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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飘过静静的云·岳云纪念馆
22677号馆文选__曦梦--云中曦作品

天边飘过静静的云——安娘忆录岳云传 第六章 班师

云中曦

  第六章 班师
  (1)诏令
  岳家军虽然在郾城、颍昌两战中获得大获全胜,中外震惊一时,高宗赵构下诏嘉奖道,“自羟胡入寇,今十五年。我师临阵何啻百万,曾未闻远以孤军,当兹巨孽,抗犬羊并集之众,于平原旷野之中,如今日之用命者也。”;有谍报说“金军欲弃辎重,疾走渡河”。天时人事,似乎强弱已见。但事实上以当时的战略环境来看,宋军的战争前途已如当初岳飞所最为担心的一般陷入了“他将不相为援”的尴尬境地。——而这个战略局势的缔造者却是身居庙堂深处的高宗赵构和宰相秦桧。
  正如后世所评论的那样,高宗一贯的求和矢愿发端于他对金朝近乎病态的一种恐惧心理和他那可以渊源自以“杯酒释兵权”而安天下的祖先对武将的猜忌之心和“抑武”家训。因为他过去的种种在金人蹂躏下颠沛屈辱的经历,甚至包括在这经历中遗下的羞于外人道的病根,他的内心总是病态地、不可抑制地要高估金军的实力,而终日患得患失于宋金交战胜败平衡的分毫之间。他害怕宋军在前方一败涂地,而使金军长驱直入江南致使失去自己的偏安一隅;更怕武将的实力在征战中愈发壮大,终于威胁帝位,而致不可收拾。因而每有前方捷报,他总是先褒以 “嘉叹忠勤”,然后警以“全军为上”、:“择利进取”的暗示。他最希望看到的是宋金双方的军事较量没有大败,也没有大胜,平衡拿捏之间就是要保持目前的一隅偏安。——为了这个目的,他是不惜以屈辱求和为代价的。
  凤楼龙阁的深处,赵构在阴暗的御书房里审视着宋金交战的棋局,怀着一颗不为世人所知的,甚至不会向秦桧道的私心,审时长考,处心积虑地移动着己方的每一个棋子。而从金朝回归的秦桧怀着与高宗不一样的心迹细心观察,揣摩上意,仰止鼻息。他早已发现君臣二人虽然异梦,却是同床。他乐得为这个骨子里老谋深算的皇帝张罗他想要的一切,包括在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尽管他们也许怀着的是截然相反的政治鬼胎。
  高宗在六月派遣司农少卿李若虚往岳飞处“计议军事”的同时,枢密都承旨周聿也将“兵不可轻动,宜且班师”的诏令带给了此前也奉命北伐至宿州、亳州的张俊军营中。张俊此人一向视军队如私产,最是懂得养威避事,大敌当前之时乃是个不折不扣的避实就虚之辈。他对高宗的密旨心领神会,在岳家军郾城大战之前的几天全体撤离宿州、亳州,转回淮西的庐州驻营。刘锜在六月上旬大败兀术于顺昌之后,宋廷接二连三地命令刘锜撤回镇江府,刘锜亦不奉诏,率所部一万六千人马留驻顺昌,却也不敢违诏再向前迈一步。郾城、颍昌之战前岳家军已成一军孤入的形势。当时岳飞一面派人向刘锜军要求协助,一面从郾城发出奏章呼吁“伏望速赐指挥,令诸路之兵火速并进”。然而奏章一去十几天,并无一兵一卒进援的消息。 此后的郾城、临颍和颍昌府的诸次战役中,岳家军拼力苦战,承受了最大的牺牲,开封已近在眼前,兀术已在做撤军的准备,此时只要东、西两路诸将协同,中线的岳家军即可毫无顾虑地勇往直前,金人“不日授首”可也。这样的大好局势,高宗却如同丧心病狂般抱持着原来的想法,不发一兵一卒,最后却让岳飞盼来了“措置班师,即赴行在”的班师诏。
