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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红军人物志__叶飞纪念馆
共和国将帅园中国红军人物志

叶飞回忆录(转战华东战场)第27、28、29章

叶飞

  
第二十七章紧钳李仙洲一一莱芜战役

  一九四七年四月四日山东《大众日报》社论《向会战中的功臣们致贺》中写道:
  “在陈毅将军、粟裕将军部下的常胜军中,有紧钳四万余蒋军奠定莱芜战役各路大军一举歼敌之基础的‘广州’部队,尤以其中的‘人民功臣第一连’和‘屹立在安乐山上’的第八连卓著功绩。”
  文中的“广州”部队是我第一纵队的代号,“人民功臣第一连”是第一师第一团的第一连,“屹立在安乐山上”的第八连属第一师第二团。
  “紧钳四万余蒋军奠定莱芜战役各路大军一举歼敌之基础”,并不是报纸编辑寻找来的形容词,这是战役实际的反映。
  
出敌不意,放弃临沂

  一九四七年初,国民党军鲁南战役惨败之后,以总参谋长陈诚代替薛岳指挥,集中优势兵力,向鲁南进犯。蒋介石判断我华东野战军在苏北、鲁南连续作战,“伤亡重大,不堪再战”,并侦悉我军主力集结于临沂地区,认为该城是山东解放区首府,我必全力固守;同时企图借助于军事上的胜利,对即将在莫斯科召开的苏、英、美三国外长会议起到一定影响,便急忙制定一个“鲁南会战”计划。在陇海、胶济、津浦三线上集中二十三个整编师,五十三个旅,共约三十一万多人,企图在临沂地区与我华野主力决战。
  敌以十一个整编师二十九个旅的兵力,组成南北两个集团,以临沂、蒙阴为目标,南北对进,夹击我军。南线,以整编第十九军军长欧震指挥八个整编师二十个旅,组成主要突击集团,自台儿庄、城头一线、分二路沿沂河、沭河北犯临沂。北线,以第二绥靖区副司令长官李仙洲指挥三个军九个师(未整编),由明水、周村一线向我莱芜、蒙阴进攻。另外,王敬久集团四个整编师集结于鲁西南地区,企图阻晋冀鲁豫野战军东援和华野西去。陈诚自以为兵力众多,夸口道:“即使全是豆腐渣也能胀死老母猪!”同时,他作了自称为“烂葡萄”里夹上“硬核桃”的安排,每一路进攻之敌都以主力师为骨干,左路夹整编第十一师,中间夹整编第七十四师,右路夹整编第二十五师等主力,平推前进,以为这就可以逃脱被各个歼灭的命运了。
  在这种形势面前,一九四六年一月被迫反正的伪军头目郝鹏举,于一九四七年一月二十七日率部叛变,被蒋介石封为第四十二集团军,担任进攻临沂的冀侧掩护任务。
  早在鲁南战役攻打枣庄时,陈毅、谭震林同志就致电中央军委,提出:“于打枣庄后急需略事休整,尔后拟南下打欧震及七十四师。”而对北线王耀武部则“牵制之”。毛主席同意了这个设想。一月下旬,陈毅、粟裕、谭震林同志电报中央军委,他们已“同住华野”,并报告了在临沂外围歼灭敌人的作战方针,拟“先打敌右冀二十五、六十五两师,再引诱七十四师、十一师北进,再行歼击”的预案。毛主席鉴于华东我军连续获胜,一再告诫力戒急躁,不宜打得太早。一月二十八日电示,明确提出了“后发制人”的指导思想。来电说:“如果陈诚之进攻将于二月上旬或中旬举行,我军似以待其进攻再打为有利:一可使我军获得充分休整时间,二可打敌立足未稳,三可连续作战歼灭多数之敌。但如敌进攻时间推至二月底或三月初,则我军不宜等待太久。”三十一日又电示:“蒋军日内即将进攻,拟此甚有利于我在野战中大量歼敌,我军方针似宜诱敌深入,不但不先打陇海路,即敌至郯马地区,是否就打,亦值得考虑。”两电的基本思想,“待其进攻再打为有利”,“似宜诱敌深入”,是很清楚的。
  我纵奉令于一月二十一日自峄县地区东开,于二十三日抵达马头、重坊一线。二十七日奉令以第三师展开于郯城以南一线,阻敌整七十四师北犯。二月一日,中路之敌攻我纵阵地,下午三时敌再度组织进攻,我即放弃郯城。二日,我纵奉令将防务移交第三纵队,北去费县以南一线。三日,第三纵队对敌展开顽强阻击,目的是要造成敌左右两路比较突出,以利我寻机先歼其两翼中的一路。谁知敌人非常谨慎,左右两路敌人不但不冒进突出,反而向中路靠拢。此计不成。
  二月四日,毛主席电示:“000 000敌愈深入愈好,我愈打的迟愈好;只要你们不求急效,并准备于必要时放弃临沂,则此次我必能胜利。目前敌人策略是诱我早日出击,将我扭打消耗后再稳固地进占临沂。你们切不可上当。”
  二月六日晚,野司命令我第二纵队以突然迅猛的动作向东南挺进。七日在白塔埠、驼峰地区,一举歼灭敌右路军侧翼由伪军改编的第四十二集团军主力,生擒了郝鹏举,并有直取海州之势,以吸引敌人主力东援,再寻机消灭东援之敌。不料各路敌军竟置郝军于不顾,右路反而向后退缩,仍未能调动敌人。此计又不成。
  南线调动不了敌人,野战军首长乃将主力撤到临沂以北休整,并毫不犹豫地放弃临沂,决心挥师北上,首歼自胶济线出动占我莱芜、新泰之敌。毛主席批准了这一部署。
  二月八日,北线之敌继续南犯,第四十六军占新泰,第七十三军进至颜庄,第十二军进至莱芜、吐丝口镇。不但孤军深入,而且兵力也比较分散,加之第七十三军是蒋介石嫡系,第四十六军属桂系,第十二军原是东北军,内部矛盾较大,利于我军歼灭。
  二月十日,华野前委决心歼灭李仙洲集团于新泰、莱芜地区。
  是日,除留第二、第三纵队伪装全军模样,于南线采取宽正面的防御,节节阻击敌人外,我军主力分三路隐蔽地兼程北上,于二月十六日前,进至莱芜周围地区集结。同时,部署地方武装进逼兖州,并在运河上架桥,造成我军将西渡运河的假象,以迷惑敌人,隐蔽我军企图。
  二月十五日,我军主力放弃临沂城。敌人得意忘形了。国民党宣传部长彭学沛在南京叫唤:“攻占临沂为国军在鲁南决战的空前大胜。”陈诚更是吹嘘:“陈毅残部已无力与国军作战,欲与刘邓部会合,国军正追剿中。山东之大局指日可定。 ”
  
