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 　　这一年 爸爸过得忙忙乱乱－－工作和家务。身体也开始出毛病。 　　短命的婚姻只维持了一年不到，也在这一年结束；对方同意分手那天，正是妈妈的忌日。爸爸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常常有些戏剧性事件在同一天里发生。” 　　　　　　　　　　　　　　　　 　　　　我工作的造纸厂经常要上夜班，爸爸不放心，便常常在我下夜班时到半路上接我。他还特意找了顶男式的单帽要我骑自行车时戴上，装成男孩子。 　　7月里，爸爸为工作下乡，专门去看望了妈妈。 　　卸下了婚姻的担子，他的心情似乎变得轻松了些。下半年的北京、上海之行，也让他重新恢复了写作欲望，年底他开始写作了！ 　　 　　元旦 　　敦敦一早赶回，满身冰霜。 　　没有什么好吃，但大家心情愉快。孩子们玩得挺高兴。 　　几次想睡睡，年轻人来来往往，终未睡成。起来给他们炸酱，让他们吃面条。 　　传海来邀，去他家吃晚饭。一个人赶回来已近八点。 　　追忆十五年前写的一首小诗，大体眉目尚在，但细节已难捕捉…… 　　　　 　　　　1月4日 　　上班，商量近日工作。 　　下午去文化局，又去工会，商量纪念总理逝世一周年活动事。 　　晚上回来，屋内甚冷。四面来风，满墙冰霜，烧了半天也烧不暖。 　　早早钻进被窝看书。 　　得二叔信。 　　 　　1月12日 　　上午去造纸厂审查节目。 　　下午在馆里办些杂事。 　　晚上又是做不尽的家务。――总想静下心来重写那些散失了的小诗，但琐事盘心，无法动脑。 　　 　　1月16日 　　星期天。昨买次煤不着，三次生炉子，三次熄灭。灰心丧气。 　　敦敦临走时说：“以后我不回家了，回家真没意思。”没有个现成的安乐窝，是没意思。可是这个窝我是无力维持了，各讨生路最好。 　　 　　1月17日 　　昨晚杯酒之后，又一次昏厥。闺女谓抽搐数分钟，头垂炕外，急加救护，而我竟毫无知觉，事后方知满头冷汗。又一次警告：心脏病？高血压？脑血管痉挛？总之为致命之缺口也。饮酒宜慎。 　　 　　上午几个人碰头，工作规划事。 　　得春雨十二日信，谈及去畏安家情形。 　　 　　1月23日 　　忙碌的星期天：除弄两顿饭外，劈了一堆木拌，又挑块煤，运土，倒灰等等，准备明天出门，给孩子留下一点方便。 　　下午又给敦敦洗了四件衬衣，并我自己的衬裤。 　　烧了一天火，棚上的冰霜化去大半。婷婷出去看电影，她回来前炉子又灭。晚饭前已用木拌救过一次，仍然如此结果，实在再无它法！ 　　 　　1月28日 　　上午在参场座谈，中午走回吉乐公社。一时半乘车，三时半到家。 　　家里炉子歪倒，孩子被煤烟薰病，一片凄凉。 　　饭也吃不下，马上动手收拾炉子，加火，拾掇厨房，直到七点吃几口泡饭，亦不知何味。 　　 　　2月11日 　　上午搭了一个炉子。敦敦上街回来动手套好，烧着还进火，只是不旺，不拢火。仍须改进。 　　下午昏沉沉亦做不成什么事，弄饭而已。 　　没有创造性劳动的日子实在无聊。 　　 　　3月7日 　　又是一夜无眠，早晨坐在长凳上翻看星云和小白桦树(1)。这些三十年前的东西，稚嫩，粗糙，但实在有一种真切的诗情。这是珍贵的。而现在这些就很难唤起了。 　　 　　4月4日 　　静远忌日。 　　整天编欢呼五卷出版专页稿，下午大体编完。 　　晚上婷婷会战，一人在家。 　　 　　张敏留条，同意分手。 　　常常有些戏剧性事件在同一天发生。 　　