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18号馆文选__纪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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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己丑年戍辰月丁丑日,西元二千零九年四月二日,值清明即至之际,国立东北大学历届师生谨致祭于故老校长张上将军汉公并东北军抗日殉国将士之灵前:
呜呼!炎黄苗裔,拓土开疆,创我华夏万里山河,后人享先祖五千年泽被。乃有汉唐之盛世,元明之武功。然星移祚易,国运日衰,时至晚清,国乱堪忧,西风东渐,终有西元一千八百四十年英吉利坚船利炮之祸事,泰西诸国竞相仿效,德意志、法兰西、俄罗斯、美利坚……海外夷蛮蜂拥所至,不一而足,狼烟四起,数蒙裂土分疆、割地赔款之辱。虽有林公虎门硝烟;李文忠、左季高、张孝达首开洋务;冯子材、刘省三、关天培、葛云飞、丁汝昌、邓世昌、左宝贵……率部众兵卞力拒强敌於国门,却终无回天之力哉! 幸有国父中山先生首开革命,推翻专制,建立民国。然有窃国大盗袁世凯者,终致军阀割据,内战不休。赤县神州几无净土。斯是时,有东邻岛国日本者,变制维新而兴,即夺朝鲜,复觑中华。故甲午年先有大东沟之役,旅顺屠杀之惨案;壬子年后有“二十一条”辱国之约。进而兵驻东北,大有占我满蒙之势。幸有老帅主政东北,统奉系戴甲之众数十万,政通人和,官民齐心,兴工商、办教育、设银行、建空军,当是时遍观中国无有出东四省之右者,倭人颇有忌惮,遂於民国十七年六月三日,炸老帅专列于皇姑屯,呜呼!一代豪杰殒命。我东北大学前校长甯恩承先生言:作为封疆大吏,张老帅是民国以来为国而死的第一条好汉!此诚不欺世人也。 老帅既殁,故老校长张上将军汉公年未而立,便掌大权,即负方面。七月,以良威上将军衔,承父业,就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兼奉天省保安司令。八月,兼任我校校长之职。十二月,於日俄两大帝国主义眈眈中,不惜自弃历史,毅然宣布东省易帜,归顺中枢,出任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促共和於统一,免生灵之涂炭。始有“东北军”之称。旋,中东路收路权,葫芦岛筑良港,泽被后世至今日。中原战起,如火如荼,白骨累累,流民遍地,哀鸿盈野。我校长以“爱民”“统一”为圭臬,挥师入关,武装调停,平息内战,而免民命灭绝,国运沦亡。校长亦就任中华民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我校长与东北军将士再造统一之功可谓举世无双。 二十年,关东军自炸柳条湖南满铁路,炮轰北大营,攻破沈阳城,史称“九一八事变”,校长奉最高当局不抵抗令,迷信《非战公约》,寄望於“国联”,二十万东北军转进关内,东省尽数沦丧于敌手,一失足成千古恨,将军威名蒙羞,此校长终生之过也。一时之间,举国大哗,国人皆曰将军可杀。将军毅然替长官受过,不辨一词,尽显东北男儿忠义本色,然国恨家仇,自身毁谤,个中辛酸,实难为天下所道也。国人之怒殃及妻小,将军痛定思痛,浪子回头,卧薪尝胆,戒烟去毒,知耻近乎勇,委黄将军显声公以东省公安部队组辽南抗日义勇军,设行营於锦州,毙学成于高山,开东北十四年敌后抗战之先河。我东北有三千余万民众,二百余万健儿,各输其财,各捐其躯,誓与日本帝国主义者作最后之决斗。甯教白山黑水尽化为赤血之区,不愿华胄倭奴同立于黄海之岸,此将军之功也。 二十二年,热河失守,将军通电下野,电曰:“此次蒋公北来。会商之下,益觉余今日之引咎辞职,即所以效忠党国,巩固中央之最善方法,故毅然下野,以谢国人。”同年四月,校长出洋赴义大利考察,行前致书东北军诸将领及东北各界民众,文曰:“武要保存东北军实力,文要发展东北大学。”对吾军将士并吾校师生关念之情跃然纸上,催人泪下。后又曾有书曰:“现虽寄身海外,但有三事尚不敢忘:一曰国难,二曰乡患,三曰家仇。”赤子之心,天地昭昭。 二十三年,东北军将士请命,将军乃归国,铨为陆军一级上将衔,任豫鄂皖三省剿匪副总司。 二十四年,任西北剿匪副总司令,驻辕西安。