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白石祭英灵（下） 　　——廖政国将军墓前的回忆 　　1979年5月，束恂同志与我相约，分別从杭州和武汉到达南京。5月19日上午，我们凭吊了老首长廖政国将军的墓地。没有什么供品，找了一块洁白无暇的雨花石，捧上我们两辦心香，追怀往事，祭奠英灵。 　　我们在墓前俳徊，沉思、回忆、轻声交谈，感慨万分，深深感到我们的将军把一个师带出来，在解放战争的几个重大战役中作出了重大贡献，发挥了主力师的作用。一师除了红军团一团是主力团外，还在战争中把二团锤炼成第二个主力团。我们追忆着一师三个团的历史……。 　　束恂同志曾是原一旅二团的前身挺进纵队的，以后随着廖团长带了两个营同一团合并为一团，在廖团长部下当了六年连指导员，以后又到三团任教导员，随三团合并到二团。我是在成立教导旅之前到二团的，为二团保卫股长、付主任，在旅部当过干事、付科长，在三团当过主任，对二、三闭的历史比较清楚。我们感到三团从一个地方团队升级到主力后，战斗力提高很快。它是莱芜战役后由胶东升级来的，在廖师长带领下的时间并不长，一来就在孟良崮战役中担负阻击：在外线出击掩护主力向鲁西南突围中表现突出，同兄弟纵队两个团在一起，已是骨干力量，一举攻下诸城；在淮海战役的水口防御战中表现出色。 　　当年的纵队司令员叶飞同志在《叶飞回忆录》里，专门写了一节《从三团看部队成长的道路》，说“这个团原是胶东地方的一个新建团：西海分区独立团，于莱芜战役后归建我纵。刚编入一师时，还有点县大队的样子，作风散漫，游击习气较重，不习惯野战军生活，连走路也不会走，夜行军常常不能按时到达目的地。一师是我纵主力，常担任艰巨任务。有人担心这个团能够适应吗？一师的领导倒是有信心的，认为这个团兵员都是根据地长大的翻身农民，政治素质好，干部也较纯洁，有朝气，决心在战斗中锻炼它，尽快地提高它的战斗力。”叶飞同志所说的“一师的领导”主要是指师长廖政国同志。第一仗就是孟良崮战役，廖师长亲自指挥三团在覆浮山、蛤蟆崮一线阻击敌六十四师的进攻．从上午八时到十二时，连续击溃敌两个团在飞机配合下的五次进攻。扼守小高地的八连，弹药耗尽，阵地为敌所占，三团两次反击后夺回，并俘敌一部。友邻团防守的天马山阵地告急，三团抽一个连驰援，俘敌副连长以下十余名，稳定了阵地。战后，纵队司令部的战斗总结中多次提到“尤以一师三团虽为刚编入我纵建制之团，又为来我纵后之初战，整个部队上下更显示了坚强的决心与信心，发挥了高度积极性。”不到半年时间，三团由一个地方武装锤炼成既能防御又能攻坚的具有一定战斗力的步兵团，《叶飞回忆录》中记录了纵队政治部总结的四条经验：第一，这个团的政治素质是好的。第二，进行光荣传统教育．第三，从主力部队调配一定的战斗骨干。第四，在战斗中和艰苦环境中锤炼部队。 　　束恂同志说，这四条经验很重要，特别是从战争中锤炼习部队这一条。我所在挺纵四团编为一旅二团，廖团长上任九月后，就在讨李战役中被叶飞司令员誇为：“顽强阻击，十分英勇”。以后成为“跑不死的二团”，与一团合编，成为华中新四军的主力团。 　　束恂同志说：“我们的廖司令员哪，非但培养出一个二团，还培养出第二个二团，就是华东野战军一纵一师二团。” 　　我也深有感触，二团的同志不会忘记，二团是到了教导旅后，在廖旅长的带领下，一步步打出来的。这个团的老底子是一营。一营原是兴化独立团的一营，后为高宝支队，1942年二旅南下，该营调为二分区特务营，营长是方铭。这支部队原是1938年4月成立于江阴的江南抗日义勇军，由上海地下党派何克希、刘史明等同志来领导。1939年5月叶飞同志率六团东进时，编为“江抗”三路三支队．1940年1月整编时，编为“江抗”二团一营。1940年6月，随陈毅同志渡长江北上江都地区，参加黄桥决战。“皖南事变”后，根据党中央军委命令重建新四军军部时，编为一师二旅六团一营。作为二分区特务营，则是分区武装的骨干力量，1944年4月，特务营扩编为特务团，营部为团部，调老三团二连为五连，一个游击连为四连，直辖五个连，7、8月，经过马甸战斗后，到台南三仓河整编为三个营，调台南特务连为六连组成二营、调兴化独立团一个连为七连、一个区游击连为八连、新参军战士同吴堡解放战士组成九连。余光茂为团长、方铭为参谋长、姚念为主任。