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水一战，不说全军覆没，至少可以说大伤元气，从此他就迅速地走上下坡路了，直到自投罗网，英勇牺牲…… 　　安庆的无奈 　　既然放弃了围剿武汉，安庆又陷于倾覆之地，陈玉成只好亲率大军，回师安庆。 　　安庆居天京上游，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敌我双方都深深知道这一点。洪仁玕说：“自古取江山，屡先西北而后东南，盖由上而下，其势顺而易，由下而上，其势逆而难……夫长江者古号为长蛇，湖北为头，安省为中，而江南为尾，今湖北未得，倘安省有失，则蛇既中折，其尾虽生不久……”呤口利在《太平天国亲历记》中也说，安庆是“兵家必争之地，为太平天国通往北方和西北的锁钥，欲取太平天国首都南京及其外围据点，必先占安庆。此城前临大江，为交通枢纽，清军若不先克此城，并控制江上水道，则不能东进”。清军的《剿平粤匪方略》说：“安庆为金陵门户，皖北要冲，逆贼久据焉。正如常山之蛇首尾相应也。安庆不克，则皖北何由平?皖北不平，则金陵何由复?”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曾国藩把自己的宝重重地押在了安庆。当太平军准备会剿武汉，连破江西、湖北各地州县时，曾国藩都不为所动，“吾但力求破安庆一关，此外不与之争得失”。此人真不愧为文武全才，他对太平军会剿武汉的真正意图也看得一清二楚：“群贼分路上犯，其意无非援救安庆。无论武汉幸而保全，贼必以全力回扑安庆围师，既不幸而武汉疏失，贼亦必以小支牵缀武昌，而以大支回扑安庆，或竟弃鄂不顾。去年之弃浙江而救金陵之围，乃贼中得意之笔，今年抄写前文无疑也。” 　　曾国藩之所以死死咬住安庆，还因为陈玉成的存在使他寝食难安，曾国藩在一份奏折中说，“自从天京内乱之后，清军克复镇江，太平军气焰大衰，只有陈玉成往来大江之北，与捻军勾结，在庐州、浦口、三河等处，连挫清军。”陈玉成成了清军的眼中钉、肉中刺，心腹之大患，他们不禁咬牙切齿：“此贼不灭，两湖未能安枕。”曾国藩与陈玉成交战多年，深知打败陈玉成的不易，才不惜血本，倾巢出动强大阵营，又亲自出马坐镇，围攻安庆，“破陈玉成之老巢”。１８６１年４月２３日，陈玉成率军由石牌至安庆，在集贤关屯扎。陈玉成进攻黄州时，实际兵力不过八万人左右，后来又分兵在黄州、随州、宿松等地驻守，这样，留在他身边的部队，就最多不过两万人。安庆清军云集，陈玉成只带两万人来解围，困难之大，可想而知。但是，安庆一城是天国存亡所系，又是陈玉成多年苦心经营的根据地，陈玉成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拼命相救。一场恶战就在眼前。 　　陈玉成驻军集贤关，在菱湖北岸修筑营垒十三座，安庆城内守军也出城屯扎，在菱湖南岸修筑五座营垒，同北岸遥相呼应。为了加强安庆的防卫力量，陈玉成又从江苏调来了骁勇善战的平西主将吴定彩。吴定彩率领一千多战士，冲入安庆城内，协助防守。 　　陈玉成大军回援安庆之后，曾国荃因久攻不下，便心生诡计，故意撤去部分围城清军，让出一条小路，企图引诱守城太平军退出，再乘机围歼。但是，守城将士立誓与安庆共存亡，纹丝不动。敌人的阴谋没有得逞，恼羞成怒，又挖了一条长壕，将菱湖南北的太平军分隔包围。 　　当时，敌我双方犬牙交错，互相包围，面对太平军强烈的攻势，曾国荃顶不住了，曾国藩便决定放弃祁门大营，亲自到安庆前线督战。 　　正当陈玉成力战强敌时，拥有数十万大军的李秀成，却从武昌一带全线撤退，进入江西，朝着与安庆完全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干王洪仁玕这个文弱书生，只好亲自出马，带领章王林绍璋、前军主将吴如孝等军两万多人，前来救援，在桐城一带扎营。