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77号馆文选__岳魄--岳飞史料 |
第一次北伐
背景:绍兴三年,襄阳失守。 襄阳和郢州的失守,使南宋长江防线形成巨大缺口。(伪齐)刘豫得意忘形,淮备在下一年即绍兴四年麦熟后,大举南下。李成还派使者去洞庭湖,企图联合杨么领导的农民起义军, 策划南北夹攻,先占荆湖,再顺江东下,消灭南宋政权。 岳飞得到李成和杨么起义军联合行动的情报,认为只有力争在绍兴四年麦收前,先发制人,破李成,复襄汉才能粉碎伪齐南北夹击的计划。他屡次上奏朝廷说: “今外有北虏之寇攘,内有杨么之窃发,俱为大患,上轸宸襟。然以臣观之,杨么虽近为腹心之忧,其实外假李成,以为唇齿之接。今日之计,正当进兵襄阳,先取六郡,李成不就禁缚,则亦丧师远逃。于是加兵湖湘,以殄群盗,要不为难。而况襄阳六郡,地为险要,恢复中原,此为基本。臣今已厉兵饬士,惟俟报可,指期北向。伏乞睿断,速赐施行,庶几上流早见平定,中兴之功次策而致。” 绍兴四年春季节,高完君臣为收复襄汉的战事,多次进行详细的讨论。宰相朱胜非说;“襄阳上流襟带吴、蜀。我若得之,则进可以蹙贼,退可以保境。今陷于寇,所当先取。”高宗也明白,襄汉的得失关系到小朝廷的安危存亡,他提议说;“就委岳飞如何?”新从江西路调任参知政事的赵鼎熟识岳飞,表示完全赞同,说:“如上流利害,无如飞者。枢密院长官徐俯却独以为然。此外,戍守淮西路的刘光世也要求由他“措置荆、襄”。 屡经争议之后,高宗君臣决定由岳飞出师,刘光世提兵增援,三月十三日,末廷给岳飞下达出兵的省札,其要点如下: 第一,正式任命岳飞兼任湖北路前线的统帅,在他制置使的头衔中,加上“兼制置荆南、鄂、岳“字样。湖北路安抚使司统制颜孝恭和崔邦两的兵马,荆南镇抚使司的兵马,都暂归他“节制使唤“。 第二,要求岳飞指挥所部军马,在麦熟前克复京西路的襄阳府、唐、邓、随、郢四州和信阳军。 第三“自通使议和后来,朝廷约束诸路并不得出兵”。只因李成南侵,才有必要收复襄阳等六郡。故这次出师,只能以此六郡为限。如敌人“逃遁出界,不须远追“。“亦不得张皇事势,夸大过当,或称提兵北伐,或言收复汴京之类,却致引惹。务要收复前件州军实利,仍使伪齐无以藉口“。高完为此特下手沼,叮咛和警告岳飞:“迫奔之际,慎无出李横所守旧界,却致引惹。有误大汁。虽立奇功,必加尔罚。” 第四,支付六万石米,四十万贯钱作军需。另加二十万贯钱备犒赏。 第五收复变阳等六郡尼,由岳飞差官防守,‘咸用土豪”,或用旧将牛皋等人。大军回长江沿岸屯驻”。 总之,高宗部署襄汉战役的指导方休就是以战求和,使南宋小朝廷得以偏安东南。岳飞军队自鄂州陆续渡江,旌旗直指郢州。岳飞在江心对幕僚僚们慷慨发誓说:“飞不擒贼帅,复旧境,不涉此江!” 郢州已成为伪齐最南端的要塞。刘豫很重视州城的防守,任命荆超为知州。荆超曾在北宋皇宫里当过班直,骁勇强悍,号称万人敌。他手配置了一万多兵员,其中包1R少量金兵,自以为有金汤之固。 五月五日,岳家军直抵郢州城下。岳飞跃马环城一周,亲自侦察敌情。他举起马鞭,遥指东北角的敌楼,别部属说成功是可以预卜的。岳飞派张宪向守城者劝降,希望他们不要为刘豫卖命。荆超的谋主、伪长寿知县刘楫害怕动摇军心,在城上大喊“各事其主”,柜绝投降。岳飞大怒,下令军中:城破之后,必须活捉刘楫。到了如此地步,一场剧烈的攻城战已势不可免。 由于后勤供应不及时,军粮只剩下两餐饭了。岳飞却很有信心,说明日上午巳时即能破敌,两餐饭已经足够。六日黎明时,在紧擂的战鼓声中,岳家军发起总攻。战斗异常酷烈,岳飞坐在大蠢下指挥,忽然在他面前飞坠一大块炮石,左右都为之惊避,岳飞的脚却纹丝不动。 将士们鼓勇争先,踏肩登城,终于粉碎敌军的顽抗。荆超眼看大势已去,投崖自杀。刘楫果然被活捉押来,岳飞对这个死心塌地的败类责以大义,下令将他面南斩首。此战杀敌七千人,鄂州城中,敌尸遍地。 岳飞乘胜分兵两路,张宪和徐庆朝东北方向进攻随州,自己亲率主力往西北方向猛外襄阳。裹阳是伪齐准备大举南下的大本营,由主将李成亲自驻守。李成取荆湖,下江浙的计划已成泡影,面对着岳家军雷霆万钧般的兵威,他再无勇气控守,只好仓皇逃遁。十七日,岳飞兵不血刃,凯歌入襄阳。 张宪和徐庆兵临随州后,伪齐知州工嵩龟缩在城垣里,不敢出战。张宪和徐庆攻打了几无,还是不能夺取随州城。牛皋和董先两员新统制已在克复郢州的战斗中大显身手,牛皋更自告奋勇,请求带兵支援张宪和徐庆。他临行时只带二天口粮。到五月十八日,三天粮食还没有吃完,牛皋便与张宪、徐庆军合力攻下随州城,歼灭五千伪齐军。王嵩被俘后,押赴襄阳处斩。 在破随州的战斗中,十六岁的岳云勇冠三军,他手持两柄数十斤重的铁锥枪,捷足先登,第一个冲上城头。当时的将领往往在立功将士的名单中夹带自己的亲属,冒功领赏。岳飞鉴于去年儿子无功受禄(指岳飞和岳云接受高宗朝见时,高宗授予岳云正九品保义郎、阁门祗候。当时岳飞虽力辞,但没有得到允许),所以正式上报他的一次战功,官兵们没有异议,反而钦敬统帅办事公正。 好梦正酣的伪齐政权被岳家军的闪击所惊醒,急忙调度兵力,还请来金朝占领军与河北、河东的签军,集结在襄阳东北的新野市、龙陂、胡阳和随州的枣阳县以及唐、邓两州。 李成得到增援后,气势汹汹,自新野市回军反扑,号称有三十万大军。岳飞命统制王万和荆南镇抚使司统制辛太屯清水河,作为饵兵,诱敌深入辛太不听命令,竟私自逃往峡州宜都县(今属湖北)。 六月五日,王万牵制住敌军之后,岳飞指挥大军夹攻,击败李成。六日,李成再次反扑求战。岳飞看到敌方的阵势不禁好笑,对王贵和牛皋说:“此贼屡败吾手,吾意其更事颇多,必差练习,今其疏暗如故。夫步卒之利在阻险,骑兵之利在平旷;成乃左列骑兵于江岸,右列步卒于平地,虽言有众十万,何能为!”于是命令王贵以长枪步兵袭击对方骑兵,牛皋以骑兵冲击敌人步兵。伪齐军经受不住两员虎将挥兵猛攻,一败涂地。李成的骑兵更是乱成一团,前列骑兵溃散之后,将后列骑兵拥挤入水中,岳家军追奔逐北,敌军横尸二十余里。李成经历了这次败仗,再也不敢窥伺襄阳了。 败报频传,刘豫忧心如焚,连连向金朝求援。自兀术大败于仙人关后,金军主力损折很大。酋豪们又都不耐酷热,正在北方避暑。他们对“子皇帝“的困窘当然不能听任不跃于是派遣一员二等的战机叫刘合孛堇,会合李成,拼凑陕西和河北“番、伪之兵”,共数万人,在邓州西北扎了三十多个营寨。如果岳飞要继续进军,就得面临一场前所未遇的硬仗。 宋廷得悉金、齐军集结的消息,十分惶恐,向岳飞颁发省札说.“奉圣旨,令岳飞详度事机,审料敌情,唐、邓、信阳决可攻取即行进兵;如未可攻,先次措置襄阳、随、郢如何防守,务在持重,终保成功。”