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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相随__侠骨丹风
梦相随

惘局(十)

Clare和敏也

  十之半日明
  
  一声威武悠长而压抑,低低的盘旋。升堂时的鼓声急促而严明,催促着展昭强行压抑住纷乱的心情,如平时一般庄重严肃地立于大堂左侧。开封府的大堂带着独有的肃穆的气氛,有若一只庄严的兽,静静螫伏着,浩然正气中任何阴暗都只能无力地蜷缩在它的脚下。
  
  包拯身着开封府尹的金蟒黑袍,郑重坐在了“公正廉明”牌匾下方的主审案前。
  
  惊堂木“啪”的打破这份肃穆,直震的人一惊。
  
  “堂下站着的,可是审官院四品侍卫统领叶朝枫?!”随着包拯简短有力的话语,这场审问拉开了序幕。
  
  庞太师坐在包拯左席,脸上阵阵阴晴不定。一双阴霾的眼睛直直的瞪着站在堂上的叶朝枫,手更是紧紧抓着椅座,似乎是个扯线的傀儡,明明心中有恨,一举一动却不为自己所控。
  
  “正是。包大人。”叶朝枫依然是向来的有礼,淡淡的回答一声,并不看向庞太师,仿佛那里根本没有人存在似的。
  
  庞吉的老脸似乎抽动了一下,在听到叶朝枫回答的时候终于将视线掉开,有一点慌不择路。
  
  “叶统领。如今庞太师告你私闯太师府,杀害那管家庞福以及太师之妾黄宛音。你可认罪?!”
  
  耳朵里,听到一个沉重如雷的声音。展昭微侧过头,仔细听着这声音,觉得眼前一切都是寂静。整个大堂上只有这有规律的声音一直响。
  咚……咚……咚……
  过了很长时间,他终于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紧张的心跳。
  
  好象过了一个漫长的百年那么久。久到展昭几乎以为这个问题完全不存在,这场审问也就此完结的时候,他震惊地看到那身着玄色官衣,他唤作大哥的这个人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认罪。”
  
  有什么东西崩裂了。
  
  包拯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显然也是吃了一惊,看向立于一旁的展昭。他的背影依然挺拔,站在台前的阶梯下。却是微低下头,不再看叶朝枫一眼。
  
  他心里,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三个字土崩瓦解。
  
  包拯不为人知的叹了口气。
  
  “既然你已承认杀死庞府中人。本府问你,你因何杀那二人,又是如何做的案?!”惊堂木又是一响,所有的人都望向此刻竟然露出微笑的叶朝枫。
  
  包拯又道:“叶统领,国有国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你是四品侍卫统领,杀人之罪同样是逃不过开封府这铡刀之刑!你可想清楚了。”
  
  叶朝枫瞥了展昭一眼——他正不知想些什么垂下头,一个是字还没完全说出口。这庞吉却是猛的一下跳将起来,满面怒火的指着包拯道:“包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老夫还会冤枉这小小侍卫统领不成?!”
  
  下一刻,他便被包拯充满威严的喝声给镇得暂时一愣。
  “公堂之上不可放肆!”
  
  低沉的威武声又再度扬起。
  那庞吉恢复过来,却是依然不顾,高昂着头负手站着,显是不将开封府的一干人放在眼里。
  
  “庞太师,既然你已提起。那本府便再问你。这叶统领是何时犯的案子?”
  “七个月前。”庞吉不疑有他,答得流利。却不料包拯立刻拍案大喝一声!
  “既是七月之前,为何当时不立刻报案!”
  
  一时之间就见霸道惯了的庞吉张了口瞪着包拯,跋扈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一截。
  
  “这……这……”他反倒看向叶朝枫,见那人根本连看都懒的看他一眼,终于气急败坏的一摔袖子,咆哮道,“犯人都已对杀人之罪供认不讳,你不将他收押开封府大牢倒是追问起我来了!包拯,你到底会不会审案?”
  
  无视他的存在,“叶统领,如若你有苦衷,尽可告诉本府,本府定查清此案还你一个清白!你自是无须替他人顶罪!”
  
  “不。完全没有。当日在庞府犯下案子的的确是叶某本人。威胁庞太师不可报案的也是叶某。”轻轻将庞吉的破绽拢了过来,叶朝枫镇定得更像一个引导者而非犯人。
  
  “那还请叶统领回答方才本府的问题。”包拯有些无奈。他知展昭深信此人,更是不愿相信叶朝枫没有理由的杀害庞府中的管家和侍妾。看这叶朝枫神色坦然却更添了包拯的疑惑。庞太师那不自然的神情也是让包拯确信此案不是那么的简单——只是如果叶朝枫像现在般一味承认并不辩驳,纵然是他包拯也无法判断事情的真相!
  
