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75号馆文选__悼念文章

逝去的波光云影 　　 ——悼胡昭友人 　　 　　芦萍 　　 　　这是一个宁静的下午，突然听到胡昭老伴王爱善从南湖医院打来的电话说，胡昭溘然长逝。我立刻跑到医院，见胡昭躺在病床上，他的爱女依然握着老爸的手，抚摸着他的前额，胡昭长睡得很安详，可爱善与女儿婷婷的眼睛哭得红肿。他的生命在七十一岁时就这样结束了。我的老朋友，我的诗兄真的与世长逝了！ 　　我是在悲痛中保持一点镇静，急忙与刚刚赶来的老干部处处长孙绍友与办公室副主任李武去购买为胡昭在人生中最后一套服装。一路上我浮想联翩。胡昭，这位粗壮的东北汉子，这位全国著名诗人，这位一生把诗当成第一生命的满族诗人，突然间就离开了我们。胡昭是在坎坎坷坷的路上走完了他的一生，是在风风雨雨的途中跋涉到终点的。在他的生命终点站上写着几个鲜明的大字：“他在灿烂的阳光中逝去”。 　　我与胡昭的交往，已有半个世纪了。一九五三年，我在大学读书时，是一个夏季。东北人民大学中文系组织师生下乡体验生活，在韩恩农业生产合作社与胡昭相聚。那时他已做为在诗坛有名气的诗人去体验生活。他比我小两岁，可他观察生活、提炼生活的功力和展现新生活的才能已经在诗作中有鲜明的体现。归来后，我阅读了他送给我的诗集《光荣的星云》，受益匪浅。我为诗集写了诗评在报刊上发表，表示对他敬佩。从此我们成了朋友，在我结婚的日子里，他与爱人陶怡从省作协走到东北人民大学（现在的吉林大学），拿着蛋糕和鲜花来为我俩祝福。后来我在他主编的《长春》上发表了几组诗，为我调往作协助了一臂之力。在反右派时，我因批判胡昭无力而被下放到九台县其塔木农村改造。不久我俩与秋原又同睡在一铺火炕上，品着劳动改造的滋味。在我主持《长春》文学月刊编辑工作时，他还没有摘帽，我让他化名给他发表了很多作品。那时我们都有一种心灵上的默契，我们这代诗人，有着更多的心灵感应与沟通，从来不想有什么回报。连丁耶当时写下《鸭绿江的木帮》长诗，为了安全我让他修改几次后收藏在我家中，在他摘帽前夕就在《长春》发表了。在胡昭长期下放期间，他的爱人陶怡任诗歌编辑，我们又是楼上楼下的邻居。胡昭在长春居住的几十年的岁月里，我们总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沟通着世界的风云、沟通着诗坛上的信息。我们从不说出有求于谁，可从来就是有助于对方。这种默契是长期情意铸造的人生通道，顺畅而无阻。我亲眼看到他父女相依为命的日子里，显示着他的倔强，在他涉度苦难的岁月中展示着他的刚毅，在他多种病魔缠身时，他还在报刊上留下激情的文字，这就是胡昭品格闪光的一面。在胡昭去世的当天，胡昭的爱女婷婷扑到我怀中痛哭时，我的爱人孙峰也同时流下了眼泪。人的生命虽然暂短，可人的真情却地久天长。 　　现在公木、锡金、丁耶、胡昭先后离开了吉林诗坛，离开了人世，我感到惆怅与无奈。 　　记忆在生命的过程中，是永不会熄灭的。八十年代初，邹荻帆老诗人率领一批诗人来我省林区生活，我和胡昭、朱雷也是访问团成员，我是主要接待人。那时胡昭刚刚摘帽，心情十分舒畅，他与邹荻帆、蓝曼、周良沛、刘祖慈、丁力、西彤在森林的小路上，在爬山的途中谈笑风生。胡昭在这次旅游中写下的《森林抒情诗》在《诗刊》发表。后来我与胡昭去北京，又得到邹荻帆的宴请，品味这位老诗人的谦和与真诚。也就是在这个季节里，他创作的《山恋》展现了胡昭第二个创作高峰期。一九八四年《诗人》月刊社在北戴河组织一次全国青年诗人笔会。我约了胡昭参加这次盛会。胡昭在青年诗人中显得格外年轻。在幽静小屋里与青年诗人谈诗，在林荫小路上与朋友谈笑人生，他的脚步格外轻盈，这是他快乐的时节，留下了很多诗行。我仿佛看见胡昭这双眼睛和几十年前军帽下的眼睛一样炯炯有神。 　　胡昭毕生献给了诗的事业，为诗坛做出了显著的贡献。他当了几年省作协副主席，可他不会做官，缺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调解人际关系的能力，人们也没有看重他的官位，而他倒也有几分旷达。他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纯情诗人。他的憨厚、墩实，他那抱打不平的火气，他那积压多年的世态炎凉，给了他情感上野马般的任意驰骋。那种诗的个性，可以使哨童窥视公路、拐角的动静；可以在朝鲜战场上撒播和平的种子，开辟一条罗盛教河；可以使军帽底下的眼睛，搜寻着祖国的安宁；可以使喊山的森林工人，唱着山的恋歌；可以使马蹄踏过急雨，传递诗的信息，跋涉诗的人生。应该说胡昭的诗和他本人一样单纯而透明，严谨而酣畅。长久的感情积累给他的诗增加了厚度。他是在忧思中迸发出他的喜悦与欢快，在诙谐中展示出属于他的真诚。 　　胡昭，在多年重病的日子里，他依然伏案读书与写作。写写停停，停停写写，好像他的心灵永不会疲倦。在他生病期间，我常常在二楼楼梯口看见他手拄拐杖，停留在他的信箱前。手里拿着订阅的报刊和朋友们来信，脸上那惬意的表情，好像又一次获得了令人兴奋的消息。在他的晚年，只有两个窗口，一个是信箱，一个是电视。他患病后的双腿，很难支撑他沉重的身体出门远行。可他却仍然信息灵通，就是因为有了这两个窗口去了解世界风云，传递着亲朋好友的信息。这两个窗口给予他渴望，给予他慰藉。 　　他长期养病的南湖医院，有着幽静而又美丽的环境，尽管他有几分孤独，几分沉重，可那颗心，那双眼睛，还在窥视着星光月明，聆听着虫鸟鸣唱，感受着世上的炎凉。他陆续写下了《祝福不惑》、《七十朵兰花》、《爬格子有几条命》、《贺卡带来的信息》、《跟公木师相处的日子》。他真正做到了生命不息，创作不止。诗人，真正不朽的还是那种锲而不舍地追求真善美的精神和奋斗不止的意志。胡昭的这种精神与意志，给人们留下的记忆永不会磨灭。 　　 　　　　　　　　　　　　　　　　　　2004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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