  (2)云怒
  “措置班师”的诏令是在颍昌大战后的第三天,即七月十七日到达郾城的。这道诏书令岳飞悲愤填膺,肝胆欲裂。他委是无法理解在领教了金人的出尔反尔、毁约南侵的犬羊无信后,赵构竟然对再度议和仍然抱着希望;而且是在这样天、时、地、人都归向宋军的大好时机,只要赵构下诏令诸将配合,十五年来的偏安之耻就可得雪,却在此时要自己退兵,将好不容易战来的河山再度拱手让与塞外野人。这位一向身怀着理想主义、正当壮年,才华横溢,并且战无不胜的统帅,眼睁睁地看着一把钝刃以极大外力一寸一寸地插入自己的心胸,终于抵达心脏。他内心所经受到的是何等前所未有的凄寒、痛楚、落寞直至绝望!部下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无比心痛而惊恐地看着一向儒雅沉着的统帅,在营帐内须发皆张,怒气冲天却又心酸无比;仿佛一头被困的雄狮,近乎疯狂却又无可奈何。他不跟守候在旁的将官发一句话,只是发疯一般来回踱来踱去,自顾指天骂地,顿足捶胸。过了很久,他似乎略为平复,在桌前困顿思索。部将们噤若寒蝉,心中万分着急,却无一人敢出言相询。
  “嘭!”寂静中有如山崩地裂地一声巨响,岳飞的重拳击在桌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十年之功,废于一旦啊!”
  桌子被击得粉碎,他一拳击下的时候就象一拳彻底击碎了自己已经残缺的梦想。
  岳飞,在经过一番对战局最后的挣扎考量之后,知班师已成定势。
  
  七月十八日黄昏,背嵬使臣①王刚亲自带着班师的命令到达颍昌城的军营驻地,来见自己的上司岳云。相距颍昌血战的胜利不过四天,那一战中带领背嵬骑兵浴血沙场,九死一生的岳云刚从重伤和虚脱中稍稍回复。经过几天的休养,再加上年轻并且体质强壮,他这时已可以坐起来吃东西了。一个小校禀报了王刚的到来,岳云知道必是从父亲处有军机要务传达,王刚进屋之后,便示意小校离开。他自几天前的殊死一战后,见到自己平日关系紧密的部属,自然有欣慰之感,调侃地笑向王刚道,“三哥,莫不是知道我这次差点牺牲了,巴巴地从郾城跑来看我?”王刚心头一缩,本来将要出口的问候之语给堵在了喉边。他看到岳云满身是伤、强打精神的的样子,痛心得不敢拿出岳飞亲笔手书的班师命令。――然而军令不可违,他没有再说什么废话,默默地将岳飞的亲笔手令递了出去。
  岳云似乎从王刚的表情上感觉到了什么,接过手令的时候竟有些迟疑。屋内寂静一片,王刚惊奇地发现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那手令上,有父帅的亲笔。乃是一首唐诗:
  闻道黄龙戍,频年不解兵。
  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
  少妇今春意,良人昨夜情。
  谁能将旗鼓,一位取龙城。
