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18号馆文选__纪念 |
|
首先从张少帅几次军事生涯的成败谈起。张刚出讲武堂去吉林剿匪,似乎就是和郭松龄在一起,不知有否少帅剿匪,一筹莫展之战例 ? 不过既然很多人认为少帅早年的军事生涯大多数都要归功于郭松龄,刚刚出道的实习生,有些经验不足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甚至可以说是做老师的教导无方。
黄河背水之战,据张自述,是他吸食鸦片的开始。对抗北伐军,是一场他已经在观念中意识到本不该打,却又不得不打的战争。同时面临精神,体力上的巨大压力,也许是他借助于鸦片的原因之一。张氏私人飞机驾驶员(Royal Leonard)曾把张氏在戒毒挣扎中咬人一事记录下来,于院方人员无法控制时,米勒院长只得以体力与张氏之疯狂搏斗。其激烈可以想见。终于张氏在精疲力竭下屈服。不料张将军伏枕大哭,同时吐露为人所不知心声――我不愿作军人,尤其奉父命去杀人更是伤心惨目。由此可见张氏军旅自白确是出之肺腑。少帅虽然“杀人如麻,挥金如土”,内心深处却有软弱的一面。 据说,少帅和北伐军在津浦线上作战不顺,曾写信要和陈诚用手枪决斗,少帅写给北伐军的信,前边一段不错,什么粮食我不烧,桥我不炸,因为都是国家本钱...,后边就露出老张的架势来了,要和陈辞修拿腰别子决斗。当然,这显然是玩笑了,真正西安事变拿住小陈,两个人也没有“到月光下散步”。 这封信在我党御用文人编写的张少帅之传记文章中曾多处提到,只是一般都“隐恶扬善”,只引前一段,不提后一段。不过我倒是有个疑问,这个对手是陈诚么?小张后来自己说:“那封信我是留在陇海铁路司令部给前线的北伐军,好像是白崇禧。” 曾经看过陈公博的《苦笑录》,里面也提到张汉卿离开郑州时留下了一封信,他们当时看完信皆曰,写的真是漂亮,陈本人还因此对小张有了不少好感。对此,本人非常好奇,想一观全文,不知哪位大侠可以指点一二方位。 张少帅应该是没有和陈诚在津浦线上作战的。津浦线上和国民革命军作战的主要是张宗昌的部队。张学良带领的三四方面军主要是在京汉线上作战,山东被视为是张宗昌的地盘,他也不欲奉军嫡系插足。正是因为革命军突破了津浦线上的防线 (因此有日本出兵济南阻止革命军北上之举),才使得京汉线方面在没有遭到重大打击的情况下也不得不撤退。少帅带领的奉军嫡系部队基本上是完好无损地撤退到关外的。 张学良在中原大战以后,到南京访问,在演讲中也曾经讲到以后军阀们如果一定要有什么争端,最好他们自己用手枪决斗来解决问题,不要挑起内战,遗害人民。他想表达的当然是“反对内战,拥护统一”之主题,别人却从言外看出张作霖之子的绿林之气。少帅特别佩服他父亲和海沙子决斗的那一节。本来是两派要火并,张作霖提议说何必打仗而糜烂地方,不如我们两个决斗,以定输赢。结果两人同时开枪,老张一枪打死海沙子,自己也身负重伤,但是却赢得了海沙子的队伍。 后来西安事变,张少帅倒是也身体力行了这个思想。 涿州之战确实是傅作义的成名之作,但是傅作义之所以被包围在涿州,正是因为晋军主力被少帅的三四方面军打败。晋军逃进娘子关时,司令部的印信都被奉军所缴获,狼狈情形,可以想见。 打败郭松龄之役也与张少帅在军中的威望有关系,郭松龄起兵时用的是张学良的旗号,“以子反父”。出了山海关以后,开始用东北国民军的番号,官兵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军心就开始混乱,以致这支在山海关大战击败吴佩孚直军主力,包含奉军几乎所有精锐和全部炮兵部队的“东北国民军”,在巨流河前,稍遇挫折即溃不成军。