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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生难忘的文坛挚友王太吉教授,不幸因病于2005年11月1日凌晨,在北京逝世。享年58岁。他的夫人高学珠教授将噩耗传到沅江之滨时,我竟惊呆了,久久地凝视着高教授含着泪水用方块字组合成的伤心文字,字字像一记记铁锤,敲打着我的心胸。泪眼愁肠先已断,自是人生长恨生命短!我哭太吉,你为什么走得这么早啊?我哭太吉,你为什么走得这么匆忙?我痛失一位重义气、讲友谊的作家朋友!我痛失一位一生坦诚正直、刻苦而奋斗不息的知音!
我主编文学期刊《桃花源》时,曾联系过很多作家,天南地北,著名者可数出数十位。别看平时信来信往,门庭热闹,可是当刊物被“砍”之后,一些朋友就同我失去了联系,竟像一阵狂风卷走了一片片羽毛,杳无音讯。唯有太吉,始终没有忘记我这位远在天涯的兄长,兄弟般的情谊有增无减。我常写信对他说:“只有你迟迟不举起告别的手——”想不到太吉这只沉重的手最终还是举起来了,不仅向我,还向他的亲人,甚至向这个生他养他的世界,告别了,永远地告别了!他庄重而痛苦地告别后就远行了,走得无影无踪了,任凭我和他的亲人怎么呼唤他,他就是不回头,就是不应声,就是不回眸而笑—— 世上有什么比这生离死别的痛苦更深重吗?没有了! 我真难以想象,当他把疲惫的眼睛慢慢闭上的时候,当他的生命之后燃烧到最后一秒的时候,同他在南开大学同窗5载,在辽西共同执教15年,后来又在廊坊部属大学共同生活20多个春秋的夫人高学珠教授,该是怎样的一副伤心脸孔啊!她痛失真心爱她的丈夫王太吉,无异是天塌地陷了,无异是日月倒悬了。她,断了手臂,撕去了心肝,当泪水流尽之后,流出的全是殷红的血啊! 太吉是个苦人。他出生在四川大山里的一个贫苦人家,十三四岁时,父母就先后被饥饿夺走了生命,他与弟妹们便东逃西散了。为了挣得上学的费用,他小小年纪便爬悬崖峭壁砍柴,打猪草,挖中草药。读高中时,他往返50公里挑煤卖,背100公斤的大米袋上船,在波浪翻滚的嘉陵江上拉纤。南开大学毕业后,他又被分配到贫困地区辽西的凌源,同当地农民一样吃高粱粥,啃着窝窝头,嚼着咸菜条——直到1985年才举家进廊坊。由于他出身贫苦,便深知幸福来之不易,很容易满足,一直过着简朴的生活。我在常德和青岛两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的都是极其普通的青色中山装,抽的是低质烟;看到他那黝黑的脸膛,未加梳理的杂乱头发,忠厚老实、不善言谈的样子,真像才从田里走上岸的山里农民,哪里有著名作家的派头? 太吉是个忙人。太吉教书时,对教学一丝不苟,所以深受他学生的欢迎。他教的课程多,备课忙,批改作业也忙,有时忙得去车站接朋友、接儿媳都没有时间。除了教课,业余时间还忙于写作,850万字的作品,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写出来的。他孜孜不倦,用自己 的辉煌成就换来一顶顶桂冠:著名教授(享受国务院颁发的特殊津贴)、著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名书法家(世界艺术家协会副主席)等等。别看他走时两手空空,他留给这个世界 的财富却是巨大的,其作品的影响,敬业的形象,榜样的作用,岂能用金钱来衡量? 太吉是个老实人。由于他太老实,在这个唯钱是命的社会里,他一辈子生活得并不轻松,在前进的路上并没有谁跟他铺上红地毯。就连大学里评职称,参加中国作协,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他遇到挫折,遇到尴尬,他自有化险的方法。他说:“人生苦乐掺半,常胜不败则人生绝无。学会了自我化解,自我慰籍,再加点易位思考,所有障碍都可超越”。还说:“在生活中如果你什么都在意,便什么都不如意;如果你什么都不在意,便什么都无所谓了。”“让人一步,海阔天空”。所以他老老实实做人,兢兢业业教书,争分夺秒写作,粗茶淡饭度日,知足常乐,自得其乐,也生活得充实美好。 太吉最后的一件作品,是发在广州某报上的《羞做红娘》;留下的最后一部书,是由远方出版社出版的《洪水卷走的情书》;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是2005年6月7 日从廊坊发出的,告诉我得病了,“一个月掉了8公斤肉”;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青岛,在团岛飞机场同吃同住了半个月;最后向学生授的一课,或许是苏东坡的《前赤壁赋》;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或许是拉着夫人的手,道声“保——重——” 本来太吉对生活是充满信心的,还有许多事要待他去处理,还有很多文章要去写,甚至他还在书中呼喊:“北戴河,我还会去的”,“真想再去文安”,“辽西是我的第二故乡,我还会寻访的,真想再喝碗高粱米粥,啃几个黄灿灿的干面子,或者卷一支喇叭简烟,品个新鲜——”,他还想溯沅江而上,与我同游沈从文的故乡湘西凤凰,甚至想再游张家界、登长城。至于巴山蜀水,故乡林中的石板路,更是他常常在梦中牵挂的。可是,这一切都来不及了,没有行程上的安排了。他带者遗憾走了,不知走向天涯何处? 如果青山有幸,把你搂进怀里,那坟头一定会生长松之千尺,产灵芝而九茎。 如果白云有情,把你化作的一缕青烟引上万里蓝天,一定会抚长空一遨游,抱明月而不老—— 太吉,你将不朽! 呜呼太吉,别有周年,思之悲怆。我今与沅江之滨,陈辞而荐酒,泪湿衣裳,倘若有灵,魂仿佛来而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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