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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容纪念馆

《末代皇后婉容》-(五)

安龙祯 孟昭秋 赵滢

  五、静园风波
  到了醇亲王府,鹿钟鳞与溥仪握了握手,问他:“你今后
  是自称皇帝呢?还是用平民的身份?”溥仪当即便说:“还是
  用平民的身份吧!”鹿钟麟高兴地说:“那我们就保护你。”
  在北府,婉容住在东跨院,淑妃住在另一侧,溥仪则住
  在前院。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溥仪忙着重要的事情,所以,
  一次也没有去过婉容的院中,他与“后”“妃”三个人也没在
  一起吃过一顿饭。他既顾不上照顾于十一月二十一日出宫、住
  在寿固伦公主府的敬懿、荣惠两位皇太妃,也顾不上停在慈
  宁宫里端康皇贵太妃的灵枢。
  事实上,刚到北府的溥仪就在暗中策划事情。一天,溥
  仪只身来到北府门口。
  “我出府,瞧瞧姑姑去”溥仪向门口值班的丁营长说道。
  丁营长犹豫了一会儿,只好答应他:“可快点回来,这是上头
  交给我的任务。”溥仪到了荣寿固伦公主府,日本公使芳泽早
  巳在那里等候他了。
  第二天,婉容和文绣也来到北府的门口,“你们上哪儿
  去?”值班的大兵问道。“我们去找溥仪,”婉容和文绣恳求着
  说。两个大兵向丁营长请示,“这可不行。溥仪出去看姑姑还
  没回来呢!”丁营长斩钉截铁地说。
  还是北府管家张彬航解了围。他向丁营长解释:“溥仪已
  经当了平民,你能让人家两口子再分家吗?”正当丁营长还没
  有品出味时,张彬航已带着婉容和文绣离开了北府。婉容和
  文绣,哪里是到姑姑家找溥仪,而是去了日本驻华领事馆。在
  那里,她们见到了溥仪。
  这是郑孝胥、罗振玉勾结日本兵营竹本大佐和日本公使
  馆的芳泽并取得了陈宝琛、庄士敦的合作,把溥仪、婉容等
  安排在了日本公使馆内。
  溥仪“小朝廷”的架子竞在日本公使馆里搭了起来。什
  么奏事处、引见室和值班房都应有尽有。值得一提的是,就
  是在这“树倒猢狲散”的形势下,每日来叩拜、请安的王公
  大臣仍络绎不绝。
  郑孝胥为了妃念这一由他出力取得的成绩,特绘了一幅
  “风异”图,并请庄士敦、陈宝琛题了字。这图画的是风雨飘
  摇中的故宫角楼,有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和两棵苍劲、挺拔的
  古松。画上配诗曰:“风沙叫啸日西垂,投止何门正此时;写
  作昌黎诗意读,天昏地黑护龙移。”这时的溥仪感到安全多了,
  竟和日本兵营的竹本大佐等合了影。婉容也舒展愁眉,高兴
  地和日使馆的女眷们合了影。
  一天夜里,溥仪带了随侍,骑自行车来到紫禁城外,对
  着角楼发誓:“将来我必以一个胜利君王的姿态重新回到这
  里!”
