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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狮子旗传说
43690号馆文选__狮子之泉七元帅

邀约 (for 缪拉/莱因哈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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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新帝国历零零二年四月十四日
  
  
  当奈特哈尔·缪拉在海尼森的疗养院里第一眼看到启布里·科库兰的时候,一种巨大的痛楚感使他的整个心都为之收紧了。
  
  面前的这个人骨瘦如柴,颧骨深陷,皮肤干裂,毫无水性的光泽,疏松的头发一多半呈现出灰白的颜色。若不是凹进的眼窝中那双眼睛里还依稀可辨出那种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坦然而不亢不卑的神情,缪拉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就是两年前那位精明强干的同盟军少壮派军官。
  
  “这就是自由行星同盟口口声声自我标榜的“人权”吗?”缪拉不禁在心里唾弃着。
  
  
  科库兰看到访客,愣了几秒钟,似乎想站起来,却被缪拉抢上一步按住他的肩头:
  
  “不要客气了,科库兰上校,好久不见。”
  
  缪拉本来是想说:“好久不见,您还好吗?”但是眼见科库兰这副模样,无论如何也称不上一个“好”字,于是硬生生将后半句话截去了。
  
  “真是好久了呢!”
  
  科库兰接受了缪拉的好意,坐在椅子上回答:
  
  “想不到我在阔别俗世两年以后,第一个见到的故人竟然会是帝国军的军官,人生还真是奇妙啊!不过,我已经不是什么上校了。。。。。。”
  
  科库兰的语气带着一点淡淡的自嘲,这使缪拉心里更加难受,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这位命途多舛的故人,只得勉强笑了笑说:“您的亲友想必还未得到您已获释的消息,等到他们知道之后,相信一定会来探望您的。”
  
  “一定会吗?”缪拉口中这样说的时候,心里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如果人们都把科库兰视为特留尼西特一流的人的话。。。。。。但是现在,他也只能尽量往好的方向去设想了。
  
  不过,没有及时通知科库兰的亲友,缪拉却还有着自己的隐衷,因而话说到此,他内心的负咎愈发地加深了----推根究底,自己得能享有今日的荣誉和地位,很大一部份是来自科库兰的成全,然而。。。。。。
  
  “对不起。。。。。。”
  
  缪拉怀着异常复杂的心情说道。同时,对科库兰微微俯首。
  
  “请不要这样说,你从百忙之中抽空来到这里,该我向你道谢才是。”
  
  “您这样说,可真让我无地自容了。”
  
  缪拉摇了摇头,在科库兰对面坐了下来。
  
  “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如果可以,有件事情想请阁下帮忙打听。”
  
  科库兰凝思片刻之后说道:
  
  “是什么人把我这个已被世人遗弃的人从遥远的极地收容所中拯救出来,又安排我住进这样高级的地方?----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目前而言只有帝国的高官吧!”
  
  缪拉的目光不经意地闪动了一下,故作平静地说:“我想应该可以吧----不过,恕我冒昧地问一句,知道之后,您打算要怎样呢?”
  
  “不,这个问题不该问我,应该问的是“他”打算怎样?”
  
  科库兰紧盯着缪拉砂色的眼睛,强调地说。
  
  “哦?”
  
  缪拉竭力遏制住心头涌起的慌乱,使自己能正面承受科库兰的注视。
  
  “我的意思是,我很怕报答不起别人的恩德。”
  
  科库兰仿佛丝毫没有察觉缪拉的窘迫一般,自顾自地往下说着:
  
  “我是一个几乎失去了一切的人,对我而言,人生所剩下的也只有这一点点自尊而已了吧!”
  
