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90号馆文选__法伦海特 舒坦梅兹 鲁兹

每一颗星辰都代表一个人的命运，它永远会在你的头上一闪一闪地，但是你永远都摸不到它。---- 题记 　　 　　 　　人与命运的对抗，是古今中外文艺作品历久不衰的主题。而自远古以来人类赋予“英雄”一词的种种含义中，有一类便是专为与无常的命运展开或壮丽、或悲烈的不屈抗争的人们而存在的。 　　 　　《银河英雄传说》既然是“英雄传说”，当然也少不了这一类的人物。莱因哈特、罗严塔尔这样充满野心，一心扼住命运喉咙的人自不必说，杨威利、米达麦亚这样缺乏野心、外表随意的人，也绝非甘于接受命运摆布的人。骨子里面，这些人都有着某种程度的“不到黄河心不死”，甚至到了黄河也未必死心的倔强。他们的不甘屈服，毫无疑问都成为了银河中闪烁夺目的光芒。 　　 　　然而，在银河英雄的群星之中，也有从一开始就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而后便延着命运之星指引的方向一路走下去的人。 　　 　　亚达贝尔特·冯·法伦海特，就是这样一位“认命的英雄”。 　　 　　 　　“我生长于和莱因哈特陛下相近的贫穷贵族家庭，为了生活而当军人。遇到过好几个无能的上司和盟主……” 　　 　　----“为了生活而当军人”，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里，包含了多少现实的苦涩与沧桑？ 　　 　　杨威利，虽然是在阴错阳差的选择下成为了军人，但是至少，他曾经有过为理想而选择的机会，而他在一路之上，也都努力地尝试用自己的双手去抓住那颗属于自己的星。 　　 　　一直伸向星辰的手，无论能否够得到它，那是一种梦想的存在。 　　 　　而更多的人，或许却是象法伦海特那样，在自己的人生途程中早早便已收回了手。 　　 　　芸芸众生之中，能够一直保有不向现实妥协的梦想的人，能有几何？ 　　 　　所以，若论银英之中本质上最接近于平凡人的英雄，窃以为“认命”的法伦海特当居其一。 　　 　　他身上没有莱因哈特麾下多数提督们对于荣誉的极度执著，也未见军事浪漫主义的倾向，他没有为了理想而战的热血和激情，更未曾将“舍身取义”或“葬于星海”视为值得钦羡的追求。至于金钱，权力，女人……似乎也全都在他水兰色的视线以外。 　　 　　在命运的安排下成为军人，然后又按照命运的安排追随一位接一位的上司、盟主，被他们轮流主宰着自己的命运……这便是法伦海特的人生道路，也是一种再平凡不过的人生道路。 　　 　　然而走在这样一条道路上的他，最终成为了英雄。 　　 　　 　　不可否认时、势的作用对法伦海特的人生影响巨大，但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他的性格。 　　 　　他的人生使我们看到了，认命，并不代表自暴自弃，随遇而安，更不等同于随波逐流。 　　 　　亚斯提会战中，面对莱因哈特抬出的高登巴姆王朝皇帝之名，站在法伦海特身边的四位提督无不“全身如坐针毡，无一不战战兢兢”，唯他一人不为所动。 　　 　　面对盛气凌人的布朗胥百克公爵，他斩钉截铁地直斥其愚蠢，又丝毫不畏旁人目光地直陈己见。“从一开始，公爵和下官之间就是同志和盟友，而非主从关系。虽然身份有所差别，但同为银河帝国的朝臣，目的皆在对抗专横的罗严克拉姆侯爵，维护高登巴姆王朝！我们应以这个目的为前提，团结一致才是。下官以军事专家的身份，忠告各位，现在出击只会使事态演变至最坏的情况，布朗胥百克公爵，请您三思！”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自信的锋芒中闪烁着人格的光彩，昭示着这个人可以成为命运的顺从者但是不会成为其奴仆。 　　 　　而在身为胜利者的莱因哈特面前，他的表现依旧是不亢不卑。从他表示愿意追随莱因哈特的那一天开始直到最后，他始终严格区分着忠诚和卑屈的界限，从未混淆。 　　 　　亚斯提会战中他那付“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利普休达特战役期间他抗言直谏时眼中的“愤怒与轻蔑”，显示出坦然接受命运的他从未放弃过独立的思考与主见。或许正因为他没有太多的患得患失，才往往更能冷眼旁观，冷静思考。然后，忠于职守，克尽义理，问心无愧地坦然面对所有的人，所有的荣辱得失。 　　 　　命运可以摆布他的人生，但是不能玷污他的精神，无论走在怎样的道路上，他都是那样的堂堂正正。 　　 　　而曲折和颠簸，磨砺了他的心志，更造就了令他卓尔不群的宠辱不惊。 　　 　　 　　回廊战役，是法伦海特生命的终点。曾有许多人为了他“牺牲自己掩护同伴”的“英勇壮烈”而不吝赞美与慨叹的言辞。 　　 　　但是我总觉得，“壮烈牺牲”“英雄战死”这样的形容，并不适合于法伦海特。