  溥仪已感到郑孝胥和罗振玉之间有一定的矛盾。郑孝胥
  结交的某些日本人比罗振玉结交的要有实权。他和日本陆相
  南次郎、黑龙会首领头山满都交情都较深。但罗振玉的手段
  却也高明,他联合了溥仪身边的其它遗老们,专门攻击郑孝
  胥,结果使得这位曾画《风异》的郑孝胥,一气之下返回了
  上海。
  现在罗振玉可以大显身手了,他和日本公使芳泽商妥,于
  一九二三年二月二十三日夜,由日本使馆参赞池部和便衣日
  警的陪护,把溥仪送到了天津,住进了日租界的大和旅馆。
  溥仪的生父载沣整天焦急地等侯儿子的消息,又看到报
  纸上的一些报导,不由为溥仪的处境担心。他决定找母亲刘
  佳氏商量此事。母亲听了载沣的一番话,边哭边说道:“皇上
  出走天津,不知是福是祸;又不知皇后和淑妃现流落何处?她
  们都还年轻,不晓事理,时间一久,又恐生意外! ”帝王之家
  也和平民百姓一样,祖母既惦念皇上孙儿,也惦念孙子媳妇。
  母亲对载沣发话了:“载沣,我看把载涛也叫来,共同商
  量一下。马上派管家张文治即日启程去天津,将皇上、皇后、
  淑妃的行踪和下落打听清楚。”
  说来也巧,溥仪也急着要把情况告诉父亲和祖母,遂派
  了随侍杨宗光到北府票报。杨宗光行过了请安大礼,便说:
  “万岁爷派奴才前来凛报王爷,皇上和主子们现安住在天津大
  和旅馆,请王爷免去悬望。”
  载沣急不可待地迫问:“皇上……此行……天津,究竟作
  何打算?”“回王爷的话,奴才只听到皇上讲要去英租界的戈
  登路居住,并在近日出洋留学。其它的事,奴才概不详知。”
  载沣听完,便结结巴巴地说:“张文……治,杨……宗光,
  你二人立……刻去准备,随我赶赴;….•天津。”
  好在天津离北京近,晚上七点左右,载沣一行就匆匆赶
  到了大和旅馆。溥仅见醇亲王驾临,便忙令随侍退下,给亲
  王行了父子大礼,又将婉容、淑妃召来,给王爷请了安。
  载沣便问溥仪:“听讲,皇上近日准备出……洋,我看此
  事……甚为不妥。”载沣越讲越生气,口吃得也就更严重了。
  “自宣……统逊位以来,诸……诸……王公大臣,都把‘复号
  还宫’之希望……寄……寄托于皇上,你……你怎能轻信罗
  振玉的……蛊惑之言……而置陈,朱等……等忠良之语……
  于不顾。如此妄举……实……万轻所致。难道你忘•....•记
  了德宗景皇帝临终之……之嘱吗?”
  载沣对溥仪从小严格管教,溥仪也格外怕他三分。此时,
  溥仪像做错了什么大事一般,他又想起当年要逃往法国大使
  馆被亲王阻止的一幕,他感到自己太轻率了。既然亲王出来
  干涉,其中必有道理。溥仪听了父亲严励的训斥,便吩咐皇
  后、淑妃等人退下。,
  溥仪向父亲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父亲息怒,您所言
  极是。出洋之事,实因轻信了罗振玉的话,才做出如此春举。
  我一定不辜负诸王公大臣所寄予的希望,‘恢复祖业’乃是我
  终身奋斗之目标。”溥仪向亲王痛下决心,马上叫人将已买好
  的船票退掉。
  载沣说:“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我想与载涛、载洵一起迁居天津,有些事便可随时商量
  了。”载沣又说了一句。
  “父亲如能前来,我等甚是高兴。英租界戈登路有一幢房
  子, 就供您与载涛、载洵用吧!”
  一九二五年二月十七日,溥仪离开了大和旅馆,搬进了
  日租界宫岛街前清名将、湖北提督、武昌第八镇统制张彪的
  别墅里。
  整个庭院占地二十亩,环境幽雅,风格别致。庭院正中
  有一幢八角八底的洋房,二楼平台两侧,筑有对称的角楼。在
  楼前开阔地两端,修有八角飞据的亭树。婉容、溥仪住在楼
  上,文绣住在楼下。
  园主人张彪得知溥仪来到了天津,就腾出了这所游艺场
  给溥仪居住。年过七旬的张彪,当年曾是驰骋疆场的将军。他
  为了表示对清室的一片忠心,每天清早起来就里里外外地打
  扫院子。溥仪为了感激这位老将,就把这个别墅取名为“张
  园”。
  溥仪和婉容来到天津这个最大的商埠之地后,已经完全
  忘却了鹿钟麟“逼宫”时那种可怕的情景,开始了自由自在
  的新生活。
  溥仪买进了二辆轿车和一辆赛车。一辆淡青色的赛车,专
  供出游兜风使用;一辆蓝色的大轿车,专供冬春两季使用;一
  辆黄色的的高级轿车,专供夏季出游和迎宾使用。