洪仁玕救危心切，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己没有带兵经验，作战部署只能依靠林绍璋。这个林绍璋，虽是金田老将，却软弱无能。西征时，他在湘潭失败，失地千里，扰乱了整个战局，因此，被戴罪革职，从此，就再也没有带过兵，这一次参加救援，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林绍璋怯懦不说，又对洪仁玕、陈玉成不服气，不买他们的账，所以，他根本无意配合作战，也不听从陈玉成统一的调度指挥。 　　 　　 　　林绍璋援军一到前线，陈玉成就多次行文，请林绍璋与他商议在桂东河一带会剿清军的计划。如果此举成功，破围便可胜券在握，但林绍璋却置之不理，借口“军事无定，粮草罄尽，官兵惶恐”，到另一个地方安营扎寨。当他得知清军兵分四路进攻练潭一带时，立即自行撤军，未战先逃。洪仁玕苦心筹谋的援救计划，完全落空了。在安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林绍璋如此表现，陈玉成不得不愤然斥责他“轻举妄动，自惑军心”，“殿下之兵，一战未开，即行自退。如误大事，是殿下一人所误也”。 　　依靠外援无望，陈玉成只好自力更生。他决定自己兵返桐城，留下靖东主将率精兵四千坚守赤冈岭。 　　就在这个时候，曾国荃乘陈玉成离开赤冈岭之际，将菱湖北岸的十三座营垒团团围住，集中力量进攻赤冈岭。刘玱琳率部奋勇还击，他们在粮弹缺乏的情况下，坚守营垒，敌人一近垒边，就用密集的炮火，猛烈还击，接连激战了二十天之久，清兵死伤无数。６月１８日，终因孤军无援，众寡悬殊，弹尽粮绝，赤冈岭三座营垒失陷。三千多将士英勇牺牲。９日，刘王仓琳从赤冈岭突围，因溪水上涨，不能渡过，七百多将士也壮烈殉难。 　　赤冈岭一战，太平军损失惨重。曾国藩说，自从和太平军过招以来，“我军所斩长发老贼，至多不过百名，此次歼除长发毛贼四千之多，实为从来所未有”。而且，刘玱琳所部是陈玉成久经考验的精锐部队，刘玱琳本人又是陈玉成手下第一号悍将，他的败亡大大削弱了陈玉成的作战实力。 　　这个时候，安庆城又遭围困，粮米弹药，日渐缺乏，外国商人为暴利所驱，也不摆那些“严守中立”的唬人的架势了，纷纷运粮到安庆，卖给太平军。清军害怕洋人，不敢禁止洋商运粮，曾国藩惊叫：“眼下最可忧虑的头等大事就是洋船接济安庆长毛，如果听之任之，安庆城永无克复之日。”曾国藩恳请清政府出面，通过外交途径，严禁外商运粮到安庆，偶尔有米运到安庆，清政府即出高价收购，洋商自然就没有必要运粮到安庆了。这样安庆的粮食外援彻底断绝了。 　　在这种情况下，陈玉成只好用小船运粮到安庆，但是，曾国藩后来在菱湖南北两岸安营四座，又出动水师炮轰，运粮船只无法通行。粮援断绝之后，安庆城内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据呤口利《太平天国亲历记》记载：安庆既久受水陆两军完全包围，而英王之援军又失败，守军援绝粮尽，经过最凄惨之苦况，卒至陷落于围军之手。守军有三队(团，每队约千人)，因之城内不能再事忍受饥饿的恐怖，曾沦为最可怕的食人者———迫切求买人肉，每斤八十文。” 　　８月初，陈玉成召集各路将领，组织动员了很大的兵力，又一次救援安庆。８月２４日，太平军经过半个多月的浴血奋战，冲破清军防线，重新攻占集贤关，取得重大胜利。安庆城内吴定彩、叶芸来也列队西门，遥相呼应。当时，群情振奋，斗志昂扬，声势浩大，战斗日日夜夜都在激烈进行，群众到处传颂着太平军的英雄业绩： 　　一二三，集贤关， 　　杀得清军白眼翻； 　　四五六，青草塥， 　　杀得清兵抱头哭； 　　七八九，沟二口， 　　杀得清兵无路走； 　　无路走，无路走， 　　阎王老子在等候。 　　