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90号馆文选__莱因哈特

“ 如果伯伦希尔中了炮，莱因哈特会始终坚持不肯撤离吗？”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我大概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吧！当时我，和绝大多数人一样，认为这是不成问题的问题。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却有了些不同看法。 　　 　　如果时间限定在伯伦希尔第一次面临重大危险的时候，假定当时缪拉舰队没有及时回援，那莱因哈特的固执应该是难以被动摇的吧！不过，即使如此，我以为这种可能也不是完全不存在的。 盖当时奇斯里和修特莱已经有了默契，就是必要时就算违背主君意志也要强迫他撤离。---- 后来海尼森国立美术馆发生大火的时候，已经来日无多的莱因哈特也一样拒绝离开，声称“非得死在海尼森的话，就死在这里吧！我不想像难民一样四处逃窜”，但是黑色枪骑兵的司令官还是不容分说命人把他抬走了。当然，那会儿莱因哈特大约是没力气反抗了， 可在伯伦希尔上，他就真会和亲卫队大打出手吗？我是怀疑的。虽说莱因哈特的身手不错，但平时像只小猫一样温顺的毕典菲尔特到了生死关头也会对莱因哈特大喉大叫，奇斯里他们到这份儿上恐怕也不会太客气。莱因哈特至少得掂量一下，亲卫队到底人多势众，万一抵抗不过，被人传出去说自己和部下在总旗舰上拉拉扯扯之后被架走----比起听从劝谏撤离也名誉不到哪里去吧！所以，真到奇斯里他们不惜用强的时候，莱因哈特是不是还会坚持，我以为是个大有可议的问题。(严格说来这都是莱因哈特“自找”的，因为奇斯里和修特莱是他自己挑的卫队长和首席副官，如果他真想随心所欲的话，身边的主要工作人员就都该选对百分之百的服从者，而奇斯里和修特莱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缪拉毕竟及时回来了，我更在意的是缪拉舰队赶到，伯伦希尔暂时脱离危险后的一段描写： 　　 　　““缪拉做得很好！” 　　 　　得以免去狼狈逃命的莱因哈特在伯伦希尔舰桥上喃喃说道。。。。。。” 　　 　　 　　如果说莱因哈特无论如何不会撤离伯伦希尔的话，那他应该绝无“狼狈逃命”之虞才对，因为敌军就算可以置他于死地，总不能逼他撤离。然则，莱因哈特此时的心理便该是“得以逃脱升天”或“得以脱离绝境”，而非“得以免去狼狈逃命”。 　　 　　但是，莱因哈特冷静下来之后，却是以令自己“得以免去狼狈逃命”的心态称赞缪拉的，这使我觉得此时的莱因哈特似乎已经不那么绝对地排斥撤理伯伦希尔的可能性了。 　　 　　小说中对莱因哈特拒绝撤离的心态描述是”所向无敌、从未曾败过一次的莱因哈特严于律己，所以往往不自觉地被光荣之锁绑住自己的脚”，我也觉得与其说是莱因哈特认为打了败仗死在战场上的结局适合自己，毋宁说是对自己太过严苛，用绳索绑住了自己更为恰当。 　　 　　但是，银英中的莱因哈特除了有时近乎任性的固执外，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在精神上陷入最深的困境的时候，往往会焕发出一种极强的反弹力----那是一种无论如何不甘于在绝境中束手的“求生”意志。比如，在吉尔菲艾斯死后，莱因哈特的精神一度濒于崩溃，但是，他抓住了“与吉尔菲艾斯的约定”这根稻草，从“不择手段夺取宇宙”这样的位置出发，逐渐修正脚下道路，又重新把握了人生的方向(吉尔菲艾斯死后在莱因哈特心中的虚像，其实很大程度上是莱因哈特自我完美化的镜像)。又如，威斯塔朗特刺客出现的时候，莱因哈特精神上受到又一次重创，而这次他抓住的救命稻草是希尔德----在她面前，他放下了全部的矜持，这种对自己的脆弱，痛苦，以及期求依赖的心理不假掩饰的流露，何尝不是与吉尔菲艾斯死后的“不择手段”一样，都是莱因哈特在精神上濒临绝境时的“求生”意志焕发出的本能呢？ 　　 　　莱因哈特是个不怕死的人，在很多人看来，他甚至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但他到底得以从种种危机中渡过，把想做的梦都做过了，把最重要的事都完成了，这与他精神中潜在的那股强烈的求生意志，以及每每因次焕发出的强大的反弹力量是分不开的。 　　 　　当然，求生意志不等于苟延残喘，莱因哈特有他不可跨越的原则和底线，“邱梅尔事件”中他之所以不肯妥协，就是因为邱梅尔的要求触及的是他的底线，跨过那道底线，他就等于否定了自己的人生。但我以为，巴米利恩会战中的莱因哈特并没有处在退一步就会越过底线，所以绝对不可退的地步，只是他自己绑住了自己的脚而已。 　　 　　巴米利恩会战前曾有过这样的一幕： 　　 　　 　　“来为莱因哈特整理床辅的少年艾密尔忍不住开始指责起敌将杨威利来，他认为杨威利四处窜逃，不堂堂正正战斗是卑劣的行为。金发的年轻独裁者微笑着摇摇他美丽的头。 　　 　　“艾密尔呀，你那么说是不对的。所谓的名将是只赐给那些懂得辩别该后退的时机和逃跑的方法的人哩！只知道突进而战斗的猛兽只能成为猎师的助手。” 　　 　　“可是，公爵阁下，您至今未曾逃过一次啊！” 　　 　　“如果有必要，我会逃的，目前是因为没有必要。”莱因哈特以平静，教导式的口吻说道。” 　　 　　 　　