  一九二三年九月,天津一家报纸登载南开大学附近,时
  有强盗出没,掠劫财物,危及民生。警察出动缉拿,亦无结
  果。
  溥仪的侠士精神油然而生,他带着手枪和随侍们前呼后
  拥乘三辆轿车,便向南开大学方向驶去。溥仪坐在司机旁,机
  警地向马路两侧巡视着……
  忽然,在校园近处的马路边,有几个人影在移动。溥仪
  便命司机加大油门,迅速地赶了上去。到近处一看,原来是
  三个拿着书本的学生,溥仪判断这决不是强盗。所以他们又
  在附近的马路上转了好几圈,仍不见强盗的影子,只好败兴
  而归。
  溥仪买了三台钢琴,一台放在婉容的琴房中;一台放在
  淑妃的琴房中;一台放在自己的琴房里。
  从此以后,张园又响起了婉容那优美动听的琴声。当时
  张园中有两位崔小姐——即崔慧茀和崔慧梅,她们是专门来
  教婉容音乐和绘画的。崔慧茀聪敏过人且“读书一目十行,过
  目不忘,精于音律、绘画、刺绣,是晚清两大才女之一”;崔
  慧梅亦美貌聪明,才学横溢。
  婉容与崔氏姊妹感情甚为融洽,她们整天在一起学习音
  乐和绘画。
  慧茀小姐教婉容弹古调歌曲,也弹流行新曲。婉容擅长
  的还是《玉树后庭花》和《春江花月夜》等古曲。每当婉容
  弹起来十分熟练,幽雅动听。
  婉容不仅学得认真而且也教授给慧茀、慧梅一首满清的
  国歌。这是顺治帝入关前流传的歌曲,歌词和曲调凄凉婉转。
  过去,只有当外国元首访清时,皇上才命老宫女演唱。
  崔慧梅小姐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婉容教她们唱的歌,“凉
  风吹夜雨,萧飒动寒林。正在高堂宴,难忘迟暮心。军中一
  剑舞,塞外动箔音。不作边城将,虽知思义深。”她也还清楚
  地记得婉容优美动听的歌声……
  婉容最高兴的是溥仪买了几台留声机。这样,她就可以
  尽情地听梅兰芳演唱的京戏了。当然,她最爱听的依然是在
  自己大婚那天,梅兰芳登台表演的“霸王别姬”。
  溥仪还很欣赏“MARCH”(即进行曲);淑妃却整日在欣
  赏流行歌曲;他们是各有所好,各有所为。
  溥仪和婉容经常到天津惠罗公司去购买舶来品。那些职
  员起初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一见他们用丝带系着碧绿的
  玉石时,方知是贵客上门了。因为人们知道清宫中的皇亲国
  成都鄙视黄金,所以不以金链佩饰物,而是用丝带系宝石来
  佩戴。公司里的职员们纷纷殷勤相待,热情服务。当然,这
  样,他们买的东西也就更多了。、
  有一次,溥仪心血来潮,单枪匹马地去逛惠罗公司,给
  婉容买了一块钻石手表。为了赶时髦,他叫职员在手表上刻
  上“I Love You”的英文字样。第二天,他派太监去惠罗公司
  去取表。太监发现手表背后的金壳面上多了一行英文字,以
  为是商标,便向职员询问。职员便认真地读给他听,但不好
  意思向他说明其中文的含义,太监也没有想到是这个意思,就
  高兴地跑了回来。一进入内庭,他急不可待地喊道:“皇上,
  皇上,您买的‘I Love You牌手表十分标致,奴才已带回来
  了。”
  大家听后都欲笑不得,只好用手捂嘴笑。这哪里是商标
  啊?分明这是“我爱你”的意思。溥仪的秘密被揭穿了,一
  阵阵面红耳赤;婉容咯哈笑个不停,一股爱的暖流涌上心头。
  此刻,只有淑妃文绣,心里不是滋味,只好装作听不见,看
  不到了。不过,在心灵深处却刻下了难以忘却的一页。从此,
  这个太监,便得了个“I Love You”的绰号。
  当时溥仪和婉容上街兜风,都要到外国商店去看看,看
  见什么都感到新奇,并且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据二格格韫和回忆:“在天津时,我和妹妹们常去婉容那
  儿玩。那时候,婉容精神比较好,只是胃不大好,吃不了多
  少东西,稍显瘦些。婉容常带我和妹妹上街去买东西,有时
  买些布料,做衣服。有时,溥仪就坐在车里等我们。”
  在张园时,溥仪经常带婉容到天津著名的德国“起士
  林”餐馆去吃西餐。因为他们早在宫中就爱吃西餐了。所以,
  刀叉使用自如;面包、牛奶、奶油吃起来非常香甜可口。他
  们还将这家餐馆中著名的厨师王丰年请到了张园,为他们做
  西餐。
  就是这个王丰年,一直跟着溥仪到了长春。直到祖国解
  放后,他还在长春开了个“乌苏里”大餐厅呢!