兄弟阋墙,皆为父母骨血;煮豆燃萁,具是炎黄子孙;外患紧迫,本应共赴国难;大敌当前,理当同救危亡。剿共之事亦非将军之本意,故方有临潼之变也。 二十五年,东北大学西迁镐京,勘石勒碑,校长亲拟其文曰:“沈阳设校,经始维艰。至九一八,痛遭摧残。流离燕市,转徙长安。勖尔多士,复我河山。”今读史至此,我东大师生莫不潸然泪下。忆我东北大学建校至今八十六载,艰辛颇多。曾历十四年颠沛流离,我校师生莫不奋起抗战,抵御外侮,多有从戎,埋骨他乡者,不可计数,尽显华夏士子铮铮铁骨。曾历数易校名,“自强不息,知行合一”校训,我校师生不敢或忘,重实践,勇开拓,严风纪,讲奉献,蜚声满海外,敢为天下先,可谓高校楷模。老校长汉公在天之灵当可慰怀。 斯年孟冬,因数言抗战未果,张杨二将军终行兵谏,史称“双十二事变”。二将军以个人军政生涯之绝唱,主张枪口对外,不虑私人利害,力挽内战狂澜,消弭党派之争,冰释派阀罅隙,促成统一战线。此功标榜青史,不愧千古功臣。国家幸甚,民族幸甚。义送蒋公,幽禁终老,耿耿此心,君子之风,令人扼腕。 将军获刑,自保尤难,仍念念不忘抗战,书嘱东北军诸将士曰:“……目下状况,要兄同诸仝人,大力维护此东北三千万父老所寄托此一点武装,吾等必须将吾们的血及此一点武装,供献与东北父老之前。更要者,大家共济和衷,仍本从来维护大局、拥护领袖之宗旨,以期在抗日战场上,显我身手。……望各同志一心一德,保此东北军光荣,以期供献于国家及东北父老之前,此良所期祝者。有良一口气在,为国家之利益,为东北之利益,如有可尽力之处,决不自弃。……” 忠烈之志,浩于朗朗;忠义之光,昭於冥冥矣。 抗战军兴,我东北军将士并东大学子、东北乡老,三位一体,不分男女老幼,投笔请缨不让定远终军,执桴杀寇不亚红玉桂英。断肘抗凶,裹肠杀敌,以卓绝之牺牲,成空前之荣光。孤军抗敌,湿衣枵腹,炊爨几断,弹尽粮绝,牺牲惨重,从不言弃。血战津浦、平汉遂成仁之志;坚守淞沪、湘鄂蒙不白之冤;远征越南、缅甸扬国军之威。抛妻别子,万里赴戎机;餐风饮露,百战蒙霜尘。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我东北忠勇之士,以血肉之躯,御虎狼之敌,丹心湮於黄土,浩气荡於天地。汇点滴之戮力,成亿万之汪洋。实乃我中华至忠至烈铁血之脊梁。壮哉,我东北军将士!伟哉,我东大学子!善哉,我东北父老!悲哉,我校长汉公! 破波楼船出辽海,蔽天铁鸟扑东京!富士山头扬汉旗,樱花树下醉胡姬。及至抗战胜利,校长去台,垂垂老矣,方获自由,定居米国檀香,虔心皈依上帝。老校长曾对友人言:“我的军队没了,我的军阶没了,我只有东北大学、老朋友和过去的事了。”听闻此言者,无不感慨垂泪。 “……今日学生,为将来国家之主人翁,从此立定志向,振奋精神,努力做人,努力向学,艰苦卓绝,恪守规纪。必须养成完美人格,求得真实学问,方不负养士之初衷,才可负救国之重任。余对诸生爱之愈深,望之愈切。……”忆及当年,老校长谆谆教诲,犹在吾校师生耳畔。然老校长及夫人驾鹤仙游已逾八载,享年百零二岁。校长之逝,令人唏嘘,实为吾国之殇也,吾校之殇也,吾等师生同学东北乡亲之殇也。 忆昔日,悼校长,众师生泪痕犹未干;看今朝,祭将军,东大人再创新辉煌。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八年弹指一挥间。人世间无数沧桑,十亿人几经轮回。血火兵戎渐远,笙歌曼舞又兴。遂令忠名不显於市井,英魂无祀于宗社。然校长汉公之训诫,东北军将士之忠烈,先辈学长之精神,吾校师生上下不敢一日或忘。吾校校友跻身政界者有之,下海经商者有之,定居海外者有之,冶学修书者有之,投身行伍者有之,多有建树,可为人杰,然无论身居公侯显位,抑或默默於乡野市井,盖莫不以修身报国,振兴中华为己任;莫不以师承校长,求学东大为荣誉。此情此景,闻达九天,老校长汉公并东北军诸将士当可含笑于极乐。 适值清明,死生契阔,时空殊隔,培木求本,饮水思源,文为水酒,纸作香烛。吾校历届师生祷誓于故老校长张上将军汉公并东北军抗日殉国将士之灵前:秉承先辈遗志,信守东大校训。不计个人得失,甘为报国先锋。光明磊落做人,再创吾校辉煌。 铭铭此誓,告于校长;戚戚此文,祭于英灵。伏惟,尚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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