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迎棺
天色阴沉沉的,仿佛也很悲伤。 京城外,一干王公大臣稽首相盼,仁宗面色冷然的坐着,也看不出喜忧,在一旁的赵玲几乎忍耐不住了,她低声问:“皇兄,展护卫不是说午时到的么?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呢?” 仁宗没有说什么,他看了眼佘太君,全身缟素,站在一旁凄凉而又顽强,这样的女子真是少见啊!连同她身边的诸位杨家寡妇也全都如是,巾帼怎会让须眉呢? “皇兄,皇兄。”赵玲急了起来,她摇了摇仁宗的身子,脸上的焦急展现无疑。 仁宗望了眼赵玲,他岂会不知赵玲心中想的是什么,虽然他做主将赵玲嫁给了杨文广,但是,这个妹子的心只怕还是在展昭的身上啊……真是可叹人间悲欢几许,为何偏落皇家?要是杨宗保不战死边疆,要是自己这个妹子不生在帝王家,要是展昭没有娶妻,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呢? “皇兄,皇兄……”赵玲眉目间焦急的很,全然顾不上自己是一个公主了,她直接了当的问:“皇兄,展护卫怎么还不来呢?我们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莫非他出事了?不然……” “玲儿,你在说什么呢!”仁宗不悦的打断了赵玲的话,好歹她也是杨家的媳妇了,虽然 还没有嫁过去,但是名义上却已经是了,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样的话呢! 赵玲顿时住了口,委屈的看着仁宗,已经是泫然欲泣。 仁宗放缓了语气:“玲儿,你放心,展护卫必然能将杨将军的骨灰安全运回来的,你也应该去劝劝佘太君和你的婆婆了,让她们切勿伤心过度。” “是!”赵玲委委屈屈的应了下来,她明亮的眸子却依然紧盯着前方的大道,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 周围的大臣不敢有丝毫的不悦,他们依然恭谨的等候着,虽然已经有人在心中暗暗将展昭的十八代祖宗都骂遍了,怎么还不出现呢? 庞吉又等了一会,他的腿都酸了,他站了出来道:“万岁,是不是派个人去看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半空一道霹雳,声音之打恐是今生难以听到的,唬的一群人都吓的面色发白,战战兢兢。 “万岁,看来是要下雨了,万岁龙体要紧,还是请回吧。”佘太君虽然死了孙子,但是她的心智却丝毫不乱,说起话来有条不紊,干脆利落。 仁宗欠了欠身子道:“老太君,杨将军为国牺牲,朕甚是痛心,这次朕一定要亲自迎接杨将军的骨灰还朝,不然,朕心中不安。” “万岁。”佘太君还想再劝,仁宗摇手道:“老太君的心意朕明白,朕心意已决,老太君就不必多说什么了。” 正在这时,铺天盖地的大雨倾盆而落,没有准备的大臣顿时乱了起来,好一会,才人人得了一把雨伞,雨大的很,大臣的下摆都湿了,连鞋子也进了水,仁宗虽然没有淋雨,但是寒风吹过也觉得十分的寒冷,想回去,但是刚才话已经说出了口,再改却也迟了,只能眼巴巴的等展昭早些来,早些将杨宗保的骨灰运回来。 “万岁,臣想前去看看。”穆桂英站了出来,她担心杨宗保的骨灰能否安全送到,她怕出了什么事情,佘太君现在已经够伤心了,要是再有个什么事,那…… “也好,那就有劳杨夫人了。”仁宗勉强笑了起来。 “是!”穆桂英一转身,下人牵过来一匹马,穆桂英向四周望了望,怎么不见文广呢?她随即低声问兵士:“看见文广没有?” “回夫人的话,杨少爷早就乘马去了,小人不敢多问。” “哦,你去吧!”穆桂英手一拍,人就轻飘飘的上了马,身子优美绝伦,看的众人齐声叫好。 站在仁宗旁边的包拯暗自皱眉,展昭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形过,除非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 站在包拯身边的丁月华低声问:“包大人,我想……去看看,可好?” “我想还是不必了。”包拯道:“现在杨夫人已经去了,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真的么?”丁月华忧心忡忡的反问,不知怎么的,她老是感觉不对,一定要出事,一定要出事了,若远山含笑的柳眉微颦,俏丽的唇角微翘,显得清美而忧郁。 众人耐心的等了下去,风雨却越来越大,几个大臣体力不好,忍不住打起喷嚏来,一个人开了头,就有许多的人附和起来,喷嚏声阵阵,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到后来连仁宗也似乎被传染了一般,打了个喷嚏。 佘太君虽然是百来岁的人了,但是却依然头脑清晰,她道:“万岁,现在风雨交加,万岁龙体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宗保在九泉之下也是难以安生的,还是请万岁回宫吧。” 仁宗正想假意推辞,却听得身边的太监欢声道:“万岁,万岁,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真的?”仁宗霍然起身,向远处望去,果然,一大群人马缓缓走了过来。 众大臣精神一震,都心中欢喜起来,到底是来了啊…… 丁月华却依然烟锁黛眉,水袖轻扬,玉手紧握住了伞柄,圆润光滑的指甲深深镶嵌入肉中,洁白的牙齿咬着红唇,眉目间流泻出无限的担忧。 