敌军猬集莱芜城

  一片喧闹声中,坐镇济南的敌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王耀武却对我军的行动发生了怀疑。他又从空中侦察中发现了我军主力有北上莱芜、新泰的迹象。他既怕我军围歼孤军深入的李仙洲集团,又顾虑济南兵力空虚。遂于十六日命令李仙洲集团全线后缩。但是,蒋介石和陈诚却相信“在临沂外围歼灭共军十六个旅”的谎言,判断我军放弃临沂是由于“伤亡惨重,不堪再战”、“东临大海,西际湖山,局踞一隅,流窜非易”。蒋介石并给王耀武亲笔信,判断我军“现已无力与我主力部队作战,并有窜过胶济路、北渡黄河避战的企图。为了吸引敌人。不使北渡黄河得有喘息的机会,而在黄河南岸将敌歼灭,以振人心,有利我军以后的作战。切勿失此良机,务希遵照指示派部队进驻新泰、莱芜。”十七日,王耀武按照蒋介石、陈诚的命令,复令第四十六军再占新泰,第七十三军的第一九三师进占颜庄;第十二军除新三十六师由蒙阴寨退至吐丝口镇外,该军主力则由莱芜、口镇退至明水。王耀武对蒋介石的命令打了折扣,总算保存下了第十二军的主力。听蒋介石的命令,没有不打败仗的!
  虽然两次敌情变化,我军仍坚持原作战方针:对新泰敌第四十六军割而不围,对李仙洲兵团部及第七十三师围而不攻,对吐丝口镇的敌新三十六师则围而歼灭之。
  十九日,王耀武发觉我军攻新泰、莱芜意图后,又令敌第四十六军及第七十三军第一九三师自新泰、颜庄地区星夜北撤,第七十二军第七十七师迅速自张店经博山南下归建)根据这第二次敌情变化,野司对战斗部署稍作调整,以第八、第九纵队为右路军于和庄歼灭敌第七十七师。预定二十日下午三时开始战斗,避免过早打响,影响整个战局。其余各纵队则于二十日黄昏后进入战斗。但第八、第九纵队却于二十日下午一时就提前打响,二时正式投入战斗,于是情况又起了变化。
  敌发现其第七十七师在博山以南至和庄地区挨打,即令第四十六军于当晚自颜庄星夜撤向莱芜,并拟以一九三师两个团于二十一日上午自莱芜来援,接应第七十七师归建。野司遂命令第四、第七纵队于当晚插至莱芜、颜庄之间,截断敌
  第四十六军退路,第四纵队并参加攻击莱芜。但是,这个计划没有实现,结果敌四五万兵力猬集莱芜城。
  
紧钳四万蒋军

  我纵于二月十九日晚到达莱芜城西南集结,承担于二十日晚十时开始协同右路军攻歼莱芜城及其外围敌之任务。第一步首先集中力量解决莱芜城西北及西南外围之敌,第二步再配合右路军攻城。对于二十日夜间的敌情变化,我们开始并不知道,仍按原定任务执行。当晚,第一师攻占莱芜城西北四OO高地、北铺庄、小洼等要点;第二师进占城东戴家花园、吴家花园一线;第三师攻占城西小曹村、曹家村、任庙庄,直逼莱芜城西关。二十一日七时,敌军第十五师在师长杨明亲自指挥下,以飞机、炮火掩护向我矿山八OO高地、小洼进攻。敌人越来越多,敌炮火越来越猛,我看前面烟雾弥漫,爆炸声震耳欲聋,估计敌情有变化。我立即报告野司。野司也不清楚敌情变化,只告知第四、第七纵队还无报告。于是,我下命令给各师:构筑工事,准备苦战。恰在此时,我第八团与敌第四十六军前出部队都误认为是各自友邻,敌军派人来联系。我第八团发现是敌军,俘其一人。我亲自审讯此人,才弄清了敌李仙洲集团两个军已猬集莱芜,原来由五个纵队担负包围李仙洲集团的任务不得不由我纵担当起来了!
  还是当年的新闻报道更准确一些。回忆终究是回忆,难免有误记。这里抄的是一九四七年三月五日山东《大众日报》的头条,并经过新华社播发的,标题叫做《紧钳四万余蒋军》:
  歼敌五万余众之莱芜歼灭战中,华东人民解放军“广州”部队紧钳蒋第二绥靖区副司令李仙洲总部暨七十三军、四十六军于我包围之中,经三昼夜激战,予该两军主力以惨重杀伤,迫使蒋军丧失斗志,仓皇突围溃窜,奠定二十三日我各路大军一举聚歼蒋军四万余众之胜利基础。战斗第一夜(二十日),“广州”部队向莱芜城东、西、北及西南等地挺进,当夜除城西北的矿山高地外,其余外围据点全部为我肃清,李仙洲总部与七十三军即陷入包围。二十一日晨,城内蒋军二千余在九架飞机掩护下,分路向西关、北关我军阵地猛犯。我一大队一连在敌交叉火力网下,与千余敌人反复肉搏,坚守阵地,予敌惨重杀伤。南关我某大队三连的一个排,六连一个班,深入吴家岭(城南十里)附近阻击自颜庄北犯之四十六军。西关小曹村(城西四里)战斗中,我七大队三营攀上二人深的壕沟,在村内与敌展开逐屋争夺战,战士们在战斗中互相鼓励为人民立功。马春田一气摔出四十多个手榴弹,八连战士沙纪有两眼挂彩失明,仍坚持不退,把枪交到连副手里,握好手榴弹准备与敌决战,全营共击退敌人猛冲达四次之多。入夜,我主动放过由颜庄北退之四十六军全部,由南门进入莱芜城,至此蒋军遂全部被压缩成一团。二十二日,蒋军增强城西北兵力,企图强夺我军阵地以确保其突围道路的安全。我扼守城西北高地的二大队八连一个排及机炮连一个排,坚守山头阵地,反复打垮敌人八次冲锋,自晨至暮,阵地屹立未动。当夜,我六大队与敌激战于矿山脚下,同时我一支队也伸展至莱芜城北十五里之南白龙,向七十三军的一九三师猛攻,蒋军伤亡惨重,其侧翼掩护兵力无法向北伸展。战斗至最后一天(二十三日)清晨七时半,在飞机十余架轮着扫射轰炸下,李仙洲亲率其七十三军(缺七十七师)、四十六军分四路沿莱(芜)吐(丝口)公路及左右大路向吐丝口方面仓皇突围。下午二时许,敌左路七十三军之先头部队刚越过小官庄(莱芜北十七里)时,我三支队自小官庄一线拦腰杀出,直捣南白龙,敌被切为数段,狼奔豕突,纷纷四散逃窜。此时,我各路大军紧缩包围,勇猛冲击,万千蒋军挥帽缴枪投降。不到两小时,此蒋军第二绥靖区副司令所亲自统率之四万余蒋军,即告全部覆灭。
  