  当时在天津的上层社会中,打网球要算是最时髦的运动
  了。溥仪可算得上是最赶时髦的人了,他雇用了著名的网球
  选手林宝华做“陪打”。
  一次, 溥仪一行参观网球表演赛,被著名记者徐铸成发
  现了。他在《报海旧闻》一书中,曾生动记下了这一场面。他
  写道:’
  “那是在一九三○年春天,我编辑《大公报》教育新闻版,
  体育新闻是主要内容。有些重要的比赛,我也去采访。有一
  天听说当时的网球健将林宝华、邱飞海(曾获远东网球单打
  冠、亚军)将在英租界球场举行表演赛,我欣然去参观。
  球场不大,只有一个场地,两对面各有一木制看台,座
  位不过二三百个。
  我正在凝神欣赏林、邱对打的球艺时,忽然旁边一位观
  众说:“看!像是宣统皇帝来了。”霎时间,全场的视线都移
  向门口,只见八、九个人走向对面看台,簇拥着一个着黑色
  西装的人,三十上下:年岁,瘦长条子,脸色灰里带黑,架着
  一副墨绿眼镜。后面伴随着两个少女,一个丰容盛翦,一个
  纤弱苗条。不用说,那就是溥仪和他的“皇后”婉容和“贵
  妃”文绣了。听观众的议论,才知道这位“皇帝”也喜欢网
  球,自从林宝华(原是南洋华侨,远东运动会后长期留居上
  海)到津后,不时被请去静园伴打,也算是一个“上书房行
  走”的师傅吧。”
  徐铸成先生栩栩如生的描绘,使人们看到当年溥仪带着
  妻妾在天津市抛头露脸的情景,也看到这一伙知名人士当时
  在天津人们心目中的位置。
  溥仅更喜欢打高尔夫球。一次,他带着皇后婉容、淑妃
  文绣和四个格格去高尔夫球场去打球,三妹银颖失手用球杆
  碰破了溥仪的左眉梢,一时鲜血淌了出来,婉容和三格格同
  时用手帕捂住溥仪的伤口。婉容吩咐随侍李国雄:“快去把车
  子开来,送皇上去德国医院。”不大功夫,车子便开到了德国
  医院,医生的治疗措施是缝合伤口,防止感染。而溥仪伯留
  下疤痕,坚决不肯。婉容也同意他的想法。德国大夫没办法,
  只好敷药包扎。后来真的留下一块小小的疤痕。
  溥仪和婉容都非常喜欢三格格,后来每当溥仪和婉容开
  玩笑时,只用手指指眉角,三格格便脸红了。
  三格格回忆到婉容时说:“她很喜欢养小动物,她还养了
  个很小很小的猩猩……”当时,在张园,溥仪、婉容养了不
  少珍奇异兽,在走廊一端有一头三英尺高的白猿,这也是婉
  容很喜欢的动物。一天,一个太监喂它时,它不知为什么,忽
  然对着太监的手腕就咬了一口,痛得太监高声呼救,被皇上
  听见出来察看,不禁骂了一声:“孽畜该死!”