  “包大人,叶某当初为一己之私要挟太师并无其他目的,当是不必再问。叶某乃学武之人,杀那庞福与侍妾只是为了威胁太师而已。”
  
  展昭身形突然一震,似是想到了些什么。
  
  “你为何要要挟太师?!”
  
  庞吉再度猛然站了起来。
  “包大人还问那么多做什么!都说了是他威胁老夫!为何你却对这侍卫处处袒护?莫不是你开封府偏袒的习性又发作了?!被杀之人是老夫府里的管家和侍妾,他们莫不是人么?怎么弄的像老夫杀了他们再来告这叶朝枫般?!包拯!你若再不将这叶朝枫收押定罪,休怪老夫一状上告皇上,让皇上看看素来公正的开封府是怎么办的案!”
  
  他指着叶朝枫,手指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惧怕抖的厉害。“都说了,老夫那时候因为受这贼人威胁,混乱之中又得求来圣旨救你们开封府的展昭。你却恩将仇报,老夫府上人被杀了你居然偏袒这贼人!”他的话因为看到叶朝枫那凌厉的眼神而突然打住。
  
  听到这话,展昭的脸色一片惨白。
  
  莫不是……他为了救我,才杀进那庞府,要挟太师来救我么?这种想法一旦升起,就没有办法抑制下去。展昭却不知道,叶朝枫此刻转了视线,正带着深意注视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眉间已是一片痛楚茫然。
  
  刚刚被瞪得一愣,庞吉这才知自己说错了话。叶朝枫前面将话轻轻带过就是不想让人发觉杀庞福他们之时正是展昭下狱被令斩首示众的时候,他却被包拯的话给轻易激了出来。
  
  素来老奸巨滑的庞吉肚里暗暗衡量:难道这叶朝枫是真的不愿……罢了,我也是按照吩咐办事,如今只多说了一句,应是无碍。思及于此,庞太师又恨恨地加了一句。
  
  “总之,你若是再不将叶朝枫收押大牢判他死罪,休怪老夫告你开封执法不公!”
  
  话一说完,就见这老头退回了座位愤然坐下,却不再吭声,。
  
  包拯何其厉害,见庞吉神色便知道事有蹊跷,仔细想来七月之前庞太师的确是突然转了性子居然为了展护卫在皇上面前求情免了他的死罪。莫非……还未等他多想,原本静立着的叶朝枫终于又开口了。
  
  “包大人不必为难。杀人者偿命,不管目的为何,叶某终究是背负了两人的命。叶某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还请包大人降罪吧。”叶朝枫皱了皱眉,却干脆地说道。他知展昭已明白当日杀了那二人不过是种手段,最终目的是威胁了太师来救他。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不过顶多又让展昭添了份……不忍而已。
  
  “……知道了又怎样?难道你还会劫狱闹开封府救我不成?时至今日,也不可能再有任何挽回之余地了。”不着痕迹地躲避开展昭的眼神,似乎那眼神让他承受不起,“……这结局,不会有任何的差别……”叶朝枫的想法似乎是在自嘲,却更多的带了份奇特的冷酷。
  
  只是谁也不知这份冷酷,到底是对他自己,还是他人。
  
  一抬头,“包大人!请定罪吧!”他说得字字千钧,容不得包拯再有犹豫。
  
  “来人啊!”
  “有!”
  “褪下叶朝枫的官袍,收押重犯大牢!!!”
  
  随着一声令下,令签被丢了下去。木板着地的脆响却只让展昭的心彻底沉入深渊。
  
  其实,若是在平日,堂上之人都应看出来庞太师的态度古怪,简直像是又被人胁迫而在公堂上不得不为之。但,叶朝枫是为了救展昭而杀人,这个铁一般的事实搅乱了太多的东西。他那仿佛一心求死的奇特态度,更是完全地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
  
  展昭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叶朝枫被人押着,却依然笔直的身形慢慢的走出了大堂。
  他从来没有觉得过,开封府的大堂内竟是如此的阴暗,要不然门口的光怎么会如此的耀眼?
  