10月、调淮宝地区为苏中军区特务二团，从苏中党校，军区整风队、苏中公学选调了一批干部充实了机关和连队，三个营长均来自原一团。因此，整个团连以上干部配备比较整齐．1945年1月，苏中军区成立教导旅时。为教导旅第二团。从此，在廖政国旅长的领导下转战苏浙鲁豫皖战场。南下浙西后为苏浙军区第四纵队第十一支队，解放战争中为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第一师第二团。 　　二团从一个地方团队逐步上升为纵队主力团之一，廖旅长有过一番苦心，他没有向二团提出要成为主力团等要求，他就是使用这个团，逐步加担子，硬是压出来了。 　　1945年春，南下天目山之前，在宝应地区打了一仗告别苏中的战斗，一、二团均派人侦察沙沟，以后由一团打沙沟，二团打崔垛，都完成了任务．崔垛之战是旅领导对二团战斗力的初次考查。二团由曾如清主任率领渡江，进入溧阳地区后，一天，部队刚出发，即同日寇遭遇，二团猛打猛冲，把敌人包围在一个小村庄，已完成进攻准备，由于苏浙军区电令从速归建而作罢。到达郎广地区后，派遣二团为先遣部队东渡富春江，打通苏浙军区同浙东纵队的战略上的联系。经过这些战斗的考查，使廖司令在孝丰战役中决心使用二团主守孝丰。二团以二营为主，守住了阵地，为兄弟部队迂回包围敌人，赢得了时间．出击时，二团配合攻击草明山，一营打得很好，唯一连畏缩不前延误战机，增加了伤亡。战后廖旅长耍将一连连长执行最严厉战场纪律，后念其初犯，撤了职，二团在干部中大张旗鼓的进行战场纪律教育。这一事件，和孝丰战役前，为迅速撤离天目山区的伤病员，旅决定二团全团去抬伤兵，这固然是作战需要，但对二团的自尊心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不能打硬仗，只有抬伤兵”．奋发图强的思想，在二团是深入人心的。这一事件，对二团战斗作风的形成，以及廖旅长在二团干部中的威严，影响深远。以后二团在泰安战斗及孟良崮战役的防御作战中，又严肃处分和批判了两个在战斗中表现不好的指导员．打仗不过硬在二团就吃不开，以后，二团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现象。 　　廖旅长带领二团的办法，就是压重担，在战火中锤炼部队，这是二团在每次受领作战任务时心领神会的。所以，每次战斗都是兢兢业业。泰安战斗前在胶济线作战时不顺利，团提出了一个口号：奋发图强，打成主力团。不能打硬仗，只有抬伤兵． 　　一团不但是旅的主力，而且经常是纵队的预备队，只有把二团锤炼出来，旅在用兵上才能指挥自如。在傅山口战斗后，因部队伤亡比较大，又得不到补充。部队缩编，旅毅然将三团合并给二团，二团遵照旅委指示，对二、三团干部统一使用，团结一致，没有发生在干部使用上的宗派主义的现象。这使二团战斗力有了新的飞跃，也可以说是二团步入主力团队的一个重大转机和新的起点。此后，廖旅长更大胆的使用二团。宿北战役中实行大穿插，插入敌人心脏，二团是前卫团，完成了任务。鲁南战役歼敌整26师和快速纵队，先防御，后出击；攻打齐村时，二团首先攻下西圩，并果断的渗入东圩二个连，打了一天巷战，击退敌十余次反冲击（五连为大功连），总攻时六连和一连分别爆破成功，俘敌旅长、参谋长以下官兵千余人．为配合四纵攻占枣庄，旅又派二团参加打枣庄，攻入枣庄。莱芜战役中，我纵攻占莱芜外围，形成三面包围，一师在敌企图突围主要方向即莱芜的北面，为赢得时间，使兄弟纵队到达攻击位置，一师位于400高地、矿山到北铺庄、小洼一线。二团在攻占400高地后与一团在小洼阵地并肩坚守三昼夜，付出了重大代价，战后评功，八连为大功连。此役给二团在阵地防御作战上经受了重大考验和锻炼．以后在孟良崮战斗中二团担负了阻击重任，使师能抽出主力一团参加攻击孟良崮。在砀山战斗中，二团又首先攻入砀山。到豫东战役的常郎屯战斗，赋于二团以重任．当晚所有穿插部队进攻均不顺利，唯二团二营在常郎屯打开了一个缺口，突入两个营，占领一些地堡群和几间房子，伤亡很大，谭忠付团长、胡云标参谋长均牺牲，廖政国师长不惜一切代价要拿下常郎屯；命令师特务营，一团二营、三团三营，从二团突破口进入常郎屯投入战斗，命令二团团长方铭，进入常郎屯统一指挥，全歼敌旅部及一个团，为豫东战役的顺利展开，起了关键作用。