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痛! 烈焰已包裹着我多久,翻搅,灸燃; 千锤百炼,昼夜交替了一千次-- 终于, 咝……慢慢冷却, 我张开眼打量四周,天!这怎会是我--, 我原本只是赤堇山上一块黯然无光的灰色石头。 如今我身薄细腰,尖利锋锐,光华璀璨浑身散发出不凡的气慨。一只粗糙的手轻抚着我,突的挥起我向一块巨石劈去,巨石轰然裂开,“一剑挥落巨石分,好。”一张疲累的脸充满笑意,“这是我欧冶子铸得最好的剑,就叫他湛卢好了。”他轻声说。我明白我不再是石头而成了一柄剑--湛卢。从巨石分迸的霎那我已知道我是拥有无匹的能力,不是世间凡品,这一刻起我便不自觉地生出一股傲气。 我连同一炉铸出的纯钧、豪曹、巨阙、鱼肠一起送入宫中。王者大喜,握紧我,自傲如我已知道,他并不是我的主人。果然他虽然痛惜但还是把我献给了吴王寿梦,但吴王也不配作我的主人。我封闭了自己的风华默然沉睡于暗角,陪伴着鱼肠和豪曹。十几年过去了。一天我听到鱼肠的暗泣,他被公子光取去计杀王僚,现在已是吴王阖闾的光因鱼肠沾染王血以不祥弃之。再过后豪曹也黯然去了,连同万条生灵殉葬胜玉公主于太湖。我想起初成时品剑的薛烛曾说过我的不凡品质,我的傲气可以使我自行选择主人。走吧,这个吴国已无留恋之处,去意已决,瞬间我已轻身御风行起,去楚国看看,或许那里有我一世的主人。 我看着楚昭王梦醒时看到我的犹疑,我听着胡风子关于我的剑论,失望,这些人都不是我要寻找的那个。此后的千余年我因“出之有神,服之有威”的名声被作为各种胜利品屡易其主,失望,还是失望。 直到有一天我被一手的紧握而惊醒。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他的手还显稚嫩,还不能将我的剑茎扣满,但他的手尽力攥紧,他的人因握着我而站得笔直,他的眼中充满期望,他的唇角不经意露出了超越年龄的笑容。我的心一颤,这就是我等了千年的人,我终于找到他了。狂喜之下,我释放出封闭千年的风华傲气,映亮了他的脸他的人。 五岁的孩子还不能真正使用我,他每天白天用竹剑,木剑练习剑术,晚上则一遍遍擦拭我,然后心满意足地握着我入梦。我耐心地等着他长大。 还记得他第一次握着我演练剑术是在七岁的时候,动作因我的重量而显得笨拙。我看得出他的兴奋,我也因兴奋而轻轻颤抖。 又是十年过去了,在我的陪伴下,他已长成风华少年,告别了久居的村落头也不回地跃马江湖。这十年里他已与我心意相连,我能预感危机的降临,他也能在危急时刻将我挥出,我更喜爱他温和壑智的性格,我们纵马放歌,救人危难,于是意气风发的蓝衣少年不久便成为名动江湖的南侠。 一个被他救过的人改变了他,那个人以天下苍生为念,他--虽不愿受官场束缚,还是无怨无悔地跟着那个人走入了远比刀光血影险恶诡异得多的官场。 他真的改变了,不再是自由的南侠而成了御封的四品护卫,只有我看到了他在接受封诰时唇角的一丝诮笑,他何尝把这个官位看在眼里。我感到一丝忧虑,他的人生从此会变得多事,我挺直身体,他比已往更需要我。 我跟着他四处忙碌,那么多的事要他去做,那么多的案子追查线索,我相信他的能力。每当他能休息的时候他都会把我擦拭得一尘不染,然后握紧我才安然睡去。此后许多年,每夜只有我守护在他枕边身边。多少次他的梦被搅醒,可他只是温和地一笑便投入到突发的案子中去了。他的剑法也改变了,不似初出道时凌厉骠狠,而是更沉稳严密,他不轻取人生命,即使在最危急关头也总顾虑着制服对方。有许多时候他不愿将我拔出,我知道这不是他对我有了厌恶的感觉,而是他的成长使他更加尊重生命。 我的身上第一次沾到他的血是在他成为四品护卫的第二年,长街上十几个人伏击他,他一边拼斗一边注意不要伤及无辜,四处受牵制,结果很快他的腿上,臂上就被刺伤,他的血流到我身上的一瞬间我燃起怒气,他感觉到了,那一刻他的身上充满杀气,伏击他的人都感应到了,纷纷后退,他暴起挽着剑花刺冲向那些人,我畅快地感受着许久不曾有的刺入,然而他还是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只是用剑尖点倒了那些人把他们如数带回他所供职的开封府衙。 这次的敌人是那么可怕,我能感受到对方发出的杀意,他还是神情自若,轻轻地将我拔出冷冷地盯着对方,电光激石,胜败已分,对方咽喉中剑倒下,他轻声叹气,还是些许不忍。但他也不支倒地,只是他还紧握着我,我承受着他的重量支撑着他。那一战令他元气大伤修养了好长时间,其他人把我挂在他的床头,待人去后,他忍痛起身又将我放在身侧,听着他不稳的呼吸我忧伤,想到了分手的时候。 不管多么不愿,分手的时刻还是来了,他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我,可我已不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我知道我的主人已经去了。 此后,我又换了一个个主人,最后一个值得一提,他是抗金名将岳飞,但他不是剑术高手,我只是作为他的佩剑随着他辗转作战,他的苦累和他是那么相似,我不忍离弃。风波亭后世间已无可留恋之处,我悄然遁去。 欧冶一去几春秋,湛卢之剑亦悠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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