  直刺得他的眼睛火辣辣痛楚无比。
  
  但他黑而亮的眸子,一刻也没有离开那个背影。只想从那逐渐变小的影子中,看出些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
  
  
  在开封府审案之时,白玉堂却是赶到了月间楼。
  “白少爷,小的在敏姬姑娘的遗物中发现了一件和服,敏姬姑娘留书定要您去收,您看……”想起敏姬的小仆匆忙的赶来告诉他这消息,白玉堂陷入一片混乱。
  
  遗物?指定要我去收?
  想到敏姬那张美丽却凄惨的脸,他心头一紧,也加快了自己赶往月间楼的脚步。
  
  “白少爷,您可算来了。”那日告知敏姬最后调查对象的人早已在敏姬房中等候。手中提了那件蓝色和服的三丈腰带。
  粉色的樱花依然像是要飘坠下来。
  
  “你可知敏姬留这和服予我有何深意?”白玉堂看着挂起有如一幅画般的和服,挠了挠头不解的问。
  “这,小的也不知道,敏姬姑娘的话已带到,小的先走了。”白玉堂点头。继续看着那和服。
  想起敏姬穿着它像蝴蝶般飞舞。和他说话时右手会轻轻的绕着带子,动作妩媚而幽雅。
  
  带子?他的眼睛突的一亮!
  记得和服的腰上绑着粗重的腰带,上面还会插着装扇子的小小袋子。
  亮丽的扇坠会随着敏姬的动作摇晃,那时候还炫了他的眼睛……
  
  就是它了!
  白玉堂在手中的长长布料中细细的翻找起来,几次因为看到那美丽的花瓣几乎落下泪来。
  
  物是人已非。
  樱花凋零还会有明年的春天在等待他们。敏姬的死……
  却永远挽回不了。
  
  小敏,你想告诉我些什么?如果你在天有灵,保佑我能找到你留给我的线索。
  让我为你报仇!!
  
  在这里!仿佛受到了感应般,白玉堂的手触到了稍带硬质的扇袋。
  银色的扇袋被他从腰带的内里中找到。丝绸的触感此刻在他的手中却有些奇怪,似是当中夹了些什么。
  
  
  ………………
  
  
  开封府的重犯大牢,展昭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就在几日前,他还为了查探张干而来过。
  多少人或因追求名利,或因贪婪金钱,或因一时冲动犯下无可弥补的错误被关押于此。却不料,终有一日他害了最好的兄弟也被关在这里。
  
  曾经,幽幽冷光下,昏暗的牢房中,他们也如此地隔着木栏照过面,只不过如今栏外栏内换了位置。
  
  有一瞬间,惊觉世间沧桑,事事多变。
  
  “叶大哥,你会杀庞府中人,是不是因为要救我?”一种疼慢慢侵蚀,展昭此刻真的知道痛心是什么样的滋味。看见牢内那从始至终风清云淡的人,深重的愧疚痛楚的压上展昭的心头,狠狠的抓着他的意识,只让他透不过气来。
  
  叶朝枫抬起头来,见展昭的神情便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微叹口气,悠悠走了上来,隔着牢门对展昭道:“展兄,你何必在意庞太师说了什么。杀庞府中人本就是叶某的不是,太过意气用事又恨你当时不顾一切地顶罪。一命偿一命,叶某今日会在此处也是……”
  
  同样是一个人将被处以斩首之刑,但另一个人却不可能做出同样救人的事来。叶朝枫同时又自嘲地想,微笑依然停伫在嘴角。
  
  可他却是不知,此刻展昭的痛楚……只怕甚过他当日。
  
  他可曾了解,同样因为救不得。同样因为明明有能力却不能救,自己是被展昭所迫;但展昭,却是因为身为绝对的执法者而不能徇私,为己所迫。
  
  掩面救不得,血泪相和流。
  心中最深的血与泪,不是因为无能为力,而是,有力而不能为。
  心中最重的哀与痛,不是救不得,而是,不去救。
  
  无异于,自取刀,在心上刻下深深的一道痕。
  
  展昭脸色灰白,他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真的到了那天,叶朝枫被押上明晃晃的铡刀前,是怎样的一种情景!!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尽力嘶吼得让展昭只觉得神智快要炸开。
  
  叶大哥在公堂上已经坦然承认杀人,注定逃不过一死了!!!
  就连帮他平反的机会……也没有。
  叶大哥他……真的会在我眼前断头绝命?!真的没有一线希望了吗?!
  