廖师长在豫东战役后，对调任李彬到二团任副团长时，廖师长对他说：“二团打出来了。原来派谭忠去当付团长，准备接替方铬，现在你去，要把这个团带好。” 　　淮海战役的窑湾战斗中，纵队以一师为主攻，一师以二团为第一突击梯队，一团为第二突击梯队。二团二连一举突入小东门。全师从突破口进入纵深战斗，五连在纵深战斗中，攻占敌63军指挥所，这两个连分别评为窑湾战斗第一和第二大功连。 　　廖师长镇静沉着的指挥风格，照顾全局利益的军事品德，对二团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逐渐的适应了廖师长的指挥特点，团领导也在学习廖师长的作风。例如团指挥所嘈杂时，就有人压住：“你们到旅部去看看，在指挥所里谁敢随便讲话，干扰指挥。”因此，二团指挥所也是很安静的。廖师长下达命令很严肃，但从不大骂大叫什么砍脑袋等话，二团团长也不骂下级，对二团影响最大的就是廖师长常说的一句名言：“指挥员指挥得好是指挥员，指挥不好是指死员”。他对部队不仅要求勇敢，坚决执行命令，更要求干部讲究战术。二团干部对廖师长很信服，因为他很重视战斗总结，既讲战斗作风，更讲战术。说你打得好，好在什么地方；说你打得不好，战术上有什么错误，而且指名道姓。所以，二团的干部都感到师长讲话公正，有道理，能服人。每次战斗之后，都要自下而上的作战斗总结，组织干部集训，解决战术上的新问题。二团在廖师长的领导下，在解放战争中不断的解决了几个重大战术问题：如兖州战斗后，吃了不会爆破的苦头，普遍学习爆破；从泰安战斗以后逐步总结了爆破的战术问题，火力与爆破的结合，为对付多重鹿柴及暗堡群，研究连续爆破问题；为对付新五军，研究运动战中积极防御；在濮阳练兵时，解决特等射手问题，防御小分队出击问题．廖师长作战斗总结前，还亲自到团营调查，原二团一营营长林政明同志说，常郎屯战斗后，廖师长两次到一营座谈，亲自听战斗经过的汇报，听了就走，不表态不讲话。他将二团团长方铭推荐到曲阜会议上作常郎屯战斗的典型发言，现在常郎屯战斗是军事博物馆展示的战例之一。在窑湾战斗前，就提出步炮协同问题，因为大炮多了，突破窑湾，首先是炮火袭击，延伸射击掩护爆破．二团的战斗力就是这样逐步提高的。 　　廖师长带兵有一套办法，二团到教导旅后学会了保存干部，以保持部队连续作战能力。凡打大仗，营连干部都要上调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保存起来，或办教导队，或到机关分配临时工作，或搞战勤工作，部队伤亡不大就组织学习，部队干部伤亡大，马上补充部队，又把打仗表现好的战士，班排干部调到师团教导队，所以部队不管伤亡多大，经补充后迅速恢复战斗力。还有一手，就是截留团营的归队伤病员，或留师特务营，或团教导队，或分散在机关，战时能及时组织勤杂人员由伤病员当骨干补充第一线，三团二营就是由三个团的伤病员，各团组成一个连，这个营很有战斗力。廖师长在干部问题上，看得很远，着眼于部队的发展，着眼于部队的连续作战能力。譬如说，他把一些打仗好的干部调到机关工作一段时间，或临时调到师团机关工作。跟指挥所走，随时去侦察情况，传达命令，临时下去代理指挥，使干部有机会观察部队作战情况，当个旁观者．“旁观者清”，他们一起议论，那个营连打得好，火力配合好，突破口选对了，那个部队伤亡不应该，反思自己的作战指挥，好处很大。二团的干部开始时接受不了，怕干部骨干抽走了，会影响战斗力，慢慢地体会到了好处，自觉的保存起干部来了，甚至在战前就考虑到战时干部会减少，付职随时准备负主要责任，连长考虑在排长中选择助手和代理人，这样，可以使在战斗中不会因干部伤亡而中断指挥，部队就打不垮。二团战斗力的提高，也得益于廖师长保存干部的这着妙棋。 　　任何兵书上都没有把一支没有经过战争的部队锤炼成“劲旅”的“法宝”传授给后人，但是，廖政国同志把一本没字的“天书”教给了我们。 　　二团就是在廖师长这样锤炼下，在他的熏陶下成长成为纵队的主力团之一。 　　 　　作者：原第四军医大学训练部政委 　　写于：199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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