所谓“持重”,无非是半途而废,允许岳飞放弃收复唐、邓、信阳三州军的计划。 岳飞为迎接一场恶战,做了大约一个多月的周密准备。他派遣王贵和张宪分别自光化路、横林路向邓州疾进。七月十五日,王贵和张宪在州城外三十几里,同数万金、齐联军激战;王万、董先两军出奇突击,一举粉碎了敌军的顽抗。刘合孛堇只身逃窜。岳家军俘降金将杨德胜等二百多入夺取战马二百多匹,兵仗数以万计。 伪齐高仲的残兵退守邓州城,企图负隅抵抗。十七日,岳家军猛烈攻城。将士们不顾骤雨般的矢欠石,攀附城垣。岳云又是第一个登城的勇士。岳家军攻拔邓州,活捉了高仲。 岳飞看到儿子又立新功,喜上心头;但他认为儿子已有随州之功,邓州之功就不用再申报。事隔一年,宋廷查明此事,才将岳云升迁武翼郎。自此之后,凡是岳云立下的军功,岳飞就一概扣押,不予上报。由于岳云勇猛善战.屡建殊勋,将士们都称他为“赢官人”(官人是当时对男子的尊称)。 邓州决战的成功,使攻占商州和信阳军变得轻而易举了。岳飞派李道前往唐州,在二十三日收复州城,擒获伪将。王贵和张宪同时在唐州以北三十里,再次击破金、齐联军,以掩护李道收复州城。同一天,湖北路安抚使司统制崔邦弼等也攻下信阳军。两次战斗俘掳伪齐知州、知军、通判以下官员共五十名。后来,高宗为此奖赏李道和崔邦粥金束带各一条。 二十六日,刘光世部将郦琼率五千援军姗姗来迟,抵达襄阳。因襄汉之役已赢得全胜,郦琼空跑一回,无仗可打。岳飞特别上奏,恳求给这五千人“先次推赏’。郦琼是相州临漳人,飞也算是同乡。他对岳飞用兵行师的巧妙,功成不居的风格不能不表示敬佩。 在襄汉之战中,岳军遭逢手是金、齐联军,而不是金军主力,这同两、个月前吴玠关之战相比,不免有所逊色。但是次战役南宋头一次收复了大片失地,其中原先在李横辖区之外,而由伪齐控制的唐州和信阳军,这又是南立国八年以来进行局部反攻的一次大胜利。 克复建汉是岳飞的第一次北伐。 摘录自王曾瑜著《岳飞新传》第七章 克服襄汉 第二次北伐 绍兴六年七、八月间,岳家军进行第二次北伐。秋天本来是防御的季节,现在发动进攻以便出奇制胜,使敌人措手不及。伪齐虢州栾川(今届河南>知县、修武郎李通,在春季向岳飞投诚,并带来五百多人,为这次北伐提供了情报,并担任向导。 左军统制牛皋当先锋,进攻伪齐新设的镇汝军(大约是牛皋故乡汝州鲁山县)。伪齐的守将薛亨,素称骁勇,牛皋向岳飞保证,一定要活捉他。左军以雷霆万钧般的威力,很快击破这个坚垒。当薛亨作为战俘押来时,连岳飞也颇感惊讶。牛皋继续挥军东向,扫荡颖昌府,直至蔡州,焚烧伪齐军积聚的粮草器械,凯旋归来。 岳飞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以牛皋的佯攻掩蔽大军的主攻方向”牛皋初战告捷后,岳飞的大部队往西北方向进击。八月初,王贵、董先、郝晸竿将攻占虢州州治卢氏县(今属河南),歼灭伪齐守车,缴获十五万石粮。伪齐武义郎、监卢氏县酒税杨茂时“挺身归附”。接着,又分兵夺取了虢略(今河面灵宝县)、朱阳(今河南灵宝县西南朱阳铁)和栾传三县。 王贵在虢州得手后,继续西向,又克复商州全境,包括上洛(今陕西商县)、商洛(今陕西商县东南商洛镇)、洛南(今属陕西)、丰阳(今陕西山阳县)、上津(今湖北郧西县西北)五县。 商、虢两州都属陕西路,本非岳家军的战区。吴玠部将邵隆曾上奏朝廷,认为只有力取商而州,方能经营关中。于是宋廷任命他为商州知州,令他和金州(治西城,今陕西安康县)守将郭浩共同负责收复商州。岳飞收复了商州,便催促邵隆尽快赴任,以减轻自己的驻守负担。 商州和虢州确是战略要冲,北可控扼黄河,东可入洛阳,西可攻关中,几乎把伪齐的统治区一劈两片。岳家军接连三战奏捷,宋廷为此下诏嘉奖说“遂复商于之地,尽收虢略之城“,“长驱将入于三川,震响傍惊于五路。肯定了此举在战略上的重大意义。 伪齐在惊慌失措之余,派兵骚扰岳家军的后方,攻击德安府应山县(今属湖北),劫掠邓州高安镇。岳家军击破敌军顽抗,问前突进,取道栾川县、西碧潭、太和镇,宜取伪顺州州治伊阳县。王贵命令第四副将杨再兴由卢氏县向长水县(今河南洛宁县西南)进发。八月十三日,伪齐顺州安抚司都统制孙某与后本统制满在,在长水县界的业阳迎战。勇猛的杨再兴当即分布军马,将几千敌人打得落花流水,斩杀孙某等五百多人,生擒满在等一百多人。十四日,杨再兴抵达孙洪涧,伪齐顺州安抚使张某率二千多人隔涧列陈。双方隔水以箭互射,扬再兴指挥部兵勇猛冲锋,又击溃敌军。在十五日夜间二更时分,压家军进而夺取县城,缴获粮食二万石。杨再兴下令把粮食分配给军士和当地百姓食用。永宁(今河南洛宁县)和福昌(今河成洛格宁县东北)两县也柏继攻克,距西京洛阳城已近在咫尺,岳家军还夺取一个伪齐马监,缴获上万匹战马,可以大大充大实骑兵部队。 岳飞长驱伊、洛,是南宋立国后初次堂堂正正的大规模的战略反攻。李纲盛赞此举为“十余年来所未曾有’,确非过誉。 京西两路在宋金战争中破坏最惨烈,人口锐减。在伪齐的苛政暴敛之下,幸存者也大都在饥饿死亡线上挣扎。当时从鄂州到襄阳还非常荒凉,“长途莽莽,杳无居民”’“虎狼肆暴,虽军行结队伍,亦为所虐”。“自商、虢至伊阳六七百里”,在北宋晚期尚且“山岩重复,林木蔽密’,现在经历多次兵祸,地僻人稀,自然更不待言。 岳家军转战于山区,道路崎呕,运输不便,军粮供应不足。岳飞固然可以因敌之粮,在“杀获甚众“之后,从敌方得到大批粮食。但要供应军需,救济百姓,却仍感不足。后方也传来消息,由于供给匮乏,“在寨卒伍有饥饿闪走”。于是岳飞只好停止进攻,率主力班师回鄂州。新收复地区严重缺粮,只能留下少量守军。鄂州距离这些州县路程遥远,支援不会及时。襄阳府这个前沿基地亦元气未复,不能屯驻重兵,而与新复州县距离也不近。因此,一些地方终于得而复失,“贼地陷伪,忠义文人旋被屠杀”。另有很多爱国居民则宁肯背井离乡,随军队南撤。岳飞抽调一万石军粮,赈济他们,并且“拨牛借种,召募耕种”’安排他们的生活和生产”。 伊、洛之役的战果不很理想。但并非毫无所获。商州的全境和虢州的部分地区仍为岳家军所控制。邵隆在当年年底赴商州就任,“被荆棘,立官府,招徕离散,各得其心”,逐惭把商州建设成坚固的要塞。 岳飞第二次北伐,是宋金双方力量对比继续变化的标志。岳家军的成就表明,光复旧物,已非可望而不可及的事;而北伐的中途夭折又证实宋廷的战略指导有彻底改变的必要。 摘录自王曾瑜著《岳飞新传》第九章 长驱伊洛 第三次北伐 (1) 伪齐在岳飞二次北伐班师后,立即攻打淮西这本是出奇之举。不料在新败之余,又马上发起新的攻势,分路侵犯江汉,企图攻岳家军之不备。