“所谓的名将是只赐给那些懂得辩别该后退的时机和逃跑的方法的人”，不管莱因哈特的自尊心是否可以真的包容这个道理，这段对话至少显示必要的后退并不在莱因哈特的“底线”之外。最初的固执是霸气与个性的自然流露，但莱因哈特出于理智而抑制自己的霸气或适当收敛个性，从前有过以后也有。在生平第一次受到重挫时，莱因哈特无法坦然面对而情绪化地以感情抗拒理智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等到缪拉舰队回援，使他有了冷静思考的时间，经过从不能接受失败到能够面对的过程之后，如果再一次面对危险，他是否仍会宁选自缚呢？又或者他潜在的意志会促使他的理性取胜呢？我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可以轻易确定的。 　　 　　还有三点需要指出：第一，撤离伯伦希尔不等于撤离战场----缪拉就曾四度转换旗舰，但并没有离开战场。如果说让莱因哈特撤离战躲到安全的地方去，那肯定是超越他底线的事情，但是如果仅仅是撤离旗舰，那么问题就不在于原则，而更偏重于感情了。第二，不能说当时帝国军败局已定----只要莱因哈特活着，杨的目标就还没实现，而帝国军的计划也就还未完全失败。严格地说，莱因哈特与杨的正面对峙仅仅是巴米利恩会战的一个阶段，对杨来说，必须抢在各提督回头之前置莱因哈特于死地才算胜利，但对莱因哈特来说，只要能在各提督回头包围杨之前不被杀死，就是胜利，截至当时为止，莱因哈特只是输了一个回合，但是还没有输掉巴米利恩会战。“双璧之战”中罗严塔尔受重伤后坚持不肯离开旗舰，原因之一是败局已定，“如今我战败溃逃，若连旗舰也舍弃的话，那么我奥斯卡·冯·罗严塔尔的名字，将变成胆小鬼的代名词”。---- 心高气傲绝不下于莱因哈特的罗严塔尔坚拒舍弃旗舰尚以“战败溃逃”为前提，莱因哈特冷静下来之后，是否就一定会死守伯伦希尔呢？第三，莱因哈特内心是有这样一个信念的，“连战皆捷，却在最后一仗中吃败仗而从绚丽的历史舞台上跌落下来的野心家毕竟不在少数，他必须平安地度过尚未结束的今天，把目光投向明天，绝不能重滔那些人的覆辙。从那一天、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已不是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了…… ”，也许突如其来的挫败感暂时压倒了一切，但这个信念是莱因哈特感情组成中一个极重的因子，在莱因哈特的陷入绝境中时，这个因子是有可能成为焕起他的求生意志的潜在动力源的。 　　 　　此外，从感情上讲，失败是令莱因哈特接受的事，但在理智上，莱因哈特是可以接受暂时的失败的，这和后来罗严塔尔叛变的时候无论感情还是理智上都只有“败即死”一途是有分别的。其实对莱因哈特来说，和失败本身比起来，他大概更难接受“逃跑”----但这一样也是感情上的偏好----前文提过，理智上莱因哈特是完全认同“必要的后退”的。所以，罗严塔尔拒绝接受治疗绝不是一时冲动的感情用事，而阻止莱因哈特撤离伯伦希尔的 却更多地是感情的冲动，而非理性的底线。也因为这样，当莱因哈特有时间冷静下来之后，是否会放弃最初的固执？我以为无论回答是或不是，都不是可以百分之百可以排除另一个回答的。 　　 　　 　　莱因哈特在打击之下近乎于本能的反弹力量，或许也就是很多人眼中他的“幸运”之源了----至少是源头之一。正是凭借着这种顽强的精神力量，莱因哈特才一次次从打击中站起来，而且每次站起来后，都好像不死鸟从灰烬中复活一般，更加超越了从前。安妮罗杰的进宫，吉尔菲艾斯的死，巴米利恩的失误，杨威利的被杀，威斯塔朗特刺客的出现，罗严塔尔的叛变。。。。。。这些对莱因哈特的感情而言都是不幸，但对他的成长而言却又未尝不是幸事。即使是在最后，得知罹患绝症，又何尝不是反令他的思虑更加明澈，促使他在最短的时间内看清了未来的方向，快到斩乱麻地做出了从各方面看都几乎是当时最明智的决定？ 　　 　　然而我绝不以为任何人处在莱因哈特的地位上，也都能从“不幸”中激出“幸运”的火花来。那种力量，固然不是莱因哈特所独有，但在他的身上却表现得特别强大----或许这也就是“天才”之所以为“天才”之处也说不定。 　　 　　能以更坦然的心态面对失败，才能以更成熟的心理去争取胜利，能够面带微笑地坦然说出“朕自己在战术上也始终赢不过杨威利，朕觉得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但是，朕并不觉得羞耻”这样的话，对莱因哈特而言无疑是种成长，而且这样的成长，非在面对杨威利这种强大敌人时是难以获得的。所以莱因哈特在巴米利恩会战中是收获了很多的。不过，莱因哈特是不是非得等到会战结束之后才可能完成他的这一次“成长”呢？又或者，在他想着缪拉的及时到来令自己“免于狼狈逃命”的时候，就已经越过这道精神藩篱，把又一次可能的“幸运”提前握在手中了呢？ 我想答案并不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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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5/5/21 20:32: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