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75号馆文选__悼念文章

－－－清明节，献给我的父亲胡昭 　　　　　　　　 　 　　　　　　　　　　　　　 　　　　　　　　　　　　　　　　　　　　　 　　 　　　　这是1957年8月23日的凌晨，一个24岁的年轻人，徘徊在产院门前，在等待第二个孩子的降生。他已经在两年前有了个人人喜欢的儿子，他希望这次妻子带给他的是个女儿。 　　　　产房里终于传出了新生婴儿的哭声，但并不是他期望的尖细的嗓音，而是略粗而有力的声音。年轻的爸爸心里一惊－－－糟糕，这第二个又是儿子！ 　　　　助产士出来报告消息，“恭喜你，得了个女儿......” 　　年轻的爸爸提着的心终于放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总算遂了心愿，得到了个女儿，虽然她来并不是时候，但终归是自己期盼的女儿呵。 　　年轻的爸爸思绪万千，给女儿写下了一首诗－－ 　　　　 　　　　　第一个黎明 　　　　　　　＿＿写给女儿 　　　　从产院出来 　　　　外面是青灰色的黎明 　　　　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 　　　　努力平息激动的心声 　　 　　　　院边的一排排小树 　　　　在广阔的天幕上微微振动 　　　　小树的枝桠中间 　　　　闪耀着几个小小的星星 　　　 　　　　远处已经有电车在奔跑 　　　　明亮的窗子急速地闪过 　　　　又一个可爱的日子 　　　　走进我们心爱的城 　　 　　　　这时那刚刚诞生的孩子 　　　　可已能睁开她小小的眼睛？ 　　　　从小床上侧头望望窗外吧 　　　　认识认识你的第一个黎明 　　 　　　　愿你张开花瓣般的心房 　　　　迎接每一个带露的黎明 　　　　愿你在第一片新的星光里 　　　　力量和智慧迅速地萌生 　　 　　　　这个女儿便是我，一个虽然跟随父亲经历了风风雨雨，却一直生活在父亲的羽翼下，总是被视为长不大的我。 　　　　爸爸写给我的这首诗，我已经记不得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读到的，今天再一次读它，心头的痛仍旧久久不能平息，那是父亲在世时我从没有体验过的感觉。他深深的父爱、无尽的关怀和期望，在以后的许多年中，我人生的各个阶段，爸爸为我写下的东西里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我的第一个黎明，是父母带给我的第一个黎明,从此他的天空中又多了一颗他喜爱的星星。 　　　　可是，那在襁褓里正在甜睡的我，怎么会知道此时爸爸的天空正是阴云密布，他正在经历着人生中最难熬的时刻？ 　　　　在得知怀上了我之后，妈妈便一直不想让我来到这个世界。爸爸的前途和命运未卜，这个时候还要什么孩子？她不顾爸爸的反对，自己偷偷做了各种尝试－－做激烈的运动、提着重物从高处跳下......结果我仍然是安然无恙地孕育在她的身体里，一直到出生都毫发无损。而且用爸爸的话说，他看到的我，一点也不像哥哥生出来的时候脸蛋儿是皱的，我的脸蛋儿看上去是圆鼓鼓的，红润健康，哭声似男孩般响亮。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以后的许多年里，我都是个很健康的女孩儿，极少像哥哥小时候那样总是感冒发烧要去住院打针，这倒是让在我出生后不久便戴上了右派帽子的父亲心里多少欣慰了些。现在想想，也许正是有了我和哥哥，才给那个年代的爸爸带来了不少的欢乐吧。这分明是天意，老天正是要我在这个时候降生来陪伴父亲的呵！ 　　待我稍大一些，反右的风波已平息，我们的生活相对稳定了些。那时我记得爸爸妈妈有时会带上我和哥哥去公园玩，而我在回家的路上会常常喊累，耍着赖不肯走路。这时爸爸就会把我放到他宽厚的背上，背起我一路小跑，颠得我在他背上尖声的又笑又叫。也许因为我的年幼无知，我童年时期的黎明，并没有因为爸爸的问题而蒙上太多的阴影。 　　　　在以后40多年的时间里，我迎接过无数个黎明，有过喜悦的黎明，忧郁的黎明，但最灰暗的还是失去爸爸后我迎接的第一个黎明。那是一个再也感觉不到爸爸温暖的黎明,我多么希望这个黎明永不到来，我多么希望再听到爸爸去世的那天跟我说的话：“丫头，给爸挠挠后背......” 　　　　2004年2月15日15点25分，被疾病折磨得无力再支撑的父亲睡去了，我人生中最亲的亲人和老师走了，我的天空中从此失去了那颗最大最亮的星星，我会因此而常常在黎明前醒来，瞪大了眼睛找寻它，希望有一天它仍然会闪烁在我的天空，带领我迎接另一个喜悦的黎明。 　　　　如果真的有轮回，如果真的有来世，爸爸，我们仍然做今生一样的父女，你还愿意么？ 　　 　　 　　　　　　　　　　　　　　　　　　2004年清明　南湖新村

原文 发表于《四平日报》、《长春晚报》、《满族文学》2004.4  浏览：1385

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4/6/11 14:59: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