后来还有一次,杨宇霆曾被分配去带军队,杨去看了一下,回来同少帅说,你的那些个兵,把你当成神一样,我带不了。1933年热河失守,少帅下野,可谓背负天下最重之恶名,但是东北军并没有被分化瓦解,而是等着他们的少帅回来。 热河之战是对汤玉麟过于顾虑了,要是少帅有他当初杀杨常和后来西安事变的决心,早点果断地解决汤,结果可能会好一些。不过后来长城抗战,东北军还是有所表现的。 在陕北和红军的几战确实打得很不好,这自然是有东北军背井离乡,士气不振的原因。直罗镇之战,红军以两千人之数一举歼其一0九师全部和一0六师两个团,毙伤俘获达六千人之众,仅师以下各级军官就达数百人。北伐时期的奉军也没有败得这样丢人的战例。可见,失去了以前习惯的充足供应,失去了家乡,尤其是失去了作战动力的东北军是不堪一击的。直罗镇之战,张正在南京开会,临行前嘱咐部队千万不要冒进,但蒋派去的参谋长晏道刚却命令部队前进,落入红军的包围圈。当然,这与少帅整军不力也是有关系的。 所谓没有不能打的兵,只有不敢战的将。一场战争,军队的表现,同指挥员的决心有很大的关系,上面这些战争的失败,和张学良本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决心是有很大的关系的。 有人说少帅“政治上理想主义,生活上享乐主义,作事上绿林主义”,这未尝没有道理。杀杨常像是黑道火并,西安事变也象绿林绑票。西安事变时被扣在西安的有一个朱姓大员,回南京以后,人家问他对事变的观感,他说,张学良是绿林豪杰。少帅是绿林好汉的后代,杨虎城也是刀客出身。西安事变,扣押人质,不就象绿林绑票么?但是少帅事先曾多次对蒋直言相劝,事后自愿“负荆请罪”,不计自身名利,担当一切,求的都是政治问题的解决,因此可以称一声英雄豪杰也! 蒋介石的部属张玉荪,当年曾随同蒋先生被扣在西安,他在台湾追忆自己的亲身经历时说:“自劫持起至护送返京止,这段时间内,应该说是完全在张学良暴力的控制之下的,他可以为所欲为,甚至凌虐他的俘获物和人的。但是不管是委座自己写的,或是夫人(指宋美龄)写的,以至侍从人员传述的,和我们自所目睹的,张对于委座执礼甚恭,始终不衰,见面必行军礼,报告始终站立着,离去必敬礼而去。在临潼骊山(指刚捉蒋)下山时,吹崇敬的‘三番号’,临离开西安机场时,一定要随机护送返回南京,以明责任,置其自身一切安危毁誉于不顾。颇有慷慨就义,承担一切之侠义精神”。 张作霖虽然是黑道出身,政治手腕还是强很多,少帅虽然崇拜他的父亲,但却只学到皮毛。老帅死的太早了,少帅在政治上还是缺少历练。不过少帅没老张那么多包袱,顺应潮流方面作的就好得多了,东北易帜积极意义还是很大的。东北易帜的时候,蒋介石曾曰:“汉卿未经危难”,不知他是否能顶住日本人的压力。这一关他倒是过了。西安事变之时,蒋介石说他,“你 (联共抗日的想法) 太天真了,我们要是现在抗日,一定被共产党牵着走。他们(中共)一定起来... ”;周恩来则同少帅说,你不要去南京,政治是冷酷无情的;冯玉祥说他“少不更事”;李,白等也说他“太天真了”。可见,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天真”的张少帅做得出来。其实,少帅也不是一点不暗权术,只是此时,身上的责任使得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吧! “犯上坐乱,而又不能巩固自己的权力者,从来都是死无全尸的”。