  “对不起。。。。。。”
  
  缪拉不知该说什么----虽然并非出于本意,但他总觉得自己是从科库兰的不幸中盗得了最大利益。科库兰的话就象钢针一样刺在他心上。
  
  “不,你用不着对我感到歉意。”
  
  缪拉的窘迫益发衬托出科库兰的平静。
  
  “我是说真的,缪拉上将----不,现在该称呼你缪拉一级上将了。你有你的立场。反倒是我该感谢你遵守了承诺,没有把流卡斯星系的物资据为帝国军所有,而将它们全数留给了民众,使我虽然背负了“不忠”的骂名,却不至沦于“不仁不义”的境地----我是应该好好向你道谢的。”
  
  “但是,我现在却很后悔,当初不该就那样让你回海尼森。”
  
  听着昔日敌人真诚的表白,科库兰只是淡淡一笑,未做任何置评。
  
  
  “老实说,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你。。。。。。”
  
  缪拉字斟句酌地说着,似乎想要确定如何表述自己的想法----
  
  “我想,你对过去这两年间发生的事,可能已经有所了解了吧。。。。。。”
  
  缪拉吩咐人为科库兰在疗养院的房间里准备了电脑连线以及过去两年间海尼森主要报章的电子档案。他想,像科库兰这样一个有着“入世”精神的人,在与世隔绝长达两年之后,见到这些该会如干燥的海棉浸入水中一样,迫不及待地吸收吧。
  
  “要是当初你没有放弃抵抗向我投降的话,我就不可能那样快地赶回战场,那么,说不定等我赶到的时候,杨提督已经取得胜利了。那样的话,历史即便不会完全改变,也将会有很大不同吧!也许自由行星同盟政府不会灭亡,也许杨提督不会死。。。。。。”
  
  缪拉停顿一下,语气之中略带艰难地问:
  
  “你。。。。。。有没有后悔过?”
  
  
  科库兰沉默了。良久,缓缓说道:
  
  “对于同盟的政府的灭亡我很遗憾,杨提督的死更让我痛惜。。。。。。如果有机会在天堂见到他,我会向他道歉的。不过,虽然这么说好像是在为自己开脱,我想杨提督他大概会谅解的。。。。。。”
  
  提起杨威利,科库兰的眼中竟多了一分奇异的光彩。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杨提督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军人以逃亡为耻的,只有在舍弃老百姓的状况下。”我只是一个凡人,无法预知未来的事,我自问做了在当时看来最有利于老百姓的选择。所以,不管别人怎样指责我,我想杨提督应该是能谅解的吧!”
  
  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地,缪拉轻轻吁了口气。
  
  
  去年,在伊谢尔伦要塞与尤利安·敏兹短暂的会面过程中,缪拉也曾向尤利安探询过杨威利对科库兰投降一事的看法。当时,年轻的代理司令官回答他:
  
  “刚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舰队里面确实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科库兰上校的所作所为是彻底的利敌行为,也有人骂他是卖国贼。对此,杨提督只表示了三点意见。他说:“第一,如果说投降就是可耻的,那么我们现在也全都是投降者。第二,如果说使缪拉有机会改变战局是个错误,那么这个错误是由于我的失算,没有把他的威胁充分考虑进作战计划中。第三,如果说造成至罗严克拉姆公爵于死地的机会的丧失该受谴责,那么亲手丢掉这个机会的人不是别人,恰恰是我本人。。。。。。”
  
  这些话,除了莱因哈特以外,缪拉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
  
  
  缪拉原本在想,如果科库兰为此耿耿于怀的话,就用尤利安的话去开解他。但是,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或者应该说,是自己对于杨威利在象科库兰这样的同盟军人中的影响力估计不足。。。。。。
  
  这样的认知使他有些惭愧,但也让他松了口气,同时终于鼓起说出下面的话的勇气:
  
  “那么,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呢?我是说在养好身体,离开这里之后。”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不管怎样,我才四十出头,总还不至要靠救济渡日吧?”
  
  看到缪拉因为自己的玩笑而现出黯然的神色,科库兰笑着说道:“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要是真有吃不上饭的那天,我会找你帮忙的,这样不就行了吗?”
  
  缪拉却没有笑。
  
  “假如。。。。。。”
  
  他沉吟了一下,下定决心般地说道:
  
  “假如我邀你来麾下任职,你想你会答应吗?”
  
  科库兰一愣。
  
  “你在开玩笑吗?”
  
  但是,他也知道,缪拉不是一个会在这种时候拿这种问题来开玩笑的人。
  
  缪拉凝望着科库兰:
  
  “你的正直、才干、责任感、爱护民众的心意,这些都是十分难得的。难道你甘愿就这样浪费了它们么?”
  