  这则消息,写的是我第一纵队,支队是师的代号,大队为团。我不想再具体说当年的战斗过程了,只补充这则消息没有说到的当年我军最后歼灭李仙洲集团的部署。
  野战军首长得知李仙洲集团全部已猬集莱芜城被我一纵队包围这一情况后,立即调整部署,以四、八纵队为右路军归八纵王建安司令员指挥,进至莱(芜)吐(丝口)公路以东,右路军(一、二、七纵队)归我指挥,位于吐丝口及莱吐公路以西。由于二、七纵距离尚远,要求我纵无论如何要坚持到第三天中午左右军各纵赶到后,才能放敌人出城逃窜,让敌人先头到达吐丝口,后尾已脱离莱芜时,我军左、右两路大军在莱吐公路两侧夹击,在莱芜至吐丝口之间将该敌全部歼灭之。按照野司部署,一纵坚决完成赋予的任务。二十三日上午敌分两路平行向北突围,与我纵前哨接触。我即通知六纵队在吐丝口部署拦截堵击逃窜之敌,至中午十二时放开大路让莱芜之敌北窜。正像前面消息所说的,中午十二时我将敌人放开,敌人仓皇逃窜,不成队形,拥成一个团。下午二时许,敌先头还未到吐丝口、后尾已离莱芜城时,我集结位于莱吐公路两侧左、右两路军勇猛出击,我四纵队立即抢占莱芜城和矿山,切断了敌军退路,我六纵在吐丝口拦阻敌人。敌军拥挤在莱吐公路之间,被我军猛烈炮火轰击,到处乱窜。我纵在西面一压,敌人向东面溃窜,我右路军及六纵队张开口袋,将敌人全部网住。仅仅两小时时间,即干脆彻底全歼了李仙洲集团,俘敌四万余人。
  敌军被歼之时,国民党军的飞机不断在上空盘旋。原来敌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正在战场上空指挥空军尽力轰炸和扫射,务期协同地面部队突围。王叔铭看到蒋军一片混乱,不得不用无线电话向李仙洲建议:反攻既不能成功,突围更非易事,不如退回莱芜固守待援。但李仙洲欲进不成,欲退不能,王叔铭也无可奈何,眼巴巴看着四万余官兵,包括李仙洲本人在内,均被我军俘获。我们的战士指着飞机讽刺道:“飞吧。你飞来飞去,只两个钟头就把几万兵送终了。快飞回南京去向蒋介石报丧吧!”
  莱芜战役共歼灭敌一个指挥部、两个军部、七个整编师,共五万六千余人。战役结束后,本拟向北扩张战果,但王耀武怕我乘势进攻济南,二十三日晚星夜将胶济线西段的敌第十二军撤至济南,加强城防。我军乘胜解放了胶济路西段南北县城十余座,控制铁路二百余公里。
  此役,我第一纵队伤亡不小,缴获不大。粟裕副司令员三月八日在高干会议上作《莱芜战役初步总结》时说:
  “在各纵的配合上说,一纵最吃力,虽然缴获不大,但在整个战役中起了决定作用,应算第一功。”原来一纵有些同志还有情绪,觉得这一仗吃了亏。粟裕同志这样一说,大家也就想开了。
  
难忘的沂蒙山人

  提起莱芜战役,不得不感谢沂蒙山的人民。沂蒙山区老百姓确实了不起,他们支援八路军取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解放战争中又作出了重大贡献。为了保证莱芜战役的胜利,他们尽了最大的力量,作了最大牺牲。一九四六年十二月,莱芜就有六千八百人参加我军。战役中,鲁中五百万人民英勇参加后勤工作,其中有五十万人在战地服务。沂源县出动四个民兵团参战,其中陈学雨爆炸队二月十六日到博山附近,炸死敌军十多名,又连夜赶到莱芜、新泰前线,连同其他七个爆炸队,先后设地雷炸死敌军三百余。每条小径和山沟都奔走着运输队,他们不间断地把白面饼、煎饼和小米运向前方。一百二十户人家的朱家宅子,在二月十五日一天内做好一千八百五十斤煎饼,蒸好一千二百斤白面饼,打出二千八百斤小米,磨好一千八百斤麦面,集中六千斤柴草,运到前方。靠近莱芜城的颜庄区群众一次就为部队办好煎饼和小米各二十万斤,而他们自己却吃糠咽菜。这地区都是山,没有草,为了解决部队牲口的草料问题,我亲眼目睹老大娘揭屋顶、拆草房,真是“破家支前”,供应部队。没有老百姓的支援,这一仗是没有办法打的。
  莱芜战役,是贯彻毛泽东军事思想,不怕打烂坛坛罐罐,不计一城一地之得失,大踏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优势兵力在运动中歼灭敌人所取得的伟大胜利。解放后拍的电影《南征北战》就是以这次战役作为背景的。至此,从宿北战役开始至莱芜战役,在战争初期集中兵力的战略转变问题才完全解决了的。
  
  
第二十八章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一一孟良崮战役

  
不性急、不分兵,忍耐待机

  莱芜战役后,山东战场形势大好,鲁中、渤海、胶东三个军区连成一片。三月一日,我第一纵队奉令在张店、周村、淄川之间地区集结,进行为时一个月的休整。
  解放战争开始以来,国民党大军压境,休息几天,睡个囫囵觉就不错了。如今休整,而且一个月之久,全军上下一片雀跃。总结战斗经验,训练基层骨干,进行以诉苦为主要形式的阶级教育,溶化解放战士,开展立功创模运动……做不完的工作。只不过不行军,不打仗,吃定心饭,睡安稳觉,恢复体力,已是十分难得。这些,都是解放战争以来用生命和土地的代价夺取来的。
  蒋介石不会承认他的失败,也许还没意识到他的崩溃已经开始。
  蒋介石发动内战以来的八个月中,占领了我解放区一百零五个城市,却被消灭了七十一万兵马,这就相当于每占一座城市,即须付出七千兵力的代价。敌军由于深入我解放区,与解放区的全体人民直接作战,战线延长,兵力分散,在各个战场都陷于被动。从一九四七年三月起,敌人被迫放弃全面进攻,改为重点进攻,并将进攻重点置于山东和陕北两解放区,企图先占领陕北和山东,再占领华北和东北。以陆军总司令顾祝同指挥的六十个旅,约四十五万人,向我山东解放区进攻。敌人的号称“五大主力”王牌部队中的三支部队:整编第十一师、整编第七十四师和第五军都部署在山东战场。整编第十一师是陈诚的起家部队,整编第七十四师是蒋介石的“御林军”,第五军则号称“主力中的主力”,分别配属于汤恩伯、欧震、王敬久三个兵团内。首先占我鲁南山区,打通了津浦铁路徐洲至济南段,继分路自临沂、泰安之线并肩进犯鲁中,寻找我军决战,妄图聚歼我军于沂蒙山区。
  此时,我解放军除一面在山东和陕甘宁两解放区继续采取积极的防御作战外,同时在东北、河北、山西、豫北等地区陆续打击敌人的进攻,收复失地,并在反攻中大量消灭敌人。
  敌人向山东的重点进攻,开始于一九四七年四月六日,三个兵团并肩北犯,重心在新泰、蒙阴地区。我华东野战军原拟以二、七、八纵队南开,组成左冀兵团,出击郯城、马头地区,围歼敌六十五师,切断陇海路徐州以东交通,调动汤恩伯兵团南援,造成歼敌良机。我纵亦奉令南下,任务是与其他纵队配合,歼敌于运动之中。谁知敌军侦悉我军主力南下,立即调整部署,相互靠拢。野司紧紧抓住各路敌军尚未靠拢之际,决心集中主力,向敌两翼出击。四月二十六日,西翼我三、十纵队攻占泰安城,歼敌七十二师;我纵攻占宁阳城。东翼出击青驼寺,歼敌六十七师三千余。野司拟集中兵力歼敌整十一师,我纵奉命兼程东返,谁知赶到新泰附近,突然遭敌第五军袭击。情况变化.此计又不成。
  原定第六纵队和我纵、第七纵队南下鲁南、苏北,威胁敌后,创造战机。可是第六纵队经卞桥进入鲁南敌后以后,敌人除在临沂、海州间局部变动,准备阻截我军继续南下外,正面进攻的敌人还是继续进犯。南下调动敌人未成。这时候,毛主席及时指示华野:不要轻敌,不要分散兵力,对于密集之敌,要有极大耐心,要掌握最大兵力,不过早惊动敌人后方,让敌人大胆前进,总有歼敌机会。当然也希望华野能再打两三个战役后转入外线。电示也指出:青驼寺一仗,“但因一纵远去宁阳,来不及集中兵力打七十四师等部,失去一歼敌机会……第一不要性急,第二不要分兵,只要主力在手,总有歼敌机会……耐心待机这是很对的。”
  野战军首长认真研究了毛主席的指示,接受了前阶段的经验,决定将主力再后退一步,集结于莱芜、新泰以东待机。我纵和第七纵队停止南下。
  我军的这一行动给敌人造成一个错觉,以为沂蒙公路一带我主力已转至泰安地区或淄川、博山地区。于是中路敌军汤恩伯兵团猖狂起来,想抢头功,前出到三路敌军的先头。其整编第七十四师更是头脑发热,他们进攻解放区以来,还没有受到过重大打击,十分骄傲,放肆地突出本兵团序列十多里,进入蒙阴以东、坦埠以南地区,企图抢占沂水、莒县县城。这就为我提供了打其一股的有利战机。
  