  只是在黄、道、旗、情四字上画了圈。这是军中通信所用的保密方法,称为字验。主将与诸军统制或担要任者约军中之事略凡有四十余条,以一字为暗号。军中事宜,如请弓、请粮料、请添兵、请移营、战不胜、将士叛等,常以旧诗为本,每字依次配一条。每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则由主帅战前临时编排,仅与少数人约定,勿得漏于军中。手令上不过几十字,等待岳云发话的王刚却觉得时间仿佛是凝固了。过了良久,岳云才声音沙哑的黯然问道,“父帅,他真的已经决定班师了么?”“少保手令及传信牌在此”,王刚不敢多言。他看到岳云攥着手令的手越攥越紧,而且竟有些轻微地发抖。“官家传了什么诏令?”,岳云目光如电,转到王刚脸上。 “皇上以金字牌急递至郾城宣抚营中,说张俊、刘锜两军已然撤走,少保孤军不可久留,命择利班师。我们是进退两难啊――继续前进,真的就成了孤军深入。朝廷既已决意撤军,恐怕不会再继续供给钱粮辎重,兀术以重兵窥测,敌众我寡,一旦深入,后果不堪设想;若是班师回朝,却等于前功尽弃,所得州镇尽与他人,流血牺牲俱是白费了。”王刚说到后来,竟然带着哭腔,“少保召集了众将和幕僚们商议,我等均是忠愤难平,但计议多次,却无有良策。班师和丧师,只能选择班师啊——”,王刚说完来回摇着头,神情十分地绝望委顿。他低着头,久久地,不敢接触岳云的眼神。
  房间里弥漫着某种怪异的寂静,王刚这时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在越来越快地猛烈跳动。似乎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岳云的回应。他缓缓抬眼望过去,双眼蓦然被一缕刺眼的暗红惊痛,一缕鲜血正从岳云的嘴角处缓缓流下。王刚料他是伤后体虚,情绪猝然激荡,牵动了心火急聚,惊道:“少官人,你、你。。。”。听到这一声惊呼,岳云怵然清醒转来,心中一惊,觉察到刚才自己已然失态了。须知父亲这张班师的手令牵动着颍昌两、三万部兵的安抚,自己此时无论如何要保持镇静。他慌忙卷了袖口拭去嘴角血迹,道:“我内伤未愈,这是淤血,你不必大惊小怪的。王刚,你也跑了一天一夜,且去休息,班师密令不可张扬出去。想来王贵将军那里业已收到父帅的命令,我自会与他商议”。
  
  王刚才出门,岳云一口鲜血便抑制不住地从口中喷涌而出,雪白的衣衫上霎时点点梅花。这一吐,仿佛猛力地牵动了全身的伤痛,心底某种酸楚的东西也因这牵扯一波紧似一波地涌将上来,一股热流顿时溢满了他的眼眶。他不再是方才王刚面前那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主帅之子了!他此时的眼中只有深不可测的伤痛,颍昌血战的惨烈犹历历在目,死难将士尸骨未寒,披肝沥胆九死一生守住的的战略要地,如今就要放弃……。痛啊,身上所有的伤口仿佛都欲裂开。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呕血,却如发泄一般地,似乎要凭此呕出积郁多年的抑郁和悲愤。无数场面走马灯似的掠过脑海――他看到西湖边的轻歌曼舞、长亭外的生离死别,他想到甘冒矫诏之罪,舍命支持岳家军北上的李若虚,他想到中箭无数犹血战小商河,血尽而死的杨再兴,他想到为了重回故国旧园的理想而死难的无数好兄弟好朋友,他想到那个明知千百人在牺牲还是毅然要抛弃山河的皇帝正在深宫冷笑,他想到此时他的父亲经受着的该是更深刻的精神折磨,该是怎样的痛心疾首――他感受到自己的愤怒和无力,两行痛楚的泪顺着面颊滴落下来――是多少年、多少人、多少事、多少哀痛和悲愤聚成的这两颗滚烫的男儿泪!