  白猿听见皇上骂它该死,便似通人性的样子,一连十天
  都不肯吃东西,结果真的饿死了。婉容看见饿死的白猿,流
  下了眼泪。
  在张园期间,社会治安不大好。为了安全,经一个名叫
  许兰洲的推荐,溥仪收留了霍殿阁当了武术教师并兼做护卫。
  从此,在溥仪带领下,张园刮起了一阵习武之风。溥仪
  和随侍们都跟着他舞枪弄棒、踢腿打拳,张园东侧的戏楼,已
  经变成了武术馆。
  溥仪对霍殿阁的霍家拳的绝技十分赞赏,他从迎面拳、迎
  面掌、撑锤、劈掌等开始,一招一招地演练。大约有一个多
  月时间,天气渐渐凉了,溥仪又犯了“兴不长”的老毛病,就
  不再练了。随侍们却还在坚持练习。
  溥仪的安全感增加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吉
  祥的事情。溥仪等到天津,真可谓悠哉悠哉大有点“乐不
  思蜀”了!可是,麻烦的事又发生了。
  因为溥仪和婉容,天天逛商场,见什么就买什么。正像
  溥仪在《我的前半生》中所写到的“婉容本是一位天津大小
  姐,花钱买废物的门道比我多,她买了什么东西,文绣也一
  定要。我给文绣买了,婉容一定又要买,而且花的钱更多,好
  像不如此不足以显示皇后的身分。”后来溥仪不得不规定她
  们的月费定额。自然,给婉容的数目要比文绣的多一些。“记
  得起初是婉容一千,文绣八百,后来有了困难,减到三百与
  二百。”至于溥仪自己花钱,那当然没有什么限制了。
  “由于这种昏天黑地的挥霍,张园又出现了紫禁城时代的
  窘状,有时竞弄得过不了节,付不出房租,后来连近臣和
  ‘顾问’们的俸银都开支不出来了。”
  溥仪在天津的这种生活曾引起过陈宝琛、胡嗣援这些遗
  老们不少的议论。可他们对“皇上”这种无度的生活,像无
  限制地买东西,他们从不反对;和外国人来往,他们也不反
  对;但是溥仪到中原公司去理个发,或者间或去看一次戏……
  这些遗老们就非要苦谏一番。胡嗣援一次竟因屡谏不改,而
  提出请求告退的奏折,其中曾提到:“……前者臣以翠花俯临
  剧场,外议颇形轻侮,言之不觉垂涕……近来商场酒肆又
  传不时游幸,罗振玉旦扬言众中,谓有人亲见皇上至中原公
  司理发……”胡嗣援者先生最后竞提出恳思开去驻京办事处
  一差。
  胡嗣援上奏的内容都是事实,他提到的“俯临剧场”,那
  是溥仪和婉容到开明戏院去观看梅兰芳演出《西施》这出京
  戏。婉容是梅兰芳京戏的绝对爱好者,平素就常听梅兰芳的
  京戏唱片。今,梅大师演出《西施》,那是一定要去看的。溥
  仪对梅兰芳也尊崇备至,他和婉容经常研究着梅氏的念白、唱
  腔、舞蹈以及音乐融为一体的高超艺术,依然是在他们大婚
  时,在观看“霸王别姬”时那种感慨不已的赞叹……
  按理说,年轻的帝后能经常在一起看看戏,看看电影,这
  是夫妻和睦、生活和谐的表现,本不应有什么非议。可这位
  胡老先生却以“大失帝王威仪”为由,硬是坚持他的奏谏是
  正确的。终经溥仪再三挽留,并赏了他狐皮筒子,才算使他
  安下心了。溥仪在中原公司理发引起胡老先生的又一次辞职,
  也是采取赏赐办法解决的,溥仪还被他称赞为“从谏如流的
  英主”。
  一九二五年九月二十七日,婉容过二十岁生日。其父荣
  源别开生面地提出要邀请一支洋乐队来演奏。遗老丁仁长闻
  讯赶来向溥仅进谏道:“洋乐之声,内有哀音,万不可在皇后
  千秋之日演奏。”。溥仪准奏且赏赐他二百块大洋。用物质奖
  赏进谏大臣的做法就这样产生了。
  一九三一年盛夏时节,长江两岸数省发生严重水灾。溥
  仪捐赠一栋楼房,婉容也捐了一串珍珠,以贩灾民。这件事
  引起了社会上的轰动,京、津、沪的报纸上刊登了“皇后”的