  剧痛。
  
  我……我不能……像叶大哥当初欲救我一样放弃一切,不顾一切。
  不能吗……
  叶大哥是为了我才落得如此地步。我……害了他。
  我……真的不能救他吗?……
  
  叶朝枫此时终于看出了展昭似乎不同以往的心思,压抑住自心底升起的浓重苦涩,开口道:“展兄不要忘了,我――――最欣赏的就是你的坚定。”
  
  “我此生绝对不会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做出让你犹豫之事。这些话,我早已说过。”
  
  声音一变,“所以……我不会容忍也不要你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忍动摇。”他一字一字道,“还望你记清楚了。”这些话说得冰冷刻骨,却不知是要展昭郑重地记着,还是别有含义。
  
  展昭只觉得喉咙口一阵紧缩,强忍心中汹涌,“叶大哥……我……”
  
  “好了好了。不要摆出这样难看的面孔。”叶朝枫又露出微笑,“倒是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展兄你能成全。”
  
  “叶大哥请说。只要展某能够做到定尽力相助。”
  
  “我自知三日之内定将面对虎头铡……”说到这他见展昭身体又微微颤了一下,便继续说道:“但我还有一心愿未了,现在盼望展兄能帮我个忙。”
  
  “放心,绝对不是要你暂时把我放了,因为凭我的性格,真如此还可能回来吗?”他笑了起来。
  
  “若是叶大哥你真的如此开口,展昭一定应允。并且敢在包大人面前以性命担保,叶大哥一定会回来。”展昭突然抬头直视叶朝枫,双目是不容致疑的信任和痛楚。“展昭本就欠叶大哥一条性命。”
  
  叶朝枫怔了怔,黯然道:“认识了你这种人……看来确是我的劫数。”
  “不过,我本来就不是要离开这重犯监牢,而是想拜托你帮我去拿一样东西。”
  “只要你能去取来,我死而无怨。”
  
  “叶大哥……”
  “东西在我府中,是书房里的一个紫芸木盒子。你应该能轻易找到。”
  
  展昭离开后约一盏茶的时间,叶朝枫仍然默不做声的静静站在牢门旁,隔着木栅栏却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似乎……刚刚和展昭的这一面,就是诀别。
  
  他的平静下面,蕴藏的是最后的淡淡痛楚,但这最后一缕痛楚不舍却注定要被自己亲手扼断,平息于……选择的宿命中。
  
  诀别。
  
  斩断为诀,撕裂为别。
  
  毁掉了就不再回头,不能回头,也不容回头。
  
  许牢头见叶朝枫神色异样,知他是展昭的好友,如此英雄人物却将落个斩首下场,加上感动于他二人方才的一幕,心中早就横生出敬佩不忍。当下开口劝慰道,“叶大人,请勿要太担心,展大人定会不负你所托。”只希望能略微让他宽心。
  
  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后,叶朝枫的脸上,已是彻底的了断无牵挂,且终于浮现了一抹全局尽在掌握中的微笑,但他依旧开了口。“我倒不太担心他,凭他的武功……唉。”
  
  许牢头笑道,“我们展大人的武功啊,天下间应该没有什么能困住他。”
  
  “对,就算像他被囚禁在大理寺的那次……如果不是自愿承担罪名,他本可来去自如。其实……对于高手来说,天下的监狱都一样,不管是大理寺的,还是这开封府。”
  
  许牢头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却惊异地发现,叶朝枫伸手一动,锁着牢门的链子就“哗”地掉地上了。
  黝黑的铁链居然被他轻轻松松捏断,好像这只不过是一朵娇嫩的花。
  
  大惊之下他看着叶朝枫缓步从门中走到了自己面前。“叶大人――――你这是要――――”
  
  话音未落,许牢头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人已经往地上倒了下去。……不好……
  
  “许兄!!你怎么了!!”叶朝枫扶起动弹不得的人,故意大声道。
  
  这一声招来了在重犯牢房中执勤的其余四名狱卒。许牢头背对着他们,只听得到阵阵急促的脚步,抬头却是叶朝枫冷酷的双眼,冷得像雪原上盯着猎物的豹子,杀意乍现。但是自己,却无法出声示警。
  
  就在四人靠近的一刻,叶朝枫把许牢头一推,只优雅地翻掌一拍,双掌便穿过许牢头的肋间袭上其中二人胸口。人还未飞出,他便又已抽手,由上至下同时击中了那两人的天灵盖!他是早有预谋,下手既狠又准,仿佛他拍碎的不是人的头骨,而是集市中随便哪个摊子上的瓜。
  