  科库兰侧目避过缪拉的注视。
  
  “。。。。。。你也知道,我是一个怯懦的人。。。。。。”
  
  “不,我不知道!”
  
  为人一向谦逊的缪拉极其罕见地打断了别人的说话:
  
  “这里只有你跟我两人,可以请你不要这样说自己么?如果你真的怯懦,你就不会为了保护民众的利益而以自己一身来背负污名,更不会在那种情形下返回海尼森,独自面对所有责难。----就算你真觉得做过什么对不起同盟政府的事,这两年间你所付出的代价也该足以赎罪了。那些说你有罪的人,在帝国军兵临城下之时又做了些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审判你?!”
  
  一古脑儿地将从打刚刚见到科库兰起就一直积郁在胸的不平之气倾倒出来之后,缪拉很快恢复了他贯有的温和。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帝国首席一级上将有些赧然地说道。
  
  “不。。。。。。”
  
  科库兰摇了摇头:
  
  “你说得对,是我太不坦率了。那么,我就直说了吧!的确,同盟政府已经不在了,就算现在为帝国效命,也该说不上是背叛吧!但是----”
  
  科库兰直视着缪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可能向皇帝宣誓效忠。”
  
  
  出乎科库兰意料之外地,缪拉对他的话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丝毫没有表现出愕然或者为难,反而心领神会般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症结所在吗?换句话说,要是皇帝陛下可以接受这一点,你就愿意为帝国效力了吗?”
  
  惊讶异常的同盟军上校力图从缪拉脸上摸索出他的切实心意。
  
  “。。。。。。你是认真的吗?阁下!”
  
  缪拉用坚定而诚挚的目光回应科库兰的问话。
  
  好半天,科库兰才再次打破缄默。
  
  “这就是你今天来此的目的吗?”
  
  “非常抱歉。。。。。。”
  
  “不,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我很感谢你的看重,但是,现在我还没有办法答
  复你。”
  
  “这我明白。。。。。。”
  
  “那么,不要一直说我了。”科库兰意图明显地转换了话题:“缪拉提督,你的近况如何?”
  
  缪拉苦笑了一下:“看报纸的话,你该知道我的处境不算太好啊!”
  
  于是,他对科库兰说起海尼森近来的动荡和以及困难,末了,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一次,科库兰爽朗地笑了:“不要一直这样对着我道歉了吧!我可承受不起呀!。。。。。。不管怎么说,我信得过阁下的为人,你是不会故意为难民众或去制造无谓流血的吧!”
  
  “谢谢。”
  
  缪拉正想就海尼森的局势征询科库兰的意见,房间内的电话突然响了。
  
  电话是副官从官邸打来的----皇帝将在三小时后以TV电话的形式听取有关海尼森的情况汇报,因此请他马上回去。
  
  “刚才提到的事,恳请您能慎重考虑。”
  
  临行之前,缪拉对科库兰说。
  
  (二)
  
  汇报结束之后,皇帝把缪拉单独留了下来。
  
  “看卿的样子,事情恐怕不太顺利吧?”
  
  莱因哈特微笑着说。
  
  “臣惭愧。。。。。。”
  
  “朕答应你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但是你答应朕的条件也要遵守。”
  
  “是,臣明白!”
  
  “那么,朕会等你到后天午夜12点,祝你好运了,缪拉提督!”
  
  莱因哈特的影象消失了。缪拉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好运。。。。。。吗?”
  
  
  此前一天,缪拉透过TV电话请求单独谒见正在前往海尼森途中的皇帝。
  
  当所有旁人都被屏退之后,缪拉以少有的郑重,在皇帝面前单膝下跪,俯首说道:
  
  “吾皇啊!记得在臣蒙您颁赐勋章之时,您曾垂询问过微臣有什么样的愿望。。。。。。”
  
  “哦?”
  
  有点意外于缪拉提起的这个话题,皇帝饶有兴致地问:
  
  “现在你已经想好了吗?”
  
