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75号馆文选__悼念文章 |
中午,电话铃声响了。是胡昭先生的女儿婷婷从长春打来的,告诉我她父亲昨天下午在医院因心脏病突然逝去。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就在前不久,我还和胡昭先生通过信,没有一点征兆。那是他通过电脑发给我的第一封信,竟也是最后一封信。我一下子泪如雨下,本应该是我劝慰婷婷的,却让她劝起我来。
放下电话,我依然不能自己。自从母亲去世,我再没有这样伤心地哭过。胡昭先生的逝去,让我是这样的猝不及防。做为长辈,他给予我的关怀,总让我想起自己的亲人,有时会想就是亲人,又怎样呢?现在想起这样的感觉,还让我感到一种难得的温暖,一切好像是还在眼前发生着。 细细一想,我和胡昭先生交往并不深,只是属于那种君子之交,淡如水,也清澈如水。而胡昭先生给我留下的总体印象,就是“清澈”。这也是他在1973年写的一首诗的名字。虽然,作为新中国的第一代诗人,他度过了1整整10年右派的不公正生涯,又经历了妻子死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悲惨遭遇,但是,他的文品与人品、心地和胸襟,总还保持着难得的那种清澈,用老诗人吕剑先生的话,是“单纯而明净”,“把心境和盘托出”,那是对他诗的评论,也是对他人的概括。 10年前,我们开始通信,通信的原因很简单,按照胡昭先生的话是以文会友,其实是他偶然间读到我写的东西,给予我长辈的鼓励。没错,他是我的长辈,1947年他参军的时候,我才出生。我只是在上中学的时候曾经在《人民文学》杂志上读过他写的诗,我以为他是个很老的诗人,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能够和他相逢。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奇特,文学就像是海,纵使他站在海的那一边,你站在这一边,相隔遥远,海水是相通的,只要你站在水里面,水就他那面淌来,从你的心头湿润地流过了。 我们通了整整10年的信,而且,我相信如果不是胡昭先生的突然逝世,我们的信还会通下去。 在这10年中间,我们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他来北京参加文讲所即现在的鲁迅文学院成立45周年的活动,他是文讲所的第一期学员,他老伴陪着他,我去看望他们,一起吃了顿饭;一次是我们一起去石家庄参加一次签名售书活动。除了这样两次见面的机会,我们只是通信,是文人之间最常见的也是最古老的方式。我们在文学上所有的了解和理解,在心灵上所有的碰撞和沟通,对文坛况味和世事沧桑所有的感喟和诉说,都是通过信笺传递。 当然,信笺传递的更多是胡昭先生对我的关心。1995年,我要调到中国作协工作的时候,他就来信以他自己在作协工作多年的亲身体会提醒我告诫我。2002年,我的儿子出国读研,他又写信关照提醒孩子。就在今年的春节之前,他只是从电视里看见我一晃而过的镜头,觉得我好像有心事,让他的儿子冬林到北京领奖的时候打电话特意关心我,没过两天,又特别写来一封叮嘱的信。他写信从来都是用毛笔写,看那墨汁淋漓的信,我觉得他的身体还不错。在信的末尾,他还让我把网址告诉他,他要通过网上和我通信,会更快更方便。我写信告诉他我的网址,他很快就发来了E-mail ,不仅关心我,而且关心远隔重洋的我的孩子。现在,我知道了,那是在他病重的时候啊,是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啊,只有自己的亲人才会对你这样呀。 窗外,初春的阳光那样的好,他却不在了,一个那样慈祥温暖的老人不在了。 我想起胡昭先生1990年写给一位逝世诗人的悼诗:“也许你躲到什么地方埋头著述去了,不久就会又捧出一部充满活力的新诗。” 我想起胡昭先生1978年悼念他的亡妻的诗:“话儿挤在嘴边连不成句,我只能把一捧散碎的泪花捧献给你。” 2004年2月16日下午匆匆 写于北京 |
原文2004年3月15日、2004年2月16日 发表于上海《文学报》 长春《巷报》 浏览:10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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