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57号馆文选__汉史评论和feifei小说《大汉雄风》等 |
庄助一行人兼程数日赶到会稽郡辖境时,当地早已派人恭候,将他们一路护送至太守官邸。待他们下车后,太守本人更亲自出门相迎,满面春风地延请大家入内。其实,庄助中大夫的官秩略低于一郡太守,但他有天子使者的身份,故能得此礼遇。
太守看看庄助略带倦容的脸,说道:"使者千里兼程而来,十分的辛苦,是否先去馆舍歇息再做道理?" "多谢太守美意,我并不觉得十分疲累。"庄助客气地回绝了。 太守又道:"那么,我这就着人准备饭食。请君用餐之后,再办正事。" 庄助连忙摇手道:"不必了。只是烦请太守将郡中掌管水军的大小职官即刻召来,我想见见他们。" 不到半个时辰,包括郡尉在内的官吏们陆续来到。庄助是个有心人,在与他们一一相见并略做交谈的过程中,留意了每一个细微之处,因而待大家到齐之时,他已对每个人做了一番品评。会稽水师的众将官看来良莠不齐,尽管他们大多为青壮年,身强体健,但有的精神饱满,有的却是萎靡不振。这后一种人为数虽少,庄助却不得不格外留意。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三两个害群之马就足以把一桩好端端的事情搅得一团糟。 此时,屋中已完全静了下来,大家都等着朝廷派来的使者说话。庄助环视众人,询问道:"近来东瓯、闽越发生之事,诸君想必已经知晓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好,那我可以直述来意了。天子决定发兵救援东瓯,廷议由会稽调兵,浮海前往,我奉旨负责此事,这是皇上亲赐的符节。" 他向众人出示御赐赤节,又道:"诸君均居武职,当知军情紧急,毋须我再多言。庄助这就与各位共赴水营,准备一切,明日卯时发兵。"言罢,站起身形,当先举步而出。 太守愣了一下,连忙率众相随,叫道:"使者且慢!按汉法,调兵需合符。请使者出示朝廷的那半面虎符,与本郡所持的一半相合,无误之后,再赴水营不迟。" 庄助道:"当今天子即位不过四年,如果用虎符调兵,于国不祥,因此主上令我持节前来,我手中并无兵符。" "既是如此,那我只能抗命不遵了。"太守的口气立时强硬起来。 "未经合符,太守当然不能发兵,我等也不可听从使者的号令。"有人小声嘀咕道。 庄助有些愠怒,但还是压住火气,耐着性子说道:"不用虎符调兵的确不合常例,但事出有因,方才我已解释过了。太守为官多年,当知事急从权的道理。" 他看太守仍是不以为然的神情,只得又道:"我这里还有陛下给东瓯王的诏书,可为佐证,太守看看,料也无妨。" 太守接过御旨,反反复复看了半晌,仍然沉吟不决。 庄助急道:"君如此犹疑不定,若贻误军机,该当如何?" 太守不及应声,旁边一人鼓噪道:"使者何出此言!调兵不持虎符,不合朝廷制度,太守大人自然应当拒绝!" 庄助一看此人,登时大怒。原来他是一个司马,早先相见时,此人不但衣冠不整,而且人也死气活样,当时就给庄助留下不佳的印象。如今见他竟然率先发难,而且卖力得很,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庄助自然十分反感,当下厉声斥责道:"我与太守说话,你是何人,胆敢如此!" 那人闻言有些畏缩,但看过太守的脸色之后,又继续亢声道:"使者无有虎符,我等不发兵、不从命!" 庄助见太守默许此人所为,余者也渐有附和之意,暗思如不当机立断,必将有辱使命。于是,他抢步上前,拔出佩剑,眨眼间便将那个大声鼓噪的司马斩于当场。众人惊见此景,无不骇然失色。 庄助还剑于鞘,目光凌厉地扫视一番之后,大声道:"再有声言不可发兵者,当同此人!" 众人有了前车之鉴,哪里还敢开口。 太守定了定神,勉强陪笑道:"使者何必动怒,本官遵命发兵就是!" 说罢,喝令手下准备车驾。 "不需如此麻烦。" 庄助牵过一匹坐骑,飞身而上。 "各位莫再耽搁了,即刻出发吧。太守,庄助这就告辞了,先前如有失礼之处,务请包涵。" 太守道:"君为履行皇命,我为遵循汉法,所为皆无不当,请使者莫出此言。" 两人各道珍重之后,庄助与众人驰离官署。 一路之上,百姓们见天子使者与郡尉等一道打马而行,无不惊诧,一时议论纷纷。 "使者这次来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匆匆忙忙的!" "听说他是咱会稽荐举的贤良,姓庄名助,几年前去的京师。如今他回到故乡,竟然不能久留,看起来多半是为了军国大事。" 此时,一对衣衫破旧的中年夫妇担柴负薪,夹杂在人群之中,也见到了飞马而过的庄助等人。那中年男子姓朱名买臣,字翁子,他遥望着庄助等人远去的背影,怅然良久。 "翁子,你怎么愣在那里?咱们需快些走,早早赶到市场,把这些薪樵卖个好价钱。" 听到妻子杭氏的催促,买臣这才担起束薪,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想起方才庄助在马上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心中一阵酸楚。同是吴人,人家青年得志,万人称羡,而自己呢,却是怀才不遇,穷困潦倒,命运竟是如此的不同!百感交集之下,他边行边诵道: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 彼吴强大兮,夫差以败; 越栖会稽兮,句践霸世。 