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入:少年行--英王陈玉成纪念馆
张祖冀《胜保事类记》: ......伪英王阵玉成自安庆为曾忠襄所败,全军皆没,穷无所归,走风阳投苗。苗匿而不见,使其侄天庆缚献予胜。 时胜驻军予河陕之交,得陈大喜,剋日亲讯,盛投军卫,陈立而不跪,大笑曰:“尔乃我手中败将,尚砚然高坐以讯我乎!”因历举与胜交绥事。胜大惭,命囚之。铺张入奏,冀行献俘大典以矜其功。批答反斥其妄,并命就地正法,大失所望,遂切齿于曾氏矣。 陈之囚也,有精舍三椽,陈设皆备,环以木栅,兵守之。先君子与冯鲁川、裕朗西皆往见,貌极秀美,长不逾中人。二目下皆有黑点,此四眼狗之称所由来也。吐属极风雅,熟读历代兵史,侃侃而谈,旁若无人。裕举贼中悍将以绳之,则日:“皆非将才,惟冯云山、石达开差可耳。我死,我朝不振矣。”无一语及私。迨伏诛,所上供词,皆裕手笔,非真也。 附:《陈玉成受擒记》再考 作者:罗尔纲 录入:少年行--英王陈玉成纪念馆 原载:《太平天国史料考释集》重印题记 我在《太平天园史料辨伪集重印题记》里,引了于民国二年(一九一三)在一篇小说里假造太平天国人物黄公俊事迹和诗的胡寄生(怀琛)的自述,其中有一段话道: 最不可信的材料,就是民国元年至五、六年间,坊间出版的关于太平天国的笔记一类的书, 因为他们有许多确是伪造的,或是略有一点根据,因此就信笔写成一大篇的。这话是确实的。我在《太平天国史丛考》甲集《太平天国的文书》一文所指用民国四年(一九一五年)出版进步书局编的《太平天国轶闻》一书内的《天王致英国国书》、《天王赐石达开诏》、《石达开报天王书》等便是这时期文人假造的。至于胡寄尘所说“略有一点根据因此就信笔写成一大篇”;我在这里再举例说明。 本书初版《英王陈玉成自述跋》,曾引民国四年(一九一五年) 中华书局出版的裘毓麟编《清代轶闻》卷六《洪杨轶闻》内的《陈玉成受擒记》来作考释。其全文如下: 玉成既为苗沛霖所赚,解至胜保营。玉成入,胜保高坐腭 (目台)曰:“成天豫何不跪也?”玉成曰;“吾英王,非成天 豫愈,奚跪为!尔本吾败将,何向吾作态?”胜保曰:“然则曷 为我擒?”玉成曰;“吾自投网罗,岂尔之力?吾今日死,苗 贼明日亡耳。尔犹记合肥官亭,尔骑兵二万,与吾战后,有一 存否乎?”胜保默然。予酒食,劝之降,玉成日:“大夫死则 死尔马:,何饶舌也!”乃杀之。死年二十六。玉成眼下双疤, 军中号四眼狗,骁勇富谋略,十九当大敌,二十四封王,初为 检点,善战多能,湖北有三十检点回马枪之号,军强冠诸镇, 与国藩相持数年,国藩深畏之。秀成闻玉成死,叹日:“吾无 助矣!”时裕朗西在胜幕中,往见玉成,貌极秀美,长不逾中 人。二目下皆有黑点,此四眼狗之称所由来也。吐属极风雅, 熟读历代兵史,侃侃而谈,旁若无人。裕举贼中悍将以绳之, 则日:“皆非将才,惟冯云山、石达开差可耳。我死,我朝不 振矣。”无一语及私。迨伏诛,所上供词,皆裕手笔,非真也 。陈妻绝美,胜纳之,宠专房,随军次焉。及胜被逮,甫至河 ,德楞额截其辎重、侍契而去。胜诉于多,始返其辎重,而留 其侍妾,谓人曰:“此陈玉成贼妇也,不得随行。”胜亦无如 何。 这部书的编者裘毓麟定有“凡例”九条,第三条说“编辑是书时”,第七条说:“是编事以类聚”,第八条说:“是编系采录群书面成,……概出自名人笔记”,第九条说:“编辑时每有所见,辄加以评语”。据编者声明,此书乃采录群书而成,并非自著的书。