从“百万军中‘剜出’上将”

  野战军首长决心打这一路敌人。下这个决心是经过反复考虑的。因为按一般原则,是先打弱敌后打强敌,而这次是先打强敌,这在我军战史上是少见的。而且这次战役,敌军总兵力四十五万人,我军只有二十余万人。孟良崮战役就是不同于一般规律的特殊战役,这就显示了战役组织者和指挥员的魄力和军事艺术。敌人的弱点是明显的,整编第七十四师突出于其友邻部队之前,到达岸堤;整编第二十五师一个团进到黄斗顶山,主力在桃墟尚未出来。所以,野战军首长原拟歼敌整编第七师及整编第四十八师,改变意图为先歼整七十四师和整二十五师。最后,野战军首长的决心改得更为明确:集中力量歼灭整七十四师,宁愿放走整二十五师全部,不愿放走整七十四师一个连!全歼蒋介石的“御林军”,将起极大的政治影响和心理影响。整七十四师是王耀武的基本部队,王耀武任军长(原番号为七十四军)时,蒋介石的外甥俞济时是该军五十八师师长。日本投降后,该师最先空运南京受降,系国民党陆军总部直辖南京卫戍部队,深得蒋介石宠爱,指该师为典型部队,命令其他部队一切训练教育以该师为标准,号称“模范军”。整七十四师全部为美械装备,较他部为优。辖三个旅,三万七千多人,兵员足,战斗力强。该师前锋占坦埠、岸堤、黄鹿寨一线后,五月十三日又退缩孟良崮山区,其两侧的整编第二十五师、整编第六十五师和整编第八十三师,相距并不远,特别是整二十五师紧靠孟良崮地区。要歼灭该师,就必须把它从敌人第一线八个整编师剜割出来。敢不敢吃掉它?如何吃掉它?是对华东野战军的一场考验。
  孟良崮战役部署开始时,因为在此以前,我纵接连打了几个战役,特别是莱芜战役,比较疲劳。所以,没有我们第一纵队的任务,而是作为总部的预备队的。开作战会议时,我就没有去,由谭启龙副政委和何克希副司令员参加的。会上,研究部署时却发生了变化,在作战会议上陈毅司令员对这仗的打法这样讲:集中优势兵力,先打分散、孤立之敌,这是毛主席一贯的军事思想。在敌人强大兵力展开进攻时,通常是打击敌人的侧翼有利,但是当敌人连续遭到这种打击而防范严密,特别谨慎,同时中央之敌却比较轻敌冒尖,并疏忽大意,而我军又在其附近隐蔽了相当兵力的情况下,采取一面抗住援敌,一面集中优势兵力猛攻中央之敌的战术,同样可以达到战役目的。这次围攻整七十四师,就是这种打法,这叫做“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陈司令员讲:要取这颗“上将首级”就要把这个“上将”从“百万军中”剜割出来,然后再攻上去;另一方面还要挡住外围敌人的增援,的确是一个十分艰苦的任务,必须经过一番苦战。要把整七十四师剜割出来,就需要一支部队楔入敌人纵深,切断整七十四师和整二十五师的联系。野战军首长开始打算使用第八纵队,考虑再三,担心第八纵队路程远不大可能预期进入攻击位置断敌后路,而且第八纵队很少担任楔入敌人纵深、穿插分割的任务。于是谭震林副政委提出由一纵担任这一任务。陈老总和粟裕副司令都表示赞同,觉得使用一纵较合适,因为一纵经常担负穿插分割任务,较有经验。会上,野战军首长要谭启龙、何克希两同志表态受领任务,但他俩不敢表态,理由是原部署没有一纵任务,没有准备。会议后,陈老总要他俩回来向我汇报,并单独召我去指挥部。
  那时候,虽然战云密布,因为没有我纵任务,我感到轻松,正在下围棋哩。我听了谭、何两同志汇报,立即飞马去华野指挥部。华野指挥部设在坦埠东北西王庄的一条山沟里,千山万崮当中,地形很隐蔽。山沟外面,敌机盘旋不停,时而轰炸,时而扫射。正面进攻的敌人炮声已经清晰可闻。一张山东老乡小矮方桌,几条破旧的小板凳,陈、粟、谭三位首长都在。谭震林副政委一见到我,就说:“你这个‘梅兰芳’不上台,这个戏不好开场嘞!”粟裕副司令员给我讲了整个部署:第一纵队为右冀迂回攻击部队,主力自旧寨以西楔入,割袭敌整七十四师与整二十五师之联系,尔后配合友邻部队围歼整七十四师;并以一部阻住蒙阴敌整六十五师东援。第八纵队为左冀攻击部队,第九纵队为左冀迂回攻击部队,与第八纵队会师于垛庄,后继向孟良崮攻击。第六纵队自鲁南进入垛庄、青驼寺之线,断敌后路。第四纵队于正面,先阻敌北犯,待其他纵队完成对敌迂回分割后,即合力向南出击。其他部队分别阻击和拖住增援的敌人。随后,他又讲了为什么要使用第一纵队的理由。陈老总问我:“怎么样啊?”我说:“既然这样,我们承担这个任务。但我们部队确实太疲劳,也没有思想准备。”陈老总说:“总之,任务艰苦,责任重大,一定要完成任务。如果你们任务完不成,整个战役部署就完了。我们已把独立师加强一纵,你就有四个师兵力了。一纵战斗作风是好的,是可以信赖的。”独立师是由中原突围到华中的原中原军区第十三旅(皮定均旅),莱芜战役后列入我一纵建制。
  此战关系到粉碎敌人的重点进攻,关系到全局胜败,我怎么能回避这个责任呢?我代表我纵全体同志承担了这个任务。
  我回到纵队部,四个师的师长、政委都在等着我了。那些长期与我一起作战的同志一听到作战任务,什么话都不讲,只等具体命令。独立师的方升普师长,久经征战,也是渴望建立新的战功。大家交换意见以后,我站起来,用红铅笔沿沂蒙公路一画,地图上出现了一条孤线。我指着这条线说:“同志们,责任重大,我们一定要不惜牺牲完成任务!一定要分割敌整七十四师和整二十五师,并从中间穿插过去。具体部署:以第一师攻取塔山、尧山,打掉整二十五师的牙齿,割断整二十五师和整七十四师的联系,并阻击敌整六十五师东援。以第三师为第二梯队。以二师、独立师归二师师长刘飞指挥,从这个口子向纵深穿插,与友邻会师后全力攻击孟良崮。由我带领一、三师,何克希副司令员、谭副政委随二师、独立师行动。
