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为民老师离开我们半年了,回首往事,每次都会鼻子发酸。下面向世人叙述几件鲜为人知的事。
初次见面 1996年初夏,我和爱人龚庆祥进京作调动前的准备并落实我的工作单位。杨老师百忙中接见了我们。当得知我的单位初定在首都儿科研究所时,他关切地问:“路上得花多少时间?”我回答说单程得两小时。“那来回就得四小时,也就是说你每天早上六点以前就得走,晚上八点左右才能到家噜?长期这样吃得消吗?每天花这么多时间在路上值得吗?”沉思了片刻后又说:“这样吧,我设法给你无息贷款5万元,买辆小卧车吧。”我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位早有耳闻却从未谋面的师长琢磨着: 多么心细而富有人情味的人啊!怪不得老龚每次与人聊起杨老师来总是赞不绝口,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样的人下面干事简直是天大的造化!哪怕困难再多、牺牲再大也值得。于是我一改原先犹豫不决的态度,回单位后很快办妥了调动手续。落实单位时,我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就近的校医院,这样也就免去杨老师为我们贷款买车了。 在我家吃晚饭 1997年深秋一个周末的晚上,屋外狂风怒号,我们全家正在看电视。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杨老师来了。我按照国人的俗套问候“晚饭吃过了吧?” “还没呢!”我一看时钟已经指向9点30分,就怜惜又带点责怪的口气说:“哟!都什么时候了,随便给你做点吧?”“不用,我已经习惯了,我和老龚谈点事就回家。”我想:他有严重的肠胃病,哪经得起饥饿呢!于是迅即做了碗西红柿鸡蛋面条端到他面前,杨老师礼貌地谢过之后也就不再推辞,边吃边和我们聊天,问我工作生活适应了没有。我实话实说,当听我说生活没问题,只是工作还不太适应时,迟疑了一下说:“也真难为你了,我知道你做出了牺牲,不过慢慢地就好了。”接着又和孩子们聊,问他们工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还适时地勉励他们要努力拼搏,争取再上几个新台阶。尔后,话锋一转又和老龚谈起了工作,直至时钟敲过11点才起身告辞,说是明天还要到总装备部开会,回去还得准备准备。 探病 1999年秋天,学校分给我们一套三居室。家里要装修,工作又特别忙,我突然尿血了。一天中午,杨老师手提水果来到我家,一跨进门就说:“我得先向你表示歉意,老龚整天忙单位里的事顾不到家,把你给累病了。好些了吗?原因查清楚了吗?”当时我感动地说:“杨老师,您工作那么忙,我这点小病怎敢劳您大驾啊!倒是您自己身体也不好,听说还经常去药店买药吃,您的工资大概都用来买药了吧?以后别乱买药了,不舒服就告诉一声,我负责给您取药。”“不用,去药店买药挺省事的,反正我也没有别的花费。”“可您毕竟不是学医的,哪能懂得那么多呢,闹不好还会出问题的。您对我们那么好,正感到无以回报呢!我很愿意为您的健康多做点事。有事您吩咐一声就是了!”“好的,谢谢!我还有事,你多保重,再见!”我目送杨老师走下楼梯,心里热呼呼的,充分感受到了兄长般的关怀。 在我家输液 2000年3月1号上午,老龚急匆匆地来找我,说杨老师近来身体很不好,常常胸闷、气憋,晚上还经常憋醒,要我给他开一些平喘药和速效救心丸。我听后觉得不妥,就要他先回去并告诉杨老师:一会儿我就下班,等我过去先看看再说。 中午一下班,我就带着血压表、听诊器和一些急救药品急奔杨老师办公室。见到我,杨老师马上停下手头工作并客气地让座。我简单地询问了病情、病史后,尽我所能对他进行了体检,结果让我大吃一惊,他心率很快,每分钟达100多次,并有频繁早搏,血压也很高,180/110mmHg。我当即建议他去北医看急诊,可他说:“不行!现在事情实在太多,你先帮我弄点药吃吃再说吧。”我为难地说:“杨老师,心脏好比发动机,可马虎不得!您至少得去做个心电图和超声心动图。”“那也不行!你不是给专家看病吗?要是愿意帮忙就先给我治治吧。”“我不是不愿意帮忙,实在是您的病太重,万一有点闪失……”“你是怕出了问题交不了差是吗?我写好遗嘱!”我无奈地摇摇头说:“您真固执!这样吧,我马上找个护士来给您输液,再去北医开些药吃,如果两天内病情不见好转您还得去医院。”“你会扎针吗?如果会,最好你给我扎,因为我不希望兴师动众,闹得大家都知道。”我为难极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商定:利用午休时间在我家里由我为他输液,既不能影响我的工作,也不能声张。扎针时尽管很顺利,可我还是有些紧张,他就给我鼓气:“大胆地扎吧,多扎几针没关系,我不怕疼的!”看着杨老师那憔悴的面容,我鼻子酸酸的,就再次劝告道:“杨老师,您的重心真得转移了,您的身体已经不容许您再这样玩命干了。”他沉思了一会说:“现在还不行,我必须高效率地再干3年!”我不满地嘟哝道: “您什么时候有完啊?天天都在透支生命,您的老本还能用多久?我真为您担忧!”“我决定遵医嘱!”“真的?医嘱第一条就是卧床休息,您能做到吗?”他苦笑着摇摇头说:“做不到!” 就这样,杨老师大概是第一次这样配合地在我家输了十天液,有时外出开会,中午回不来就晚上输。