  其实就在当时,缪拉便曾提出过他的请求----希望皇帝能饶罗严塔尔不死。但被皇帝以罗严塔尔不可能向他要求饶恕而将之否决了。
  
  “是的,微臣恳望得到陛下的成全。”
  
  “那么,你想向朕要求的是什么呢?说来听听。”
  
  莱因哈特知道缪拉的要求一定不简单,因而没有轻易说出一定允诺的话。
  
  “是这样的,不知陛下对启布里·科库兰这个人是否存有印象?”
  
  “启布里·科库兰?。。。。。。”
  
  皇帝在他的记忆回路中搜索了十几秒钟,而后想起什么似地,问道:
  
  “旧同盟流卡斯星系物资流通基地的负责人?”
  
  果然。。。。。。
  
  缪拉在心里想着,就算全同盟的人都把科库兰丢进了忘却的深渊中,皇帝也不会忘记这个名字啊!
  
  “嗯,然后呢?那个科库兰,他怎么了?”
  
  “他在把基地移交给帝国军后坚持返回了海尼森,结果遭到当局以利敌和卖国的罪名起诉,并被流放到位于极地的收容所中。臣在不久之前才将他施放,现在想把他收为臣的幕僚,希望得到陛下的允准。”
  
  “是这样啊。。。。。。”
  
  莱因哈特冰蓝色的眼中露出一丝欣赏之色----看得出来,他对缪拉所说的情况是颇感兴趣的。
  
  “如此说来,这个科库兰倒是个蛮有担当的人嘛!这种人材当然是我军所需要的,卿既有意任用他,直接报呈军部批准就可以了,有必要专门向朕请示吗?”
  
  “诚如陛下所言,科库兰是一个胆识与人品兼备的人材,如能争取他为帝国效力无疑是件好事,但是。。。。。。”
  
  缪拉稍微停顿了一下,但他并没有犹豫说出接下来的话-----
  
  “臣下是怕他不愿签署向陛下宣誓效忠的誓约书。”
  
  
  如闪电般犀利的目光,自莱因哈特眼中射出,落于跪在电话那端的一级上将身上。
  
  “你是说,要朕接受科库兰在拒绝向朕宣誓效忠的情形下成为帝国军的军官?”
  
  皇帝的声音听来异常冷峻。
  
  “臣惶恐。”
  
  “缪拉!你认为这样的先例是可能被允许的吗?”
  
  “臣自知所请逾越。但是,陛下。。。。。。”
  
  缪拉抬起头来,迎向主君的目光。
  
  “恕臣直言,现在海尼森这些签署了宣誓书的旧同盟官员,就每一个都能履行其所誓言的忠诚吗?相信不用臣说陛下也很清楚,他们既然可以在曾经宣誓效忠的民主共和体制刚刚灭亡之后就转向陛下宣誓效忠,那么一旦出现对帝国不利的局势,臣不敢说全部,至少其中一部份人的忠诚是令人怀疑的!”
  
  莱因哈特静静地听着,从他那白暂的面庞上既看不出赞同,也看不出反对来。
  
  “而科库兰上校,在巴米利恩会战期间虽然背负了投降的污名,却并没有背叛职责要求他保护的民众,他在事后的所作所为,也证明其无意背叛同盟政府,相形之下,反倒是个更加可信的人,不是吗?”
  
  莱因哈特撩动了一下他那耀眼的金发,脸上浮现出莫测的笑容:
  
  “哦?----说到巴米利恩,你是想用这个来跟朕讲条件吗?朕倒想知道,如果朕不答应你的请求,你是不是就会认为朕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呢?缪拉提督!”
  
  换作一个胆识不足的人,恐怕会在金发霸主这番咄咄逼人的词锋之下吓得浑身发抖吧!然而以在战场上的坚忍不拔赢得“铁壁”美名的年轻军官却挺直身子,勇敢地承受了主君的逼视,语气恭谨但毫无畏惧地说道:
  
  “臣绝无此意!臣只是认为,如果说科库兰不肯轻许忠诚的话,那恰恰表明他是一个注重承诺,厌恶背叛的人。这样的人即使没有宣誓,他的良心也是可以信赖的。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如果科库兰到了臣的麾下,他绝对不会做出出卖帝国利益的事情来!”
  
