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90号馆文选__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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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罗严克拉姆侯爵到了。”
听到禀报的浅棕色头发的青年仍然保持着凭窗而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雨滴簇拥地打在玻璃窗上,将黑夜和风雨交织而成的厚重幕布变得一片模糊,只有间或闪过的雷光如同割开幕布的刀锋,映入青年海蓝色的眼眸。 “终于来了呀,罗严克拉姆侯爵!” 仆人关门退下之后,青年发出了不单纯的声音。 不请自来的的客人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苦涩和怅惘。 ----“终于来了呀,罗严克拉姆侯爵!” 当初那个人也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用同样的口气对他这样说道。或许真有宿命在主导着一切吧。 “阁下今晚屈尊到此,是想来劝说我认罪自杀,象我父亲那样求个“名誉之死”的吧?” 因为没有听到回答,青年在缄默了一会儿之后又一次开了口: “如果是这样我劝阁下还是放弃吧!你可以现在就让宪兵队来逮捕我,也可以捏造一个罪名加在我头上----我从来就没想过能真正瞒过你那精明的眼睛,但是,就算你能不让世人知道真相,你也不可能再象当初那样保住自己的清白。让人人都看到你的手上沾着我的血,这就是我做这件事的目的!” “你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哈哈,你说何必?” 青年猛然站起身来,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笑声,仿佛应和着他的笑声似的,一个巨雷轰然响过,将脚下的地板都震得微微颤动起来。 “这种轻描淡写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吗?真不愧是一个为了自己独占显荣而把共同出生入死过的战友逼上绝路还能伪装善人的人啊!” 一直默默承受着指责,未置一辩的人,听到“逼上绝路”几个字时,眼中倏然闪过一道犀利异常的光芒。 “听好了,你父亲的死确实是我一手促成的,我也不想多辩解什么,但是,没有人逼迫过他,是他自己选择了一条绝路!” 青年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一副“你当然会这么说啦”的神色。 “其实我今晚到这里来,就是想把我们之间的恩怨经过告诉你。”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 “难道说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被这么一问,青年顿时无语了,他勉强压抑着内心积压已久的不忿,坐回到椅子上。 窗外,又是一阵雷鸣。 “那天,也像今晚这样下着暴雨啊。。。。。。” 那个雷电交加的晚上,不但改变了历史,也改变了他和很多人的命运。 康拉·海因兹·冯·罗严克拉姆至今仍记得,当他眼睛上的黑布被人拿去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窗外闪过的蓝白色的雷光。 无言地接受过警卫兵的敬礼之后,一头深褐色的头发映入他的眼帘,这位有着“镇定过人”评价的年轻提督在一瞬间露出了讶意之色。 “瑞姆夏德,你。。。。。。是你的部下救我出来的吗?” 被称作瑞姆夏德的褐发青年没有正面回答有着淡黄色头发、天蓝色眼睛的好友的问题,而是晃了一晃手中的酒瓶: “让你受委屈了,罗严克拉姆,来喝两杯吧!一来算是压惊,二来也算为你接风。自从你去了流放地,我们已经快一年没在一起共饮过了!” 他一面将白兰地注入到杯子里,一面又笑着说: “可惜今晚布连塔诺不在,有点遗憾哪!不过今后会有机会的。” 康拉·海因兹·冯·罗严克拉姆和威廉·冯·瑞姆夏德、菲利普·冯·布连塔诺是军校同期生,今年同为三十二岁。三人自军校时代起便结为密友,毕业之后又都在不到十年时间里获得了“阁下”称号。虽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取得这样的成就和他们显赫的出身不无关系----罗严克拉姆和布连塔诺都是自鲁道夫大帝时代以来的伯爵家名门,历代阁僚及提督辈出,瑞姆夏德也拥有男爵的封号,但能以不到三十岁之龄步入将官之列,在当时而言即令在大贵族之中也是不多见的例子。尤其是海因兹,登上上将之位时只有三十一岁,如果不是一年前在位的奥古斯都二世皇帝突然毫无理由地下旨将其剥夺军职、放逐边境的话,很多人都预测他将成为帝国军历史上最年轻的元帅。 