刘豫终于请求到了一部分金军,联合作战,声势并不比攻打淮西小。然而在岳家军方面,由于襄阳等地前沿兵力被“勾抽”(援助淮西),不免增加了防守的困难。 在商州,金、齐联军一万多人于(绍兴六年)十一月一日进攻东部的商洛县。当时商州知州邵隆尚未到任,只有岳家军的准备将贾彦率部兵抵抗。 在虢州,金军一万五千多人马三千多匹,伪齐军二万多人,马二千多匹,向岳家军猛扑。十月二十七日,敌军攻打铁岭关,守隘的乡兵统领抵挡不住,急报统制寇成。寇成的军队也不多,遂移军于横涧设伏。二十九日,寇成掩击一千多名敌骑,杀死一百多人,夺得马二十几匹,从敌军齐尸中可辨认出有二、三十名女真兵。三十日,寇成又和一千多名敌骑交锋,杀死几十人,活捉八人。七名女真人的俘虏都因伤重身死,只剩—名伪齐军高收通招供了军情。寇成深感形势严峻,下令将营寨迁移到朱阳县五里川,向岳飞申请增援。 在邓州,十一月初,刘豫之第五大王刘复于北部的何家寨调集金、齐的大部队,到唐州的旧州治安营扎寨,企图直犯襄阳府。这一支显然是敌军的主力。 在信阳军,十一月六日,敌人侵犯军界,统制崔邦弼派将官秦佑出战,在长台镇(今河南信阳县北)“杀散贼马’,追奔到望明港(今河南信阳县北)大寨方才收兵。 总之,从西到东,在岳家军的整个防区,少量前沿部队与敌军展开了全面交锋。 (2) 岳飞返回鄂州后,席不暇暖,就收到前沿各地的警报。他得悉军情紧急,“目疾虽昏痛愈甚,深惟国事之重,义当忘身”,在十一月十五日星夜率军渡江,部署反击。当时任江西安抚制置大使的李纲,在政治上自然与岳飞志同道合,而在地理位置上,江西路也和京西、湖北路唇齿相依。他接到岳飞的公文,不免有些担心,立即上奏,力主刘光世发兵支援。李纲还写信给张浚说:“今者伪、虏侵扰上流,虽岳帅勇锐,深虑孤军难以独抗不测之虏。’事实上,当李纲上奏和发信之时,岳家军已击退来犯之敌,转入反攻。 在虢州,寇成得到援兵后,打败敌人。但是,他违背岳飞的政策,把俘获的五百名敌军官兵全部杀掉,因而受到岳飞的责备和弹劾。 在伪齐西京留守司统制郭德、魏汝弼、施富、任安中等人指挥下的进犯邓州的敌军,有好几万人。张宪率兵一万迎战。双方在内乡(今河南西峡县)相持两天。张宪召郝晸、杨再兴等将商议说:“敌势甚锐,必欺敌。我以轻兵迎战,佯败退走。贼见,必来追我,我即伏兵取胜。”大家都赞同此计。第三天会战,岳家军的饵兵退却后,伪齐军果然乘势追赶,遭到正兵和奇兵的前后夹攻,郭德、施富等一千多人当了俘虏,魏汝弼等收残兵逃回洛阳。 牛皋率将官王刚等人以步兵八千,在庙州方城县(今属河南)东北的昭福痛击敌军,一直追至和尚寨,斩伪齐将马汝翼,降敌军一千人,得马三百多匹。 十一月十日,即岳飞渡江前五天,王贵在离何家寨四十里的大标木,与依山摆布阵势的五大王刘复的主力军激战。 刘复“务聚敛”’“乏远图”’“无他才能”,不懂用兵打仗,单单凭惜与刘我的亲属关系,得以充当一军的主将。他的兵力几乎是王贵的十倍,却不堪一击,被杀得尸横遍野,刘复本人匹马只身而遁。 岳飞赶到前线时,王贵的追兵已楔入伪齐控制的蔡州地界。岳飞考虑到大举深入的准备还很不充分,决定先进军蔡州,如能攻占州城,即相机夺取,布置了防务,再行班师。 王贵、牛皋、董先、傅选、李建等将,都参加这汰北伐,共领兵二万,其中战士一万四千人,辎重兵、火头军等非战斗人员六千人,准备了十天口粮。队伍从夜间二更部署,三更进发,前往蔡州城。岳飞身先士卒,亲自侦察,只见城壁严整,城濠既深且宽,城上竖立黑旗,却无守军。当岳家军作出攻城的势态时,黑旗立即挥动,一队伪齐兵上城抵御:岳家军停止攻城时,这队敌军又下城而去。显然,这是一座守备坚固的要塞,不可能强攻急下。所带的粮食既然无法维持持久的战斗,岳飞当机立断下令撤兵。 蔡州城确是伪齐布置的陷阱,李成、李序、商元、孔彦舟、王彦先、贾潭等十将已在附近设下埋仇,准备在岳家军顿兵挫锐之际,进行围歼。刘豫给他们每人预赐华丽的第宅一区,宫女十名,以资鼓励。李成又给每名军士发一条绳索,规定凡捉住一名岳家军士兵就用绳索穿其手心,捉住十人,就连成一串。他们妄想在消灭这支进击蔡州的锐师后,“鼓行东下”,“直造鄂州”。 岳家军撤至白塔,李成的军队追来,企图堵截岳家军归路。王贵当即指挥骑兵搏斗,打败伪齐军,迫杀了五里有余。 李成不肯罢休,他增加兵力,穷追不舍。这回轮到董先殿后,他选择险要的地形,命令踏白军将士埋伏在树林里,自己单人匹马,占据一座河桥待敌。李成率伪齐军赶到桥边.就举起绳索,大声呛喝:“汝勿走,我今先擒汝!”董先冷笑说:“我定不走,只恐汝走耳!”董先从容镇定的举止,不能不引起敌军怀疑。李成每次派兵挑战,董先用小旗一挥,小鼓一敲,树林中当即冲出一、二队军士。伪齐军稍一退却队他们又返回树林里。这使李成更加疑惑不定,进退不得。双方僵持了好久,岳飞亲率大军前来接应。李成望见一股银流,从群山中直涌而出,就率先逃命,于是全军崩溃。 伪齐军退却几十里,到了一个叫做牛蹄的地方已是人困马乏,连忙进食。突然之间,四周的山岗上遍竖起岳家军的战旗,喊杀声震天,雄兵猛将从四面八方分进合击,杀得敌军的尸体填满溪谷。 此战俘虏伪齐几十员将领,几千名兵士,还夺得马三千匹。岳飞下令把伪齐武将押送到平江府,而给兵士分发铜钱,将他们全部释放,并对他们说:“汝皆中原百姓,国家赤子也,不幸为刘豫驱而至此。今释汝,见中原之民,悉告以朝廷恩德。候大军前进恢复,各率豪杰,来应官军。”俘虏们欢呼而去,岳飞还托他们捎带一封信给伪齐蔡州知州刘永寿。这种正确的俘虏政策,日后取得了良好效果。 岳家军的第三次北伐按其规模和声势,都比前两次小。淮西战场有刘光世、张俊和杨沂中三部共同作战,而从商州到信阳军地面更加辽阔,却只有岳家军单独出战。岳家军少数前沿部队承受金、齐大军的突然袭击后,很快由防御转入反攻显示了这支雄师的威力。后来,王贵和牛皋因“掩杀逆贼五大王刘复、李成等,累立奇功”,而分别晋升为正任的棣州防御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和建州观察使。宋廷嘉奖岳飞的诏制中也说这次北伐“加兵宛、叶之间,夺险松柏之塞”’“至于牛蹄之役,尤嘉虎斗之强,积获齐山,俘累载道”,反映了这次出击的实际情况。 摘录自王曾瑜著《岳飞新传》第十章 进军蔡州 第四次北伐 背景:绍兴九年七、八月间,金朝兀术等人先后发动政变,杀死绍兴和议的制定者达赖等人。绍兴十年(公元1140)五月,金朝分兵四路南下,毁约南侵。 (一)顺昌之战 宋朝抗击金军,事实上划分了三个战场。驻防西线的是川陕部队。