  我纵战前动员工作就十分仓促了。五月十一日部队从鲁村附近南下,只作了一般性的战斗动员;十三日纵队政治部才印发了野司首长来电和自行拟订的动员口号。野战军政治部发出的动员口号,我纵直到战斗进行两天后才收到。但在一个月整训中,诉苦教育和立功运动的开展,部队的政治素质提高了,革命英雄主义发扬了,士气旺盛。我在行进中观察了一个部队情况,确是斗志昂扬,走起路来的脚步声都锵锵的。
  五月十三日黄昏,战斗开始。我赶到老鼠峪子,督促二师、独立师前进。我一纵部队开进时,敌整七十四师也正在向孟良崮开进、收缩。由于两军过于靠近,我亲眼看到山地敌军的运动。敌人在山岗,我军在山坡,我知道他们是敌军,敌军却以为我军是友邻整二十五师,不吆喝口令,不打枪。当时暮霭浓重,视线不清。这时机是稍纵即逝的,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如果犹豫了,部队停下来,敌人就会发觉是“共军”,火力一压,处境就十分危险。这时候,谭启龙副政委从第二师给我来了一个电话,他说:“第二师师长刘飞报告,他把第六团一个营带了进来,其余部队到重山山口,遭到宫庄敌人阻击,加上空中和地面炮火的阻击,进来不得。”这个节骨眼上,部队怎么能停下来呢?我在电话上下了一道死命令:“不理敌人,继续前进!”以后,刘飞同志向我报告:“把整二十五师的阻击部队打垮了!第四团、第五团和独立师都带进来了。”同时,一师攻占塔山、尧山。至此,我一纵完成穿插分割任务,切断了敌整七十四师与整二十五师的联系,打退了敌整六十五师的进攻。五月十四日二时,独立师攻占天马山、界牌,但第八纵队因路远未能赶到与我纵会师。天明,从报话机上侦听到敌整七十四师各部都在行动。估计该敌可能想恢复与整二十五师的联系,还可能迅速撤向孟良崮。上午九时,野战军指挥部指示,要我纵独立师和第二师不顾牺牲,猛攻孟良崮。除一个团宽正面阻击敌整二十五师外,其他五个团全力攻击。当时,敌整七十四师已后撤,我第八、第九纵队不可能赶到,而第六纵队也要第二天才能赶到,一定要攻占孟良崮才能阻住敌人。因此,我又命令第一师除留一个次要团守备黄斗顶山一线阵地外,其余两个团和三师攻击前进。下午三时,从报话机侦听到敌整七十四师率三个旅已到达孟良崮,因此已不是以一个纵队所能完成的攻击任务了。我随即发电报建议:敌已占孟良崮,且我大量部队已攻占界牌及垛庄并向西前进,情况已起变化,宜采取围攻。野战军指挥部电示我纵暂停对孟良崮的攻击。
  五月十四日整天战斗火炽。塔山、尧山被敌重占,又复夺回;凤凰山、曹庄、天马山、蛤蟆崮不时告急。蒋介石得战报后,亲自指挥作战。敌整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狂妄地提出,要坚守孟良崮,以他为“磨心”,拖住我军,四面围攻,企图“碾”碎我一纵。于是,蒋介石严令敌整二十五师、整六十五师、整八十三师等部,从东、南、西三面猛烈攻击。我纵各阵地均遭受敌军迭次进攻,血战竟日,整天笼罩在烟火里......
  五月十五日拂晓,独立师第一团和第二师第六团夺回三二O高地和二八五高地,重占围攻孟良崮的有利阵地。我各友邻部队亦进逼孟良崮:第九纵队攻占孟良崮高地一处;第八纵队正围攻卢山;第六纵队已进抵垛庄;第四纵队前锋直逼五二O高地。但敌各路部队在蒋介石严令下,不断向我军进逼,情况趋于紧急。敌整七十四师遭我各路大军压缩于孟良崮荒山后,在各路进援部队的呼应下,企图以五十八旅掩护向西南突围。我即令第一师第一团进抵北庄,第二师第四团进抵石王河集结,以截敌突围。张灵甫发觉我大部队抵达其周围,后路已为我军切断时,则改变为固守孟良崮及以西之六OO、五四O、五二O一带高地坚守待援。
  陈老总给我来电话说:“党中央和毛主席又来了指示,说不要贪多,首先歼灭整七十四师,然后再寻战机。现在敌人的十个整编师已经围在我军四周,先后打响。当前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协同兄弟纵队把整七十四师这个轴心敲掉,这样,敌人就没有巴望了,我们也就免得两边作战了。如果拖延下去,情况的逆转是可以预料的。”
  我把陈司令员的指示转达后,纵队的几位领导同志都感到担子沉重,也感到我纵两面作战,兵力不够。我掂量了一下陈毅同志讲话的份量,下决心说:
  “从阻击部队中抽兵,集中力量向孟良崮攻击!一面挡住‘百万大军’,一面取‘上将首级’。我们一定要做到!”
  谭启龙、何克希、张翼翔等同志都同意这样办。研究了具体部署后,我抓起电话,亲自向各师师长交代任务。我又把一师师长廖政国同志找来,我问他:
  “我把主力部队都拿去攻击孟良崮了,只留给你从地方上刚升级的三团,加上你师二团和三师九团,扼守六十多公里的阵地,挡住敌人两个整编师,保证主力拿下孟良崮。你看什么?”廖政国同志有勇有谋,打仗从来不讲条件,他一声未吭,接受任务就走了。
  敌人遗尸遍地,还是整群成团地向我阵地上拥,炮火没有间歇,部队不分队形,那才像敌人污蔑我军的所谓“羊群战术”、“人海战术”哩!.中午,三山店、交界墩的我阻击部队伤亡殆尽,被敌人强占。下午四时,界牌又被敌人占领。随后,天马山、覆浮山、蛤蟆崮全线告急,敌人已攻上天马山的山腰,接着部队与指挥所失去联系......
  我手里已没有预备队,别的部队也赶调不及,怎么办?正在这时,第一师廖政国同志来了电话:已将敌人击退,天马山阵地稳定。他说,正在天马山危急之时,正有一支部队在山沟里向东急进,这是我第四纵队第二十八团的一个营。廖政国同志立即对该营营长说:“我是一师师长,命令你们立即赶援天马山。”那营长说:“我营奉令跑步赶去攻击孟良崮,任务紧急。”廖政国同志向烟火弥漫的天马山一指说:“天马山阵地的得失,关系重大。如果敌人打通联系,全局皆输。我手里只剩下七八个警卫员,只有使用所有到达这个地区的部队。”那营长考虑了一下说:“好,为了整体利益,我们执行你的命令。”这个营赶到天马山,和守军一起,终于将敌击退。这种情况也只有人民军队才能出现!
  
