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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受着北国裂肤砭骨的寒风,一九四零年一月,竖着大衣领子的杨稚华,来到黄河险段的三门峡岸上。
当她只身闯过潼关时,听到河对岸传来隆隆炮声,顿时有了临近前线的激动感,现在站在黄河沿边,更仿佛闻到了朔风中渗合和着硝烟味。啊,黄河,古老的中华民族的象征啊,你的儿女正为保卫你浴血苦战,千里投军的杨稚华,能不感到这枪炮声是神圣的战斗召唤吗? 北上的路,对她来说真是充满着曲折和坎坷啊!在成都就滞留了一些日子,好容易到了宝鸡,又因为胡宗南的封锁停下来,只好折回秦岭,在双行铺的工合小学当教员,工合社是是国际友人路易·艾黎和斯诺办的,组织难民进行生产自救。杨稚华经常去拜访这些学生的家长,听到日本强盗绝灭人性的种种暴行,就更加激起了她奔赴抗战前线的决心。尽管这年冬天反动派到处搞反共摩擦,她还是寒假一到,就果敢地去闯山西了。 黄河在严冬中已经封冻,雪青的冰凌下仍有淙淙的水流声。杨稚华惴惴然地站在冰河上.迎面是嵯峨可怖的鬼门、神门和人门,一切对于她既新鲜又富有神秘意味,谁知在哪道门上会出现莫测的险情呢?传说黄河鲤鱼跳过三门峡就可以化龙,抗敌的炮声在前方轰鸣,命运的星辰在北岸照耀,这个小个子妇女束了束腰带,就勇敢地向前跨出去了! 她来到了山西境内的茅津渡口,于是搓搓脸颊,放下衣领,兴致勃勃的向—个老人打听,如何能找上当地牺盟会的特派员。老人惊奇的把她打量了一下,将她带到处背静的街头,往墙上的布告一指。糟啦!她要找的这个特派员干玉梅,正受着阎锡山政府的通缉哩! 杨稚华怔住了。她为了绕道胡宗南的封锁才走山西,谁知道又遇上阎锡山发动的“十二月政变”。这个山西军阀到处取缔牺盟会,逮捕共产党人和进步青年。她要找的干玉梅刚和顽军于干了一仗,打死个反动县长,带着区武装自卫队和一些青年拉上中条山了。怎么办呢?行前朱老师讲过,这个抗日干部是他一位农讲所同学的妹妹,在晋南作群众工作,只要找上她,无论转入陕北或直接参加八路军,都能得到帮助,谁知迎面却是这样一纸布告。唉,这真像只有一把钥匙,刚投入锁眼就断掉了。但千里迢迢赶到这儿,还能退回去吗?正在踌躇徘徊,刚才问路的老乡招呼她进屋去避风了。她注意到老人和善的笑容,赞许的眼光。对,群众是拥护党的纲领,坚决要抗日的,应该向他们表明抗战决心,争取老乡的帮助。 在当地百姓的层层护送下,杨稚华越过了顽军岗哨,绕过了敌寇炮楼,进入了树密沟深的中条山。当她见到了这位女游击队长时,竟也和初识陈玉屏一样的不胜惊楞:哦,她的年龄和自己差不多,也是典型的四川矮个儿,还有张圆圆的带孩子气的脸庞,脸上总带着开朗的甜甜的笑意。就是她在这日伪蒋阎势力交错的三角地带开辟工作,组织群众,得到了老百姓的拥戴?伟大的民族革命战争真锻炼人才啊,来到游击队里,她一下就象见到亲人回到家了。 干队长也在观察她,她称赞扬稚华背叛封建家庭的勇气,但才脱离富裕生活,这种艰苦转战的环境吃得消吗?游击队才拉上山,又受着日伪蒋阎的夹击,转战中常常闹得吃不上饭。夜来就在松间石上露宿,晨起捧把雪就算洗脸。武器也说不上,新战士还得挎土制手榴弹、背大刀。但杨稚华从不叫苦怕累,始终情绪活跃,有情况还主动请战哩。所以,当干玉梅接到地委的通知,需她带少数骨干去八路军总部时,也就决定带扬稚华同志去。 几个游击队员沿着黄河滩疾走,经过连续四天的日夜行军,赶到了垣曲八路军办事处。这时候,杨稚华脚都走破了,一躺在炕上就起不来。但只停了一宿.他们又整队出发了。