当时四川宣抚使吴玠已经病逝,文臣、宣抚副使胡世将主持军务,统辖吴璘、杨政和郭浩三个都统制。吴璘是吴玠之弟,他和杨政原是吴玠的左、右手,骁勇敢战。吴璘等三部与撤离喝相持于关中,互有胜负,彼此没有给对方以致命的打击。 东线的宋军主将是韩世忠。他命统制王胜、王升等攻取海州(治驹(月旁)山,今江苏连云港西南)。自己率部在淮阳军附近的枷(氵旁)口镇(“加”音)、潭城、千秋湖等地击败敌人,然而在攻打淮阳军时,却顿兵城下,久攻不克。 无论是东线和西绝都不是主要战场,对战争全局不起决定的作用。关键是在中线,一方是兀术指摔的金军主力,另一方是岳飞、张俊和刘锜三支宋军。 刘锜新任东京副留守,带领近二万人马,连同大批将士家属,前往开封。绍兴十年五月,他路经京西路的顺昌府(治汝阴,今安微阜阳县)时,得到全军败盟南犯的急报。五、六月间,金军源源不绝拥向顺昌,屡遭挫败。最后兀术亲率十多万大军来援,双方众寡悬殊。秦桧为高宗起草手诏,令刘锜“择利班师”。刘锜却激励将士,誓与金军决一死战。刘锜军的基干是当年威震太行的八字军,王彦病死后,归刘锜统率,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士气高昂。兀术到达顺昌城下时夸口说:“顺昌城壁如此,可以靴尖踢倒!”刘锜以逸待劳,以少击众,大败对方员精锐的骑兵部队。金军死五千多人,伤一万多人,战马死三千多匹。兀术狼狈逃回开封。 顺昌之战是继和尚原和仙人关两次战役之后宋朝的第三次大捷。英勇的八字军首创在平原地区大破全军的奇迹。金军“自言入中原十五年,尝一败于吴玠,以失地利而败;今败于刘锜以战而败’,‘十五年间,无如此战’。兀术的攻势已被击跨,宋军开始转入反攻。 早在建炎三年使金被扣的宋使洪皓,这时也写秘密奏章报告宋廷说,顺昌战后金人“震惧丧魄’,把燕山府的珍宝席卷而北,准备放弃燕、云以南的土地。可见女真贵族对战争的前途,已开始丧失信心。 (二)岳飞部署反击 岳家军在鄂州整整被羁束了三年,枕戈待旦,渴望大举北伐。岳飞对部伍进行很严格的实战训练。他自己擅长左右开弓,也教战土学左右开弓,熟练掌握射技。全军将士都身披重铠,苦练冲陡坡,跳濠堑等战斗动作,手脚矫捷,堪称“无一不当十”。 由于薛弼调离,宋廷向岳家军委派一位新的参谋官,名朱芾,京东路青州益都人,原任广西路转运副使。绍兴八年,交祉国王身死,他充任吊祭使。大概在归国以后,即往鄂州任职。高宗和秦桧的本意,是要朱芾充当朝廷的耳目,滥视岳飞,在军中贯彻朝廷的旨意。然而朱芾却和岳飞情投意合,他积极参与军事谋划,“虑无遗策”,成为岳飞的得力助手。 此外,以前不敢隶属岳飞的赵秉渊,也调任岳家军的胜捷军统制。绍兴四年冬,当金、齐联军南下之时,赵秉渊从和州(治历阳,今安徽和县)逃跑,部兵纵火大掠,他受到降官和贬秩的处分。一旦调遣到岳飞麾下,未免惶恐不安。岳飞因当年酒失,也颇为内疚,他勉励赵秉渊以战功洗刷过去的耻辱,而不予以歧视。 绍兴十年五月,岳飞从蔡州传到郑州的汴京留守司公文中,得悉金朝毁约南侵的消息,他赶紧通知其他军区,准备迎击。接着,宋廷“仰诸路大帅,各竭忠力,以图国家大计”的诏书也颁下了,当时有个名叫冯时行的士人上书岳飞,称誉他“忠勇壮烈,柱石本朝,德望威名,夷夏充满”,建议他出兵商州和虢州,以保全四川。岳飞井未采纳冯时行的建议,而是部署了积极的反攻计划,十万大军分成奇兵、正兵和守兵三个部分。 奇兵是深入敌后的游击军。京东路的一支由李宝和孙彦指挥。岳飞另派两支部队渡河北上,一支由梁兴、赵云和李进统领,另一文由董荣、牛显和张峪统领。 正兵是挺进前线的正规军。在西方,武纠率郝义等将带领轻兵,击破虢州,与陕州“忠义军兵“首领吴琦、商州知州邵隆唇齿相依,联成一体。他们切断兀术与撤离喝两支金军的直接联系,护卫岳飞主力军的后背。在东部,岳飞亲自统率重兵,向辽阔的京西路平原地区疾进。最早出动的,是惯打头阵的前军统制、同提举一行事务张宪,还有游奕军统制姚政。他们奉命率部紧急驰援刘锜。 后方留守部队自然包括全体水军。岳家军甚至还接管了直到江西路江州、江东路池州的江防,拱卫着湖北、江西以至江东三路的安全。 大军出征以前,将士纷纷同家眷相约,一定要在故土平定之时,旧疆光复之日,再回来团聚。大家充满了必胜的信念,一往无前的锐气。 岳飞再次亲笔上奏,请求高宗建立皇储。他认为在举行反击的同时,更须预防金朝利用钦宗,进行政治讹诈。高完正在用人之际,当然不能再给岳飞以难堪,于是在手诏里,对他的“忱诚忠谠说”“嘉叹”一番”。 岳飞在戎马倥偬之中,还给庐山东林寺的慧海和尚寄诗一首,以抒襟怀: “湓浦庐山几度秋,长江万拆向东流。男儿立志扶王室,圣主专师灭虏酋。功业要刊燕石上,归休终伴赤松游。丁宁奇语东林老,莲社从今着力修。” 他预料第四次北伐的成功,已指日可待,所以嘱托慧海筹办自己的退隐事宜。 顺昌大战开始时,高宗确实惊惶异常。他深怕刘锜军军被歼,频颠催岳飞。多差精锐人马,火急前去救援”,“不得顷刻住滞’。但是高宗又不愿让岳飞乘机北伐,所以命令他“重兵持守,轻兵择利”’“候到光、蔡,措置有绪,轻驼前来奏事”。他规定光州和蔡州为岳飞进军的极限,不但黄河以北,就是黄河以南的土地包括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和南京应天府,都准备一概放弃。“穷边指淮肥,异域视京洛”,夺取一个蔡州,即可为两年前的屈膝求和遮羞,这早已是高宗和秦桧的基本战略方针。 六月下旬,临安派往岳飞军前“计事”的司农少卿李若虚来到鄂州,岳飞己率大军北上,李若虚赶到德安府(治安陆今湖北安陆县),方与岳飞会晤。岳飞见到前任参议官,当然是高兴的事,然而李若虚传达的高宗旨,竟是“兵不可轻动,宜班师”。岳飞断然不从据理力争。北伐的计划已经延搁三年,机不可失,岂容一误再误。李若虚本是违心执行这件差使,他激于大义,毅然主动承担“矫诏之罪”,在关键时刻支援了岳飞。 李若虚目送一队队雄超超、气昂昂的健儿奔赴前线,不由心潮起伏。他的故乡洺州尚在金朝占领之下,胞第李若水殉难已有十四年,看来雪国耻,复家仇的时机终于来临,他衷心祝愿岳家军的旌旗直指北疆,早传捷报。 (三)第四次北伐 兀术败于顺昌后,自己与龙虎大王突合速退回开封府,命大将韩常守颖昌府,翟将军守淮宁府,三路部统阿鲁补守应天府。金军企图以颖昌、淮宁、应天三府作开封的前卫,开封作这三府的后盾,负隅顽抗。 根据敌情,岳飞主力军的第一步战略日标,是扫荡开封的外围。 六月初,张宪、姚政率前军和游奕军直抵光州,往东北方向的顺昌府疾进。由于顺昌于十二日解围,张宪便指挥部队折向西北,击破敌军,袭取蔡州。