孟良崮上鬼神嚎

  这天晚上,已是十点多钟,陈老总与我通了电话。他说:“敌整九师、整十一师已靠近蒙阴,第五军已到新泰,整六十四师已到青驼寺。如在明天(十六日)拂晓前不能全歼整七十四师,则我军将陷入敌人包围。”陈老总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然后又说:“叶飞啊,无论如何要在十六日拂晓前拿下孟良崮,消灭整七十四师,我们就全盘皆活了!”陈老总授权我统一指挥第一、四、六、九纵队总攻孟良崮。他果断地说:“不论付出多大代价,哪怕拼掉两个纵队,也要完成任务!”我承担了这个指挥任务。粟裕副司令员接过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组织好总攻?”我回答:“需要两个钟头,下半夜一点可以实施总攻。我已规定了总攻信号,并同四纵、六纵已接通电话,但第九纵队同我电话还没联上,请总部通知它作好总攻准备。”
  五月十六日一时,总攻开始,各纵队协同很好。二时,我第一师第一团,第二师第四、六团,独立师第一、三团与友邻第四纵队所部攻占五二O、五四O一线高地;第六团也配合出击,拂晓占领附近山头。
  总攻开始以后,野战军首长几乎每隔五分钟就来一次电话。战斗空前激烈,情况变化多端,电话铃声也就不断响着......
  敌整七十四师不断告急,西面敌整六十五师、整二十五师在蒋介石严令下拼死支援。我纵阵地失而复得,反复争夺,终于挡住了他们的进攻。
  五月十六日拂晓,前线各路大军密集,哈气成云,同心协力,直取孟良崮。强大炮火惊天动地,孟良崮像火山爆发。下午六时,敌整七十四师被我全歼,狂妄的中将师长张灵甫的尸体也抬下山头,山谷里响起一片欢呼声。可在这时,垛庄方向仍有一片枪声,真使我大惑不解,立即派人去第六纵队查询。第六纵队司令部的一位同志写了回条,颇幽默。他写道:“万枪齐鸣,山呼谷啸,并非敌骑进攻,而是我军战士胜利后略表狂欢之心情耳!”
  敌整编七十四师被全歼后,进犯鲁中的敌人全线溃退,吓得四十余天不敢出战。蒋介石不怪自己无能,总是迁怒部下。战役结束后,敌整八十三师师长李天霞被押到南京“军法会审”,敌整二十五师师长黄百韬也被撤职留任”,“戴罪立功,以赎前愆”。
  此战胜利,陈老总是非常高兴的,当时就口占一首七律:
  
  孟良崮上鬼神嚎,
  七十四师无地逃。
  信号点点星灿烂,
  照明处处火如潮。
  短兵肉搏争山顶,
  炮击血飘湿战袍。
  蒋贼主力今歼灭,
  我军个个是英豪!
  
  
第二十九章 战略的奥妙就在于集中兵力

  
华东作战一年

  中国人民解放战争,从一九四六年七月起,到一九四七年六月止,是敌人的战略进攻,我军的战略防御阶段,时间正好一年。我华东战场于一九四六年七月十三日坚决地迎击敌人的进攻,到一九四七年五月十六日孟良崮战役胜利结束,也就在这一段时间。
  陈毅同志在一九四七年底作了《一年自卫战争的初步总结》的讲话。他首先说:“一年伟大的自卫战争总结,首先是战略总结。好比毛主席和蒋介石下棋,‘黄河为界,落子无悔。'一年来自卫战争的胜利是战略的胜利。虽然我们打胜仗靠同志们不怕牺牲流血的精神,但主要是靠统帅部,靠毛主席的战略指导。许多国民党军队的俘虏兵都说:‘你们的战略上凶,我们就是战略上失败了。'俘虏来的蒋军师长、旅长等更是这样说。他们对我们部队看不起,认为我们部队不懂军风纪,武装杂乱,甚至连口令也叫不好,有时闹笑话。他们不服气,说什么你们这样的军队怎么能打胜仗?我们的战士、干部回答道:“不管怎么说,总是把你们俘虏来了!的确,我们比战术、比技术是比不过人家的,如操场动作、内务管理、战斗动作等,我们愈往下愈差。但是,愈往上比,我们则愈强,如师以上战役组织比蒋军强,纵队更强,野战司令部又更强,到统帅部的战略指导更不知比他们高明多少倍。说穿了,国民党的战略指挥主要是美国人,因此我们的战略胜利,不仅打败了蒋介石的统帅部,而且打败了美国的统帅部。我们的战略有世界意义,在全世界是崭新的、优秀的。”
  陈毅同志阐述道:“我们的战略方针是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全部消灭敌人。即是放开两手,诱敌深入,创造时机,选择战场,集中兵力,全面包围消灭敌人,以此改善我们的装备,改变敌我形势,到一定时机转入反攻。采取这种战略方法要舍得丢地方,抛出空间,争取时间,以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壮大自己;以退为进,先退后进,逐渐改变敌我形势。一年来自卫战争的基本方针和战争全部过程就是本着这个原则。如华东战场我们把敌人诱人山东,一直牵到胶东烟台那个牛角尖上。西北战场诱敌进到绥德、葭县。冀鲁豫战场也是三进三出,敌人进到黄河沿岸.甚至渡河攻占大名府,敌人不断占我们地方,也不断被我们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它每进一步,占领我们一个重要城市,必须付出几个旅的代价,反复如此。到一定程度,敌人后方空虚,进攻也就不得不停止。于是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跳到敌人后方,进行反攻;敌人处于被动,掉在我们反攻大军的后面。整个战争过程就是让出地区与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敌我军事思想斗争也就是这一问题。战争的复杂奇妙为古今中外所未有。”
  陈毅同志说:“毛主席这个军事学说反映了中国革命的军事特点,一般人不易理解。”他举例说,一九四六年六月底,“驻青岛美国海军陆战队克里门将军到临沂找我,他自吹法国登陆有他,北非登陆也有他。他希望我到青岛与王耀武见面,我拒绝不去。他说:‘那么战争非打不可了。’我说:‘不是我们要打,是国民党要打进来,我们一定要应战。如果你真有调解的诚意,去跟国民党讲,只要国民党不打就行了。’他又问我:‘战争打起来,你们有没有把握?’我说:‘初期两淮、临沂要放弃,甚至张家口、延安也可能失守。’他问:‘为什么?’我说:‘国民党力量大,你们美国又帮助他。’他说:‘那你们何必打,讲和算了。’我说:‘不然,半年以后形势会完全变化,我们会打垮它。’我给他算起账来,国民党进攻两淮,我们可消灭它多少;进攻临沂消灭它多少;进攻延安消灭它多少……最后,他耸耸肩膀说:‘我不懂,你们又要丢地方,又要消灭敌人,中国问题真复杂。’我告诉他:‘现在你不懂,一年以后你就懂了。日本开始也不懂,八年以后懂了,只好无条件投降。’”
  实际上,我军的干部也有一个理解的过程。记得陈毅同志在孟良崮战役后的一次讲话中说:“有位同志对我说,‘现在我相信你了,以前总怀疑军长犯了机会主义。’我清楚得很,去年七月以后几个仗未打好,你们怪话多得很,什么‘军长下围棋行,打仗不行’。以后打了宿北、鲁南、莱芜,孟良崮几个好仗,又说什么‘英明领导,天才地才’。这叫做不懂军事辩证法!战争不是容易的事,个人作用很小,微乎其微,主要靠集体的力量,靠党,靠群众。”他大有感慨地说:“胜利时的英雄,和平时期的英雄,人人能当;可是在不利的环境,在低潮逆境下,能坚持一定之规做艰苦的工作,是很不容易的。”
  