可是张少帅不但兵谏成功,而且“害得国民党把大陆丢掉”之后,仍备受优遇,仍然有蒋之嫡系大员,将领认为对张“赦而不放,是乃大错”,这在历史上恐怕是绝无仅有了。人说少帅或许是中国最幸运的人,我倒是以为,这不能不说明少帅的坚持中,有其无论如何也否认不了的东西。只是少帅未能披甲还乡,埋骨东北,“千方百计,图谋抗日”,而自己反而未能手刃日寇,血染沙场,留下无尽的遗憾和惋惜,也令我等读史之人感慨不已。 我以为,张少帅本性上其实是一个反战的和平主义者,而且是一个易感之人,这也许同他青年时代受到的基督教“积极的和平主义者”们的熏陶有关。他自述自己早年的志愿并非想作军人,是一个很散漫的人,适合做自由职业者。但是他又很要强,也很崇拜自己的父亲。他入军校力争表现,只因父亲用话激他说他不行。皇古屯事件以后毫无准备地被推到东北王的位置上,和张作相互相推让,不象是惺惺作态,而杨宇霆太过跋扈不给面子,他又受不了,要杀之而后快。 他所生存的环境使得他走上了军人之路,所以性格中自然有很矛盾的成分。他在历史舞台上表演之时,又正是他年轻而不是非常成熟的时候,所以我们就看到很多矛盾的东西。少帅在心里的确需要一种支撑,但这个支撑不一定要是一个人,也可以是一种信念。西安事变“一反常态”的惊人之举,就因为有一种强烈的信念在支撑他,他认定了一种自以为是绝对正确的东西,所以可以不顾一切地去实行他,不惜“暴行犯上”。而当这种因素不复存在的时候,他则选择了逃避。 张少帅非常积极主战的有两个阶段,一个阶段是第一,二次直奉战争的时代,按他自己的说法,“我初为军人,存学剑一试之心,雄心勃勃”,那个时候,他敢於到一线冲锋陷阵,决不后退,整军经武的时候雷厉风行,不留情面。但后来无休止的杀戮,民生困苦使得他开始渐渐反感战争,尤其是厌恶没有道德意义支撑的内战。一九二七年五月,在与国民革命军作战期间,他给在日本留学的二弟张学铭的信中写道:“一念是同种,自相遭惨杀,心中又怏怏焉。如有对外征战,则兄马革裹尸,虽死无恨也。” 第二个阶段就是西安事变前后。少帅不是一个表里不一致的人,看看他在1934年以前的那些讲话,很少地方能看到他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时不时还说“要我自己,真的想辞职出国,但人家骂我不抵抗,那又有什么法子呢?只好看看再说吧”。这是一个颓废的,没有决心的张少帅。但他 1934年以后回国之后的言行,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简直与以前“判若两人”。他在生活上刻苦自律,职守上勤奋踏实。心里装的是“久戍思归,梦寐不忘北大营,但不知计将安出?”,是“深仇不能报,国耻不能雪,年复一年,隐痛日深。”,而“日夜隐忍希冀者,惟在举国一致抗日耳”。 “千方百计,图谋抗日”,此言不虚也。读他“中国出路唯有抗日”的演讲,可以看到,他对“九一八”是怎样的椎心之痛,又抱定了怎样死里求生的决心。台湾出版的“蒋总统与中国”一书中有这样一节,1935年蒋鼎文曾与张学良在庐山枯岭同住一个房间,在言谈中,张学良“无时无刻不为国难家仇而悲愤”,时常“对蒋鼎文谈到天亮,谈他过去的罪过.谈他目前的苦闷,谈他渴望立即能够对日本宣战,好收复失地,谈着谈着他会痛哭失声”。 在七十年代少帅唯一一次接见记者时,记者拿出一封 1935 年他写给别人的信请他确认,张确认以后,说:“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若注意到张少帅最得意的时候并非西安事变前夕,似乎就可以理解他所指的是什么。 以这样的状态和抗日雪耻的决心,我以为他应该会在后来的抗战中有所作为的,如果他还有机会的话。 