数日之前,帝国军突然接到密告,说海因兹已从被流放的行星上逃离,彻查之下发现果然不见了年轻伯爵的踪迹,负责监视流放地的军官因为惧怕受到生性暴虐的皇帝的追究而自杀,留下部属手忙脚乱地向上报告了“罗严克拉姆伯爵逃亡”的消息。 事实上,海因兹并非如人们想象的那般是主动逃离流放地的,他被不明身份的人强行绑架,已经连续很多天连自己也不知身在何处,直到此刻方才被解脱。 听了好友的话,海因兹微笑着接过了酒杯----他知道,瑞姆夏德稍后一定会做出解释,所以并不急于追问原委。 果然,喝到第三杯酒时,瑞姆夏德用他那惯有的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 “有个消息我想告诉你,林达霍夫侯爵已经在领地上正式起兵,讨伐皇帝了!” 海因兹正要将酒杯送到唇边的手突然停顿了。 瑞姆夏德故意忽略了这个动作,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这个灭尽人性的暴君,到今天才有人声讨他已经太迟了。。。。。。” “为什么跟我提这个?” 海因兹的眉尖猛地跳动了一下,出言打断了友人。 “我只是在说事实而已,像他那种两角兽,别说不配接受别人的忠诚,根本就不该以人的姿态立于世上。” “为什么要跟我提这个?!” 海因兹砰然放下手中的酒杯,对出言不逊的友人投以强烈的视线,两个人彼此注视着,象是都想看穿对方的心意。再度开口的人是瑞姆夏德: “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我也就不再兜圈子了。” 他以严肃而诚恳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希望你和我一起举兵,拥戴林达霍夫侯爵登基,吊民伐罪,诛杀暴君!” 海因兹觉得心里好像被一道比窗外的雷声更响的闷雷炸开了一样,一双被雷光映得一闪一闪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瑞姆夏德,隔了一会儿,眼神中的震惊渐渐化成了冷峻。 “。。。。。。绑架我的人是你派来的吗?” 他用冷冷的声调问道。 “。。。。。。” “瑞姆夏德!” “是。。。。。。” 仿佛有些禁受不住海因兹的逼视似地,瑞姆夏德愧咎地低下头去。海因兹却只是冷然朝他扫了一言,随即不发一言地站起身,朝外走去。 瑞姆夏德吃了一惊,抬起头来: “等等!你想去哪儿?”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海因兹头也不回的答复令瑞姆夏德失去了镇定,他三两步追上前去,一把拉住海因兹的衣袖: “你疯了吗?现在再回去流放地你只有死路一条!那个暴君不会放过你的!” “要死也是我自己的事,不是你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海因兹漠然地说着,用力抖了一抖手臂,挣脱了瑞姆夏德,继续朝外走。 “我不会让你去的!” 瑞姆夏德在他身后发出了坚决的断言。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走上绝路!” “朋友?” 海因兹终于回过身来,两眼中的愤怒象是要将瑞姆夏德吞噬的火蛇。 “你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对待我,陷我于不忠之地,还敢说是我的朋友?” “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对。。。。。。” 瑞姆夏德轻轻叹了口气。 “但是,你自己不是也说过,像这般陷国家于水深火热,除却残害生灵之外一无是处的暴君,迟早必遭天谴的吗?为什么不以你的声望和才干亲手将其除去,救社稷黎民于水火呢?” “我本来以为你是很了解我的。。。。。。” 海因兹摇了摇头,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失望。 “不错,我是说过那样的话,不过我不是天,也不是替天行道的救世主,我只是高登巴姆王朝的一个臣子而已。如果我想反叛的话一年前就已经那么做了,还会等到今天吗?” “一年前我没有这样劝你,是因为如果当时我们举起叛旗的话,可能被视为对皇位怀有野心,名不正,言不顺而可是现在不同了,拥戴林达霍夫殿下登基,我们只是背叛了奥古斯都二世,并没有背叛高登巴姆王朝。” “不要再诡辩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什么吊民伐罪,拯救社稷,你不过就是想找借口为你妻子报仇罢了!” 话出口的一刹那,海因兹立时便感到后悔了! 两年以前,瑞姆夏德的妻子汉娜在一次宫廷命妇的宴会上为皇帝所见,当场便被强行带入后宫,不久传出她因忤逆皇帝而被杀的消息。当领兵在外的瑞姆夏德得知一切后,竟然只是平静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没再做出任何更多的表示。很多人都以为他是惧于皇帝的权威而只好认命了,然而作为瑞姆夏德至交的海因兹却深知那不过是爱妻子远胜于爱自己生命的瑞姆夏德用来掩饰刻骨仇恨的一种假象而已。