如前所述，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军事浪漫主义者，也没有所谓崇高的自我牺牲激情，更不是一个执著于“军人的荣誉”，或者什么“适合于军人的死法”的人。否则，曾在一个又一个无能上司、盟主旗下的作战的他，不知已该死过多少次了。而他在利普休达特战役中下达的“没时间顾及友军了，再不撤退只有白白死在这里”的命令，以及战争结束后的投降，显然也不能用“对大贵族武装的反感”来证明其为贯例之外的选择。 　　 　　个人以为，法伦海特决定由自己担任掩护任务的动机其实非常单纯：为了使己军不至全军覆灭，为了尽可能地减少帝国军的伤亡，需要有人担任溃败而逃的已军后卫以防止全面溃散，并在同时掩护已军撤退，于是他就做承担起了这个责任。至于这样做的结果有几成可能以身殉国几成可能侥幸得脱，自己的表现会在身后得到怎样的评价，乃至保存了半数战力的黑色枪骑兵在后来如何打死了杨舰队运作的关键人物费雪从而成为间接推动历史的因素之一……所有这些既非法伦海特当时所曾虑及的，也并不是他所十分在意的。 　　 　　“与杨作战而死于沙场的法伦海特、还有舒坦梅兹，都不是因为对于专制政治的信赖而舍弃生命，而是对于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个人的忠诚心，才舍弃了享尽天年的机会。对他们来说，这是报答莱因哈特知遇之恩的一条途径。” 　　 　　杨威利的看法切中了要害----法伦海特在回廊战役中只是在以克尽职守的方式报答莱因哈特的知遇之恩而已。 　　 　　曾经在亚斯提会战中彼此欣赏，却在利普休达特战役中处于敌对立场，绕了一个圈子之后重又处于同一面阵线的莱因哈特与法伦海特之间的互动，小说中涉及得很少，基本上都集中在冬蔷薇园的赦令颁布前莱因哈特接见杀害自由行星同盟议长列贝罗的投降者这一幕中。当卑劣的暗杀者竟将自己的行为与法伦海特相提并论时，莱因哈特冷冷地笑了---- 　　 　　“听到了没有？法伦海特，这些人自称和你是同类呢！” 　　 　　“……实在是微臣的光荣。” 　　 　　君臣二人一唱一和地狠狠讥讽着可悲的出卖者，莱因哈特对法伦海特的人格自然有着明晰的界定，他也清楚地了解着水兰色眼眸的勇将自尊心受到的伤害。于是，处置这些背叛者的权限被交到法伦海特手中，而后者，在少有的义愤之下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前王朝的情形如何我不知道，不过，罗严克拉姆王朝并没有保护背叛者的法律。不用作无益的请求！” 　　 　　当法伦海特身处大贵族阵营时，曾经以对抗莱因哈特的同志之一员自许，在他归降莱因哈特之时，又曾以回归正道的国家军人自许，不仅如此，对于叛国而去的梅尔卡兹提督，他也没有丝毫敌意。凡此种种，皆可见法伦海特向来是一个不甚以“立场”为意的人。 　　 　　但是，----“前王朝的情形如何我不知道，罗严克拉姆王朝并没有保护背叛者的法律”！ 　　 　　这句话中，却传递出一个鲜明的信号----倘若意识中没有身为罗严克拉姆王朝朝臣的强烈归属感，是不可能随口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它意味着法伦海特对自己曾经为了维护其秩序及固存而与莱因哈特作战过的高登巴姆王朝已经没有丝毫留恋可言，相反，黄金狮子旗在此时此刻已经不仅仅是悬挂在他的旗舰上，更加已经镶刻进了他的心里！ 　　 　　直到这一刻，我们才能肯定地说，法伦海特不仅仅是加入了一个新的集体，而是已经融为了它的一部份----不是源于对某种特定理想的追求，而是出于对“知己者”的报答。 　　 　　“为了感谢您的信赖和倚重，即使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类似于这样的话，法伦海特是绝对说不出来的。但是在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军队需要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地这样去做了。 　　 　　“我生长于和莱因哈特陛下相近的贫穷贵族家庭，为了生活而当军人。遇到过好几个无能的上司和盟主，但到取后，竟能追随这位最伟大的皇帝，可说真是幸运的一生了！如果顺序有所改变，也许就遇不上了……” 　　 　　说这话的时候，法伦海特已经命在旦夕。假如没有因为追随莱因哈特到而这里的来话，或许他就不会死在这里了。然而，他竟认为仅凭这一点，自己的一生便可以称其为幸运了！ 　　 　　真是一个认命的人啊…… 　　 　　没有太多的荣誉，国家，理想……的考虑。“士为知己者死”，如此而已。 　　 　　