晚上下雨，一阵接一阵，孩子十一点半才回来。 　　 　　4月7日 　　上午去镇革委会办离婚手续。 　　送得瘟神去，空气更清新。 　　收拾屋子，使环境也随之一新。 　　晚疲甚，早睡。 　　 　　4月19日 　　早晨看一记录片《走访地下城》。晚又看一短片《唐山震区的人防工程》。 　　下午参加一个批斗会。 　　▲注 (1)爸爸的两本诗集《光荣的星云》和《小白桦树》。 　　 　　晚上的电影九点半开演，回来已十点半过了，收拾收拾，十二点廿去接婷婷，未接到，走回家她也跟踪而至。 　　孩子很快睡熟，我则无法睡矣。读《铜墙铁壁》毕，至次晨三点多。 　　 　　5月1日 　　劳动节。 　　坚持劳动：去招待所上班看稿。 　　早晨走时，给他们合好馅、合好面，兄妹俩在家包饺子。晚上回来，给我留了一些，三个人吃得很高兴。 　　婷婷还是光知道玩，把节日白白浪费掉。敦敦则伏案看书，晚饭后拎他出去走走。 　　 　　5月23日 　　纪念《讲话》发表卅五周年，听报告，看电影。 　　下午传海到馆里来。回家后，敦已回校。病态的自尊心，终将碰壁。 　　想到：最好还是不鼓励他醉心写作，让他安心教书为生，颇为妥靠。能不能写，自己去碰碰再看。首先要有个稳定的职业，使精神得以平衡。 　　 　　　　晚上婷婷睡觉，一个人出去转转，小河已干涸，旱象颇重。 　　 　　6月19日 　　读密兹凯维奇《先人祭》。 　　 　　人啊！但愿你懂得你的权力 　　　　是何等强大无边 　　你的一个像乌云中一点火星般 　　　　的看不见的思想， 　　骤然间就会呼风唤雨，产生 　　　　鸣雷闪电。 　　但愿你懂得，你的思想的 　　　　一个小小的闪光， 　　就会使魔鬼和天使屏息 　　　　静气地期待你的智慧， 　　就像宇宙万物在静静地 　　期待着雷鸣！ 　　　　　　你可以上照苍天，下捣地狱， 　　　　　　你独来独往，如天上的彩云， 　　飘忽不定， 　　　　　　不知道飞飘向哪里，有多大 　　的才能。 　　　　　　人啊，你虽然身在牢狱，而思想 　　和信念， 　　　　　　却能冲破障碍，既能砸 　　碎，也能重建金銮宝殿。 　　 　　　　　　――精灵 　　　　　　 　　　　　　只有那埋头读书的人…… 　　才能接近你，分享你的权力…… 　　 　　你让思想尽情享乐， 　　而让心灵永远受苦； 　　你赋予我以短促的生命， 　　而赋予我的感情却最深厚。 　　 　　　　　　　　 ――康拉德 　　 　　6月21日 　　夜半难睡，外面雷雨交加。起来撑伞去接婷婷，行至剧院，已经一点，伫立雨中，不见踪影怏怏走回。婷回来时已一点半多。我至两点半后方才睡去。 　　 　　7月3日 　　上午十点多到黑嘴子，循山路去太平河，竟走错好大一截。 　　仍然先去看死者。坟墓完好，四周落叶松长得很旺。孩子栽的几棵黑松则已稍显枯萎。那根木刻的墓碑根部已烂，倒在一旁，扶起坟头，献给她一把野花。愿你安息！ 　　看看那些乡亲们。好几个过早的死亡。 　　晚宿在原先的“家”里。 　　 　　7月15日 　　读《李自成》第一卷上册。 　　这些天晚上无事，读一本纪念总理的文集。虽然大部文章是读过的，但仍然忍不住边读边流泪。真正的革命者不是自封的，他一生的言行是人人看得清楚的。“有口皆碑”之碑才是最壮丽最坚固的。 　　 　　7月18日 　　读五卷。 　　晚上再次读完阿拉米列夫的《猎人的故事》。 　　这是个心地善良的作家，他希望自己的主人公幸福美满。可是生活却充满尖锐复杂的斗争。 　　得何鸣雁(2)信。 　　 　　8月4日 　　为梅河镇创作班几位同志看诗稿，提意见。 　　