  皇帝用玩味的眼神审视着缪拉:
  
  “这是科库兰本人向你提出的条件吗?”
  
  “不。”
  
  缪拉明快的语气使他的话听来有着不容置疑的可信度。
  
  “臣到海尼森后,还没有见过科库兰,科库兰对臣的所为与所想迄今全不知情。臣不敢在未得陛下允准之前擅向他人做出任何暗示。”
  
  “这么说来,科库兰连是你救他出收容所的事也还不知道了?你打算就这样隐瞒下去,是不想向他市恩吗?”
  
  缪拉微微俯首:
  
  “如果是以那样的方式向科库兰施压,就算能够勉强他向陛下效忠,臣在陛下面前也会失去立锥之地吧!”
  
  莱因哈特点了点头,看着缪拉的眼神渐渐柔和起来,语气也变得平缓了:
  
  “起来说话吧,缪拉。。。。。。”
  
  “是,谢陛下。”
  
  
  缪拉低头致谢之后站了起来,再次望向主君。他发现,在皇帝那苍冰色的眼眸里,正有一种幽远的光芒在闪烁。
  
  “你是知道的,缪拉。。。。。。朕曾不止一次地发过誓,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那个杨威利在朕的面前俯首称臣。。。。。。”
  
  皇帝的神思好像突然飞到了某个遥远的时空里,以致说出这样一句看似没头没尾的话来。
  
  “是,臣知道。”
  
  缪拉一面思索着皇帝的用意,一面回应着他的话。
  
  “但是,朕有时又不禁会想,要是那样的事真的发生了----要是杨威利真的向朕下跪投降的话,那恐怕是全宇宙间最令人失望的一件事了。。。。。。”
  
  莱因哈特的脸上泛起一抹迷朦的笑意。
  
  “比起这个,朕宁倒认为在战场上被他杀死更有趣些。”
  
  “陛下。。。。。。”
  
  “缪拉,你曾两次救过朕的性命啊。。。。。。”
  
  莱因哈特的目光从不知名的某个地方重新回到年轻的帝国首席一级上将身上,语气之中充满着感慨。
  
  “。。。。。。至于那个科库兰,虽然朕并不承他的情,但也不能否认,他确实是有功于朕。。。。。。”
  
  缪拉屏住呼吸,全神聆听着皇帝的话。
  
  “不过,还有件事朕想知道。。。。。。”
  
  “。。。。。。”
  
  “为什么这样想留住科库兰?甚至不惜为他向朕提出这样的请求来。。。。。。你是觉得对他有所亏欠,想要报答或者补偿他才如此的吗?”
  
  缪拉低头沉吟了片刻,然后,砂色眼睛里清澈而坦然的目光映入莱因哈特的眼帘:
  
  “因为。。。。。。”
  
  
  缪拉边朝自己的办公室走,边在脑海中回想着昨日的情形----
  
  听完他的陈诉之后,皇帝点头说道:
  
  “好吧!只此一次。。。。。。朕就为卿破一回例。。。。。。”
  
  “多谢陛下。。。。。。”
  
  “先不要急!”
  
  皇帝微微一笑,随即收敛起笑容:
  
  “朕是有条件的。”
  
  缪拉刚刚松弛下来的心弦,刹那之间又崩紧了。
  
  “第一,无论此事结果如何,知道今天朕和你的谈话内容的人,只能是朕和你,以及科库兰。你要向朕保证,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
  
  “是,臣愿向陛下保证。”
  
  “第二,朕可以免除科库兰向朕宣誓效忠的义务,但是相应地,要由你对他就任于帝国军期间的行为负全责。”
  
  “是,臣明白!”
  
  “第三。。。。。。朕只能给你三天时间。今天就不算了,从明天开始的三天之内,如果科库兰不愿接受任命,到时候你就要放弃!”
  
  莱因哈特看出没有立刻回答的爱将的迟疑,于是补充道:
  
  “缪拉,并不是朕有意要为难你。如果三天时间还不能令科库兰作出决定,那就表示太勉强了吧?朕不喜欢勉强的事!”
  