或许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将手伸向属于自己的星星----他第一次看到它闪耀在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的地方，看到它的光芒如此清晰，于是毫不犹豫地将它握在了手里。 　　 　　即使那是一颗凶星，他依然认为可以抓住它是一种幸运。 　　 　　 　　一直到最后，法伦海特都没有成为“英雄”的自觉。他留下任何的豪言壮语----尽管他完全有那样的机会。 　　 　　“我知道了，就给你一个遗物……就是你的生命。活着回去见皇帝吧！不要死啊！好吗？……” 　　 　　这就是他最后的遗言了。 　　 　　完全称不上是壮怀激烈，也不能令人热血沸腾，但却打动了无数人的心。 　　 　　慷慨捐躯易，从容赴死难。 　　 　　一直以来，“视死如归”这个词都被人们过份地滥用了----并不是什么样的不怕死都可以用“视死如归”来形容的！面对死亡时从容得犹如回家一样，这才叫做“视死如归”----就象法伦海特，好像他所面对的不是死神的召唤，而只是一次归航。 　　 　　 　　法伦海特生前向来不是一个高调的人，也不很在乎所谓的生前身后名。但是在他死后，却受到了人们长久的怀念。 　　 　　死里逃生的幼校学生，因他的牺牲而获救的战友，敌人阵营中置他于死地的故人…… 　　 　　骄傲异常的金发霸主在听到他死讯的一刻，未能在人前保持一如既往的矜持。那一句情不自禁喃喃出口的“法伦海特死了……”，仿佛是为了使自己确信这个令他无法不动容的消息的真实性。苍冰色的眼睛沉浸在哀愁之中----这双眼睛的主人，曾经相信自己再也不会为了失去什么而感到痛惜，却被法伦海特的离去再度扣响了心门。 　　 　　“第二次兰提马利欧”，全宇宙凝神屏息，那一个月，整个银河仿佛是为了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和渥佛根·米达麦亚这两位绝世用兵家而存在和燃烧的，然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战火纷飞间回荡得分外响亮：“我们不要羞辱了死去法海伦法特元帅英勇的名声哪！”----那正是法伦海特生前深得军心的体现。 　　 　　宇宙历八零零年、新帝国历二年，银河帝国正式迁都费沙，不久，开始在费沙回廊通往帝国本土方面的出入口建设军事要塞，取名“多莱·古罗斯阿多米拉尔斯布鲁格”，意为“三元帅之城”，以此纪念死去的三位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元帅。金发霸主让法伦海特和他最好的朋友一起分享了这份荣耀。 　　 　　那是黄金狮子旗对他永远的怀念。 　　 　　shshd(feifei) 完成于2005。5。4 　　 　　 　　后记： 　　 　　写纪念法伦海特的文章，总觉得缺少一个切入点。虽然很多人对他临死前对那名幼校学生说的话津津乐道，但我总认为法伦海特在当时只是单纯地不希望眼前这个孩子无谓地失去生命，他并不是从所谓“人道主义”或者“对生命的珍视”这类角度说出那样的话来的。同样，虽然很多人对他牺牲自己掩护友军的做法赞叹不已，但我认为法伦海特的思想情感中并不包含“自我牺牲的崇高感”或者“军人以马革裹尸为最高荣誉”这类因子。还有他和梅尔卡兹提督之间，虽然的确存在很强的惺惺相惜，但我认为不宜过份夸大这份情谊对法伦海特人生的直接影响。----尽管最后他在得知对手是梅尔卡兹提督后说了一句“正合我意”，但那也只是在他已经下定决心之后的一种额外的欣然，并不是说对手不是梅尔卡兹他就不会那样做了。触动人心的往往是细节，但是过份强调细节则容易出现对人物精神的以偏概全，所以我不想用它们作为切入点。 　　 　　反复重读着那并不多的关于法伦海特生平的描写，最终令我想到某部电视剧中的一句台词： 　　 　　“知不知道为什么星星会挂在天上？因为每一颗星都代表一个人的命运。所以它一定会让你看到，不过又看不清楚。它永远在你的头上一闪一闪的，但是你永远也摸不到它。” 　　 　　于是就成为本文的切入点了。 　　 　　补充一点，法伦海特之死是吉尔菲艾斯死后三年间第一个在莱因哈特心目中占据了很重份量的死，这在原著中有好几处表现： 　　 　　----“法伦海特死了……” 苍冰色的眼睛沉浸在哀愁之中…… 　　 　　----那是他对法伦海及舒坦梅兹这两位一级上将、以及其他数百万战死者所产生的内心自责…… 　　 　　----“三年前，朕以为再也没有任何人的死去，会让朕觉得痛切惋惜的了，可是今年一年当中，已经有海伦法特、舒坦梅兹、鲁兹三个人相继死去了。上天用这样的方法来惩罚朕的愚昧，难道不觉得太重了吗？” ……

浏览：2529

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5/5/21 20: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