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圣先生、沧波先生、君章先生及在座各位先生，同先兄布雷先生不是工作上的同事，就是好朋友的关系，我只是一个後辈，实在是没有什麽可以补充的。抗战期间，我工作的地点并不在重庆，但是常去重庆，胜利之後，从三十四年到三十七年间在南京，与先兄见面的机会较多，但并不是工作上的接鳏。正如刚才希圣先生所说，布雷先生身处政治核心之内层，而保持超然独立牺牲的精神，我想这句话，就他从政多少年来，足可以说明一切。他的生活，也正像沧波先生所讲的苦行僧似的。从许多方面看起来他的自我克制程度确是如此。我以一个自己家里人立场在想，为什麽他的为人处世的态度是这种情形，提出一个看法。 　　责任心重 　　第一，他的责任心很重。由於责任心重，他对事情，对人物的考虑，与我们一般人不同，往往别人所看不到的他先看到，所谓忧时忧国、他比我们想得早，想得远。有一次在谈话之中，他有一句话：「从训政时期过渡到宪政时期，这中间脱了节。」他是一个幕僚，掌管机要，他不能不为领袖早一步考虑到许多问题。我体认到他所讲的话，感觉到他是说我们从训政到宪政，似乎是快了一点。不知道我这个判断对不对？我的了解，他是指：从训政过渡到宪政，这中间许多事情需要协调，需要配合，需要联系，因为从一个政治体制转变到另外一个政治体制，这当中的过程需要有一个衔接。这个问题当然领袖是先已见到的，但是其他在政的人就算考虑到，也不会像布雷先生看得那麽认真，焦心，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因此，他对人的责备很重，他对事情的要求也很严格。他见到党政同志，分崩离析种种情形，感到无限痛心。抗战胜利当政治协商时期，我们在政治上正处於不利的形势，他感到时局危殆，许多党政同志不能团结，共产党之毒辣和反覆无常，以及一般政客之嚣张，使他大出意料之外。三十四年胜利，三十五年国民大会制宪，和三十六年行宪，这当中的过程的复杂曲折，他似乎早有预感。当时，党的全会要开，参政会要开，国民大会也即将召开，在他都认为是难关。而对於党内同志不能团结；一般人对共产党的真面目认识不清楚，和政治上许多棘手问题，先後三年多期间，他始终忧心焦虑不能去怀。他早先注意到从训政过渡到宪政承接的问题，可说是一种先见，行宪以後不久大陆则告沦陷。如果从训政到宪政会阶段，多做一些准备的工作，也许以後局势不会变得那样快。先兄处事负责的精神，那真是生死系之，但他自承，他那种深思苦虑无补时艰。 　　克己自持 　　第二，他个人的为人处世方面的克己自持的精神。大家都很清楚，他的克己自持的精神为一般人所不及，有时简直近乎自虐。实际上这只是他个性的一面。正如希圣先生和沧波先生所说，他是报人出身，有他做报人豪爽开朗的一面，但是从政以後，他为环境所限，不能像报人一样的过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得不自我克制。这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痛苦。他虽然没有做过什麽大官，对政府也没有什麽重大贡献，但是凭他所处的地位和关系，诚如刚才蒋君章先生所说，他如果要利用职权和关系，他可以很轻易的为自己朋友亲戚安排。但是他从来不会利用他的职权和关系来为自己打算，甚至不会为自己家人写过一封介绍信或安插一个什麽职务。他既不愿利用职权，也不愿利用他的关系，兢兢自守，克己自持。他对自己生活的安排如何，我可引用他在重庆时一段话，他说：「抗战八年，现在胜利还都，我们即将回去，我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还不知将住在那里？南京和上海我都没有房子。」他又说：「我如果今天离开公职，我身边的钱，只能够暂时维持三个月的生活」。这是他个人生 　　活上的忧虑，但是他从不会利用职权和关系，为自己谋取一丝一毫的利益，各位前辈所十分了解的。这一点很足以说明他个人为人的一方面。 　　　　　　　　　　　　　　　苦心焦虑油尽灯枯 　　第三、布雷先生之死，我想，这跟他的为人和身体健康有关。我这个了解，不晓得对不对？他因为责任心太重，他以为他的工作和职位，为领袖分劳分忧是义不容辞。因为他顾虑周密，人家没考虑到的他想到了，人家乐观的事情，他不敢乐观，甚至从坏的方面去想，愈想愈悲观，於是心中解不了结，情绪始终紧张，神经得不到松弛。这当然影响到身体。他一直不得休息，生活无法获得调节，因此他的健康日损。实际上他身体本没有什麽病，终至罹上严重的失眠症。他之严重失眠症，是因为他精神紧张、忧郁、焦虑而来的，因为他所忧念的问题，都得不到解决，所以忧虑更深，精神常处在痛苦之中。在那一段所谓国共和谈的时期，往往为当时共党新华日报恶意中伤的社论，使他大为不满而郁郁不可终日。甚至为我们自己的中央日报在新闻的处理或言论上偶有不妥，也使他耿耿於怀。这种种，主管机关所没有想到的事情，他常常把责任摆在自己的身上。他有时想从工作岗位上退休，但终觉难以口启，不便向领袖请假，要求转换另一个工作吗？他自认他已是老人，也已无此耐力！到了最後，进退失据，三十七年十一月，他死了！他上书总裁，自称是一个极不负责的部属；他给家人的遗书中，自称「抛妻撒子，负国负家，极天下之大不仁」，最後他自己说「油尽灯枯」，就这样子结束了他的一生。我想这种种与他的苦心焦虑，影响到他的身体和精神，以致走上绝路，可能有其因果关系。 　　我很简单的提出以上这三点向各位报告，请各位指教。

浏览：1164

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5/3/24 10:5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