岳飞当即委派马羽镇守蔡州。 牛皋的左军也接着出战,十三日,在京西路打败金军,兵峰直指汝州。牛皋攻克故乡鲁山等县,又挥兵东向,同大军汇合。 二十三日,统领孙显在蔡州和淮宁府之间,大破金朝裴满千户的部伍,实际上是对淮宁府作了一次试探性的军事侦察。 闰六月,岳家军经过集结并作了战斗准备后,又发起新的更猛烈的攻势。首先出击的,仍然是能征惯战的张宪。十九日,他指挥傅选等将在离颖昌府四十里的地方,同金朝的韩常军对阵。韩常军披杀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张宪招兵追奔逐北,在第二天夺取了府城。 张宪留董先的踏白军和姚政的游奕军戍守颖昌府城。自己又会同牛皋、徐庆等军,东进谁宁府。二十四日中午在淮宁城外十五里,问敌骑三千多人发生遭遇战。岳家军击破金军,分兵追击。金方翟将军率领本部兵马,加上开封发遣的援军,在城外几里的地方“摆布大阵’。张宪率励全军,分进合击,突入敌阵,击溃金兵,乘胜占领淮宁府,活捉金将王太保等人,还缴获一批战马。 二十五日上午,董先得悉金军自长葛县来犯,即间姚政等出城迎接。在城北的七里店,金酋镇国大王、韩常和邪也孛堇六千多骑已经布列了阵势。显然,由于得到开封金军的增援,韩常企图夺回颖昌府城。董先和姚政分头直捣敌阵,双方激战了一个时辰,金军终于败退。岳家军追杀了三十儿贝路,方才收兵。 金军拱护开封府的三个战略据点,顷刻之问,被岳家军拔除了两个。剩下一个应天府,原属京东西路,应是张俊的作战区。尽管开封的门户业已打开,岳飞继续执行扫外围的计划,他期待张俊和刘锜两军北上,以便共同与兀术大军举行战略决战。 张宪麾军收复开封以南地区,战果辉煌;另一支岳家军则在中军统制、提举一行事务王贵指挥下,攻取开封以西地区。 二十五日,王贵派遣的将官杨成等率兵前往郑州。金军万户漫独化带五千多骑出城迎战,岳家军掩杀敌人,一鼓作气,攻克郑州。二十九日,准备将刘政又率兵突入开封府的中牟县,夜袭漫独化的营寨。岳家军杀死很多敌人,夺得三百五十多匹战马,一百多头骡、驴,还有大量的衣物和器甲.漫独化本人生死不明。 中军副统制郝晸统领军马,直指西京,在离洛阳城六十里外扎营。金朝河南知府李成手下有七干多“番人”,三千多“食粮军’,五千多匹战马。七月一日,李成发几千骑前来挑战。郝晸命将官张应和韩清指挥马军迎头痛击,并急速地追杀到洛阳城下,郝晸也鼓率全军为后继。李成心胆俱裂,连夜弃城狂逃。岳家军在第二天光复了西京。 翟兴的部将李兴早先在商州等地抗金。绍兴三年,翟琮南撤,伪齐进占襄汉之后,李兴被迫投降伪齐。金朝归还黄河以南的地域,他重任宋朝河南府兵马钅今辖。这次金军大举南下,宋朝西京留守李利用和副总管孙晖都弃城逃跑。承信郎李靓率兵英勇抵抗,俘虏了翟将军。然而在敌军优势兵力的攻击下,李靓战败牺牲。李兴只带七名骑兵,从天津桥转战到定鼎门,额颅受伤,昏仆于地。他在半夜苏醒后,跑到伊阳、福昌、永宁三县,招集人民,组织抗金武装。岳飞特命中军统领苏坚前往联络,双方密切协作,并肩作战。李兴和苏坚率领部队攻占西京所属另外五个县,又在河清县(今河南孟律县东北)打败金军,并收复汝州城。他们与郝晸会合后,岳飞特命李兴和苏坚共守洛阳。 不到半个月的短时间内,岳家军凯歌猛进,席卷京西,兵临大河,胜利地完成了扫清开封外围的作战计划。 (四)孤军深入的形势 李若虚从岳飞军前还朝后,曾说:“敌人不日授首矣,而所忧者他将不相为援。”这实际上反映了岳飞对战争形势的估计。岳飞的这种忧虑很快地变成了现实。东线的韩世忠、西线的吴璘、杨政和郭浩军,都是努力作战的,但他们同敌人处于胶着状态,不可能直接配合岳飞作战;而中线的张俊和刘锜两部,却并没有协同作战 张俊于下第一名统制,原是认张俊为“阿爹”的庸将田师巾。田师中娶了张俊亡子的媳妇,对张浚奉承谄媚,因此得到张俊的宠信。淮西兵变后,王德的八千人马驻在逮康,无所归属。张俊用重金加以收买,才有了能征惯战的勇将。张俊的部伍扩充到八万人,装备也很精良。然而他却将军队视若私产,所以人马愈多,装备愈好,就愈不敢打冒风险的大仗、受损失的硬仗。 顺昌大战时,张俊受命解围,一直迁延不行。兀术退兵后的第十一天,即六月二十三日,王德领数干骑兵姗姗来迟,抵达顺昌,算是尽了策应之责,旋即还军庐州。闰六月,张俊发兵北上,金朝宿州(治符离,今安徽宿县)知州马泰兵败投降,毫州(治谯县,今安徽亳县)知州郦琼率众遁去,近乎兵不血刃,便占领两座州城。当地百姓激于爱国热忱,“列香花迎军”。哪知没有过几天,张俊就下令班师,“民皆失望”。事后,张俊居然要求王德和田师中升承宣使,全军有四万多人须论“功”行赏。高宗竟予以批准。 刘锜的部伍编组成前、右、中、左、后、游奕和选锋七军顺昌解围后,刘锜派左军和右军护送家属、伤员及辎重等先行,按宋廷接二连三的命令,撤往镇江府。刘锜本人率领剩下的一万几千人马,留驻顺吕,既未遵命南撤,也不敢违诏北进。 由于张俊从亳州引兵后撤,刘锜在顾昌驻师不进,中线的岳飞孤军深入已成定局。随着光复地区的日益扩大,岳家军的兵力也日益分散。高宗和秦桧以顺昌府原属京西路为借口,令岳飞“分拨兵将,严为守备”,以接替刘锜全军南撤后的防务。岳飞上疏反对,说自己的部队已分布在陕州、虢州、西京洛阳、郑州、汝州、颖昌府、淮宁府、蔡州等广大地区,还省部队派遣到河东、河北等路,恳请将刘锜一军留在顺昌,“庶几缓急可以照应”。岳飞还要求将虢州的武纠一军撤回,把原属陕西路的陕、虢两州交付川、陕宣抚司管辖。让李兴任河南府知府、兼河南府路安抚使,独立负责本路的防务。此外,蕲、黄、光三州的防务也请求拨还张俊的淮西宣抚司照管。 岳飞面临孤军深入而又兵力分散的不利态势,开封的金军主力又近在咫尺,因此急于缩小防区,集中兵力。事实上,在收复洛阳之后,岳家军已停止正面的推进,开始逐步向开封附近集结。集结地点有两个,一是岳飞亲驻的郾城县,二是王贵增戍的颖昌府。 兀术看到有机可乘,不待岳家军集结完毕,抢先发动了大现横的反攻。 (五)郾城和颐昌大捷 七月初,兀术指挥的主力部队,经过一个半月的休整,并增添了由盖天大王赛里(宗贤)等率领的生力军后,倾巢而出,直扑郾城。在早些时候,兀术还发付金军的家属渡河北上,预作撤退的准备。总之,兀术在屡战失利之后,虽心有余悸。仍不甘心失败,企图作孤注一掷。 八日,有探事人报告岳飞,兀术督率龙虎大王突合速、盖天大王赛里、昭武大将军韩常等将,统领精锐马军一万五千多骑,披挂着鲜明的衣甲,自北方赶来,距郾城县只有二十几里路。