事发之后,瑞姆夏德一次也没有对他提起过妻子的事,海因兹也始终避免触及到他内心的伤口,但是,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虽然并不赞同瑞姆夏德的主张,但是不难了解他的痛苦,海因兹并非有意想要刺伤于他。只是,海因兹本身也正承受着相交十年以上的好友的暗算带给他的莫名愤怒与痛心,遂有一时无法控制情绪之下的失言。 这时瑞姆夏德的脸色已经变成了死人一般的青灰色,但是自他瞳孔中射出的光线却骤然强盛了几倍,他用颤抖着、近乎于凄厉的声音说道----或者毋宁说是喊道: “是!我是为了替汉娜报仇!可这又有什么不对?” 出现在海因兹眼中的瑞姆夏德那张清俊的脸庞此刻正被无比的悲愤扭曲着: “身为一个军人,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我到底是为什么而当军人,又为了什么而要保护这个国家的呢?” “别这样逼自己了,瑞姆夏德,你会把自己逼上绝路的!” “我早就已经在绝路上了!” 说出这句话之后,瑞姆夏德的眼中突然恢复了理性的光泽。 “事到如今你也一样,罗严克拉姆!莫名其妙地被贬斥、放逐,又毫无价值地枉送了性命,难道你真的甘心这样葬送自己的一生吗?即使你觉得个人生死无足挂怀,可是就算你现在死了,也得在身后永远背负莫须有的不忠污名,甚至可能延祸整个家门,这样你还是想回到流放地去吗?” “是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上的?” 海因兹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恨恨地说道。然而最了解他的瑞姆夏德却已察觉他理性的壁垒上出现了细细的龟裂----应该是被自己的话击中了最薄弱的部位吧!瑞姆夏德决定抓住海因兹的动摇紧追不放: “眼下皇帝的暴行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有林达霍夫侯爵这面旗帜,凭你的声望和才干,再加上我跟布连塔诺的辅佐,一定可以一呼百应的!事成之后,你就是辅佐新皇的靖国功臣,有谁会说你是叛逆呢?历史是以成败论王侯的,这点你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布连塔诺也同意了?” 海因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沮丧,和刚刚的强硬形成鲜明的对比。 “别误会,他给我的答复只有一句话,“我唯罗严克拉姆伯爵马首视瞻!”。” “。。。。。。” “别再固执了,罗严克拉姆。林达霍夫殿下现在势单力孤,各路部队都在观望,这样下去他支撑不了多久的。好不容易才出现这么一位有勇气的宗室子弟,万一他失败的,下次机会不知还要等多久,到时候也许连整个王朝的根基都要被蚕食空了,你总不想亲眼为高登巴姆王朝送葬吧?” “。。。。。。为什么非得找上我呢?” “第一,你的阶级是上将,号召力比少将要高得多。第二,单论用兵,我自信并不输给你,但这一次打的不只是军事,同时也是政治,在这方面你比较擅长。第三,我能完全相信的人只有你和布边塔诺两个而已,而布边塔诺又只听命于你。” “真是承蒙谬赞!” 海因兹不由笑了起来,但那笑容里却缺少一些生气。 “不过,到了现在你还敢相信我吗?你就不怕我假意答应,关键时刻倒戈一击,拿你和林达霍夫侯爵的头颅去向皇帝邀功吗?凭我的能力,想要做到这一点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我赌你不会。” 瑞姆夏德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犹豫和动摇。 “因为我太了解你了!不管你会使用多么残忍的手段,对于曾经承诺过的事,你绝不会自食其言的!“ 海因兹用一种像是怜悯,又像是惋惜的眼神凝视着瑞姆夏德,过了一会儿,发出低沉的声音: “你可别后悔啊,瑞姆夏德。” “不会的。我跟你不一样,自从汉娜死了以后,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是值得我去后悔的了。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眼前这件事----要是我没有竭尽全力杀掉那个暴君,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瞑目的。” 从帝国历二四六到二五三年的六年,是银河帝国历史上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暴政时期,不管是大贵族、下级贵族或者是平民百姓,全都在一片血红色笼罩的恐怖统治下呻吟、颤抖,就连原本相互对立的情结也都全部抛到宇宙里不知哪个角落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沉淀累积下来的恐怖,终于起了化学变化,化成了狗急跳墙、群鼠噬猫的勇气。 帝国历二五三年二月,皇帝奥古斯都二世的堂弟林达霍夫侯爵耶里希因为察觉到渐渐逼近的危机,从帝都奥丁逃回到领地。