  缪拉知道,以皇帝的自尊而言,这样的让步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因而虽然觉得困难重重,还是回答道:“是,谨遵陛下的旨意。但是,臣还有一点担心。。。。。。”
  
  “你是担心军务尚书吗?”
  
  “陛下明鉴!宣誓和任命原则上得通过军部的审核。。。。。。”
  
  “是有一点麻烦,不过朕会负责处理的。”皇帝秀丽的嘴唇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要是科库兰愿意加入帝国军的话,就还让他以上校任职吧!就算朕给予他更高的职位,他大概也不会高兴的吧!”
  
  对这一点,缪拉和皇帝有同感----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科库兰一定都不愿意造成一种他当初和现在的选择是为牟取高官厚禄的印象。太高的职位对他反而是种侮辱。所以,缪拉真诚地代科库兰向皇帝致谢。
  
  
  现在,第一天的时间已经流逝大半,缪拉却连一成说服科库兰的把握都还没有。
  
  真是自己太过勉强了吗?
  
  “杨提督,要是你能帮帮我就好了。。。。。。”
  
  自觉是种无理甚至荒谬的要求,缪拉还是无法挥去这个念头。
  
  在活的人当中,他不能向任何人求助,而在他曾与之面对面地接触过的死去的人当中,可能了解像科库兰这种人的想法的似乎也只有一个人而已。所以,他会在孤立无援之中产生这样奇妙的心理,也并不是不可理解的。
  
  (三)
  
  第二天的下午,缪拉接通了科库兰房间的电话。
  
  “昨晚睡得还好吗?”
  
  彼此问候之后,缪拉随口说道。
  
  “拜您所赐,一夜未眠。”
  
  “是这样吗?。。。。。。”
  
  缪拉脸上现出一丝歉意----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中宵辗转,反侧难寐呢。
  
  “那么,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缪拉并不是一个急躁的人,但眼下他实在是没有时间了。
  
  “看来您很着急呀!是有人在催您吗?”
  
  “不。。。。。。”
  
  缪拉一时还无法决定,是否该在现在就把皇帝所给的期限告知科库兰。
  
  
  “眼下不够坦率的好像是你呀,阁下!”
  
  两年的非人监禁并没有泯灭科库兰明敏的洞察力和冷静的判断力。
  
  缪拉无言以辩,只好间接地解释:“如果。。。。。。如果到明天你还是无法决定,那就表示太勉强了吧?”
  
  他在不知不觉间引用了皇帝的说法,跟着语气一转: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要是你介意的是伊谢尔伦共和军的存在的话,我可以答应不让你参与任何正面与之为敌的任务。”
  
  作出这样的承诺,缪拉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他曾经听米达麦亚谈起过,在奥贝斯坦主张一定要以杨威利肯带兵对付民主共和势力作为招抚和重用他的条件时,皇帝本人也完全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这我倒不怀疑。”科库兰笑了一笑:“大名鼎鼎的“铁壁缪拉”麾下,怎么会少我这种三流指挥官呢?”
  
  “科库兰上校。。。。。。”
  
  “开玩笑的,请别介意。”科库兰说着,重又换上了凝重的表情:
  
  “能否容我先提一个问题呢?”
  
  “当然。”
  
  “你为什么如此执着地想让我到你的麾下任职呢?”
  
  科库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缪拉:
  
  “诚然,我自问并非庸碌无能之辈。不过以你的声望和地位,想要招揽像我这种层次的人材,应该并不困难吧?只要你需要,会有很多正直而有才干的中层军官愿意跟随你才对,为什么非要做到这种地步,甚至不惜为我而让你自己处在为难的立场上呢?是因为对我的处境感到同情,歉疚,觉得欠了我的人情而想偿还吗?”
  
  缪拉征了一下----没想到科库兰竟会问出和皇帝相同的问题来。
  
  但是,回答皇帝的问题,只要凭着以诚面对主君的坦直就可以了,而回答科库兰。。。。。。
  
  他轻轻阖上双眼。
  
  “因为。。。。。。”
  
  
  许多张面庞在缪拉脑海之中掠过:杨威利,菲列特利加,尤利安,比克古。。。。。。
  
  最后,他张开眼,以毅然决然的口吻说道:
  
  “如果我说,是因为想要得到你的友谊,你会笑我吗?”
  