只是连输液的一个多小时他也不放过,几次把屠老师和老龚叫到身边商量工作。好在经过几天治疗后病情日见好转,一天,他很高兴地对我说:“我已经好了,现在我的脑子特别清醒,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劲,这次真得谢谢你!” “感谢不需要,但我希望您能答应我三条:1、一定要注意休息。2、按时服药。3、病情有变化随时告诉我。”“好的!我尽量注意。”可是,他哪里做得到呢?一忙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有时竟连药也忘了吃。 惊变 2001年5月底的一天晚上,杨老师打电话找老龚,是我接的,听声音气喘嘘嘘,我就问:“您怎么气喘得厉害?”“是的,我自己也感觉到了,以前上四楼很轻松,可近期上楼得歇两次。”“那得赶紧查查,明天去校医院拍张胸片吧。”“明天我要出差,过几天再说吧。”这一拖就是十多天,直至6月中旬的一个周六,我得知他在办公室加班,就闯了进去。见他消瘦多了,面容也很憔悴,就动员他去北医拍了张胸片。结果很快出来,基本正常。我如释重负,因为我们都担心问题可能出在肺部。可很快我又觉得不对,消瘦、憔悴、气喘这些症状如何解释呢?不能掉以轻心!于是我说:“杨老师,汽车还得年检,这么多年您从来没有体检过,这次干脆全面查查,再找有关专家看看吧,相关手续我负责办。”也许,他自己已经感到非常难受,从来不愿看病的他竟然爽快答应了。结果令人震惊!B超提示胆管扩张,胰管扩张,怀疑胰头占位!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胰头癌的可能性很大。这可是癌中之王啊!我被吓懵了。看我惊慌的样子以及大夫检查时出言无忌,杨老师已经猜到自己凶多吉少,却平静地安慰起我来:“我已经是60多岁的人了,没什么可怕的,再说,即使得了癌也还可以手术嘛!”我无言以对,顿时眼泪夺眶而出。就让他先回学校,我当即去预约CT。 为我自己不行! CT约在两周以后,任凭我说破嘴皮也不能提前。我万分焦急!当晚拨通了杨老师的手机,向他汇报了情况后说:“杨老师,事不宜迟,可我个人又无能为力,还是请组织出面想想办法吧?”“不行!你得继续保密!”“您上面认得的人多,要不然请他们发句话怎样?”“那怎么行?为我自己的事求他们帮忙?不可能!为别人可以,为我自己绝对不行!”“可您的健康不光属于您自己啊!”“这我明白,即使这样也不行!你应该理解。”我忍不住哭了,当晚我彻夜未眠。怎么办?这么大的责任我可担当不起!和老龚商量后都认为应该先向系里的石荣德老师汇报。仨人商量再三,决定还是由系里出面与北医三院协商。 CT总算提前做了,结论还是胰头占位,考虑肿瘤可能性大,需要进一步做核磁检查。 一心为工作 核磁预约比CT时间还长。我认为诊断已经基本明确,当务之急应该先住院以便尽早接受治疗。与石老师商量后决定把正在市里开会的杨老师叫回。打他的手机,不料他已经在机场,马上就要飞往沈阳。无奈,只好告诉他回京后直接来我家,共商下一步治疗方案,他答应了。可是两天后他却连夜赶到了密云,说第二天的会议很重要他得亲自主持。直到下午主持完会议才在老龚的陪同下,没顾上吃晚饭就来到我家,可还没坐稳就说: “一小时后我还得赶回密云,时间抓紧点。”我望着杨老师疲惫而憔悴的面容,真不忍心马上把检查结果告诉他。可不说他又怎能配合呢!于是就只好开门见山地提出希望他尽早住院。他沉默了两分钟后说:“再等半个月吧,明天要和二炮谈一个重要的项目,另外,手头还有三件非常重要的事必须亲自办完。”我说:“杨老师,我理解您的处境和心情,但是您也得为自己想想了,假如果真是恶性的,越往后细胞分裂就越快,预后也就越差。再说您的事做得完吗?要不然这样吧,我女婿在306医院工作,让他帮帮忙,您到那里先住上,既可以马上做核磁检查,又可以请院外会诊,有事还可以溜出来,您看行吗?只是此事还得请示陈院长。”“只要不影响工作我同意!”于是第二天下午,也就是6月26号,杨老师住进了306医院。我受领导嘱咐:需要时为他提供一些服务。 在306医院住院期间,杨老师每天晚上都发烧,进食很少,日见消瘦。早上查房后需要做一些例行的检查,还要输液,为了能外出办事,他就和主任及护士长协商,要求把输液放在晚上。考虑他的特殊性,医院破例同意了。因此,每天早上做完检查杨老师就“溜”出医院,直到晚上才回去输液,有几次还把屠庆慈老师叫到病房,边输液边口授,屠老师帮着写。有一天天气特别热,我们都不停地出汗。快11点了还没干完,有时为了一句话要反复推敲好久,我焦急地说: “你们也忒认真了点,差不多就行了。”“你瞎说,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能马虎吗?”杨老师第一次这么严厉地批评我,吓得我直伸舌头。 以上是杨老师生活中一些平凡的事情,但件件小事都说明了一个主题:杨老师的确是一位崇高的人、纯粹的人。他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一心为公为民,惟独没有他自己!杨老师真是累死的。 这就是我认识的杨为民老师,他是我一生中最敬佩、最崇拜的人。 杨老师,您安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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