  玉照和那串珍珠。《大公报》以“溥浩然夫人损珍珠贩灾”为
  题做了报导:
  “昨日下午(一九三一年旧历八月初九)陈曾寿先生至本
  社,据谈溥浩然夫人对江淮灾民极为关切,久思加以赈济,只
  以手乏余资而末果。至昨为本社代收本埠赔款之最末一日,溥
  夫人遂慨然将其心爱的珍珠一串捐出,托陈先生送至本社变
  价助赈。并以鄂省灾情最重,嘱以珠价赈鄂,此珠串共有一
  百七十二颗,当初系以二干五百元购得。当由本社同人偕同
  陈先生至金店变卖,因市价与原价较差,末便贸然处置。侯
  商得溥夫人同意再行办理。珠串现存本社,附图即此珠串之
  写真。溥浩然先生方以楼房助服,溥夫人复捐珠串为灾民续
  命,仁心义举……社会上云阔太大不乏富逾溥夫人者,益闻
  风兴起。”
  婉容早在一九二三年十二月上旬,在北京时就曾向“北
  京临时窝窝头会”捐赠六百元大洋,以服济灾民,受到社会
  各界的好评。因此,在天津以珍珠贩灾理应赢得社会舆论的
  称赞。
  溥仪在《我的前半生》中曾写道:“说起文绣和我离婚这
  一段,我想起了我的家庭夫妇间的不正常的生活。这与其说
  是感情上的问题,倒不如说是由于张园生活上的空虚。其实
  即使我只有一个妻子,这个妻子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意思。因
  为我的兴趣除了复辟,还是复辟。老实说我不懂得什么叫爱
  情,在别人是平等的夫妇,在我,夫妇关系就是主奴关系,妻
  妾都是君王的奴才和工具。”
  其实,文绣早在宫中就流露出她那痛苦惆怅的心情。她
  在《哀苑鹿》一文中曾写道:“……忽闻围鹿,悲鸣宛转,倪
  而视之,奄奄待毙,状殊可怜……如此鹿在园内,不得其自
  由,犹狱内之犯人,非遇赦不得而出也。”这已明显地暴露了
  她那内心的困惑和渴望。这当然是溥仪给她带来的不幸。
  她的离婚原因,正如文绣自己写的:“事帝九年,末蒙一
  幸,孤案独抱,愁泪暗流,备受虐待,不堪忍受,今兹要求
  别居,溥氏应于每月中定若干日前往一次,实行同居,否则
  惟有相见于法庭。”这岂不是正常女性的正当要求吗?无需别
  居,只要求每月能去关照一下,也不至于闹出“把子革命”的
  丑剧来。
  平素表面不露声色,但却颇有心计的文绣,对“著首妃
  后”的往事,总难咽下。而女生特有的妒忌心理更使她感到
  有苦难言。但溥仪却不理会青春少妇的心情,一味任着性子
  开玩笑。
  文绣住在“长春宫”时,溥仪曾将一个年逾花甲的老翁,
  用手抠着脚趾泥并放在鼻子底下闻着,而对面又有一个顽童
  望着这老翁在发笑,这样的一个很特别的泥塑像放在文绣的
  寝官的桌上,用“闻臭”来隐喻“文绣”名字的谐音,大开
  其淑妃的玩笑。
  类似这样的玩笑,在溥仪和文绣之间却时有发生。一次、
  两次谁也不会念念不忘,可是时间一长,文绣就觉得皇上在
  戏谑她,心中很忧郁,性情也越发冷漠和孤僻。溥仪的妹妹
  们来宫里和婉容嬉游玩耍时,文绣总是一人呆坐在寝宫里生
  闷气。
  到天津以后,溥仪几乎是天天领着婉容和妹妹们逛商场、
  打高尔夫球、骑马、开汽车。在一些社交活动中,都没有文
  绣的份。文绣早就采取“敬而远之”的政策,总是躲得远远
  的,免得生闲气。
  文绣后来回亿起这段成年累月坐冷板凳的生活时,曾痛
  苦地说:“溥仪和婉容住二楼,我住在楼下会客大厅南边的一
  间房里。虽然我们住在同一栋楼房里,无事谁也不和谁来往,
  好像马路上的陌生人一般。婉容成天摆着皇后的大架子,盛
  气凌人。溥仪又特别听信她的话,我被她们两人冷眼相待,我
  和溥仪的感情也一天比一天坏了。”
