道。 “买?任你走遍天下,也买不到。” “是你自己造的?” 瑶人不无自得地点点头。 “阿叔,这弩药如何造法?“ 瑶人正要回答,只听远处一声喊:“侯虎兄弟,多时不见,不期在此巧遇!” (四) 昨夜,丕成取得了猫尿,好不喜欢。今天他要了盘子、红纸,一溜烟钻进了森林里。 一夜寒冷,满山霜华如雪。团团秋云浮在天空,象无数绵羊。林中野花幽香扑鼻。丕成边走边学鸟叫,突然见枫树上有个乌鸦窝,放下盘子 ,爬上树去取鸟蛋。时令已交中秋,哪是鸟儿生蛋时节?掏不着蛋,他生气地把乌鸦窝捣得稀烂。这一来惹恼了乌鸦 ,在他头上乱扑乱啄。他左遮右拦,险些儿摔了下来。 走着,走着,路边突然飞出只大野鸡,转眼钻进刺蓬。丕成乐了,撅起屁股往刺蓬里钻。野鸡未抓住,衣裤撕破,脸上、手上也被野刺划出道道血痕。 他终于在一株枯树上发现了个马蜂窝,忙爬上树,把盘子 在树桠上,取出怀中火石、火绒,点燃了去熏马蜂窝。马蜂被火一熏,倾巢而出,嗡嗡嗡地围着丕成乱飞。他双手托盘举在头顶,让马蜂毒刺蜇在盘中红纸上。 成群马蜂向丕成进攻,有的落在盘中,有的飞落在他身上。一只大马蜂在他脸上蜇一下,脸立即火辣辣地痛起来 。接着全身上下被蜇了十余处。丕成感到浑身剧痛。他以惊人的毅力咬牙挺着,一动不动地接马蜂毒液。这样的折磨,钢铁般汉子都难以忍受,这个才十岁的孩子却忍受住了,这是何等顽强坚韧的性格啊;待马蜂飞散,丕成的脸肿得不象人样了。满身、满脸都是暗红色的包块,连眼睛也睁不开。他勉强爬下树,踉跄几下,昏倒在地。 承熔、水源把他背回庄上,请个郎中替他敷药。许久,他才苏醒过来,睁开眼就问:“阿叔,我的马蜂毒呢?” “我替你收着哩。丕成,以后可不许这么淘气了。”承熔疼爱地说道。 胡以晃却在一旁赞叹 :“这娃仔,今后准有出息!” 洪秀全也喜爱这孩子,深情地看着他。当然,他现在还不可能预料到,十年以后,眼前这个满身红肿的娃仔,会成为太平天国的擎天柱,指挥千军万马,驰骋沙场,为他的事业立下不朽的功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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