  天黑了。岳云的房间里寂静一片,卫兵一如既往地守在门口,平静而耐心。
  等到无血再呕的时候,岳云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男儿流血不流泪,这是哪门子千古训言――
  (3)权变
  重新拾回冷静的时候,岳云知道他必须立刻找到王贵商议班师的大事。当初下了死命令要保住的颍昌府,如今却要三万大军从这里撤走,军心不服的危机可想而知。父亲在那首词中圈出来的四个字,按照字验的密码理解,意思应该是:官家诏谕,急请班师。防敌尾追,切要抚循。
  当晚,驻守颍昌的五位大将单独聚厅计议。岳云强压着伤痛和虚弱出现在王贵帐中。岳云、王贵、董先、姚政、胡清,都是身经百战、熟谙功守要旨的大将,对于皇帝诏令中的意思和当时的局势也都是了然于心。对于班师,虽然都悲愤其迫于无奈,却知道是必然之举。只是,驻扎颍昌的三万大军,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殊死战斗,伤夷者未愈,怀去者犹悲,如何将这三万大军稳妥地带回郾城的司令部却着实费人思索,何况这五员大将自己也还沉浸在悲愤、浮躁的情绪中。
  五人默然对坐了一个时辰,所得出的结论仍然只是“只得班师”,董先终于耐不住了,一拍桌子,道“明日全部集合在城内,将皇上的旨意说了。说以情理,责以军法。有敢不服的,我先上去斩了他。”
  王贵立刻道,“不可、不可”,“咱们手下这些弟兄,都是血性男儿,素有军纪的。若在平日,董兄弟的法子未尝不可,但前日之战,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强以军法令其舍弃换命之地,一个不小心,反怕引起哗变。”董先不言,重重叹了口气,闪在一边。
  姚政又道,“那明日先汇集十二位统领及正将②,把撤军的指令说与他们知道。当时若有甚异动,我等见机即刻处置。后日一早,由统领、正将传令各部班师。号令出于突然,大概无人来得及反应,料那些小头头儿也不敢带着百八千儿的人单独出去送命。便将部队拉回郾城,日夜行军,到了郾城,大军会合就不怕了。”
  大家似乎觉得有理,王贵也点了点头,突然象又想起了什么,“从颍昌到郾城最快也要一天一夜,若是路途上出了变故,又当如何?”
  又是一阵沉默,“违军令者杀!”董先低声道。房间里弥漫着某种奇异的气氛,不知是犹豫还是尴尬。
  岳云受父亲治军严明,又爱兵如子的潜移默化,想到在这敏感时刻,竟然迫不得已要杀部属,心中一阵波动,牵动了伤势,闷声咳嗽了几下,倒是一时缓解了气氛。四双眼睛关切地看向他,他便趁势续道,“姚将军的主意本来不错,但末将还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岳云自入帐中,言语甚少,众将只当他尚未恢复,心无余力。此刻听他别有主意,都竖起耳朵等他继续。岳云继续说道,“父帅嘱我们撤军之时勿使军心浮动,敌军见疑,又命我们务必在二十一日撤回郾城,想来用意乃是要我们防范敌军的尾追,尽快在郾城会合。兀术新败,走得并不远,现在离我们最近。一旦得知我等撤军,必定趁机尾伺于后,到那时三军旧疴未愈,士气又低,形状非往日英勇所能比。且张宪的前军也还在临颍,郾城的兵迟早也是要撤的。所以云拙见以为,我军班师的消息要越晚泄漏越好。”众将听到此节均是大点其头,急着听他的下文。岳云略歇了一歇,继续道,“若是归师途中出了岔子,不论是大是小,兀术必能得到讯息,却是个大麻烦。不如明日召集各位统领官,告知我等要继续进军,战略方向是要先向郾城县境快速集结……”岳云说到这里,王贵拊掌大赞。岳云最后说道,“后日清早,如姚将军方才所言,急令起发。一切如常,只有我们五人知道,等大军到了郾城,再从长计议。颍昌本是我军防区,量留官兵看守,令其见机进退。”众人都觉得岳云之计虽不能尽善尽美,但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五人议定,依此进行。
  孙子曰: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无知;易其事,革其谋,使人无识;易其居,迂其途,使人不得虑。
  二十日,天色甫白。颍昌诸军得令迅速向郾城县境内裴城集结。大军井然有序,依令起发。却不知道,王、岳、董、姚、胡五人,前夜都是彻夜未眠,各自在营区内,甲不离身地在黑暗中守过了心惊肉跳的一夜。
  (4)父子
