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75号馆文选__悼念文章

宝贝，别哭 　　 　　　　　　　　　　　　　　　　　　　　　　　　　　胡　陶 　　 　　妈中午来到学校，神色凝重地对我说，你爷爷去世了。 　　后面的都记不太清了，她给了我一点钱，叫我别太伤心，然后我带着两行泪水跌跌撞撞跑回教室，撞得路人满眼惊异。 　　教室里只有三个男生，都是平时说不上话的。没人看我一眼。我坐下，但浑身不舒服。终于起身冲进了厕所，开始号啕大哭。 　　这是第几次在没有人的厕所哭了呢？我记不得了。只知道厕所很安静，真好，至少比呆在教室里强。在人冷漠的眼神里哭，真是一种痛苦。 　　我明白了为什么眼泪有时流不完。当你越为一个人哭得声嘶力竭的时候，那人的音容相貌便越清晰地呈现在你眼前，每一根毛发，一颗痣，都较平日的真实百倍。然后往事里的细节们也都一股脑涌出，充斥泪腺分泌更多苦涩。就是这样让人没完没了没了没完，痛苦得眩晕眩晕得悔恨悔恨得歇斯底里歇斯底里得昏天黑地。 　　哭得稍微累了的时候，我就开始想了。我想起了姥爷。姥爷是在两年前去世的。不知道上天为什么如此急切要带走他们。他们都那么杰出，一个是大学教授，博士导；一个是著名诗人。他们都那么疼我。在所有人眼里，他们绝对是顶好的人，好老师、好丈夫、好父亲……可姥爷走的时候只有68岁，爷爷也不过71岁啊。我为他们抱不平。是天妒英才么？的的确确，很多不如他们的人都可以健康的活得很长久。这不公平，他们至少……应该晚些再离去，才对啊。 　　前些天过年，还给爷爷打电话来着。我大声说，爷爷啊，我用稿费给你跟奶奶买了两套保暖内衣。爷爷在那头只说了“好！”他平日里便寡言，但能听出他挺高兴。后来，听奶奶说，也也很喜欢那套内衣，一直舍不得穿，老说这是小孙女给他买的……待到出殡那天，才给她穿上。我活到十五岁，第一次有能力孝敬长辈，却是这个时候……每个离去的亲人带来的与其说是悲痛，不如说是悔恨。只有这时才会想起为他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什么，什么事再也没法弥补，这才悔青肠子，已经没有用了。但爷爷给我的悔恨似乎太不知所措了一些。茫然中又记起了打电话时我说爷爷放暑假我回去看你啊。他又很高兴，虽然他只说了“嗯”。我不是刚刚还跟他讲电话来着么，怎么会没了？怎么会再也见不到？小时候我说长大了要赚许多钞票来养大家。爷爷笑着说小孩子整天钞票钞票地挂在嘴边不好。我还没有完全长大爷爷你怎么可以不在了？ 　　耳边依稀又奏响了那冗长的音乐。第一次把它存进记忆是97年邓小平去世，电视里放的。八岁的我不知怎的也哭了，心想香港还没回归你怎么可以去世。如今想的还是相同的话，你怎么可以去世？姥爷去世时第一次进殡仪馆被这冗长的音乐麻木得哭不出，后来每次听到都想哭一场。第一次给姥爷烧纸的时候，妈叫我学着说“姥爷我给你送钱了”，可下一次我要说得却是“爷爷你收好”了。现在想想还难接受，这打击的频率似乎快了一点。人长大了，就要自己面对更多事，真是不敢想。下一次，身边疼我的人们，我要面对的是哪一个呢？ 　　思绪和眼泪都断断续续流淌。有人说，要为活着的人更好地活。我要怎样活呢？不禁想笑了——作为初中生，我能做的，还真的只有……好好学习，而已啊。 　　站在厕所一直到下午上课。有女生嬉笑着进来，我只有不断洗脸，洗去一切泪的痕迹，然后仰起头，大步走进教室。有人问我眼睛怎么红了。我说，有么，我也不知道哩。 　　你们怎么知道。 　　不想在你们面前哭，罢了。 　　很小的时候跟爷爷一起看电视，电视里一个中年女人低声唱一首歌。爷爷在旁突然抽泣起来。刚开始我以为他在笑，吓坏了。跑去告诉爸。爸爸问，唱的什么啊？我说，那首歌叫《宝贝》。 　　爸挺黯然地说，那是已经去世的奶奶生前最爱唱的歌。 　　记忆中，只见爷爷哭过这一次。 　　GUNS N’ROSES（枪花乐队）有首歌叫“DON’T CRY（别哭）”，唱到这样一句“There’s a heaven above you, baby”――宝贝，你头上有个天堂。 　　不就好好学习么。 　　所以，别哭了啊。 　　对吧，爷爷？ 　　 　　 　　　　　　　　　　　　　　　　　　　孙女　陶儿2004．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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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6/12/26 10:5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