显然,这一万五千人既是十几万大军的前锋,又是其精锐,金军中充当步兵的汉人签军,是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当时岳飞手下只有背嵬军和一部分游奕军,游奕军的另一部分则随统制姚政驻守颖昌。兀术应是得到郾城兵少的情报,故亲率主力进行突击,企图一举摧毁对方的神经中枢。 岳飞深知将会有一场前所未遇的恶战,也坚信自己的将士能够承受严酷的考验。他首先命令岳云带领背嵬和游奕马军,出城迎击。岳飞严厉地对儿子说:“必胜而后返,如不用命,吾先斩汝矣!” 当天下午,岳云舞动两杆铁椎枪,挥军直贯敌阵。双方骑兵激烈鏖战。岳家军主要依靠缴获的战马,装备了相当规模的骑兵;其骑兵的质量和数量都胜过其他宋军,因而能够与金朝引以为骄傲的骑兵单独周旋。在平原旷野上驰突,正是女真骑兵的长技,岳家军不可能依托山险,也没有凭借城垣,却是在最有利于女真骑兵发挥探威力的地形展开激战。这是圆城之战不同于和尚原、仙人关、顺昌等战的特点。 金方的后续部队源源不绝地拥来。岳云的马军经过一个回合的战斗,打垮敌骑的一次冲锋后,又招致更多的敌骑进行第二次冲锋,举行两军第二个回合的战斗。形势逐发展到与兀术“全军接战”的地步。杨再兴要活捉兀术,单骑冲入敌阵,杀金军将士近百名。自己也身中数十枪,遍体创伤,仍然战斗不止。 当战斗最剧烈的时刻,黄尘蔽天,杀声动地,岳飞亲率四十骑突出阵前。都训练霍坚急忙上前挽住战马,说:“相公为国重臣,安危所系,奈何轻敌!”岳飞用马鞭抽一下霍坚的手,说:“非尔所知!”跃马驰突于敌阵之前,左右开弓,箭无虚发。将士们看到统帅亲自出马,士气倍增”。 女真骑兵擅长射箭,然而宋朝发达的经济技术条件、使岳家军配备的弓矢射程更远,洞穿力更强。至于白刃近战,原是女真骑兵之所短。女真骑兵能够坚忍不拔地进行韧性战斗,然而岳家率持续交锋几十个回合,也毫无倦色和馁意。金军惯用左右翼骑兵,进行迂回侧击。按当时行阵术语,左右翼骑兵叫“拐子马”。岳飞也部署军队,运用巧妙的战术,对付敌人两翼拐子马,“或角其前,或刈其侧,用能使敌人之强,不得逞志于我。 兀术眼看骑兵会战不能获胜,焦躁万分,下令把被挂“重铠全装’的“铁浮图’军投入战斗。“铁浮图”军也叫铁塔兵。形容重甲骑士装束得如铁塔一般,都是兀术精练的亲兵。“铁浮图”每三匹马用皮索相连,“堵墙而进”,进行正面冲击。这种战术在顺昌之战中已经使用过,所不同的,当时是对付刘锜的步兵,现在是对付岳飞的骑兵。兀术希图用严整的密集的骑兵编队冲垮对方较散乱的骑兵。岳飞即今步兵上阵,他们手持麻扎刀、提刀、大斧之类以步击骑的利器,专劈马足。只要一匹马仆地,另外两匹马就无法奔驰。铁浮图军乱作一团,步兵与敌骑“手拽厮劈“,杀得尸横遍野。天色业已昏黑,金军一败涂地,狼狈溃逃,岳家军还夺得二百多匹战马。 在这次大战中,不仅梁吉等一大批武将,还有韩之美、杨光凝、吴师中等幕僚,都立了战功。 兀术仍不死心,希图再战获胜。十日下午,巡哨马军飞报宣抚司,有金军骑兵一千多人径来进犯郾城县北的五里店。在这支金军的后面,征尘滚滚,还不知有多少军马。岳飞当即率领军马出城,并差背嵬将官王刚带背嵬使臣五十多骑,组成一支精悍的军官队,前往侦察。 王刚等到达五里店,只见金军已摆布一字阵,其间有个敌将,身穿紫袍,当是头领无疑。于是王刚根据擒贼先擒王的原则,率军官队闪击敌军,大家挥舞兵刃,一拥而上,先把这名金将砍死。一千多名敌骑惊慌失措,如鸟兽散。岳家军在敌尸和马鬃上,分别摘到两个红漆牌,上面写有“阿李朵李董”字样,证明是敌方重要头目。王刚以五十骑杀退一千多骑后,还乘胜追赶二十多里路。 郾城之战是空前的大捷。宋廷也不得不在奖谕诏中,作出了极高的评价: “自羯胡入寇,今十五年,我师临阵,何止百战。曾未闻远以孤军,当兹巨孽,抗犬羊并集之众,于平原旷野之中,如今日之用命者也。盖卿忠义贯于神明,威惠孚于士卒,暨尔在行之旅,咸怀尽敌之心,陷阵摧坚,计不反顾,鏖斗屡合,丑类败奔。” 兀术大败之余,虽不敢窥伺郾城,却还想挣扎一番。他以大军插入郾城和颖昌之间的临颖,妄图切断岳飞和王贵两军的联系。 岳飞兵力不多,不能立即向临颖发动攻击。他估计兀术可能会调转兵锋打颖昌,命岳云率领一部分背嵬军,绕道急弛,前往增援。岳飞一方面加速调集兵力,另一方面还向顺昌的刘锜写信求援,要求他的军队北上,参加会战。 张宪等统制大约先后从淮宁府等地赶来郾城。十三日,张宪奉命率领背嵬军、游奕军、前军,还有其他一些军组成的雄厚兵力,挺进临颖,寻求和兀术大军决战。 将官杨再兴和王兰、高林、罗彦、姚侑(音佑)、李德等以三百骑为前哨。他们抵达临颖南的小商桥时,猝然与兀术大军相遇。兀术挥兵包抄围掩。尽管众寡悬殊,杨再兴也毫无惧色,率三百骑士进行殊死战。最后,杨再兴和三百骑士全部牺牲。金军也遭到沉重的打击,光被杀的即有二干多人,其中包括万夫长(忒毋)撤八孛堇、千夫长(猛安)、百夫长(谋克)、五十夫长(蒲辇)等百余人。恰值大雨滂沱,溪涧里都注满了血水。 兀术再无勇气同张宪的大军较量,他留下八千人守临颖,自己带领主力转攻颖昌。 十四日天明,张宪指挥大部队赶到临颖,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金军,一直追过县城三十多里。敌人或往颖昌府方向,或往开封府尉氏县方向逃跑。岳家军获得杨再兴的尸体,焚化以后,竟得箭簇两升。岳飞和将士们都痛悼不已,对三百猛士深致敬意。岳飞特地上奏,要求宋廷对杨再兴、高林、王兰等将追赠七官或六官。 在张宪轻易取胜的当天上午,颖昌也展开了大会战。兀术、镇国大王、韩常,另有四个万夫长以马军三万多骑在城西列阵。接着十万名步兵陆续开到,大约由龙虎大王突合速、盖天大王赛里等指挥。金军在舞阳桥以南摆开阵势,横桓十几里,金鼓震天。 戍守须昌府的共有五个军,然而除踏白军外,中军绕领苏坚在洛阳,选锋军统制李道在外地,背嵬和游奕军的一部分又在郾城和临颖,都不是全军。王贵命令统制董先率踏白军,副统制胡清率选锋军守城,自己和姚政、岳云等率中军、游奕军、背嵬军出城决战。显然,这又是一场以少击众的硬仗。 二十二岁的虎将岳云抡枪纵马,率领八百名背嵬骑士首先驰击金军。步兵也展开严整的队列继进,翼蔽马军,与敌左右拐子马军搏战。一方面依仗兵多势大,另一方面凭靠土气勇锐,愈战愈烈。两军苦战了整整几十个回合,依然不分高低胜负。宿将王贵不免有些气馁,岳云制止了他的动摇。岳云前后十多次出入敌阵,身受百余处创伤,衣甲上血迹斑斑。很多步兵和马军也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 到了正午,守城的董先和胡清,分别率领踏白与选锋两支生力军,出城增援,战局才很快得以扭转。