  那二人霎时软绵绵的倒下,却是连轻呼都未有便已断了气。
  
  另外两人可能从未经历过如此大变,依然提着刀竟还在向前!就在他们发怔的,如疾燕掠过一线天的瞬间,一双比思维更快的手,一双可以碎金裂玉的手,彻底结束了他们一切的念头。
  
  这回,却只听的见喉骨断裂时,那独特的,沉闷的“咯啦”一声。
  
  夺去四条人命,只在弹指一挥间。那双手,只从黑暗中来,带了死亡的气息,不给人停留的机会。
  
  随即一切归位于无。
  
  “看来,因为有展昭在开封府的缘故,你们……一贯高枕无忧,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变故,对吧。”叶朝枫讥讽地俯下身,对全身穴道被封死的许牢头说道:“我不杀你,留下做个见证的活口。”
  “免得让展昭误会我是被人救走。”他笑道,“我到底是为什么故意来坐牢,麻烦您看个清楚,再替我转告他一声。”
  
  张干的单独囚室,就在最靠里的那一间。他本一直毫无声息地靠在墙边低头坐着,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懒得动弹。直到,自己的牢门被突然打开,有道高挑的人影斜斜地投过来,他才惶恐地抬头。
  
  这一下他竟然跳了起来。脸上憔悴尽去,取代的却是不敢致信的震惊,简直是又惊又怕。
  
  进来的人,却是一脸的从容微笑,似乎见到了多年未遇的老友。“斡朗铣大人,四年多没见,您竟然改名叫了什么张干啊。”
  
  “你……竟然……”这个张干面无人色,只能从喉咙中挤出几个破碎的字来。“你……怎么会……”
  
  叶朝枫风度未改,继续笑道,“我怎么会在这吗?我可是已经在宋国找了您三年多。斡朗铣大人您的确聪明过人,竟然想到躲在汉人的牢狱之中,只可惜还是让我找到了。”
  
  “本来我也不敢确定,但您的容貌就算在悬赏令上,我也一眼就可辨认出来。唉,那张悬赏令可费了我一番功夫才从开封府里拿出来呢。”
  
  “谁会料到昔日的辽国将军摇身一变成了故意伤人的案犯呢?”
  “看来,您这几年过得并不怎么样啊。”
  
  “你……你怎么会想到我……”“张干”似乎心有不甘,他到底也非凡俗之人,在此刻反而逐渐镇定下来,似乎想努力擎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绳子。
  
  叶朝枫琥珀色的眼睛闪过寒意,似乎看透了张干的心思。但他还是一扬唇角,“你以下犯上,毒杀我父亲,相信不会笨到在一个无法立足之地继续呆下去。其实当年,全国搜捕毫无结果后,我们就推测你一定是潜逃来了宋国。”
  
  “真是天大的玩笑,你居然会依赖最鄙视的宋人庇佑……不过宋国人海茫茫,就连都我顶着个武状元的头衔在这找了三年多,要不是……也不会被人怀疑上。宋土的确是个最好的藏身之地。”
  
  向他一伸手,“印章拿出来吧。我给你个痛快。”
  
  张干没有动弹,说道:“我现在已经是任人鱼肉,不管怎样都是相同结局,但我想知道一些事后你再杀我。”
  
  另一人也没流露出半点不耐,“你好歹也曾是我父亲的亲信,我的长辈。我自然会让您心服口服地去。”
  
  “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莫非是那夏戌良透露的?”
  
  叶朝枫仰头低声笑道,“他根本就不知我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以为我是接任的专门负责和他接头之人,自然会想方设法隐瞒你的存在。夏戌良早已叛国,他被你要挟怎么还敢泄漏半句呢?只要你牢牢掌握着那些书信和同样的印章,他绝对不敢也不会有妄念。”
  
  “不过,虽然不是他透露的,却是他无意助我。因为你除了早有往来的夏戌良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胁迫。你躲在监狱里办法虽好,却要留下案底。”
  
  “你知道为什么我当年冒着被庞太师认出的风险也要去考个武状元吗?因为普天之下,不管要干什么,权力,无论是大是小都绝对会有帮助。我一旦在此为官,查个人就会方便很多。”
  
  “陛下与我订的是五年之约,”叶朝枫叹了口气,“但我凭一人之力,查到你躲藏在此也用了近三年,不过我向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花功夫确信是你后又等到今日才下手。”
  
  “五年之约?”张干似乎又抓住了一个可以暂时延缓被杀的机会,“什么五年之约?”
  