  七月二十一日下午,从颍昌撤离的三万大军终于到达了郾城县境内的裴城。岳云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安安稳稳地将大军带回了司令部。
  各军驻营扎寨,统制、统领各归其位。岳云与王贵一道去见岳飞复命,将颍昌之战的激烈经过,其后王刚如何传令,诸将如何商议,以及如何传达“郾城集结”的号令将大军带回郾城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不想岳飞并未责怪,反到嘉许几人能随机应变,岳飞说道“我也正在叫人到处散布我军锐意进取,不日将进兵开封的话,并命人科买布帛,说要制作战牌之用,乃是为了疑兵之故。”倒是岳云当着王贵的面,如实禀报了颍昌战中王贵曾气馁欲入城躲避的事,令岳飞有些不快。岳飞欲留岳云吃晚饭,叫他自便。自己和王贵单独谈了一会子,待王贵回营,才返回帐中找儿子。
  岳飞返回大帐,没见岳云踪影。寻至里屋,才看到岳云靠在一张扶手椅上,摆着一个极其放松的姿势象是睡着了。他实在是太累了。王刚传令的当晚,众将计议到三更之后,犹心潮起伏哪里又睡得着;次日一晚,颍昌主将五人为防生变,都是一夜不曾合眼;昨日一晚,又是连夜行军。他重伤初愈,还未及好好调息,便勉力操劳于退兵事宜,饶是他年轻强壮,血气方刚,此时当真是智穷力竭,心力交瘁。他没有睡着,只是昏昏然地感受着那种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只有安宁、舒缓,仿佛渐渐沉沦入水底的感觉,这通常在他暂时抛开负担而又极度虚弱的时候才会有的感觉。
  岳飞凝视着儿子苍白疲倦的面容,觉得他真的是长大了。面部的线条更加坚毅,浓黑的剑眉微扬,即使是睡着的时候表情也内敛着。唯有那修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睡梦中微微抖动着,让岳飞想起十多年前那稚子扑蝶的模样。心中一阵难过,突然在心中自问,十年前应允他总角从军是不是错了。他这样的年纪本来应该和其他少年郎一般驻马倚斜桥,追鹿逐兔,轰饮酒垆的啊。岳飞抬手轻轻地理顺他额边的一绺乱发,发现他的额头上密密层层的冒着冷汗,心中浮起不安,轻唤道,“云儿”。
  岳云睁开双眼,未曾料到父亲就在眼前,歉然微笑道,“爹爹,我睡着了么。”岳飞这时更看清了岳云原本丰神俊朗的面颊明显瘦了一大圈,眼眶也是黑黑的。岳云被父亲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闷闷地咳嗽起来。岳飞乃习武之人,抓起岳云的手腕将三个手指放在他的脉门上,一摸就知道他外伤、内伤都未痊愈。岳飞道,“听说你颍昌那战甚是勇猛,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岳云在父亲面前并不矫情,闻言并未出声,便解了上衣让岳飞查看,双目直视前方,一派坦荡。岳飞本可以想象岳云的满身伤痕,但那几道深可见骨的疤痕映入岳飞眼帘时还是那么地触目惊心,岳飞的一双虎目中滚下两滴热泪,颤声道,“云儿,委屈你了。”岳云知道父亲指的是班师的事情,他心里难过,一时不知该怎样劝慰父亲才好……
  
  岳家军各路军队以最快的速度会集郾城后,折向东南,退向蔡州。京西百姓哭声震天,挽留车架,岳飞含泪取诏书示众人。他明明知道兀术一旦得到退军消息,定然尾随而至,军队已失士气,战斗力已大不如前。但他不忍抛弃困顿中的百姓,冒险留大军五天,掩护居民迁移襄汉。七月二十七日,大军从蔡州南下回转鄂州,岳飞率领二千骑兵取道顺昌府,前往临安。
  
  注释:
  ①使臣:南宋军职名称。南宋屯驻大兵一般分效用和军兵两级,有时则实际分使臣、效用和军兵三级。使臣为宋八品和九品的十等武阶官的总称。郾城大战时,曾命王刚率五十夺名“背嵬使臣”组成的精悍队伍,杀败金军一千多骑(《金佗粹编》卷16《郾城县北并垣曲县等捷奏》)
  ②绍兴年间兵制,各支大军的编制一般分成若干军,军一级的统兵官有统制、统领等。各军又分成若干将,将一级的统兵官有正将、副将和准备将,总称将官。在将之下,一部分军队还有部的编制,其长官称部将。以绍兴九年时的统计,当时的岳家军有统制二十二,统领五,正、副、准备将二百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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