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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西狩丛谈
吴永 口述,刘治襄 笔记。 如是数日,尚无动静,以为可以渐次消解。乃一日忽下严旨,户部侍郎张荫桓着发往新疆效力赎罪。照例大员得罪发遣,即日须出投城外夕照庵,再候兵部派员押解。向之请数日期限,摒挡行李。侍郎虽扬历中外,而挥霍亦巨,故殊无甚积蓄,治装颇拮据。予时已奉补怀来缺,尚未到任,百计张罗,勉集五百金,赶至天津途次,为之赆别。相见惨恻,谓:君此时亦正须用钱,安有余力,乃尚顾念及我?语咽已不复成声。予欲勉出一言以相慰藉而竟不可得,惟有相对垂泪而已。此情此景犹在目中,方意侍郎年力未衰,必有赐还之望。乃以拳匪作恶,无端殃及万里外。命耶?数耶?诚不得而知之矣。 最可异者,侍郎虽身受重戮,而始终未尝革职。故临刑时犹被二品官服,闻廷旨到后,相知中致意家属,有劝其自尽者。侍郎慨然曰:“既奉有明旨,即自尽以后,照章仍须执行斩决。与其二死,孰与一死?大臣为国受法,宁复有所逃避?安心顺受,亦正命之一道也。”于此足见其胸襟磊落,临难守正,不图苟免,真不愧大臣骨梗。独念公抱此异才绝识,乘时得位,又得当轴有大力者为之知己,而迄不获一竟其用。区区以不得于阉竖之故,遂至窜身绝域,投老荒边,甚乃授首于仓皇乱命之中,若明若昧。同一死难,而迄不得与袁许诸公,共播芬烈于一时之众口。苍苍者天,何以独厚之于前,而又重厄之于后耶?当时新抚为饶公应祺,假使稍为负责,缓须臾以察真伪,则拳祸旦夕已定,势即可以不死。公如不死,则后来和议,必可以大为文忠臂助。既已周悉外情,老成谙练,而又为拳匪所欲杀之人。对于外人,以患难同情之感,其言易入,定能为国家挽回几许权利。外交人才如此消乏,而又自戕贼之,长城自坏,其谓之何?尔时公恸私哀,反复交集,至为之数日不怿。继又念今日何日?乃系阳九劫运,钧天帝醉,豺狼狐鬼出没之时。会此数月中,京直数十州县,无辜良懦,破家荡产惨死于非命者,殆以千百万计。宁复有是非得失可言,侍郎亦不过数中之一人。假无出塞之事,亦安知不与袁许同殉。总之劫数已定,无可幸免,惟有付之太息而已。 …… |
原文 发表于《庚子西狩丛谈》 浏览:6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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