兀术全军溃败。颖昌大捷战果辉煌,杀敌五千多人,俘虏二千多人,缴获马三千多匹,金、鼓、旗、枪、器甲之类更是多得不可计数。兀术的女婿、统军使、金吾卫上将军夏姓万夫长阵亡。副统军粘汗孛堇身受重伤,抬到开封后死去。岳家军还杀死千夫长五人,活捉渤海汉儿都提点、千夫长王松寿,女真汉儿都提点、千夫长张来孙,千夫长阿黎不等七十八名敌将。 郾城和颖昌两战是岳家军第四次北伐中关键性的大捷。在孤军奋战的情况下,岳家军依靠将士们的强劲勇敢,坚定沉着,经过酷烈的战斗,击破敌人的优势兵力,终于获得大胜利。 兀术在绍兴元年以后,主要参加了和尚原、仙人关、顺昌、郾城和颖昌五次大战,每次都大败亏输。兀术率残兵败将奔回开封,他已最后丧失了大举反击的能力。金军在绍兴十年以前,尚未同岳家军进行过很严重的较量,这回才真正领教了岳家军的威力,以至发出哀叹说: “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刘锜的援兵出发了,可惜不是全军.只是雷仲和柳倪指挥的约几千步兵的偏师。他们没有奔赴战场,而直趋开封府南部的太康县。由于岳家军已击溃敌军,他们到达太康后,未见一个金军,即行撤回。 (六)北方抗金义军胜利出击 在岳家军正兵连战皆捷助同时,插入敌后的奇兵,也与当地民众密切结合,袭击金军,切断道路,克复了很多州县。 京东路的李宝和孙彦所部,是绍兴十年同敌人交锋的第一支岳家军。五月间兀术南侵时,李宝率众来到故乡兴 仁府(治济阴,今山东菏泽县南)一带。他探听到四名干户提领四千多骑,到宛亭县(今山东菏泽县西南)的荆理扎营,使与孙定、王靖、曹洋等分兵两路,在二十四日乘船夜劫金营。金本人困马乏,睡得正熟,仅仅在梦寐中被刀斧斫死者,就有几百人。待到发觉遭受奇袭后,更是一片混乱,人不及甲,马不及鞍,有的被杀,有的从河堤坠落,淹死在黄河里。四名千户全部丧命其中有一个叫鹘旋郎君,他的白旗上有“都元帅越国王(指兀术)前军四千户”的字样。义军还缴获战马一千匹。 六月二日,金朝金牌朗君督率大队人马前来对义军进行报复。李宝和孙彦指挥义军,迎头痛击,再次打败金军,追杀二十多里,杀伤大批敌人,缴获不少兵器和甲胄。李宝一军吸引了金朝一部分兵力,有力地支援了当时的顺昌之战。 忠义军马统制盂邦杰奉命扫荡京西路大河以南的残敌。他一举攻克永安军,向西北的南城军(治孟律,今河南郾师县北)推进。七月四日夜二更,他的部将杨遇率领勇土从军城酌北角攀登而上。金军对来自北城的奇袭没有准备,乱作一团,被杀的有三干多人,拥掩落水者不计其数。杨遇夺到鞍马、舟船、器甲、弓箭、旗、枪等很多战利品。一部分残敌乘船逃过黄见 梁兴自投奔岳飞后,大约在绍兴六年冬或七年春,为实施当时岳飞的北伐计划,又重返太行山区。由于北伐计划遭受破坏而流产,梁兴只能孤军奋战于敌后。绍兴八年,他的队伍受金将徐文的围攻,撤回鄂州。绍兴十年,他和董荣各带一支人马北上,形势已根本改观,两河地区几乎处处是起义的烽火。 七月一日,梁兴、赵云、李进和董荣、牛显、张峪率领两支队伍,由洛阳以西,夜液黄河。他们逐走北岸的三十几名金朝骑兵,追逐到河东路绛州垣曲县。梁兴和董荣先礼后兵,“张榜说谕”。敌人不肯投降,就绞缚云梯,捷足登城,杀散守军,活捉千户刘来孙等十四人,夺取战马一百多匹。 四日,梁兴和董荣两军挥戈东向,往京西路孟州王屋县的西阳和邵源两地扎营。当即有汉儿军张太保、成太保等带六十多人投诚。五日,梁兴和董荣两军攻破县西的东阳敌寨,直逼县城。守城的金兵不敢抵抗,弃城而逃。岳家军乘肚赶过县城,迫奔二十多里,杀敌三十多人,缴获到八匹战马和其他战利品。梁兴命令当地抗金武装首领王璋等五十多人,负责招集人民,守卫县城。 六日,他们又挺进至济源县西的曲阳地方。金将高太尉率领五千多骑前来,双方血战了一个上午。金兵大败,在十多里路上横尸遍野,遗弃的刀、枪、旗、鼓无数。岳家军正待休整,高大尉又带领怀州、孟州(治河阳,今河南孟县)和卫州发遣的一万多人马,举行反扑。粱兴、董荣和两军将士“不顾死生”,忍受疲劳,浴血奋战一个下午,再败高大尉,歼灭敌军步兵十分之八,活捉一百多人,夺取战马、骡、驴二百多匹。因连日鏖战,粱兴和董荣两军伤员很多,于是暂驻济源县北十多里的燕川,“歇泊下寨”。 由于民众的配合和支援,梁兴等部的声势愈益壮大。在河东路。他们攻占了绛州翼城等县,泽州沁水等县,杀千户阿波那孛堇。在河北路,他们深入怀州和卫州地界。 河北路卫州的岳家军忠义统制赵俊派兵过河,会合另一忠义统制乔握坚的队伍,收复庆源府。磁州、相州、开德府、冀州(治信都,今河北冀县)、大名府等地的人民也揭竿而起。 王忠植领导的河东路人民抗金武装克复了岚州、石州保德军(今山西保德县)等十一州军,活跃于河东路的北部。陕州忠义统制吴琦也派统领侯信渡河,攻劫金军在中条山柏梯谷的营寨,杀敌和俘敌各二百多人,夺马二十多匹。接着,侯信又转战解州境内,破金军七干多人,俘敌五百多人,夺马五十多匹,斩金将千户乞可。 梁兴的报告发到岳飞的宣抚司,说大河以北的抗金健儿已发展到四十万人以上,大家都以“岳”字作旗帜,盼望大军早日渡河。父老百姓们也都争先恐后地牵牛挽车,“以馈义军”。金朝自燕山以南,“号令不复行”。 岳家军和抗金义军相互配合,协同作战,这是中国古代军事史上的奇观。只有在女真贵族强制推行奴隶制,而激发起正义的民族战争的特殊条件下,才会出现这样波澜壮阔的爱国主义壮举。 (七)朱仙镇之战 女真贵族在以岳家军为中坚的宋军及北方抗金义军的重重打击之下,锐气丧尽,军心涣散。兀术还想在北方强行签军,结果却难以再抓到兵夫。他哀叹说:“我起北方以来,未有如今日屡见挫衄!龙虎大王突合速的心腹合扎千户纥石烈勇,还有张仔、杨进等金将,都主动向岳飞投诚。以勇悍著称的韩常,在顺昌战败后,被兀术以柳条鞭挞了九十下;达回兀术的女婿阵亡,他更不敢回军开封,而是屯驻在颖昌府北的长葛县,派密使向岳飞请降。岳飞派贾兴回报。表示允许。 岳飞为大河南北频传的捷报所鼓舞,他对部属们说:“今次杀金人,直到黄龙府,当与诸君痛饮!”岳飞过去忧虑各支大军不能协同作战,影响战局;现在则胜券在握,对完成北伐,满怀信心。 经过三天的休整,岳家军开始向开封府进兵。七月十八日,驻临颖的张宪同徐庆、李山、傅选、寇成等统制,率领几个军的兵力,向东北方向进发。路上遭遇金骑六千,张宪命众统制以马军冲锋,很快就击溃了敌人,追杀十五里,“横尸满野”,缴获了战马一百多匹。王贵也由颖昌府发兵,五十四岁的牛皋率领左军,在进军路上打败改军,战功卓著。 兀术以十万大军,驻扎开封西南四十五里的朱仙镇,希图再次进行顽抗。