两个月后,几乎已将帝都内的近亲都斩尽杀绝的奥古斯都想起了这个“狡猾的堂弟”,命令他前来谒见,耶里希怀着必死的觉悟把心一横拒绝了诏命,同时宣布起义,并且号召邻近的帝国军屯驻部队起兵响应----这是二五三年五月底的事。 到了这一年的七月,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一幕上演了,被皇帝下旨革职流放的银河帝国军上将康拉·海因兹·冯·罗严克拉姆在好友瑞姆夏德少将的协助下秘密潜回旧部,发动了兵变,成功重掌军权后宣誓向林达霍夫侯爵效忠。同时起兵响应的还有和他在军校同期生中被并称为“三剑客”的威廉·冯·瑞姆夏德少将和菲利普·冯·布连塔诺少将。这三位年轻有为的提督的投靠和立誓效忠使原本已经准备好败北的林达霍夫军看到了希望。 七月底,皇帝派出的讨伐军完成了出征准备,自奥丁出师。被林达霍夫侯爵任命为起义军主将的罗严克拉姆上将从讨伐军尚在半途中时便对其展开了持续不断的心理攻势,劝说讨伐军的官兵放弃无道的暴君。在这期间,突然传出讨伐军的副将、资历颇深的老将谢德曼一级上将的孙女被自称来自于宫廷的认识带走,其他家人因为和来使发生冲突全部遭到杀害的消息。不久之后,林达霍夫军的布防和运动都表现一种非常不自然的态势,于是“谢德曼一级上将为了给家人报仇已经和林达霍夫军勾结”的谣言“不径而走”,这个谣言导致了谢德曼在两军尚未交战之前便为由皇帝亲信担任的主将所杀。 八月,两军在托勒巴哈星域交锋,三位年轻提督指挥的军队一举将缺乏战意的敌人击溃。而讨伐军的投降人数更多达战死者的二十倍,几乎是全军倒戈的场面。与此同时,得知前线战况的皇帝近卫师团旅长项巴克意识到主君气数已尽,遂趁其正在向有角犬的洞穴抛投生肉之时,由背后猛然地推了一把。于是这位被后世称为“流血帝”的暴虐君主的身体立即被有角犬的爪和牙撕碎,在这些野兽的胃中被消化了。 就这样,在“新皇帝万岁”的欢呼声中,林达霍夫侯爵连自己都难以置信地凯旋回归帝都,坐上了新无忧宫的宝座。其后虽然没有实施什么特别独创、开明的统治,却也一扫奥古斯都恐怖时代的阴影,把帝国人民从由水深火热的地狱当中解救出来,使高登巴姆王朝渡过了民心安定的二十年。 三位对皇帝登基做出过巨大贡献的提督也都获得了相应的报偿,尤其是海因兹,在新皇登基后不久即晋封为侯爵,三十四岁成为内阁阁僚,八年间历任军务尚书、内务尚书,四十二岁登上内阁领袖国务尚书之位,是帝国政治上罕见的以武将中地位最高的元帅阶级出任地位相当于准宰相的国务尚书的例子,由此可见其受到皇帝信赖和倚重的程度。当然,海因兹本人的能力也有目共睹,事实证明无论是宇宙舰队总司令、军务尚书这样的军部重镇,还是内务尚书、国务尚书这样的政治官僚,他都能够应付得游刃有余,对于耶里希二世的统治,他发挥了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举足轻重的作用。 因为耶里希二世皇帝是一手打破了奥古斯都用残虐编织出来的血色罗网,后世便以“止血帝”的称号作为对其功绩的评价,并以“宫廷革命”来形容这一场帝国内部的权力交迭。不过,另外两名提督姑且不论,海因兹本人终其一生从未使用过“革命”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过自己的行为,当中的原因与很多人的揣测刚好相反----事实上他是因为不喜欢“革命者”这样的称号才坚决与之划清界限的。 历史的舞台再度上演戏剧性的一幕是在帝国历二六三年,也就是耶里希二世登上至尊之位后的第十年,参与二五三年宫廷革命的三提督之一、时任统帅本部长之职的瑞姆夏德元帅的几名亲信部下被内务省社会秩序维护局揭发有谋逆企图。于是,在一片怀疑的目光之中,当时还是内务省尚书的罗严克拉姆元帅走进了统帅本部长的私人宅邸。而宅邸的主人也仿佛早有预料似地,在听到仆人的禀报之后继续一动不动地凭窗而坐,出神般地凝视着窗外漆黑的夜晚。直到仆人关门退下,才发出了不单纯的声音: “终于来了呀,罗严克拉姆侯爵!” “是啊,终于走到这一天了,所以我带了一样东西来。” 海因兹的语调显得异常低沉。 瑞姆夏德转过头,当他看清楚海因兹手里拿的东西时,身体不由颤动了一下。 “你。。。。。。你还留着。。。。。。” 海因兹手里拿的是一个酒瓶,里面还剩下一半的酒。瑞姆夏德一眼便认出这是十年前的那个晚上自己和海因兹共饮的那瓶白兰地。当晚他们只喝了半瓶,瑞姆夏德将剩下的半瓶送给了海因兹,那时的海因兹说了一句“我就先替你收着吧,等一切都了结的时候我们再喝另一半”。事过境迁,瑞姆夏德早就将这件事丢到记忆的深渊里去了,想不到海因兹却一直没有忘记那晚说过的话。了解到这一点的瑞姆夏德也肯定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当海因兹对他说出“你可不要后悔啊”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了。 想到这里,瑞姆夏德露出一个莫名的释然笑容。他起身取出两只杯子,然后和海因兹相对而坐,一面将白兰地注入到杯子里,一面笑着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