  科库兰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讶意,而缪拉的话如涓涓细流般淌入他的内心:
  
  “其实,在流卡斯星系的时候,我就很想这样对你说了。但是,那个时候,我不能以这样的理由阻止你回海尼森。如果我以征服者的立场对你说这些话,对你而言或许是种侮辱。。。。。。不单是你,还有很多人,我像敬重自己的僚友一样敬重着他们,却不敢向他们要求友谊,因为身为敌人的立场,我知道那是一种奢望。。。。。。”
  
  
  缪拉砂色的眼睛里,满溢着怅惘之情。
  
  这时的他还不敢确定,在他对面的阵营中,也有和他怀着相同怅惘的人,而伊谢尔伦共和军的代理司令官尤利安·敏兹便正是其中之一 ----“不管是怎么样了不起的人,如果所属的阵营不同的话,那么就免不了要互相残杀。”每当尤利安为了和帝国军将领们的心灵交流感到愉悦的时候,就会想起在他和吉尔菲艾斯会面之后杨威利发出的这句感叹。而缪拉从尤利安口中听说杨的这句遗言并因深有所感发出叹息,还要等到好几年以后。
  
  不管怎样,目前缪拉所要努力的是抓住一段可能抓住的友谊。
  
  “。。。。。。但是,现在你我已经不再是敌人了。虽然不知是否有资格被你当成朋友,我却希望能以这样的身份邀请你来协助我。”
  
  在向昔日敌人的旧同盟军上校表明心迹之后,缪拉在忐忑不安中等侯对方的回答。
  
  “我记得报纸上说,杨提督去世时,你曾到过伊谢尔伦要塞吊唁?”
  
  缄默了大约十几秒之后,科库兰突然问道。
  
  “嗯。。。。。。是皇帝陛下委任我作为他的代理人。”
  
  “这样的啊。。。。。。”
  
  科库兰的神情若有所思,然而他在沉思了好一阵子之后说出的话却令缪拉大失所望:
  
  “对了,昨天托你帮忙的事,看来能有几分把握?”
  
  缪拉想了一下,才意识到科库兰指的是打听把他从收容所中救出后送到这里来的的人的身份的事。他不禁想,科库兰是否因为不便正面拒绝自己而有意引开话题呢?但是他却不能不小心回应对方的问话:
  
  “哦,我想,只要花点时间,应该没有问题的。”
  
  “原来如此!”
  
  科库兰点头说道:
  
  “那么,再次拜托了!”
  
  结果这一天谈话结束的时候,缪拉还是没能从科库兰口中得到任何肯定的暗示。
  
  (四)
  
  在距离皇帝所给最后时限还有不满十六小时的时候,一通来自疗养院的电话几乎使缪拉从热切的期盼中一下跌入了冰冷绝望的深渊。
  
  负责处理科库兰入院事宜的军官向他报告了电话内容----科库兰今早突然要求院方告知安排他入院并为之支付费用者的姓名及联络方式,态度十分坚决,并且扬言如果院方不满足他的要求就立刻走人。院方只得以“正在联络中”为由暂加拖延,但是看来效力不会太久。
  
  缪拉听完了报告,怔怔地伫立着。
  
  “科库兰抓住什么线索了吗?”
  
  他不能不这样揣测。----不然的话,昨天下午还好好地,怎么今天一早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呢?
  