８月２５日，陈玉成和杨辅清亲自上前线指挥，太平军分十多路，作扇形从集贤关出发，反攻清军石壕，都为清军密集的枪炮所阻。２７日，又重新组织反攻。太平军带着干草，一边冲杀，一边用草填壕，在敌人猛烈的炮火之下，他们奋勇冲杀，前赴后继。敌人的火力有点力不从心了，又慌忙调集八百鸟枪手，一时间枪弹如雨，太平军的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以致于拦住道路，无法前行。后面的太平军含泪拖去战友的尸体，又舍死冲锋。眼看就要冲过第一道壕沟了，曾国荃急得赤膊上阵，手提战刀，驱使士兵拼命对抗，叶芸来率城内守军向东攻打，陈玉成自城外接应，苦战一日一夜，接连猛攻十二次，死亡万数太平军。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敌人为击退太平军，消耗火药十七万斤，铅子五十万斤。太平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从８月２８日到９月２日，太平军每夜轮番进攻敌军后壕，９月３日，又以大队攻壕。４日，曾国荃在安庆北门偷偷挖好地道，埋上地雷，轰塌城墙几十丈，城破后，吴定彩带兵死守城墙缺口，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敌人蜂拥而入。 　　当时，安庆已断粮多日，在饥饿的状态下，太平军完全失去了战斗力，残酷凶狠的敌人就是要在太平军没有还手之力的情况下，将他们一网打尽，全部消灭。呤口利在《太平军革命亲历记》中说得好：“当太平军坚守安庆的时候，清军完全明白，要是他们违反了他们的战略原则，企图爬上安庆的城墙，就一定会遭到严重的打击，因此他们十分精明地在安庆周围，自扬子江上游直至城边，修建了绵长的封锁线。他们运用哲学的思维，精密地计算到，当城里粮尽的时候，他们的士兵就可以吃得饱饱地爬上城墙而不会遇到任何严重打击；同时还可以用最简便的好办法来随意搜罗那些饥饿待毙的守军头颅。这样就可以占领这座城市。这种办法虽然历时长久，但是轻而易举，毫不费力，用不着战斗就可以结束战争，并领到人头赏金。” 　　清军入城后，叶芸来率领饿倒的将士，重新勇敢地站起来，拿起武器，迎击敌人。清军对这些饥饿不堪的太平军战士残酷屠杀，守军二万多人全部壮烈殉难。５日，安庆失守。全城百姓，不论男女老幼，死者万余人，他们的尸体被一堆一堆地抛到长江。当时，有两艘英国轮船停泊在江心，它们为了顺利前行，不得不绕过那些如山尸体。 　　这一天，被清军围困一年多，陈玉成耗时四个月解救的安庆，出现了死一般的沉寂。 　　后来，曾国荃假惺惺地向哥哥曾国藩忏悔杀人过多，曾国藩毕竟是老姜，斩钉截铁地开导曾国荃“你既领兵打仗，自应以杀贼为志，何必后悔杀贼太多?这些长毛贼喜掳善杀，祸害南方。面对天父天兄的荒唐教义，天燕天豫的僭越之官，即使周公、孔子生当今日，也断无不穷力诛灭的道理。既然一意剿灭，也就不应有多杀的后悔。” 　　安庆失守之后，敌人不无得意地吹嘘：“克复名城，扫除凶焰，为东南军务之一大转机。从此势若建瓴，功成破竹，不数年，而擒渠扫穴，一律肃清。” 　　洪仁玕则痛惜：“我军最重大之损失，乃是安庆落在清军之手。此城实为天京之锁钥而保障其安全者。一落在妖手，即可为攻我之基础。安庆一失，沿途至天京之城相继陷落不可复守矣。安庆一日无恙，则天京一日无险。”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在亲痛仇快之中，大家才感觉到了安庆的珍贵。

原文 发表于云南日报：小说连载《太平天国人物揭秘》  浏览：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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