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90号馆文选__莱 希 吉 安 相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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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开始下起小雨,他在车里合上眼听雨声,长一声短一声,淅淅沥沥。 不喜欢,从小就不喜欢这样暖味含混的天气,优柔寡断的样子。他所喜欢的,素来简单,或者阳光灿烂明媚,或者索性电闪雷鸣滂沱暴雨,总之都是分明清爽。 这样阴沉沉的天和细细的雨,紧一阵,缓一阵;落一阵,歇一阵,教人无从捉摸。 但是也罢,他得承认,再不喜欢,这个天气很适合今日--书中与故事里雨天总是适合告别。 他要在今天与他道别。 山底向上走还有很长一段路。 他无言拒绝待从递过的伞,独自穿过雨中愈显青葱的丛林。雨水濡湿他的金发,聚在枝叶上,在叶尖垂着,晶莹一颗将滴未滴,等他走过时便簌簌滑落,落在黑底的军服上,慢慢地渗进去,一直渗到肌肤里去。 渗遍全身,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从这里望出去,除了眼前的青绿,远处是模模糊糊的蓝紫色,仿佛空气在沉入深海万年又重返人间,却终不能摆脱海底的静寂。 寂静,雨声荫蔽着的寂静。他穿行在寂静中,象是一条没有体温的鱼在海底独自游着。 不喜欢的天气,尽管适宜告别。 而他再怎么想也想不清,上一次道别时是怎样的天气?拼命地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每个细节,像是会一再重复演播的慢镜头,他总是一遍遍沉默观看,到最后可以清晰分晰每一个细节。 炫目的亮光、遥远的眼神、微笑的纹路,还有红色液体慢慢泅染开,以及他慌乱的呼吸拂在他脸上时微微飘动的红色发丝,他甚至清楚记得发丝飘起与落下的弧度…… 但是不管怎么想,就是记不起那天到底是怎样的天气。 是象今天这样的阴雨呢?还是象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那样的明媚蓝天? 他站在白色墓碑前,很想开口问:“吉尔菲艾斯?你向我说再见的那一天,有没有阳光?” 应当没有吧,阳光灿烂的日子不适合分别,但是也说不定,别离常常出现在不可预期的时刻。就好象当故事刚开始时,没人能猜得出什么时候结束。 他也从来猜不出,他们的故事,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他蹲下身,伸出手摩挲石碑上的字,他的名字从他指下掠过,一笔,再一笔,反反复复。 我的朋友,齐格飞·吉尔菲艾斯。 他们上一次告别时,他二十一岁,他比他大二个月;他们这一次告别时,他二十四岁,可他还是二十一岁。 他轻轻撇嘴,真是不公平,他在一天一天老去,而他永远年轻,并且,再也不用担心漂亮的红发会变白。 雨停了,天空还是一径地阴沉,他想了想,靠着墓碑坐下,就象很多年前靠在他肩上做小小的休憩。 石碑很硬很冷,但是他的气息与他的体温透过湿重泥土,透过厚厚水晶向他包拢过来,密密地环绕着他。 他深深地呼吸着,这是属于他的味道。世界这么静,只有他的气味包拢着他,安宁舒适。 许多年前,也有这样的时刻,第一次上战场,被困在冰天雪地里,只有他们两人。 他在山洞里一边寻思要如何脱困,一边看他在对面沉沉睡着,因为寒冷蜷着身体,睡得一派毫无防范没有心机,如同初生的婴儿。 他的气息随呼吸一波波涌动过来,如海潮,越涨越高,最后将他全部淹没。 世界那么静,象一场历万年而不醒的梦,而银河在他们的梦外。 光阴不断流逝,梦境变得那么遥远,已经距离千年。 时光总是在试图摧毁什么,每一秒种都带走一些东西。 他曾经穿过的军服,他曾经用过的杯子,他曾经去过的水池,他曾经翻阅的书籍,以及他曾经拧亮的台灯,还有,他的呼吸,他的眼神,他的微笑,他的气息…… 这些物事与形象都在他生命中一点点淡去,直到永远消散。 他所能保存的,只剩下挂在胸前的银色链坠。 就连那个链坠,都不敢放纵自己时时打开,他担心每开一次,那里存储着的气息就消散一些,最后变得空空如也。 所以,他必须极度吝啬,小心计算。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不想法多留一些回忆? “吉尔菲艾斯,过份的家伙,……,我有些累了,知道吗?” 他轻轻开口这样说。 不该抱怨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本不该抱怨的。然而这是面对他时专属于他的特权,虽然有一度他不那么确定。 那些不确定,令他甚至会觉得内心所追求的一些东西正在死亡。 他有时会想,是不是他的每一个愿望,每一次行动都会毁掉好些人的幸福,并且已经毁掉了包括他的与他自己的,他们的幸福。 在他想的时候,他也必须问自己,这样做凭的是什么名义呢? “问题就在于要使他们成为永恒……” 他想起他曾在什么地方读到的一句话。什么又是永恒呢?是不是总有些什么,总有些什么需要捕捉的、比幸福更加持久的东西? 就好象现在,时光如血液般流淌,一切属于他的痕迹都将随着他的呼吸与气息渐渐消散,但是,他所留下的另一些东西却在逐渐凝固冻结在宇宙中。 所有的生命终将消逝,就连这个银河终有一日也会化作烟尘。然而在此之前,有些诺言与有些愿望必须实现,它们超越于时空之外。 他生命中一半的结局已经定格,还有一半结局正在前方等待着他,故事不管如何收梢煞尾,即然是属于他的,那就别无选择。 隔着云层天色在慢慢暗下来,深邃的、不可逾越的黑暗即将来临,随着无边无涯的黑暗降落,星辰也将随之闪烁。伴随黑暗共同到来的,是光辉夺目的美丽。 别离的时刻到了,他站起身,再次凝视白色墓碑,也许,将是最后一次吧。 即然他以生命见证了属于他的永恒,那么他就必须以灵魂与悲哀寻觅属于他的永生。 别无选择。 “再见。”握紧银色链坠,他说,“再见,吉尔菲艾斯。” 后来,他本不想转身的,他不想让他笑话,也不想让他担心。 笑话他这么迟迟疑疑,欲走还留;担心湿重的衣服被他的体温烘干,和他的肌肤一起灼烧发热。 可他还是转过身,他对自己说,再看最后一眼。 于是他转身回头,在阳光破云穿出时分;于是他看到刻白色石块上的字在阳光下闪烁--我的朋友,齐格飞·吉尔菲艾斯。 他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凝视…… 雨后潮湿的空气中卷起轻风,乘着阳光吹动他的金发,温柔而温暖。 他抬起头,细碎微尘洒落在他脸上,明亮粒子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令那里刺痛无比。 “不喜欢吉尔菲艾斯用一点点阳光就想收卖我的心态哦。” 银河的帝王这样说着,在阳光下,在风中,在潮湿的空气里,在奥丁古老宁静的墓园中,在银河广渺无垠永恒寂寞瞬间燃烧的星空下。 …… 他们的第二次别离,也是最后一次。 新帝国历二年七月,银河罗严克拉姆帝国迁都费沙。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皇帝此生再也不曾踏上奥丁的大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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