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春天。 　　无名无艳，只是长在墙缝的一朵小白花，没有多少人留心到它的存在。它径直地生长着，悄悄地探出头。 　　他还没有回来吧？府里好静。 　　它失望地低头。 　　在它还是一颗种子的时候，就听有声音对它还有它的姐妹说，如果能够在开封府停驻，就请为一个叫展昭的人送去一丝喜悦。 　　那是一个很诚挚的声音，它们都答应下来。 　　漫长的等待，终于凝成一个娇弱的花苞，今天，它睁开眼睛，才知道除了它，没有姐妹落到开封府。 　　它好奇着，展昭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展昭是个来去匆匆的人。 　　展昭是个脚步不停的人。 　　展昭是个…… 　　它想不出那么多词，它只知道他是个大忙人。其实，它还没有真正看清过他的样子。 　　生在墙边的它也许太不显眼了吧，展昭几次从它的身边走过，都没发现它的存在。 　　它有点泄气。它怎么才能为展昭送去喜悦？ 　　它开始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声音要它们帮忙为展昭送去喜悦？难道这展昭，就没有喜悦的时候吗？ 　　它很少见到展昭，不知道答案，只能从走过的衙役口中听到关于展昭的事。 　　衙役说展大人又抓到了一名悍匪。 　　衙役说展大人又调到了宫中。 　　衙役说展大人又被派到了外边查案。 　　它有点听不下去了。怎么什么都是展大人？别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吗？难怪他那么忙。 　　它替他不平着。怪不得要叫它们为他带去喜悦呢！原来展昭忙成那个样子，连开心的时间都没有了。 　　它以为它懂得了那声音的用心，很有义气地寻找着机会，兑现自己的承诺。 　　那天，有一个它从来没见过的白衣人到了府里。 　　他难得地也留在了府里。 　　白衣人一直在和他说话，他说话的时间不多，多半是白衣人在说，他在听。 　　它听到走过的衙役窃窃私语：“白大侠来了，展大人也算可以轻松轻松了。” 　　对啊！他背负着那么多，应该很沉重吧？ 　　他们两个一边说一边走，渐渐就走近它的身边。它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 　　它心里只有一个词来形容他这个人。 　　干净。 　　是的，干净。 　　尤其，是那双眼。 　　或许应该说，它首先看到的是他的眼，一下子，干净这个词就闯进了它的心，所以，它觉得，只有干净这个词语，可以代表他这个人。 　　它听到白衣人在问他：“猫儿，你的气受得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继续当这个破官？你为什么不走？”他的语气中是急躁。 　　对啊！他已经够忙的了，如果还要受委屈，那就走吧！ 　　他怔了怔，然后，他笑了。 　　它曾想象过无数次它为他带来喜悦后，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它有很多的设想。 　　却没一个符合他现在的笑。 　　那是阳光。 　　一个背负了那么多的人，怎能有如此阳光的笑容？是否因为，他从来没为自己想过？ 　　它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那白衣人，因为他又被案子叫走了。 　　白衣人走了，带着惋惜。 　　那是它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了他。它只记得，他，是一片干净的阳光。 　　他又出去了。听衙役们说，他这次面对的是极大的危险。就连向来对他很有信心的衙役们，脸上都写上了担心。 　　危险？他要面对极大的危险？ 　　它一下子慌了起来。 　　接着，它开始诧异自己的惊慌。 　　然后，它才明白，早在听到那声嘱咐的时候，早在听着衙役说着他的事的时候，早在点点滴滴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占据了它的所有思想。 　　它也开始明白那声嘱咐蕴涵的情感。他的心里，装了太多太多，他的肩上，背负了太多太多，可是，唯独没有他自己。这样的人，叫人人如何不牵挂？ 　　那么，就让它为他带来喜悦吧。 　　天气越来越热了，它的容颜开始憔悴，但，它在等着他回来，它要为他送去喜悦。这是它对别人的承诺，也是对它自己的心的承诺。 　　但，如何才能令他喜悦？它不知道。那么，起码，它也要为他做些什么。 　　他终于回来了。虽然他没有在危险中倒下，却带回了一身的疲惫。 　　但他还没有休息，和一个书生漫步说着什么。 　　他们近了，它，它能做些什么呢？ 　　他们更近了，它心念一动，连忙拉住一阵风。 　　“干什么？”风问。 　　“请你帮我个忙，帮我把花香送到他那儿好吗？”它认真地请求着。它长的位置太偏了，它的香，传不到他那里去。 　　风吃了一惊：“你疯了？你现在已经够憔悴了，要飘送香气，就要耗损你的生命啊。” 　　它笑了，璀璨：“没关系的。请你帮帮我。” 　　风抵不住它的真诚，叹息着扬起衣袖，帮它把花香传递。