得曲有源(3)信，鼓励我动笔。 　　 　　▲注 (2)剧作家，时任长春电影制片厂编剧。(3)诗人，时任《吉林文艺》诗歌编辑。 　　 　　9月7日 　　休息一天。上午生炉子，蒸茄子，晒菜，买菜。 　　下午去小河洗几件衣服，晒晒太阳，见孩子们捞鱼，童心大作，回来取筐，下水捞鱼，四点多回家。 　　晚上婷婷病着回来，发烧三十八度多。 　　 　　9月12日 　　早晨上班，开介绍信。得大舅信，谓舅母欲来此住院，复信欢迎。 　　起粮票，买菜等等，归来急急忙忙做中午饭。 　　下午婷走后收拾收拾，去小河洗几件衣服，算是松弛一下神经。 　　时间――生命――就这么零零星星地打发掉了，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9月13日 　　下午到海龙，同公社助理谈过后，进街，到镇文化馆看看报纸。天阴滴雨，怕遇阻难行，急忙上路，步行到福安公社。 　　这里也是主要干部都去大寨参观未归，只和公社会计谈谈。 　　晚上打二两酒，一个人在一间冷屋子里喝着，读白居易。 　　 　　9月14日 　　昨晚早早睡下，梦见过去工作的环境，旧人旧事，十分真切。夜半醒来，喝尽杯底残酒，又睡。今晨起来精神清爽。 　　早车到牛心顶，匆匆谈几句，即上车到康大营。 　　 　　10月16日 　　星期天。仍是干不完的家务事，琐细不堪，疲惫不堪。 　　晚敦回校。 　　 　　12月9日 　　昨夜久久不睡，许多念头纷沓而来。早晨草草地吃点东西，奋笔疾书，写下四节散文，两千左右字。 　　给陈述(4)、公木(5)老师写信。 　　 　　12月10日 　　在孩子们的干扰中，在家事烦事的间隙里，继续写作。昨天是：《广场沉思》、《赞歌》、《巨大的心》、《种子》；今天是：《三颗巨星》、《鹰》、《从南方到北方》。 　　到晚上，整理出五节，誊清，约三千字。 　　 　　12月11日 　　星期天。上午在家抄稿，并给曲有源写信。 　　下午准备吃的，晚上来了一大帮客人，直唠到九点半以后。 　　 　　 　　▲(4)爸爸早期在《吉林日报》工作时的老友。时任《吉林日报》总编辑。 　　(5)诗人、学者，《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的词作者。 　　12月16日 　　早晨白雪一片，气温下降。 　　改稿。给春雨写信。 　　开书柜才发现上月11日老宋来信，并德菊代抄之《烟雾上升》。七千来字之旧作，一字字抄来，盛情可感。 　　 　　12月24日 　　一天大会发言。 　　晚上本已疲倦，仍坚持写完昨晚开头的一节散文：《海上》，并写出酝酿多年的一节：《听天气预报》。 　　 　　12月28日 　　一天开会，晚继续，九时归。 　　写一节《雪》，纪念陈毅元帅。 　　 　　12月29日 　　一天开会。 　　晚草成两节小文：《鲁迅墓》、《上海的黎明》。 　　 　　12月31日 　　抄稿，寄《上海文艺》。 　　晚给曲有源信，问稿。草《长城》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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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6/12/28 13: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