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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点苏轼与苏辙的兄弟之情——读吴瑞武《中秋明月人尽望》有感朱永嘉 (2018-09-24 19:31:15)[编辑][删除]转载▼ 吴瑞武兄《中秋明月人尽望》一文甚好,文章开头所引苏轼词句作于熙宁九年,怀念其弟子由,次年中秋苏轼与苏辙在徐州相聚,次日二人即将分别,苏轼复作《水调歌头》一词,其引文云: 余去岁在东武(即密州),作《水调歌头》以寄子由。今年子由相从彭城(即徐州)百余日(自四月至八月中秋),过中秋而去,作此曲以别。余以其语过悲,乃为和之,其意以不早退为戒,以退而相从之乐为慰云耳。 那么我们先了解一下此词的背景,即苏辙所作的《水调歌头》及其《逍遥堂会宿二首并引》二篇,便可知道苏轼在熙宁十年中秋再作《水调歌头》之原由。当然,后面这篇《水调歌头》之社会影响不如熙宁九年那篇深远,但其中兄弟之情感人颇深,如果把兄弟二人前后三篇《水调歌头》对照起来赏读,则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先录苏辙在熙宁十年中秋所作《水调歌头·徐州中秋作》于下: 离别一何久,七度过中秋。去年东武今夕,明月不胜愁。岂意彭城山下,同泛清河古汴,船上载凉州。鼓吹助清赏,鸿雁起汀洲。 坐中客,翠羽帔,紫绮裘。素娥无赖,西去曾不为人留。今夜清尊对客,明夜孤帆水驿,依旧照离忧。但恐同王粲,相对永登楼。 接着苏辙还写了《逍遥堂会宿二首并引》: 辄幼从子瞻读书,未尝一日相舍。既壮,将游宦四方,读韦苏州诗,至“安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恻然感之,乃相约早退,为闲居之乐。故子瞻始为凤翔幕府,留诗为别,曰“夜雨何时听萧瑟”。其后子瞻通守余杭,复移守胶西,而辙滞留于淮阳、济南,不见者七年。熙宁十年二月,始复会于澶濮之间,相从来徐,留百余日。时宿于逍遥堂,追感前约,为二小诗记之。 逍遥堂后千寻木,长送中宵风雨声。误喜对床寻旧约,不知漂泊在彭城。 其二 秋来东阁凉如水,客去山公醉似泥。困卧北窗呼不起,风吹松竹雨凄凄。 这个时期苏氏兄弟俩相聚的经过,是熙宁九年末,苏轼被免密州任,密州在今山东的诸城。苏轼于年末离开密州,熙宁十年到京师述职,先在济州(今山东济南)停留了一个月,之后到郓州(即东平),到二月十二日改知徐州。他先去京师汴州,而苏辙则自汴京来迎接苏轼,二人在澶濮之间相遇,然后一起去京师。但到了汴州,朝廷不让苏轼入城,要他直接去徐州。他们在城外停留了一段时间,苏轼应王晋卿之约,在京郊停留了几天,然后与苏辙一起去徐州,四月间抵任,过完中秋,苏辙才离开徐州。苏辙在徐州中秋所作《水调歌头》上片叙述他们在徐州相处的情况,他们一起在徐州东门外泛舟于清河之上。下片的“明夜孤帆水驿,依旧照离忧”,是说他们兄弟二人又要分手了,他要乘舟回京师去了。末二句是他对未来的前程不看好,讲到王粲在荆州刘表那里,写了那首著名的《登楼赋》。王粲是建安七子的领军人物,十七岁时去长安,见到蔡邕,被蔡邕称为奇才,自叹不如。董卓之乱以后,他投奔荆州的刘表,但刘表昏庸无能,王粲感到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作《登楼赋》,反映了他怀才不遇的心情,所登之楼是麦城城头之永登楼,即今湖北当阳楼。苏轼在熙宁十年那首《水调歌头》引文中讲子由“过中秋而去,作此曲以别余”,“以其语过悲,乃为和之。”“过悲”二字是指对时局和兄弟相会的机会过于悲观,具体便是讲“但恐同王粲,相对永登楼”。 至于《逍遥堂会宿二首并引》,引文叙述兄弟二人相处的历史,从苏轼始为凤翔府幕府,留诗“夜雨何时听萧瑟”起,一别七年不相见,其言韦苏州即韦应物,中唐的著名诗人,“安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是韦诗名句,借以喻指中秋之夜,兄弟二人在逍遥堂对床而眠。第一首诗便把“安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和“夜雨何时听萧瑟”二句联结在一起了,把那个中秋夜兄弟二人对床而眠的心情完全烘托出来。