没有多久,队伍就走了过来,由于这雨下的突然,护送杨宗保骨灰的人都没有准备雨具,个个淋的象落汤鸡一般,走在前面的赫然是穆桂英,展昭,还有杨文广,随后杨宗保的骨植紧跟着。 仁宗一看,杨文广什么时候去的?怎么朕也不知道呢? 等到了仁宗的面前,三人都跪了下来,展昭道:“展昭护送杨元帅骨植回乡,途中耽搁,让万岁苦等多时,展昭有罪,请万岁责罚。” “万岁,这不怪展大人,皆是由我家文广而起,还请万岁明查。”穆桂英急忙解释。 仁宗却无心追究,他想杨宗保的骨植好不容易迎了回来,事情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自己还是早些回宫吧,免得在这里受苦。 他正想说什么,跪在一旁的杨文广却抢先道:“万岁,我爹爹的骨植虽然是回来了,但是他的仇文广却不能不报,还请万岁恩准文广替父报仇。” “文广,万岁面前休得放肆!”佘太君喝止道,暗暗叹息真是少年不知事轻重,这个当头是提报仇的时候么?难道没有看见万岁已经面色不豫了吗? 仁宗压住怒火道:“杨将军的仇自然是要报的,但杨小将军,现在还是将杨将军的骨植迎回去,入土为安才是,报仇一事需要从长计议。” 杨文广大声道:“若是父仇不报,爹爹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但是西夏岂是好欺负的?这可关系着国家大计,不能轻率了。” “害我父帅的并非是西夏人,而是另有其人。”杨文广说的咬牙切齿。 “什么?” 这话无疑于晴空霹雳,众位大臣皆是大为震惊,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的是谁?是谁害了朕的臣子?你快说!”仁宗这下着急起来,害了杨宗保就差点害的自己的大宋江山不保了,这样的人岂能留得! “文广休得胡说!”穆桂英急忙想阻止,她的面容焦急而惶恐。 杨文广却道:“妈,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杀害爹爹的凶手逍遥法外么?” “你胡说什么!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一个小孩子家懂得什么,万岁,你休听他胡说,这孩子自从得知宗保去了,心神大乱说话颠三倒四,十句里面倒是有个九句是胡话,万岁不要放在心上。” “不,朕就是要听听,杨文广,你尽管说,朕决不怪罪于你。” “谢万岁。”杨文广磕了个头,才道:“杀害我爹的就是——展昭!” “不可能!” “你胡说!” 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一个雄厚而不失威严,正是仁宗;另一个却清脆悦耳,若空谷黄莺,说话的同时,纤纤玉手也已经扬了起来,形似兰花端的可爱,却原来是赵玲。 其余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展昭怎么可能会害杨宗保呢?两人无冤无仇的,杨文广说这话也太没有凭据了,但是看看杨文广,却真的象是同展昭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连看展昭的眼神也是怨恨的。 “你胡说,展护卫才不会是杀害杨元帅的凶手呢!”赵玲大声道,她问:“展护卫,你说,杨元帅是不是你杀的?” 展昭哑声道:“回公主的话,臣没有杀害杨元帅,也许,杨少将军对展某有些误会,解释解释就好了。” “谁同你有误会,杀害我爹的就是你,展昭!若不是我娘当时赶到,我一定要以你的血来祭奠我爹在天之灵!” “放肆!杨文广,你好大的胆子,本公主正在问展护卫的话,你岂敢插嘴。”赵玲大怒起来,颠翘的黛眉布着杀气。 “放肆,玲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还不向文广道歉。”仁宗勃然大怒起来。 “皇兄——” “快道歉!” 赵玲从来没有看见仁宗这般的凶狠,委屈之余只好道:“本公主刚才说错了,还请将军莫怪。” “不敢,是文广失礼了!” 仁宗这时才缓了口气:“杨文广,这件事朕定然会追究到底,还你一个公道,若杨元帅真是展护卫所杀朕决不轻饶。” “多谢万岁!”杨文广谢恩了。 “展护卫,这事若是同你没有关系,朕也必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谢万岁。”展昭道,但是眉宇间却十分的不平,寂寞的神色在眼中一闪就过去了。 “那就先将杨元帅的骨植运回天波府吧!”仁宗淡淡的道。 杨文广还是不肯甘休,张嘴欲说什么,穆桂英低声呵斥:“不得多言,难道你要父亲的骨植遭受雨淋之苦么?” 杨文广翻然醒悟,顿时住了口,默然的望着自己父亲的骨植,泪悄然流了下来,与大雨混在一起,分辨不清。 “是——”佘太君哑声应了下来,泪几乎就掉了下来,这不流泪的场景却让人心中更是凄楚酸凉。 大臣拥挤着,纷纷恭送,谁不想乘此机会来表现一下自己的赤胆忠心呢? 真真为杨宗保伤心,为大宋社稷担心的又有几人呢? 丁月华见众人都走了,急忙掺起展昭,关切的问:“怎么样?” “没……没事。”展昭勉强挤出了一句话,却觉得头昏眼花,体力不止,竟然晕了过去。 “展昭,展昭……”丁月华急切的呼唤,她顾不得大雨淋身,一把丢开了雨伞,柔弱的身子扶起展昭就往开封府里去了。 雨磅礴而下,铺天铺地,却冲刷不了人间的悲欢离合,也冲刷不了众人心上的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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