  缪拉想起昨天谈话接近尾声时科库兰再次提起拜托自己打听的事情。难道说,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缪拉并不是没有考虑过,等眼下的事有了定论后,首先联络科库兰的亲友,然后看情形决定是否告知他真相。毕竟,科库兰是人在疗养院,但亲友若是有心探访的话,总难免会发现蛛丝马迹的----这也是他思虑再三后没有立即联络其亲友的原因----他不想在目前这个阶段造成一种自己“市恩图报”的局面。
  
  但是,假如在自己亲口说出真相之前被科库兰本人发觉的话,那他很有可能产生受到欺骗愚弄之感。。。。。。
  
  一时之间,缪拉无法理清乱成一团的心绪。
  
  事到如今,邀科库兰到自己麾下的事看来只好先放一放了,只希望能求得他的谅解,使他肯在疗养院里住下去。。。。。。
  
  于是,缪拉命人通知疗养院:同意科库兰的要求。他自己则简单处置了一下手边的公务,然后火速驾车朝疗养院赶去。
  
  
  当缪拉走进科库兰的房间内时,旧同盟军上校已经穿着整齐,站在那里等候着他。
  
  “你终于肯出面了吗?帝国军的奈特哈尔·缪拉一级上将!我的猜想果然没有错啊。”
  
  科库兰的语气其实很平静,但“作贼心虚”的缪拉总觉得那当中带着几分嘲讽。
  
  想到对方情感上可能受到的伤害,战场上以英勇顽强著称的年轻军官不禁产生一丝怯意,以致微微低下头去。
  
  然而他道歉的声音却是清晰响亮的:
  
  “对不起!这两天来一直在你面前演戏。。。。。。”
  
  但是,接下来该说什么来请求对方的原谅呢?
  
  词穷的缪拉不由叹了口气。
  
  “其实,当你在前天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科库兰悠然说道。
  
  “实在非常抱歉。”
  
  “缪拉一级上将,你是一个心地很好的人,可惜你的演技并不像你的心地那么好。”
  
  缪拉闻言一怔。他似乎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什么,一下抬起头来。
  
  ----科库兰的脸上一点怒气也没有,相反,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那么,你想让我怎样来协助你呢?阁下。”
  
  缪拉呆呆地看着科库兰,像是整个人都浸在梦中似的。
  
  好半天,他才重新找回了现实的感觉。
  
  “不,科库兰,”他急忙说道:“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先把身体调养好,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不快些给我任命的话,我可是随时都有可能反悔的哦!”科库兰拍了一拍缪拉的肩膀:“不过是营养稍微失调而已,慢慢补充就是了,请别把我当成一个病人!住了两年收容所,好不容易出来后又被关进疗养院,这样下去没病也要闲出病来了。。。。。说老实话,我虽然很佩服杨提督那个人,可是对他对于退休生活的向往实在觉得不可理喻。。。。。。”
  
  缪拉一直微笑地听着,听到最后,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想让我怎样来协助你呢?”
  
  科库兰又一次问道。
  
  “是这样的,我希望由你出任主计监的职位。”
  
  这个问题,缪拉已经深思熟虑过很多遍了。
  
  “目前而言,首要的任务是协助民政厅解决海尼森上出现的物资不足的困难。”
  
  谈到正事,缪拉的表情微显沉重,却恢复了平素的自如和干练。
  
  “今年年初以来,这个星球上的生活物资供应状况一直在恶化,虽然调用了部份军需物资加以缓解,但也只能收到暂时效果。直接的起因固然是由于去年罗严塔尔元帅的起兵消耗了大量物资一时得不到补充,以及今年年初以来的几次暴动焚毁了不少囤积,但是我们怀疑有人在物质流通系统中动了什么手脚,制造出某种流通混乱,致使呈现出来的不足远比实际情况更为严重。你对同盟的物资流通系统运作应该相当熟悉吧?虽说罗严塔尔元帅在任总督期间曾在流通领域推行了一些改革,但那仅止于革除运营弊端和提高整体效率方面的努力,并未涉及结构性的调整。所以,我想借助你在这方面的知识,与民政部门协作,尽早恢复海尼森的流通秩序,保障市民的日常生活供应。要是你的身体真的可以承受的话,希望你能作为军部的合作代表和方面负责人。”
  
  “哦?看来是个挺不轻松的任务呀!”
  
  科库兰笑笑说道:“不过我很乐于接受。”
  
  说罢,这位昔日同盟军物资流通基地的负责人向帝国军的首席一级上将伸出右手。
  
  下一秒钟,缪拉的手与之紧紧握在一起。
  
  这是新帝国历零零二年四月十六日午后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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