  叶朝枫却并不言语。他像猎人打量陷阱里的动物般看了半会儿,轻笑道:“斡朗铣大人,您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啊,我向来只许成功,容不得失败。所以……那展昭早被我支出去,两个时辰之内是回不来的。您就……别指望拖时间了。”
  
  此言一出,张干的脸色彻底地成了死灰,如同一条被晾在岸上很久濒死的鱼,翕动嘴唇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叶朝枫态度一变,冷冷地说,“快把我要的东西拿来!否则,我的手段如何你想见识吗!”
  
  张干全身的力气随着最后一线希望的破灭而消失,意志崩溃地抬手略微指了指一侧。
  
  叶朝枫从床头的草垫下,拿出了一枚戒指。宝石闪耀着光彩,如一只破蛹粘血的深红色蝴蝶。戒指虽然漂亮,环却是为男人的粗手特别订造的,与少女如花的韵律,皙白如玉的手指实在不配。
  
  这样一对戒指的诞生只是为了将背叛和计谋联系起来。是一个人曾经通敌的罪证和另一个人曾经身份的代表。
  相互利用的两人都无法将它们毁掉,只能以不同的方式隐藏它们。
  但最后,两枚戒指被同一个人拿到。
  一个也许最懂得背叛和计谋的男人。
  
  “还有你的头,我也要带走。”
  这是张干的意识中,最后听到的一句话。带着笑意的声音。
  随后,温热腥甜的血液喷涌而出,……原来……被杀的人自己也可看见……
  来不及想完。
  黑暗。
  
  白玉堂将那扇袋的夹层急急翻开,竟然看到了一张折叠得细细的纸条!
  手有些不受控制地颤。难道其中记载的秘密,就是敏姬被杀的原因吗?
  他急切地一层层展开那张素白的纸条,一看。
  
  “花残月”这三个字首先跳入眼帘。这名字曾经是春雨江南中绝代丽人的标志;也是将一个喜宴彻底屠为腥红,残忍的代表。
  只知道她最后的故事,似乎终结于三十年前关外的风霜里。
  
  疑惑地再细看下去:
  三十年前花残月之所以远出关外后便失去踪迹,竟然是因为嫁了人。
  一个绝顶聪明美丽残忍的女人是懂得如何抓住优秀男人的心,和真正一生一次的保障。
  
  她嫁的人,是当时的辽国南垸大王耶律宏裕,尽管因为是汉人,没有王妃的名分,但也足够保护她宁静不被寻仇者打搅地度过一生。
  
  耶律宏裕对她宠爱非常,竟再也没有其他的妻妾。
  他们膝下只有一男一女。
  耶律宏裕在四年前被下属暗杀,唯一的子嗣,四年前也突然失去了踪迹。
  如果还活着,应该二十六岁。
  名叫耶律晁锋。
  
  耶律……晁锋……??
  晁锋??……朝枫??
  白玉堂猛然想起半年前去叶府时,从天窗窥到的那封信。
  信封上四个黑色的大字――――是“锋儿亲启”!!
  当时只是让他的思绪陷入混乱,现在,却是触目惊心!!
  耶律晁锋就是叶朝枫!!
  
  这一瞬间所有的迷雾如碎了的烟花般从心中爆霰:
  ……“我是大宋和辽人之间的混血”……
  ……他的轻功和我不相伯仲,但我怎么从来没在江湖上听说过叶朝枫这么号人物?……
  ……堂堂的四品官怎么混到这份田地……
  原来,他的混血,武功和神秘,是这样一个答案!!是这样的一个名字!!
  
  凭这张纸条上的秘密,他就无疑是逼死敏姬的凶手,甚至还是……
  那句话……夏紫龄咽气前极力挣扎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应该是:
  
  “救救展大人!!”
  
  他……他早在我最初去查杀人凶器的时候,那三天一直都跟在我身后!!
  
  所有所有的一切,原来只是叶朝枫这个角色在我和展昭面前上演的一出戏而已!!
  
  展昭!!
  展昭他知道这些吗?!
  白玉堂明知自己对叶朝枫从来都是怀疑戒备居多,但当真相毫不致疑地浮出水面时,他仍然感到不可扼抑的寒心铺天盖地袭来,深重得让他几欲站立不稳。
  可是展昭呢?
  将他视作知己,并且不自觉地因他而喜悦,心底信他无疑的展昭呢!!
  
  再也不敢想下去,白玉堂如风一样闯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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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昭吹第一人文选评论(评论于2019/6/4 9: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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