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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家国梦__少年行 - 英王陈玉成纪念馆
千秋家国梦

好水好山——枞阳

黄裳

  
  曾国藩在太平天国天京陷落之前,就一直驻在安庆指挥战事。他是深深懂得安庆在战略地位上的重要的,失去了安庆,武汉至南京这一段长江酒会变成一条死蛇,首尾不能呼应,不能控制上下游了。就在清军合围金陵的江南、江北大营危急的时候,他也千方百计地拒绝清政府移兵往救的命令,依旧死死盯住安庆不放。事实上太平天国后期的重点战斗就是安庆保卫战。陈玉成与湘军、楚军(胡林翼)相持数年,最后终于失败,安庆陷落了。从此天京就失去了最后的上游屏障。
  
  围攻安庆的湘军由曾国荃统帅,驻集贤关。这地方正好在出安庆去合肥的公路上。我们有机会去看过一下,公路通过一处狭窄的通道,两侧都是连绵不断的石灰山,山麓现有开凿山石的工厂,今天看来还能想象当年这里的险要形势。这是安庆的最后一道屏障,攻下这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口,安庆道上就再无险可据了,当年两军拼死争夺的情景是不难想象的。在归途路上经过一处叫做“红水塘”的地方,就是当日反复争夺过的战场,流的血竟染红了那一片水塘!听说不久前这一带还能看到当日太平军掘成的长长的壕堑,现在已经平整了成为新建工厂的基址。
  
  这是一处典型的古战场,说它“古”也不过才一百多年。但确是值得人们纪念凭吊的地方。
  
  在安庆保卫战中,三河一役是太平天国赢得的一次大胜利。多少年前读到过关于这一战役的记载,说是战役结束之后,太平军清扫战场,被打死的湘军军官散落在地上的红蓝顶子多的要用竹筐来盛。这印象至今还清清楚楚。这是非常出色的战场速写。如用清军将领的话来说,那就是胡林翼下面的几句话:“ 三河败溃之后,元气尽伤,四年纠合之精锐覆于一旦,而且敢战之才,明达足智之士亦凋丧殆尽。”曾国藩在给友人的信中也说,战后湖南湘乡,几乎“处处招魂”。
  
  三河在合肥附近,被歼灭的是湘军主力李续宾部,1858年夏李秀成、陈玉成战前曾在枞阳召开军事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太平天国安徽各地将领百余人。会议在枞阳城北金鸡山下的望龙庵举行。会后就被清军焚毁。现在的后殿是后来重修的,至今还保存完好。
  
  从安庆去枞阳,几乎有一半路在江堤上走,沿江种着柳树,矮矮壮壮的,在堤上几乎看不到江面,堤下是一片沙淤,偶尔还有几块地方种着水稻,收获全看江水的涨落。堤北沿岸农家都在门前摊晒新棉,有时也看到挑着柴担的人在堤上走。在堤上远远可以看到大片的湖泊,枞阳城关几乎就是湖泊中间的一片岛屿。人们一一指给我看,前两年大水都淹没了些什麽地方。
  
  胡林翼是懂得枞阳在战略上的重要地位的,他说:“枞阳为安庆之吭首,不得枞阳,不能合围,即再屯兵十年,不能制贼要害。”果然,杨、彭水师和太平天国叛将韦俊攻下枞阳以后,安庆就立即陷入危迫,后来陈玉成率大军解安庆之围,也因韦俊出枞阳断太平军饷道,不能不退兵。
  望龙庵在枞阳城关北面一公里处,就坐落在一片高阜上,围墙外有小小的庵门,进入花木扶疏的庭院,正面是一排三间的后殿。这里陈列着不少太平天国的遗物,有照片,有复制品,也有当时的原件。在这里我第一次看到太平天国发给当地居民的结婚证书——合挥。在一条狭长的纸条上注着编号、新夫妇的姓名,发放者是“绮天豫队议政司”。另外一张珍贵的展品是英王1862年从庐州(合肥)寄给沃王张乐行的信,原件右上方些者“英王陈书致沃王张乐行贤弟阁下”字样,上盖圆印,结尾出写“太平天国壬戌十二年正月十四自庐州郡发”,其中“十四”两字用朱笔填字。上盖长方大关防,四面套刻双龙戏珠花边,印文一行“太平天国九门御林忠勇羽林军英王陈玉成”十八字,信的内容是要与张乐行“面议一切军机”,“为此特行书致,折贤弟点派一二队官兵,并马兵数百骑,下游前来庐郡北乡青龙厂一带屯扎,嘱行文与兄,以使兄出司前来与贤弟面议一切军机,以图大征大剿进取之机,书到依行,幸勿负兄殷殷之望可也,至嘱,切切!”虽然不能断定是否出自英王的亲笔,但字迹草率,绝不工整,决非出自有较高文化水平的文士之手,是无疑的,信中反映了太平军与联合作战的捻军之间的关系,用的并非上下属之间的命令口气,信的前半有“叠行书致,密递前来”的话,可见这些信都是突破了清军的封锁寄出的。太平军作战的遗物则有擂石和从墙基下面出土的炮弹,一种实心的铁球,大小和运动员使用的铅球一样。
  
  这样三间小小的后殿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下一百来位将领和他们的随从的,悬想被毁的前殿和附属建筑一定还要宽大的多。一百多年以前,一群穿着异样服装头饰的起义军将领就在这里商议进军的战略,他们都是年轻人,陈玉成这位使清军闻风丧胆的英勇统帅当时不过二十多岁,李秀成也只少长十岁左右,他们也都不是彪形大汉,也毫不粗鲁,动作轻快,活泼而优美。他们进行会议也必不采取想象中整齐严肃的形式,总之,应与某种影片或电视剧中提供的情景不同。就是这样一群年轻人,以自己的聪明和勇敢彻底消灭了湘军的悍将李续宾和他率领的王牌军,使这个连陷九江、太湖、潜山、石牌、桐城的不可一世的湘军将领不能不在败军中自杀。坐在后殿侧屋里慢慢啜着淡淡的本山茶,头脑里回旋着清军将佐的帷帽,帽上红蓝顶子闪着清冷的光泽,就像窗外盛开的秋菊枝头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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