杨稚华不仅没有掉队,还一路唱歌嬉笑,因为他们一行都已换了军服,作为八路军兵站人员,护送物资回总部去啊!过了陵川县,离八路军防区只有最后一天路程了,杨稚华更是精神振奋,她同胡一华等三个朝鲜抗日义勇队的同志走在一起,一路跛着一路高唱《太行山上》,啊!明天就可能见到朱伯伯,正式当上女八路,就可以在太行山上展翼翱翔了!没想到他们并没有走出“鬼门”,晋东南是日伪蒋阎各种势力交错着的三角地带,他们在一个小村子里,突然被国民党四十军庞炳勋部所包围,当带队的班长持着护照的去交涉时,反动派竟构筑了机枪阵地,扣留了他们所借的物资,并把全体人员押解到礼义镇的军部去“审查”。 形势险恶了。特别是化名张友文的行军支部书记干玉梅,似乎被反动派的一个政工人员认了出来,怀疑她是牺盟会的特派员,审讯中被盯得很紧。在这种情况下,根据行军支部的意见,杨汉秀就讲明了她是杨森的大侄女,亮出了官小姐身分去向顽军提抗议。当时杨森是国民党二十七集团军总司令,不久前才炮制了屠杀我新四军干部的“平江惨案”。杨汉秀这样出面一闹,果然就转移了敌人视线,干玉梅也假称是她的表姐而被掩护下来。 不久,当时担任着国民党第二战区长官的朱德总司令从华北前线返回延安,当他将经过陵川县境时,庞炳勋恐慌起来,赶忙派政工人员把杨稚华、干玉梅和三位朝鲜义勇队同志转解到洛阳劳动营去。一路上,杨汉秀大摆小姐架子,要雇毛驴,要洗澡理发,要看病。当然她不是为摆阔,而是根据组织意见,寻找机会把他们被无理扣押的消息传出去。当时,朝鲜义勇队是公开的国际组织,队部就没在洛阳。所以他们刚押进了劳动营,义勇队就收到了杨汉秀递出的信件,立即向国民党的第一战区进行抗议和交涉。胡一华三同志获得自由后,就积极设法营救她们二人。有一天,劳动营的头头找杨汉秀去谈话,提出只要她同意进这儿的干训团.就可以不送西安,留在洛阳。她机智地问答说:“是去干训团或是去我伯父杨森那儿,出去后再定吧。”她当即向这个头头要了出门手续。回到劳动营后她就丢了块银元给门口的卫兵,叫他为她雇车,又大声吩咐勤务兵,叫把她的箱子提到一个特务官员家里去,她就这样麻痹了敌人,以为真要去国民党的干训团。等车辆一来,她就招呼于玉梅说:“表姐,陪我出去看看病吧”。闯出营门后,她们就中途换车到了朝鲜义勇队。 那天晚上,胡一华等同志为她们的机密脱险设宴联欢,商议如何再逃出洛阳。干玉梅同志因任务在身,一定要去八路军总部,杨汉秀也说:“我同你—路,无非是再过—趟拔黄河,再闯一次鬼门吧!”第二天,她们就化装成为朝鲜妇女,出现在渑池河岸,因见途中盘查得紧,她们又折回来直奔西安。先在一个朝鲜同志家里住下,干玉梅同志就去八路军办事处汇报,以便听取组织意见后再定行止。 去到七贤庄,办事处同志已经知道她们脱险的消息了。因为朱总司令在选经陵川县的时候,就有同志越狱向他控告了庞炳勋部制造反共摩擦,扣留八路军总部物资和扣押兵站人员的罪恶行径。朱总司令到了洛阳,根据我党有理、有利、有节的方针,向国民党军政头目提出严正抗议。后来洛阳劳动营我党的地下同志向组织上汇报了干玉梅等脱险的消息。 她们终于回到了“家”——住进七贤庄办事处了。特别使杨汉秀高兴的,几天之后她就见到了从华北前线回来的朱伯伯和康克清同志。朱伯伯还记得这个在万县见过的黄毛丫头,对她想进抗大的要求,洒满口支持地说:“你为上延安走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遇到这么多曲折险阻,这不就是最好的入学考试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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