  以后的事实正像文绣说得那样,日趋严重了。在天津那
  几年,溥仪与租界地的英、法、意、日等国的领事及驻军司
  令官等人的关系都比较密切、经常来往。那些众多的烫金的
  请柬,像雪花似地飞来,这些无异都是邀请溥仪和婉容的。
  “他们应邀出席阅兵典礼、晚宴、婚礼和舞会,悠哉游哉,快
  乐非凡。”而他们从没有把文绣放在眼里,他们已经取消了文
  绣足登大雅之堂的资格,甚至以此为快。
  一九二六年九月的一天,文绣曾在溥仪书斋的写字台上,
  看到了一份邀请信,仅将原文录出:
  宣统皇帝陛下:
  您或许已经得悉,英王之四子乔治王子现在在英国海军
   里服务。现已乘战舰来此间,并已去北京做短期访问,他预
  期即将返津。同时,“彼得斯飞”号军舰舰长与其夫人将以莫
  大的荣幸邀请陛下与皇后来舰与乔治王子会晤,尔后,在甲
  板上同进晚餐并将为王子殿下安排一个“夜晚的活动。陛下如
  愿接受这一邀请,我将立即通知“彼得斯飞”号……及舰长,
  他将尽力为您与乔治王子的会啥做好安排。
  陛下最忠顺的仆人
  H•W•伍特海德(签名)
  1926年9月6日于天津
  当溥仪和婉容应邀参加这次晚宴的汽车刚好出门时,文
  绣正在园中漫步,她一眼看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婉容尤其是
  她那份得意忘形的神态,文绣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痛苦和
  悲凄使她几乎晕倒。她只恨自己为什么偏偏撞见这个场面?不
  仅婉容如此目中无人,连溥仪对她也好像不曾相识一般。
  这次在军舰上的会见,溥仪赠送给英皇四太子一册装磺
  精美的《西湖风影入溥仪与婉容还分别同英国领事、英军司
  令官、英皇四太子、军舰长及其女眷们照了一张张妃念像。
  溥仪、婉容真是痛痛快快地风光了一番。但是,文绣心
  中受伤的裂痕就像那军舰划破的波涛越来越宽了。
  在这种冷冷冰冰的日子里,文绣对溥仪依然是尊重和温
  情的。一九三一年春天,文绣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顶撞了
  溥仪几句。嗣后却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于是她给溥仅写了一
  封短信:
  “吾爱呀,妾今悔甚,不应言此,切望吾爱原谅。妾实不
  愿此,吾爱如不相信可屈指算,今已八载有余,妾又何尝言
  过?即或背地有一句怨词,随吾爱!妾即三尺挂梁间,妾亦
  瞑目九泉……”
  张园时的婉容却也真的容不得文绣了,婉容绝不容许溥
  仪除了自己还爱别人,婉容天天让溥仪发誓不爱文绣。
  事情偏偏凑巧,婉容也写了一封短信给溥仪。全文如下:
  “呜呼吾爱呀!倒是怎样好?如果余自己牺牲,虽卧病床
  然良心甚慰;如果旁人为余牺牲,余实不知其所以。吁磋吾
  爱乎!不知吾爱心中到底怎么感想?
  思想起来,不觉今人好狠,绝不该将余嫁与有妇之夫。即
  言前数年在张园,吾疑吾爱与淑妃要好时,余心甚悲。终日
  终夜终时终刻无一时不是悲泣,忧思成疾,头痛难眠,遂有
  今日之神经衰弱。可是,余亦未曾言过,余……未曾怨过。余
  每见人必大呼!余实无路,余愿死!母呼儿,余愿死,北府
  母呼儿,余愿死!”
  溥仪看了文绣的信无动于衷,而看了婉容的信却大不相
  同了。他向婉容发誓:“余恨不得将我们之障碍物淑妃等都杀
  宰了!”“就是再送来八百个西施余亦不爱!”
  溥仪真的实现了自己的诺言,置文绣于不顾,只是捧着
  婉容打转转,哪里还有文绣的位置呢?