战略的奥妙就是在于集中兵力

  早在公元前四OO年间的《孙子兵法》就写有:“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击一也,则我众而敌寡。”(《虚实篇》)阐述了集中兵力的重要性。马克思在他的军事著作中也论说这个问题,他在一八五七年九月写的《印度起义》中指出:“战略的奥妙就在于集中兵力”。他指出,“英军在印度作战的计划却是分散兵力”,而应该“尽量缩减警备部队的人数,使他们立刻摆脱妇孺的拖累,撤出没有战略意义的据点,从而集结尽可能多的部队用于野战。”(《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卷第326页)然而,懂得集中兵力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一回事!所以毛泽东同志说:“集中兵力看来容易,实行颇难。”
  解放战争初期,我从下级的角度觉察到,陈毅同志的指挥也是很困难的,一直无法解决集中兵力问题,直到淮阴失守以后,这个问题才得到解决。开头是华中打华中的,淮北打淮北的,山东打山东的,山东又是各军区各自为战。其实,毛主席在“集中大部打敌一部,用力省而成功多,既能全歼,又能速决”的电报指示中,已经总结了华中野战军所以能取得七月十三日到八月二十七日七战七捷的经验是:“每战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打敌一部(例如八月二十六日集中十个团打敌两个团,八月二十七日集中十五个团打敌三个团),故无战不胜。”但是运用这一原则,并非易事。
  陈毅同志的体会当然很为深刻,一九四七年底,他在《一年来自卫战争总结》的讲话时,专门讲到华东战场集中兵力的问题,把宿北战役之前和宿北战役以后的情况作了对比。他说:“在日本投降时,山东有部队三十万,内野战军五万;华中二十万,内野战军三万。初期五十万军队,在第一线作战的只有八万人,其余都是分兵把口,地方部队调都调不动。苏中七战七捷是蒋军分散,一个旅为一路前进,我们集中兵力,所以打了七次胜仗。淮北敌人把三个军集中一起,不好消灭,双方兵力相等,只消灭它一个旅。后来华中撤退,集中了三十万兵力,经常保持六个人打敌一个人,所以有宿北、鲁南、泰安、莱芜、孟良崮等五次胜仗。只保守一个地方是不行的,主要战线胜利了,其他各地都可解决。撤退到山东也是为的保卫华中,这点当时许多人不了解,对集中兵力有很多意见,在厕所里写起打油诗来:‘反攻反攻,退到山东,口吃煎饼,手拿大葱。有何意见?打回华中!’后来,他们了解集中兵力的好处以后,又有人批评集中兵力过晚了。不知集中兵力要逐渐地集中,一下子把地方部队全部集中也不好,使地方政权天天打游击,无法进行工作。集中兵力时,在次要方面仍需要留些牵制敌人,不可过分集中,最多集中到地方兵力不超过三分之一。要采用割韭菜的方式,不可连根拔掉。”
  陈毅同志说:“敌人分兵进攻被我各个击破。苏中粟裕指挥十个团和一个地方旅(四个团),后增加三个团,共十七个团,打了七仗,七战七捷。第一、二仗是以十个团打敌人两个团,三、四仗是十四个团打敌人四个团,后来是十七个团打的。都是以多打少,四个人打一个人,或五六个人打一个人,我们占绝对优势,所以打了歼灭战。”陈毅同志说:“初期在淮北我们部队十五个团,加一个地方旅,共十八个团,敌人经常三个军在一起,双方兵力相当,只消灭敌人一个旅。且战场狭小,这样总是消耗战,说明没有优势兵力不能打。在胶济线敌人有二十个保安团,二十四个正规团,共四十四个团,我们也有十来万人,但兵力没有集中,也是消耗战……这说明只有集中绝对优势的兵力,才能打歼灭战。在战役战斗上双方相等,或我居于劣势的兵力,是很难打歼灭战的。”并不是陈毅同志不知道集中兵力,而是集中不起来,这里也重要,那里也重要,形成分兵把口,各自为战,形成不了拳头,打不痛敌人。转变过来,这要有个过程。从华东战场来说,这个过程大约是五个月时间,到宿北战役才转变过来。为什么宿北战役以后,接连打胜仗?就是实现了彻底的转变,甩掉了包袱,集中了兵力。
  华东战场在解放战争初期,中央确定集中兵力在主战场作战,集中山东野战军主力在淮北战场作战,山东战场和华中战场则是配合主战场作战。解放战争初期,国民党军主要进攻方向在华中,直到占我两淮以后才将主要进攻方向指向山东。所以华东我军将主战场决定放在淮北战场徐州周围的部署是适当的,因为这里是可以机动作战的位置。而在战争初期,力求初战必胜,以提高士气和锻炼部队,苏中虽然不是主战场,但在初战取得连续大捷,我军士气大振,全国人心振奋其意义即在于此。
  
战局变化促使我军兵力集中

  上面说到解放战争初期,就是让出地方与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过程,以退为进,先退后进,逐渐改变敌我形势。其实让出地方的过程也就是集中兵力的过程。分散兵力,分兵把口,各自为战,无非是不想让出地方,不愿打烂坛坛罐罐。但是,敌强我弱,战争的发展必然是无力保住坛坛罐罐,不管主观上如何想,“御敌于国门之外”是做不到的,相反地会导致失败,地方丢光,坛坛罐罐打得稀巴烂。五次反“围剿”的失败就是明证。只有在战争初期,让出地方,卸下包袱,集中兵力,歼灭敌人有生力量,才能改变力量对比,夺取胜利。
  从华东战场看,一九四六年九月苏中七战七捷后,华中我军向北逐步转移。国民党军占我苏中地区全部城市,继向苏北淮阴、淮安、涟水、睢宁等地进攻。九月十日,敌李延年指挥三个整编师,由宿迁等地沿运河两岸向我两淮进攻。我军杀伤进攻之敌后,于十月十九、二十一两日,先后放弃两淮。淮阴是华中解放区的首府。两淮的放弃,使华中我军彻底卸下了包袱,野战军获得了高度的机动。随后,华东我军进行了宿北战役。所以有人说俏皮话:蒋介石的进攻帮了我们的忙,帮我们卸去了包袱,集中兵力。
  宿北战役是华东战场集中兵力于主战场的开始。国民党军占领两淮后,进一步分兵四路进攻(由宿北东犯是其中一路),其意图是完全占领华中,并隔断华中与山东战场的联系。为击破蒋介石这一战略计划,才开始集中山野和华野作战。但是,此时尚未能将山野和华野的主力完全集中在一个战场。华东我军的部署是牵制国民党军的三路,集中兵力歼灭宿迁这一路敌军,由此产生宿北战役。但此役还未能将华野和山野两个集团主力完全集中宿北战场,而只能做到集中山野主力一、二纵队,鲁南八师并加上华中之九纵于宿北;华野主力一师(后为华东野战军四纵)、六师(后为华东野战军六纵)及隶属于山野的新四军七师则分别担任阻击其他三路,我军主力只是相对集中于主战场(总共力实际上只有三个纵队,共二十三个团)。由于兵力并未形成绝对优势(实际与国民党进攻兵力相等),所以战局一度形成紧张、相持,甚至几乎发生被迫撤出战场的不利局面。如果,当时我军对其他三路敌军都使用地方武装钳制,能将华野全部集中于宿北战场,则宿北战役不只可以歼灭敌六十九师,还可将敌整十一师也一起歼灭。宿北战役胜利的生动事实,使我军各级指挥员及地方领导同志都亲眼看到、亲身尝到了集中兵力的甜头,才开始克服了各自为战的局面,统一了集中兵力作战的思想。宿北战役胜利的意义,不仅在于一次能歼敌一个整编师(军),更重要的是在于统一了思想,实现了集中兵力的战略转变。
   鲁南战役实际上是宿北战役的继续,也是集中兵力的继续。宿北战役之后,由鲁南台儿庄、峄县进犯临沂之敌,慑于我军宿北大捷的威力,大起恐慌,畏惧被我歼击,不敢继续前进进犯临沂;因无命令,又不敢擅自撤回,结果滞留原地,不进亦不退,予我军以歼灭的良机。我军抓住这一战机,集中山野的一纵、八师之外,又将华野的一师(陶师)和山东军区鲁中四师、九师,滨海十师,鲁南警备旅全部集中于鲁南,进行鲁南战役。由于鲁南战役我军集中了绝对优势兵力,所以战役进展顺利,在歼灭敌整二十六师及快速纵队以后,连续作战,攻克峄县、枣庄,又歼一个军,这就出现了比宿北战役规模更大、战果更大的胜利。同时,山野、华野两个主力完全集中并改编为华东野战军。华东野战军的编成是完成集中兵力的标志。
  但是,宿北、鲁南两役在集中兵力上仍然有其局限。毛主席于一九四七年一月二十一日电示:“三十五天内你们歼灭第六十九、第二十六、第五十一等三个整师,取得空前大捷。主要缺点是未能于宿北、鲁南两役集中山野、华野全力于—个战役,而被欧震、李延年牵制了我军二十个团以上,否别胡琏、冯治安两部已被歼灭。今后打欧震务必集中五十个团于一个战场上作战。”
  正如毛主席所指出的:宿北战役中,我军兵力还不够集中,由于华野主力使用于牵制方向,宿北战场由华野九纵(五个团)参战,而且山野二纵缺主力第五旅,七师欠第十九旅,兵力不足,丧失了歼敌整十一师(胡琏)的大好战机。按作战情况,钳制方向只须使用一个支队或地方武装就可以了,鲁南当时就是由警八旅担任钳制敌整二十六师和第一快速纵队的任务。鲁南战役中,华中野战军主力陶师参战后,第一队段顺利完成任务,但进入第二阶段作战后,由于兵力不足,没有能将冯治安的七十七师围住,以致该部越运河西岸,我军不得不放弃作战。
  华东战场的高度集中兵力则在放弃临沂之后。那时鲁南陷为敌后,王耀武、李弥占据胶济铁路,鲁中、滨海、渤海、胶东部队组成了新的野战军,集中使用于主战场的野战军达到九个纵队,另有两广纵队和特种兵纵队。
  毛主席在一月二十一日上述电示之后,一月三十一日又电示:“许世友、王建安野战军须立即组成,开至胶济线南待机歼敌,以对付蒋方南北夹击之计。”二月三日再度电示:“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你们将王建安、许世友、宋时轮三部南调是很对的。”至此,华东战场集中兵力的战略转变,从宿北战役开始,至鲁南战役结束后就完全实现了。华东战场有了这样强大的主力在手上,也就取得了战局的主动权。
  
