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3690号馆文选__狮子之泉七元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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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克林格篇
道过“晚安”之后,梅克林格切断了超光速通讯的画面。 电话是维斯特帕列男爵夫人从奥丁打来的,上次和她通话,还是半年多前,格里华德大公妃到费沙来参加皇帝婚礼的时候,而明天,将要举行皇帝的葬礼。 “有没有考虑过离开军队呢?” 男爵夫人在寒暄的最后向他提出这个问题,她是极少数知道梅克林格当初并不情愿成为军人这件事的人之一。 “您还不到四十岁,现在想改行当专职的艺术家完全来得及,既然……” 后面的话,男爵夫人没有说出来,不过梅克林格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既然莱因哈特陛下已经不在了”。 他淡淡地一笑。 “谢谢夫人的关心,如果有一天我想卖画的话,一定拜托您做我的代理人。” 男爵夫人沉默片刻,若有所思: “您以后还会作画吗?” “……谢谢您为我所做的一切。” 结束了谈话,“艺术家提督”走到窗前。 窗外,夜空如洗,星河璀璨,气象预报说明天将是个晴天,看来不假。 眺望良久,他轻轻吁了口气。 “无法超越的作品,我已经见过了。” 毕典菲尔特篇 毕典菲尔特又翻了一个身,还是睡意全无,索性从床上坐起来。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一个月来的第几次了。 在那个暴风雨的夜晚过后,黑色枪骑兵舰队的司令官并没有如幕僚们预料的一般,和得知杨威利死讯时一样,变成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 和大多数人的预期刚好相反,他身上唯一的明显变化是比从前沉默了些,安静了些,甚至偶尔会独自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部下们在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禁有些隐隐的不安,不知道司令官身上发生的这些变化,对黑色枪骑兵舰队而言究竟是凶是吉。 不久,厄运果然降临了。 大约从八月初开始,“黑色枪骑兵”舰队的几位高级幕僚经常在凌晨一两点——最晚的时候是三点,接到夜不能寐的司令官打来的电话。 虽说即使说一句“抱歉,我现在非常困”之类的话后挂断电话应该也不至于遭到打击报复,但总归不太好意思给自己长官吃闭们羹的幕僚们,不由在私下悄悄议论,“司令官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毕典菲尔特的手在触到电话的一瞬间停住了,当然不是因为他也听到过那些算不上恶意的小牢骚,而是有另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着: “差不多到了该停止的时候了吧?……” 是自己的声音。 总不能永远这样下去,这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从明天起,非得也只能重新开始! ——不,已经过了凌晨一点,是今天了。 从今天起…… 瓦列篇 瓦列做了一个梦。 很久以来第一次做梦,他以为会梦见金发的军神,没想到却梦见了几年前离世的妻子。 妻子的面容有些苍白,却带着幸福的微笑,看起来和她走前的样子一样。 “再给孩子找一个妈妈吧。” 他听见她这么说。自从七年前妻子难产过世后,唯一的儿子一直由父母照顾,尽管同僚们多次劝他再婚,他却始终没有那个心思。 “你现在过得好吗?” 许久,他才想起来问。 妻子笑而不答。 “莱因哈特陛下……已经过世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妻子说这句话,也许只因为不知该对谁去说吧。 一言既出,却如念出了古代魔法中的禁语,猛然惊悟到这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接着便从梦中醒来。 闹钟上的时间刚过五点,离黎明大约还有一小时。 瓦列一边穿着军服,一边回想着刚才的梦境。 妻子消失之前,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亚斯加特,是个很美的地方。” 缪拉篇 缪拉起得和平常一样早。 在和平常一样认真整理好军服之后,他又从卧室门口折回到更衣镜前,把已经非常齐整的军服仔仔细细重整了一遍。 就在刚才,一个念头闪过他的心头—— “穿着一级上将军服的机会,就只剩下今天了……” 授予六名一级上将“帝国元帅”地位的敕令明天才会正式下达,不过在此之前,当事人都已经获悉了。 从新帝国建国算起直到现在,缪拉身穿一级上将军服的时间超过两年,在自军校毕业后身经的各个阶级之中,他从没在第二个阶级上停留过这么长时间。 然而,想到明天即将脱下这身军服,换上曾经是包括自己在内的不知多少军人梦寐以求渴望穿上的元帅服,他却无法感到应有的欣喜,反而对这一刻升起难以割舍的留恋。 ——就算穿上了元帅服,就算身着元帅服的时间比迄今为止的军龄还要长,也不会再拥有比过去的这两年更金光灿烂的岁月了吧? 每一天是都由黄金和鲜红染成的金光灿烂的日子。 到总旗舰上送主君最后一程的军官们齐聚在舰桥上,在即将成为帝国首席元帅的渥佛根·米达麦亚带领下,朝向指挥席的方向敬礼。 