  “如果从表面现象上看,文绣是被‘中宫’挤跑了的。这
  虽非全部原因,也是原因之一。”这是发自溥仪内心的话。仅
  就婉容的思想来看,她是坚决主张一夫一妻制的。当时婉容
  求的占辞充分地反映出了她的心理状态:
  “吾仙师叫金荣氏(指婉容——作者)听我劝,万岁与荣
  氏真心之好并无二意,荣氏不可多疑,吾仙师保护万岁,荣
  氏后有子孙,万岁后有大望,荣氏听我仙师话,吾保护尔的
  身体,万岁与端氏(指文绣——作者)并无真心真意,荣氏,
  你自管放心好了。”无异,婉容对这占辞寄予了无限希望
  后来,在“静园”中发生的几件事,对文绣与溥仪离婚
  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一次是由于婉容的嫉妒引起的。文绣进宫以后,几乎是
  每天都要为皇上梳头。溥仪每次到文绣“寝宫”都与文绣温
  存一番。一次,文绣理了个新式发型,她便请皇上品评一番。
  事情也真凑巧,正当溥仪和文绣谈得开心之际,却被正路过
  这里的婉容看见了,又是“亲近文绣,冷落自己”,她的“醋
  意”大发。所以,她每次经过文绣的“寝宫”时,总要在其
  窗前停留一会儿,听听溥仪是否在房里,有时还说些粗野辱
  骂的话,甚至还吐上几口唾沫……文绣毕竟是皇上的妃子,对
  婉容这种无理刁难极为不满,不但例行的请安不行了,而且
  也从不向婉容皇后打招呼,她们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互不
  相容”的地步。
  另一次是文绣从街上买东西回来,正巧碰上搏仪和婉容
  正在一起。文绣倔犟的脾气,皇上是深知的,她只给皇上请
  了个安,溥仪说:“你回去吧!”文绣就向自己的居斋走去……
  婉容见状,非常恼火,硬说文绣从背后朝她唾了一口,她认
  为这真有辱于自己娘娘的身份和尊严,就吵闹着要降罪于文
  绣。溥仪没有主见,即命随侍李国雄去质问文绣:“为什么要
  唾皇后?不明事理,可恶!”李国雄为难地照办了。他越过两
  楼中间的通道,叩开了文绣的房门。
  “淑妃听旨!”文绣虽听出是李国雄的声音,但听见是皇
  上下旨,便规规矩矩地开门迎接,垂手而立。
  “皇上派我来问你:‘为什么要唾皇后?不懂人情事故,太
  可恶!”李国雄分明是“照本宣科”,他说完后就径直回到溥
  仪的身边待命去了。
  文绣听旨后,犹如晴天霹雷,皇上、皇后合起来,无情
  无义地冤枉她,真是伤心透了。她呜呜咽咽哭了半天……
  就在这件事后,文绣乘机出走了,并通过律师提出与溥
  仪离婚的要求。
  这时,溥仪才大吃一惊,当真开了大清祖制数百年的先
  例。“九五至尊”的“皇上”岂能与把子对薄公堂?
  最后双方达成了庭外解决的协议:
  一.自立约起,双方完全脱离关系;
  二.溥仪付给文绣五万五千元终身生活费;
  三.允许文绣带走常用衣物和用品;
  四.文绣返回母家居住,永不再嫁;
  五.双方互不损害名誉;
   六.文绣撤回要求法院调解的诉状,今后不得再提出诉
  讼。
  最后,做为“皇上”的溥仪仍然没忘记,在离婚契约上
  批上了几个大字——“上喻:废淑妃为庶人。”
  一九三一年八月二十六日,天津《国强报》登载了题为
  “溥仪妃子离婚”的评论。文章中报道:“……溥仪的妃子因
  为帝后的虐待、太监的威逼;因为自杀未遂,在二十五日下
  午三时设计逃出,聘请律师要求离婚……”
  淑妃文绣与溥仪离婚的消息,不径自走,一时间内轰动
  了整个平津地带,各报都把“妃子离婚”作为猎奇性的新闻,
  纷纷扬扬地传播开来。“溥仪之妃革命——保障人权,要求离
  异”、“亡清淑妃致其族兄文场之一封书”、“……主调解”等
  等文章,在各报刊上均可见。
  “妃革命”震荡了海河两岸,震动了平津大地。
  这就是我国历史上,首位向皇帝提出离婚的“妃子革
  命”。改造成为公民后溥仪才认识到:“文绣从小受的是三从
  四德的教育,不到十四岁,开始了‘宫妃’生活,因此‘君
  权’和‘夫权’的观念很深。她在那种环境中敢于提出离婚,
  不能说这不是需要双重的勇敢的行为。”
  文绣离婚后,兴办了一所小学校,把毕生精力献给了下
  一代。这位末代皇妃过了二十年平民生活,在一九五三年过
  早地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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