它凝聚全部的精力，让生命化成清香。 　　正和公孙先生讨论着案情的展昭忽然停了下来，随即，微笑在他嘴角化开。好清的花香。 　　它知道，他感觉到了，笑着，开心地飘落。 　　――― 　　我是花，为你送去一缕轻香。 　　――――――――――――――――――――――――――――――――――――――― 　　风 　　夏天 　　我是夏日的风。 　　风的宿命，是追寻云的脚步。 　　但我例外。 　　当我为那朵小小的白花为展昭送去花香后，它开心地飘落，我惆怅着收回衣袖，却发现衣袖上残留着它的思念。那份思念是如此强烈，以致即使它化为尘土，思念却还在人间停驻。 　　我感受到那份思念，震撼于那份思念。也看到了思念中深藏的记忆。 　　我思索着，在开封徘徊着。 　　夏日的开封是出了名的热，就连我们兄弟，有时也热得不想动弹，懒懒地在水面歇息，偶尔吹起些绿波儿，为自己解解暑气。 　　他的脚步，还是比风还快。 　　夏日里，他挥汗如雨，重汗湿透了他的衣衫，使得本是夺目的红也黯淡起来，粘在他的身上。他的工作，累人。 　　我无声地盘旋在他身旁，为他吹去夏天的暑热，为他吹去粘衣的黄沙，为他吹去一身的疲惫。 　　他的汗少了，血还是依旧。他的工作，危险。 　　我能为他吹干滴下的鲜血，却吹不平他的伤口。 　　我只能为他，送去平和的凉风。 　　那天，他躺在床上，有人来为他送药，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他忽然说了句：“今年的夏天，似乎没那么热了。” 　　我笑了。 　　秋天将近了。我快要离开了。接替我的兄弟，带着萧瑟的气息。那，不适合你。 　　秋的月是最柔亮高洁的，我把那句无名的嘱咐，小花的思念，以及我的关怀，都借一片云，送上那九重天，希望那月，能帮我们照看着他。 　　――― 　　我是风，为你送去一丝清凉。 　　――――――――――――――――――――――――――――――――――――――― 　　月 　　照遍了古今的山河。 　　照见了人间的悲欢离合。 　　还记得一个中秋的夜晚，那是我最美的时候。一个连我看了都想躲到云后面的姑娘，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只是，永远不能再睁开她的双眼。 　　他紧紧地抱着她，良久良久。 　　我看着他抱起她，走。 　　我看着他用双手为她挖出墓穴。 　　我看着他颤抖地将她掩埋。 　　我看着他默默地守候在墓旁。 　　我的光华照见了他的心。里面，是破碎的思念。 　　天亮了，我该休息了。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姑娘的墓旁了。 　　他在金壁辉煌的宫殿里，和王公大臣们一起宴饮着。 　　难道他，已经忘记了墓中的姑娘了吗？尽管我看到，他并没有笑，但，也同样没有悲哀。 　　宴饮过后，他在皇宫中巡查着，脚步沉稳，连分神的意思都没有。 　　然后第二天，他忙。 　　第三天，他很忙。 　　第四天，他非常忙。 　　第五天……第五天我按捺不住，又把光华照向他的心。 　　他心里，依旧是那破碎的思念。只是，隐藏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却依旧和我那天看到的一样。 　　他心里浮上的，是两个字：职责。 　　为了职责，就可以把自己个人的悲痛压下吗？ 　　像我，我的职责是在夜里，给人间以光亮。可是我要是不开心，我也会躲在密密的云层后面，不露出自己的脸。 　　人不能这样做吗？ 　　我想着，探寻着。 　　每年的中秋，他都会去那姑娘的墓地上，静静地坐上一晚。 　　然后，又是无休止的忙碌。 　　是因为同情墓地里的姑娘，所以我才会竭力照亮他夜里的路吗？不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目光追寻他的身影。 　　这一年，云为我捎来了一份嘱咐，一份思念，一份关怀。 　　我微笑。 　　放心吧，有我，代替你们守候着他。 　　――― 　　我是月，为你送去一方明亮。 　　――――――――――――――――――――――――――――――――――――――― 　　 雪 　　我飘飘洒洒，落自九天之巅。 　　洁白是我永恒的颜色。 　　我，本就不需要任何艳丽的妆点。 　　……不，也许红色…… 　　红色是热情，是刚烈。 　　可在他身上，红色是飘逸，红色是稳重，红色是正气。 　　你知道吗？梅花常在雪中傲放，是因为，梅花就是雪的精魄所化，白是雪的魂，红是雪的心。 　　雪是冷的，雪是热的。 　　冷的是雪的脸，热的是雪的心。 　　我没什么能为你做的，只能把自己一缕化成千万缕，飘落天地。我让天地都变成素白，没有黑暗，没有晦涩，这是属于你的，洁白的天地。 　　――― 　　我是雪，为你送去一片纯洁。 　　――――――――――――――――――――――――――――――――――――――― 　　原谅我不能在你身边，我挥洒我的思念，化成春的花，夏的风，秋的月，冬的雪，代我，守候在你的身边，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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