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戊戌维新运动研究中，当我们着眼于康有为、梁启超和六君子谭嗣同等人时，也不应忽视其中的重要人物张荫桓。 　　 　　张荫桓（1837—1900），时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赏加尚书衔户部左待郎。作为积极参与维新变法的要员，他支持保国会的活动；为光绪帝与康、梁等维新派上下联系；条陈新政建议；主持矿务铁路总局；安排德国亲王亨利与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会见光绪帝。这些都引起以慈禧太后为首的顽固派的仇视，为此他在戊戌政变之际被捕下狱。他是国外闻名的外交家，由于列强公使的干预，使他得免一死。在六君子被害的次日，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十四日（1898年9月29日），慈禧以“已革户部左侍郎张荫桓 居心巧诈，行踪诡秘，趋炎附势，反复无常”等空洞无实的罪名，下令将他“发往新疆，交该巡抚严加管束。沿途经过地方，著各该督抚等，遵派妥员押解，毋稍疏虞。”① 他在听旨的第二天即被押解上路，到次年 二月二十一日（1899年4月1日）抵达新疆省城迪化（今乌鲁木齐市）。 　　 　　戊戌维新以来，列强或对变法寄予同情，或营救康、梁等维新人士，或反对废黜光绪帝，这使慈禧极为恼怒，顽固派趁机怂恿慈禧利用高举灭洋旗帜的义和团攻打洋人，以收两败俱伤之效。慈禧为泄私愤，于光绪二十六年（1900）五月二十五日下诏 向八国列强 同时宣战，六月三日又转向求和，遂把怨恨倾泄到对开战有异议的大员身上，处死五大臣之前，先想到曾长期与列强打交道的张荫桓。六月七日（ 7月3日 ）谕令新疆当局，“已革户部（左）侍郎张荫桓，著即正法”。②他于七月六日（ 7月31日 ）被杀，时年64岁。是继六君子之后为变法捐躯的又一人， 也是参与变法的清朝大员中的唯一殉难者。其尸棺暂厝于乌鲁木齐红山下。 光绪二十七年（1901 ）二月末，其子张垲征将张荫桓灵枢迁回原籍广东南海县佛山镇安葬。五月间，美英驻华公使照会清廷，要求为张荫桓平反昭雪。十月间，慈禧由西安返回北京途中谕令：“已革户部左侍郎张荫桓，著加恩开复原官，以敦睦谊。”③ 　　 　　关于张荫桓的评价，生前身后都是议论纷纷。原因是多方面的，除积极参与维新变法外，还如他以捐班起家跻身高位，被—些科甲出身的官员视为官场暴发户；他长期从事洋务活动，有专权与纳赂的种种传说，又被怀疑为卖国贼。袁伟时先生提出疑义。④但对他的才干却是没有疑义的，特别是他的文才。曾在他手下任事的李岳瑞在《春冰室野乘》中说他“骈散文诗皆能卓然成家，余力作画，亦超逸绝尘，真奇才也。”罗惇曧《宾退随笔》亦说“荫桓警敏则决，有冠世之才，词章华赡，骈俪文尤昳丽，当时名流，并相叹服。而隶胥佣贩，以其非由科名进，至今尚称其不识字也。”美国慕恒义博士主编的《清代名人传略》也说张荫桓“他的诗极为同代人称赞，其中就包括翁同龢。”⑤ 当今的学术大师钱钟书先生更说：“张荫桓的诗和骈文，都不愧名家。”⑥ 　　 　　关于张荫桓的著作，王贵忱先生曾有专文详细评介。⑦本文着重论述张荫桓《铁画楼诗续钞》中的《荷戈集》。荷戈即持负武器。最早大约见于《诗经·候人》：“彼候人兮，何戈与祋。”高亨先生注曰：“何，通荷，扛在肩。祋即殳，一种撞击用兵器。” 后用为革职流放、发配充军的代名词。如嘉庆、道光年间，洪亮吉、林则徐流放伊犁，分别著有诗集《万里荷戈集》和日记《荷戈纪程》。显然，《荷戈集》是张荫桓的流放之作。在张氏殁后两年于1902年刊印， 由撰《户部侍郎张公神道碑铭》的张祖廉为之校字。由于后人不显，《荷戈集》刊印之简陋与其生前自刻《铁画楼诗钞》之精致形成强烈反差，从中也透出世态炎凉和人生荣辱的沧桑感。倒是张荫桓首次出使美国的随员、后任驻意大利公使的许珏在罗马使馆为《荷戈集》所写的跋言，充溢着人间难得的真情。 　　 　　《荷戈集》分为上下两卷，收诗起自戊戌年八月二十八日（1898年10月13日），即赴戍上路两个星期之后；止于庚子年五月三日（1900年5月30日），即被杀前两个月，共收各体诗237首。按其诗作内容，大体可以分为感念时事、追思怀古、交往酬和、戍途纪行这四个方面。 　　 　　—————————————— 　　①《清德宗实录》卷427。 　　②《清德宗实录》卷465。 　　③《清德宗实录》卷490。 　　④袁伟时：《 晚清大变局中的思潮与人物》，深圳海天出版社，1992年，第318页。 　　⑤（美）慕恒义主编：《 清代名人传略》，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译，青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下册，第452页。 　　⑥钱钟书：《 汉译第一首英语诗（人生颂）及有关二三事》，载《七缀集》（修订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154页。 　　⑦王贵忱：《张荫桓其人其著》，载《学术研究》1993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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