这样我们再读诗句: 逍遥堂后千寻木,长送中宵风雨声。误喜对床寻旧约,不知漂泊在彭城。 上半首叙景,景中透情。下半首叙情,情中对景。全诗透露出一种悲凉、无奈和身不由己的感慨。第二首: 秋来东阁凉如水,客去山公醉似泥。困卧北窗呼不起,风吹松竹雨凄凄。 中秋开始秋凉了,上半首开头写景,景中含情。下半句讲人,客是苏辙自谓,山公是指苏轼。一个要离开了,另一个却故意醉如泥,为什么?不忍离别之情。下半首之上半句写人,苏轼卧北窗呼不醒,为什么?他不想醒,惜别之情难忍。下半句写的是景,都是自然景象,风吹,松竹,雨凄凄,都是自然景观,而表达的是苏辙心中难以诉说的离别之情,那么自然,又那么深情。 苏辙的词和诗,这二篇是他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精品,那么再来看苏轼又如何回应其兄弟之如此深情的依恋,在此背景下读他在熙宁十年那首《水调歌头》,其引文本文开头已经引录,此处录其词原文于下: 安石在东海,从事鬓惊秋。中年亲友难别,丝竹缓离愁。一旦功成名遂,准拟东还海道,扶病入西州。雅志困轩冕,遗恨寄沧洲。 岁云暮,须早计,要褐裘。故乡归去千里,佳处辄迟留。我醉歌时君和,醉倒须君扶我,惟酒可忘忧。一任刘玄德,相对卧高楼。 苏轼在此词的上片以谢安来勉励自己,谢安字安石,是淝水之战东晋方面的决策者,也是稳定东晋政局的栋梁。他年他不热衷于仕进,其弟谢万被废黜时,始有仕进之志,那时他已四十有余了。《晋书·谢安传》称:“性好音乐,其弟(谢)万丧,十年不听音乐。及登台辅,期丧不废乐。”这反映了谢安所作所为一切皆本于自然之个性,不拘于形色。他决心在功成名就之后,重返东海故乡之本色不变,说明他不贪恋权位,君王请他还都城,但他生病了,再也进不了西州门,曾谓其所亲曰: 昔桓温在时,吾常惧不全,忽梦乘温舆行十六里,见一白鸡而止。乘温舆者,代其位也。十六里,止今十六年矣。白鸡主酉,今太岁在酉,吾病殆不起乎! “困轩冕”,指其雅志困于官事,只能“遗恨寄沧州”。上片的主题还是积极的,要像谢安那样功成名遂。 下片则言其退休生活的思考,古人七十致仕,然后兄弟二人一起衣锦还乡,回到四川眉山去,经过风景好的地方,可以留连一番,我来醉歌,你也作诗词相和,我醉倒了,你来扶我一把,只有酒可以帮助我们忘却一切忧虑,不要如刘备那样在刘表那儿争上下位,表明自己没有忧国救世之意,而有求田问舍之心,可以让刘备他们瞧不起自己。 这首词反映了当时苏轼的心态,既有割舍不了的兄弟之情,也有忧国忧民,如谢安那样功成名就的志向。这一切都要看机会,不是个人一厢情愿就能成的事。我想把苏东坡在熙宁十年那首《水调歌头》与苏辙之诗词联系起来,可以更加了解一点苏轼内心世界的波澜起伏。其实熙宁九年那首《水调歌头》的词中,如“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也讲了事物发展总有其另一面,汴京时北宋的首都,中央政权所在,那儿可是高处不胜寒。当年宋仁宗初读轼、辄制策,“退而喜曰: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神宗尤爱其文,宫中读之,膳进忘食,称为天下奇才。”这既显现他的才能,但也祸及其身。神宗去世以后,哲宗即位,太皇太后听政,一心想用苏轼兄弟二人,但始终阻力重重,结果苏轼一次又一次被提拔到中枢,却又一次又一次受到新旧两党的排挤和打击。所以他多次要求到地方任职不是偶然的,最终一路被贬到海南岛。说明身不由己,要守中庸之道,左、右二遍都不参预,反而成了二边的对立面。我们知道,任何事不能矫枉过正,过犹不及,但这类情况偏偏不仅在古代,而且在现实生活中反反复复地出现。事物只能曲曲折折的发展,不由你个人意志所能决定的呵!我们都垂垂老矣,只能借历史说一点陈词滥调了。尽管道路如一条大河,无论黄河还是长江,始终是曲曲弯弯地向大海奔流。我们仍然有信心,相信中华民族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在这个世界上,中华民族一定会留下一副光辉的景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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