岳家本前哨的五百铁骑抵达后,双方一交锋,金军即行奔溃。女真骑兵的士气全靠进攻维系,既已连遭挫败,终于落到不堪一击的地步。 兀术最后只剩下一条路,放弃开封,渡河北遁。被拘留的宋使洪皓在家书中说:“顺昌之败,岳帅之来,此间震恐。”女真贵族惶恐万状,而又一筹莫展,对战争失去信心。 十二年前,岳飞被迫随杜充撤离旧京的情景,还记忆犹新,如今洗涤耻辱的时刻终于来临。十三年前,宗泽临终时“过河”的呼声,尚萦绕岳飞耳际,如今慰藉老帅英灵的时刻也终于来临。开封高大的城垣,宏丽的建筑,纵横交错的街市,对于岳飞和岳家军说来,已非可望而不可及的了。 (八)功废一旦 古代的通信技术十分落后,而战争形势往往瞬息万变,故皇帝对远征的将帅实行遥控,一般是不适宜的。但是,军事上十分保守和怯弱的赵宋皇朝,又把遥控视为防范武将维护皇权的家规。有队甚至连作战的阵图都须皇帝亲授,前线的每一项军事部署都须禀命而行,把将帅们随机应变的主动权剥夺干净。 宋代最快速的马递叫做“金字牌”,是一尺多长的朱漆木牌,上有金字:“御前文字,不得入铺。”用马匹接力传送,不得入递铺稍事停留。凡皇帝发下急件,用金字牌传递,日行五百里。臣僚发往宋廷的急件,则使用“急递”,日行四百里。事实上,纸面规定的日行四、五百里速度往往达不到,这是由战争、道路条件等多种原因造成的。岳飞发往临安的急递奏状,行程须十天以上;临安用金字牌传递诏令,一个来回,约需二十天左右。鉴于这么长的往返时间,高宗在手诏中也说过“肤不可以遥度”的话,但是,为贯彻投降路线,不“遥度”是不行的。 宋廷命李若虚制止岳飞出师未成,便又命令岳飞在攻占蔡州和淮宁府后,于闰六月底终止军事行动,“轻骑一来相见”。岳飞却继续提兵北上,长驱中原,使高宗和秦桧惶惶不可终日。 高宗对战争前途心存两怕,一怕全胜,二怕大败。如果全胜,则武将们兵多、功高而权重,会威胁皇权。尽管岳飞一再真心诚意地表示,北伐成功后要解甲退隐,高宗总是放心不下,绍兴七年岳飞自行解职和奏请建储两事,高宗一直耿耿于怀。倘若战争失败,则高宗有可能成为阶下囚,欲为临安布衣而不可得。绍兴元年以来宋军的多次胜利,并没有祛除高宗对女真贵族的恐惧心理。他始终对金方的力量估计过高,对自己的力量估计过低。岳飞节节推进,高宗反而惴惴不安,因此他在手诏中一再叮咛岳飞要避免与兀术大军决战,“全军为上”,“占稳自固”,“以保万全”。 秦桧身为奸细,与抗金事业势不两立。然而两个多月以来,各战场捷报频传,秦桧要停战言和,单凭他以三省和枢密院的省札发号施令,岳飞、韩世忠等功高权重的统帅,不见得会理睬和听从。根据若干年来形成的惯例,只有高宗亲笔手诏,才对大帅们具有约束力;而高宗手诏也并非个人的作品,往往是高宗同宰执大臣一起商量并由他们起草的。 到七月上旬为止宋、金双方在东线和西线已处于拉锯或胶着状态,进展不大。中线的张俊军业已撤退,唯独岳家军却长驱猛进,攻势凌厉。秦桧看准时机,迫不及待地向高宗提出班师的建议,理由是岳飞“孤军不可留”。他还唆使殿中侍彻史罗汝楫上奏,说:“兵微将少,民困国乏,岳飞若深入,岂不危也!愿陛下降诏,且令班师。”班师。一不至 于大败,二本至于全胜,正中高宗下怀。于是,高宗在七月八日或稍后,即大致与郾城大战同时,发出了第一道班师诏。 岳飞在七月五日,即郾城之战前夕,上奏报告敌后梁兴、董荣、赵俊、乔握坚等部的胜利,说敌人“近累败衄,其虏酋四太子等皆令老小过河”,“此正是陛下中兴之时,乃金贼 灭亡之日”,“伏望速降指挥,令诸路之兵火急并进”。奏章一去十几无,无一兵一卒进援的消息。熬过郾城和颖昌两场苦战后,却盼来了一道班师诏,时值十八日,即张宪进行临颖之战的当天。岳飞不愿也不忍舍弃行将到手的胜利果实,他没有下令终止向开封的进军,而是写了一封“言词激切”的奏章,反对“指置班师”,他说: “契勘金虏重兵尽聚东京,屡经败衄,锐气沮丧,内外震骇。闻之谍者,虏欲弃其辎重,疾走渡河。况今豪杰向风,士卒用命,天时人事,强弱已见,功及垂成,时不再来,机难轻失。臣日夜料之熟矣,惟陛下图之。” 隔了两三天,大军前锋已抵达朱仙镇,而岳飞却在一天之内,接连收到十二道用金宇牌递发的班师诏。这十二道诏旨全是措辞严峻的、不容改变的急令:大军班师,岳飞本人去临安朝见皇帝。高宗发诏的时间,大约是在七月十日左右,正是他得到七月二日克复洛阳捷报的时候,就急忙作此丧心病狂的决定。岳飞悲愤已极,不禁啜泣起来:“十年之功,废于一旦!”他终于领悟到朝廷是决不许可抗金成功的。只好作出最痛心的决定,下令班师。撤军途中,岳飞宿在荒村野寺,夜里与部将们相对而坐,他突然打破沉默,问道:“天下事竟如何?”张宪说:“在相公处置耳!”然而他的劝勉末能使岳飞产生回师的勇气。 岳飞的退兵,使京西人民大失所望,很多百姓拦在岳飞马前,哭诉说:“我们顶香盆,运粮草,迎劳官军,金人是很清楚的。宣抚相公一旦撤兵,我们就活不成了!”岳飞含泪取 诏书出示众人,并且说:“吾不得擅留!”军队撤到蔡州时,又有成百上千的人拥到衙门前,其中有百姓,有僧道,也有书生。他们派代表对岳飞说:“某等沦陷腥膻,将逾一纪(十二 年)。伏闻宣相整军北来,志在恢复,某等跂望车马之音,以日为岁。今先声所至,故疆渐复,丑虏兽奔,民方室家胥庆,以谓幸脱左衽。忽闻宣相班师,诚所未谕,宣相纵不以中原 赤子为心,其亦忍弃垂成之功耶?”岳飞又以班师诏出示众人,大家都失声痛哭。最后岳飞决定留军五天,掩护当地百姓迁移襄汉。 大军从蔡州南下,回到鄂州。岳飞在七月二十七日,率二干骑兵取道顺昌府,前往临安。 岳飞在前往临安的途中走了大半路程,才接到高宗的一道手诏,答复他七月十八日反对班师的奏章,允许他暂留京西,但必须与杨沂中、刘锜两部共同进退。稍后,高宗发来一道手诏,他得知民飞班师消息,害怕留在前线的韩世忠、杨沂中两部失利,命岳飞暂缓班师“为牵制之势”。 岳飞已经明白高宗的心迹,是绝不愿看到自己北伐成功的,他对这两张废纸,只能报以苦笑。 岳飞以本军单独完成北伐的希望彻底幻灭了。他在八月抵达临安后不愿再讲废话,只是一心一意力请解除军务。岳飞还恳辞新加的少保虚衔,他激切地说“虏骑寇边未见殄灭,区区之志,未效一、二”“,惟贪爵禄’,“万诛何赎”。宋廷查明并未上报的战功,将岳云升迁遥郡防御使,岳飞也力辞说;“赏典过优,义不遑处。” 本文摘录自王曾瑜著《岳飞新传》第十三章 挺进中原和第十四章 功废一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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