国民党军分散兵力,败局已定

  蒋介石发动全面进攻初期,恃其优势的兵力,加上接受了投降日军百万的装备,特别是美帝国主义的积极援助,真是忘乎所以,不可一世!但是他犯了兵家大忌:胃口太大了!野心太大,战线过长,存在战略意图与兵力、战术要求与战略意图的矛盾,哪能不败!
  战争开始时,敌军的全部力量为圆百三十万人,使用于作战的为其全部正规军二百四十八个旅(师)、二百万人的百分之八十,即一百九十三个旅(师),约一百六十万人,为我军的两倍半。然而,国民党军分兵七路进攻解放区:程潜进攻中原,汤恩伯进攻苏中,薛岳进攻淮北,王耀武进攻胶济线,杜聿明进攻东北,刘峙进攻豫北,李宗仁去北平;只有胡宗南在西北取守势。由于兵力分散于各战场的结果,被我军各个击破。
  国民党军分路进攻,优势逐渐消耗。有一次,陈毅同志闲谈中对我说:“汤恩伯在苏中指挥十个军,分兵使用,以四个军守江防,六个军进攻,一个军一路,每军又是一个旅在前面,名义上有十个军,结果在前线与我们打仗的只有两个团。我们在战略上虽占劣势,但在战役战斗上集中兵力,却成为优势,华中我们集中三万人,每仗打他两个团,在战役上兵力我占优势。”
  华东战场在宿北、鲁南、莱芜、孟良崮诸役大量歼敌后,国民党军极为震动。蒋介石发现所谓“全面进攻”,兵力分散失败了,转而采取重点进攻战略。蒋介石的“重点进攻”,是企图集中兵力,攻我两翼,切实占领黄河以南地区后,再集中兵力攻取黄河以北的战略方针。所以将其进攻方向集中于陕北和华东战场。当然,攻取陕北和华东还有政治上的考虑:延安是解放区的首府;华东则是威胁“京畿”,直接威胁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政治经济命脉。
  蒋介石在军事上并不是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愚蠢,完全懂得作战的基本原则,不断命令部下必须遵循“集中机动使用兵力”,并且以“重点进攻”来贯彻这一军事原则。但是,把后方兵力都集中到山东一线,后方没有兵力防寄,形成了空心战术。毛泽东同志关于把战争引向蒋管区,向敌后跃进的战略设想和战略部署也由此形成。
  但是,蒋介石胃口那么大,想要的地方那么多,目标那么分散,这就造成顾此失彼、捉襟见肘的局面。苏中战役中,国民党军比较分散,造成我军各个歼灭的良机。莱芜、孟良崮战役也是例证。蒋介石由于战线延长,兵力分散,陷于被动,连续挨打以后,被迫放弃全面进攻,改为重点进攻。重点进攻固然增加了华东和陕北我军的压力,而东北、晋察冀、晋冀鲁豫我军便同时向防守之敌发动反攻了。
  宿北、鲁南、莱芜、孟良崮四战四捷,一仗比一仗规模越来越大,战果也越发辉煌,这是值得研究的一段战争史。但是,不能孤立地研究一个战役,必须从战略方针和战略转变过程来考察问题。
  如上所述,在解放战争初期,即战争的第一年,在华东战场贯彻和实现毛主席关于集中兵力的军事思想,是有一个过程的。应当承认,实行战略转变,特别是集中兵力问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这是一个认识的过程,也是一个实践的过程。
  解放战争的第一年,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对全国解放区还实行全面进攻,我军处于战略防御阶段。蒋军对华东进攻的重点,开始虽然放在华中方面,但同时对山东亦实行进攻。这时在我军进攻面前,就有一个集中兵力问题。针对蒋军进攻华东的部署,华东我军原来也想集中兵力作战,预定作战方案是华中野战军集中兵力在华中作战,山东野战军主力(加上鲁中、鲁南、渤海三区军区武装)南下,位于徐州周围,以淮北为主要战场,以支援华中及山东作战,这是一个集中兵力对敌的作战方针。但是,这个方针未能实现,贯彻不了,各自为战,所以除了华中七战七捷之外,淮北战场初战歼敌一个旅以后就再未能开敌,山东因各自为战,加上敌军在占领了胶济线的青州、淄博及南线峄县、枣庄之后,即不再深入,亦未能歼敌,形成了相持的僵持局面,大家都很苦恼。战争教育了各级干部,也教育了人民。在战争的严酷事实面前,才使大家真正认识到毛主席集中兵力的军事思想,因而在两淮失守之后,集中兵力才得以实现。一旦实现了这个战略转变,所以就出现了宿北战役胜利之后,不但不断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而且一仗比一仗规模更大、胜利更大。战争的实践使广大干部和人民真正体会到毛主席集中兵力的军事思想,进而使集中兵力问题得以最后彻底解决了。这就是贯彻和实现毛主席事思想的认识和实践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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