其它各条也只说他编辑的宗旨,和采录的去取。这样,就使我认为他这篇记事,是“采录”“自名人笔记”的,其“作者可能就是胜保幕客裕朗西的熟人”,从裕朗西间接得闻英王陈玉成被俘情况写成的。到一九六四年我调回北京工作,得见张祖翼《清代野记》,才知道他是据此书卷下《胜保事类记》而信笔写成一大篇的。为对照明白起见,将张祖冀原记录于下: 苗沛霖者,……以团练保卫功,袸至市政使衔四川川北 道巴图鲁, 又暗通粤寇。……夜郎自大,……独服膺胜保, 执弟子礼甚恭。 伪英王阵玉成自安庆为曾忠襄所败,全军 皆没,穷无所归,走风阳投苗。苗匿而不见,使其侄天庆缚 献予胜。 时胜驻军予河陕之交,得陈大喜,剋日亲讯,盛投军卫, 陈立而不跪,大笑曰:“尔乃我手中败将,尚砚然高坐以讯 我乎!”因历举与胜交绥事。胜大惭,命囚之。铺张入奏, 冀行献俘大典以矜其功。批答反斥其妄,并命就地正法,大 失所望,遂切齿于曾氏矣。 陈之囚也,有精舍三椽,陈设皆备,环以木栅,兵守之。 先君子与冯鲁川、裕朗西皆往见,貌--极--秀--美,长--不--逾 --中--人。二--目--下--皆--有--黑--点,此--四--眼--狗--之--称-- 所--由--来--也。吐--属--极--风--雅,熟--读--历--代--兵--史,侃 --侃--而--谈,旁--若--无--人。裕--举--贼--中--悍--将--以--绳--之 ,则--日:“皆--非--将--才,惟--冯--云--山、石--达--开--差--可 --耳。我--死,我--朝--不--振--矣。”无--一--语--及--私。迨--伏 --诛,所--上--供--词,皆--裕--手--笔,非--真--也 。 上面将两文相同的地力加点为记(“少年行”注:此处以横线分隔代替),我们两相对照,就看出了《陈玉成受擒记》,并不是裘毓麟在凡例中所说“采录”“名人笔记”来的,而实是他据张祖冀《胜保事类记》而信笔写成一大篇的。 我们使用史料来考证史事和撰写历史,都首先要问是谁写的?那人有没有作证的资格?所写是否可信?我们之所以相信张祖冀的记载,就因为他的父亲张乐涛是胜保的机要秘书,得亲见英王陈天成被讯,并亲去见玉成,作了详谈。张祖望本人当时也随父在胜保军中。这是亲见亲闻的人的记载,所以我们才相信它。个裘毓麟采了他的记再,没有记明出处,又把记中“先君子与冯鲁川,裕朗西皆往见”这一句可以考出记载是否可信最关紧要的话删掉,我们就无从稽考了。张祖冀记玉成被讯虽很1简短,但却把玉成大笑斥骂胜保写得英风凛凛,说胜保“大惭,命囚之。”而他却编造了一大堆话,反看不见玉成的威风,并且还歪曲说胜保“予洒食、劝之降。”张祖冀明明说玉成“二日下皆有黑点,此四眼狗之称所由来也。”而他却改为“玉成眼下双疤,军中号四眼狗。”玉从两眼下都有黑点,并非双疤,四眼狗是反革命分子对革命英雄的咒咀.并不是太平军中起的绰号。裘毓麟这篇“陈玉成受擒记”正是胡寄尘所说民国初年编造太平天国假事的文人那种“略有一点根据,因此就信笔写成一大篇”的例子。 现在,本书重印,我已经把前引的《陈玉成受擒记》去掉,而换上了张祖翼据亲见亲闻写成的《胜保事类记》,并修改考释了。这一件事,教我们知道民国初年出版的那些太平天国笔记一类的书的不可信,我们最好不要引用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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