斯游遂成兮,卒被五刑; 傅说胥靡兮,乃相武丁。 夫祸之与福兮,何异纠墨! 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 这时,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买臣一边挑柴,一边念念有词的怪异举动,很快引得路人注目。 杭氏见状低声道:"翁子,你别在道中诵书呀!人家都在看你呢!" 买臣轻蔑地一笑,道:"一群庸碌之辈!我诵贾谊先生的《服鸟赋》不过是聊以自慰罢了,何须如此大惊小怪的!也罢!待我恣意而为一番,让他们看个够!" 言罢,他干脆放开喉咙,边歌边行: “天不可与虑兮,道不可与谋。 迟速有命兮,焉识其时!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 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 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 路人见买臣如此,更觉他非正常之人,或窃笑,或尾随,不一而足。 杭氏涨红着脸,恨道:"翁子,你别再唱了!大家都把你当成疯子了!" 买臣理也不理,反而唱得更加起劲: “乘流则逝兮,得坎则止。 纵躯委命兮,不私与已。 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 澹乎若深渊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 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浮。 德人无累兮,知命不忧。 细故蒂芥兮,何足以疑!” 旁观者中有人忍不住了,讥笑道:"这人真真是个疯子!他那妻室看来也是个呆子,要不然怎会嫁给这等样人!" 杭氏闻言,又羞又愤,一咬牙甩脱了负戴之物,转身搡开几个围观之人,夺路而去。 买臣发现,连忙唤了她一声,见她头也不回地径自走了,只得依旧去集市将束薪卖掉,这才匆匆转回家去。 一进屋,只见杭氏拎了一个小包裹,怒容满面地坐在那里。买臣笑道:"贤妻何必如此生气!我大汉律法并无一条禁人当道而歌呀!" 杭氏愤然道:"亏你刚刚被人耻笑过,现今竟还说这种话,真是羞煞人!你不肯听我好言相劝,咱们再一起过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我这里已收拾好了东西,咱们从此分手吧!" "这话从何说起?我们已做了三十载的夫妻了,怎能因区区小事而分开。"买臣莫名其妙。 "区区小事?哼!在你眼里,除了读书之外,哪里还有大事!原来我一直想,嫁给你本是我自愿的,你喜欢读书也不能说是坏事,跟你受些苦就受些苦吧,所以随你卖薪度日,穿旧衣、吃粗食,一捱就是三十年。谁知今日你偏偏作怪,硬要当道而歌,越劝越不听,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我是再也忍不下去了!我可以受苦,不能受气!要是这么被人耻笑下去,还不如死了的好!" 买臣听到这里,反而笑了,说道:"相士言我年至五十便当富贵,如今我已经四十有余,三、五载后待我富贵之时,郡中谁还会耻笑于你!你因我苦了很久,我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杭氏闻言,更加生气,怒冲冲地说道:"你相信相士的疯话,我偏偏不信!象你这样下去,早晚必会饿死道边沟中,哪里还会富贵?我可不愿看到那一天!" 买臣见她认了真,也便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希望你能三思而行,免得将来后悔莫及。" 杭氏道:"你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主意拿定再不会更改,事情做过也从不会后悔。我走之后,你可自自在在的,你不愿砍柴卖去,尽可不去,再没人催你逼你;你喜欢当道而歌,尽可去歌,再没人阻你拦你。" 买臣默然。他终于明白妻子心意已决,再无挽回余地。他既不能强留于她,就只得由她自去了。 临别之际,杭氏不禁有些伤感,哽咽道:"翁子,我这一去,你的日子只怕会更不好过。咱们夫妻一场,我想再劝你一句。别读那些无用的《诗》《书》了,它们会累你受饥寒之苦的。" 买臣冷冷道:"不劳费心。你也该知道我的脾气,我可以忍饥挨饿,但绝不会弃书不读!" 杭氏见他如此,终于无可奈何地走了。昏暗破旧的屋子中,只剩下朱买臣孤零零地呆坐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站起身,大声诵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菲菲2003.6.12上传“千秋汉英雄”,2000.5.29上传于个人主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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