空空如也的座椅映入砂色的眼帘,缪拉心中那已被武装得十分坚固的壁垒像被什么狠狠洞穿,刹那之间,夹带着麻木的痛感令他几乎忘记了身在何处。 把他从瞬间的失神中拉出来的,是一个凝重的声音: “现在,伯伦希尔即将起飞了。提督们就像出征时一样,对着指挥席,不,应该说是银河帝国的最高王座敬礼致意。” 这声音让缪拉浑身一凛。——伯伦希尔舰桥上的一切,现在正在被摄像机镜头忠实地记录着。 报道者的声音继续传入耳中: “……我们仿佛可以看到,王座的主人正以信赖和期待的目光投向他们,提督们也回应着那目光,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作为帝国军的军事机密,伯伦希尔上的一切过去是严禁对外泄露的。 换句话说,后世之人也许会凭今天这一幕去想象曾在这里发生过的历史吧? 不只是今天这一幕,逝者所留下的一切,都将也只能经由生者流传下去…… 在还来不及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时间的微屑里,缪拉脸上已经换了另一种神情。 仿佛王座的主人正以信赖和期待的目光透向他们。 仿佛正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克斯拉篇 克斯拉眺望着永恒之夜。 伯伦希尔的舰桥呈巨大的半球形,舰桥的上部是一片萤幕,就象透明的玻璃一样,可以望见外面的千亿星辰。 和他们今日前来之之送行的那个金发年轻人一样,克斯拉也打从心底里喜欢着这些星光,原本他的人生志愿就是指挥着宛如点点繁星的舰队,纵横驰骋于这片星海之中。 他的愿望曾一度实现过。 亚姆立扎会战后,他以提督的身份进入罗严克拉姆元帅府,那时,时常跟在那个金发年轻人身边的红发年轻人曾于私下向他试探过:是否愿意离开宇宙舰队,在另外的领域一展所长? 他婉转地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虽然自信自己在安全、刑侦方面的才能不输于舰队战,克斯拉还是希望自己的人生能更单纯些,也更光明些,直到—— 威斯塔朗特事件。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怀疑过那件事,但那两个年轻人的关系发生的骤然变化,却使他对其中情由略有所窥。他不认为仅凭参谋长的进言就能动摇那两个人的关系,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比那严重得多的事,而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合理根由,只有那个行星上发生的惨剧。 不久,“秃鹰之城”红发年轻人的鲜血染红,这足令当时在场的大多数人每逢日后想起,都感到无限憾恨。然而,克斯拉的憾恨之中,还包藏着不同于僚友们的因子。 “如果那天会场的警卫工作是自己在负责的话……” 他无法完全抹去这个念头。 而看着被留下来的金发年轻人孤独的身影,他也比注意力都被配枪权一事吸引走的僚友们,更深地了解那其中的意味。 在那之后,他放弃了这片星海,接受了现在的工作。 那个金发年轻人一直都放心地把自己的身后交给他。 而在今天,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登上他的旗舰,也将在他的身后目送他远行…… 身处伯伦希尔舰桥,看到头顶上的星空那一刻,克斯拉脸上露出欣幸的微笑。 差一点,他就错过这趟行程了。 当宇宙港内的纪念活动结束,葬礼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预定登上总旗舰送皇帝最后一程的人们在元帅和几位一级上将带领下走向白色女武神的时候,站在皇太后希尔德身边的他却踌躇着没有移动脚步。 ——这样的场合,皇太后和年幼的新君都在场,虽然按计划留下警备现场的宪兵副总监布连塔诺是位能力非常优秀的部下,他在事先也已进行了再三审验的、极其精密的部署,可是罗严克拉姆王朝的现状,实在容不得发生任何一点意外啊! 事到临头,克斯拉不禁犹豫着:自己是否该放弃个人的私愿,留在皇太后和亚历克陛下的身边,以策万全? 看穿了他的心思的,是身边那个曾被米达麦亚元帅赞誉为“智谋胜过一个舰队”的年轻女子。 “克斯拉提督——” “是,皇太后陛下。” “你还不过去吗?” “微臣……” “这里已经做过完善的部署了,没错吧?” “是……” “这就可以了。“ “……” “就如先皇信赖着你一样,我也同样相信你,所以,请别再犹豫了,赶快过去吧!” 年轻的皇太后脸上,浮现出从容不迫的诚挚微笑。 沉默地,端正地行了一个军礼之后,克斯拉加快脚步朝僚友们追上去。 米达麦亚篇 飞行船的背影渐行渐远,载着这个时代的缔造者,消失在星海深处。 以军礼和目光相送,用颜色各异的眼睛将这一幕定格成永恒风景的人们,对着 骤然变得空虚的宇宙,依旧动也不动地伫立并凝望着,仿佛他们本身也被定格成了风景。 直到穿着元帅服的那个人,率先放下手来。 “该回去了,皇太后和亚历克陛下还在等我们。” 结束了正式仪式的宇宙港内,几乎没有人离去。人们不知疲倦地仰望着湛蓝的天空。 终于,在他们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伯伦希尔那优美的身姿,完成了使命的白色巨鸟在千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着陆。 米达麦亚第一个走出舷舱。 他走了两步,忽然站住了。 过去他也曾经多次搭乘过伯伦希尔,但从地面上出入这艘熟悉的旗舰的经历却只有过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