少帅曾顶着日本三番五次的警告和威胁,把东北带到南京政府的旗下;在东北不屈服于日寇的威逼利诱,强索权益;引入英,美各国的经济力量,发展民族工业,这使得日寇深感自甲午战争,日俄战争以后,以十万日军之生命换来的在满洲之利益倍受威胁。 日寇恨少帅之深,欲去之而后快。皇古屯事件以后,京奉铁路上发生过多起爆炸,日本兵沿铁路搜寻少帅的去向,九一八前夕,也有想谋杀少帅的风声。在九一八早期日本政府和南京的外交交涉当中,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要求少帅下台。少帅为整个局面起见,豪无保留地表示向南京请辞,但蒋不同意,说“此时万不可出此”! 九一八事变,抵抗不抵抗的问题已经说过很多,这里先不谈,只谈少帅一面配合国民政府诉诸国联的处理方法,而在军事上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不抵抗” 的,吉林和黑龙江的抗战都是受到他的支持的,同时他也在暗中派人策反,联络很多留在东北的义勇军各部(实际上很多是滞留在东北的省防军),给他们给养,粮弹支援。义勇军多数部队都有少帅的任命,如马占山投日又反正,也是有少帅做工作的缘故。 张学良是爱国,反日,维护中国利益,力主全国抗战的。这也就是长城抗战以后,趁少帅下野之机,日本人一定要压迫东北军的势力退出华北,并谋求消灭张少帅的政治势力的主要原因。因为日本人知道,只要东北军还驻屯在与“满洲”接壤的华北,绥远一带,东北就一定不得“安宁”,只要张少帅的政治势力还在,满洲国就会受到威胁,那些伪满的大员,归附的军警很多都可能在与少帅暗通声气,随时可能倒戈。 这同样也是为什么即使少帅下野游欧,日本仍然逐日注视他的行踪;少帅后来虽然在剿“匪”,但他的一言一行仍然受到日寇的密切关注。少帅在武汉接见外国记者,主张各党派联合抗日的消息,在国内还没有刊出,在日本的报刊上就登载了。同样,西安事变,国外反映最快的就是日本,其国会星期天不休息,开会专门讨论如何应付局面,因为日本人知道少帅一定是在千方百计要恢复东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对付日本人的。 九一八是他一生的过,永远也抹不去的耻辱。但总观少帅作为,从东北易帜,中原大战,到西安事变,少帅凭良心直觉,在挣扎之中,走的是一条爱国的路。他有挫折、迷惘,也曾铸成大错,但他最终能挺起胸膛,不顾一切地去担当自己的使命,这也许是很多人对他还是报有一份钦佩和怜惜之心的缘故吧! 这里有他五十年代写的一首诗 山居幽处静 旧雨引心寒 辗转绵不得 枕上泪难干 还有他常引用的: 夫何聪明妻何贵 人何寥落鬼何多 而下面是他自由以后的自励诗: 不爱钱,不怕死 丈夫决不受人怜 顶天立地男儿汉 光明磊落度余年 其中“不爱钱,不怕死”来自早年东北军的一首军歌,其中还有 “不贪意外之财,不避份内之险”等句。 从中似可以窥见一点他晚年的心境。 最后引用郝柏村参观大帅府的一首题词作为本文之结束: 西历二千年六月一日,为 汉卿上将百岁华诞,余于五月二十八日前往夏威夷拜寿。复于六月八日抵沈阳。参观大帅府所展将军勋业,深感为将者得凭心血性,奉献牺牲。成败功过,付诸历史。而余亲萍 将军壮志豪情,真诚勇毅,足为后辈效法。 二千年六月八日 郝柏村 |
原文 发表于http://www.douban.com/group/to 浏览:830 |
| ||
| ||
新增文选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