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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榆市有三怪:头一怪汽车没有大车快;第二怪婚丧嫁娶讲气派;第三怪下雨阴天赶礼拜。许多悲欢离合稀奇曲折的事大多与这三怪有关系,不信就往下瞅。
这是个深秋的礼拜日上午,九点多钟吧,约有六十辆汽车排成壮观的一字长蛇阵,蜗牛爬似的由东往西开。打头那辆中型面包车上扎着两朵斗大的白花,写着个显眼的隶书“奠”字。两个头裹孝布的人,从车子的两边半开的窗户里撒出雪白的冥钱,秋风一吹,宛若纷飞的雪花,悄悄地落在窄窄的马路上以及众多看热闹百姓的头上、肩上…… 第二辆货车上装着纸糊的五颜六色的冰箱、彩电、空调、轿车、别墅、金童玉女……看来另一个世界也有点现代化了。 第三辆货车上挤着大大小小的花圈,到底有多少只,不便清点,估计有百八十只吧。紧随其后的是轿车、吉普。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几十辆车子全是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工商局、税务局、土地局的车,清一色姓“公”。 天空阴沉,像要下雪又像要下雨,或者什么也不下,仅仅向死者致哀。马路窄、车子多、看客成千上万,交通堵塞是不言而喻之事。好在交警们早接到命令:这一个钟头左右所有过往车辆不许通行,他们站在路口维持秩序。 对于如此壮观的送葬车队,古榆市市民并不惊诧。去年某局长的儿子结婚,车子七八十辆……看热闹的还踩死挤伤好几个人哩。如今,有权有钱,啥新鲜事办不出来呢? 一个人能死几回?不就是死一回吗?热热闹闹、气气派派折腾几下子是应该的。有关文件规定不许用公车办喜事丧事。可文件归文件,可以视而不见,也可以装聋作哑,有多少人把法规当回事呢?不说也罢。 看客们一定会问:死的是什么人呢?英雄、模范、名流、达官贵人?猜破了脑袋也猜不着。信息灵通人士说,是市公安局长栾维的第三位夫人金香玉。栾局长的第一夫人乃农村妇女,五年前病死了,第二夫人跟他过了两年散伙了,这金香玉去年嫁给栾维,前不久骑摩托车兜风不幸撞在电线杆上,当场断了命…… 栾局长年近五旬,金香玉才24岁,栾局长视她为掌上明珠,凡事百依百顺,没想到好日子刚刚拉开序幕她就匆匆归西,栾维两天水米未进,只是一支接一支地吸烟。这位擒拿格斗吃钢咬铁的汉子,眼窝潮乎乎的,真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呀。 这金香玉是本市歌舞剧团的头牌演员,花容月貌,芳姿窈窕,被栾局长一眼看中,三下五除二就入了洞房,没想到好景不长。栾维要用最隆重的礼仪送金香玉上路,以示悼念。 在这三四十万人口的古榆市,除了市委书记、市长,就得说栾局长位高权重了。用不着他发号施令,便有人上赶着来凑热闹,用行动来为栾局长排忧解难、保持友好关系。 谁都明白,场面再大金香玉也活不过来,真不如擦干眼泪该干啥干啥去,农民伤财于事无补呀。可是,不弄出点动静来,似乎对不起那位如花似玉的夫人,姑且叫解心宽吧。就算破费个三五万十万八万的又能咋样呢?能让悲恸欲绝的栾局长掏自己腰包吗? 那车队行动太迟缓了,让人难以忍受。此时此刻从西边开来一辆红色面包车,急于往东开。车内躺着一位寻死闹活难产的孕妇,医院正好在东面,必须与送葬车队面对面开过去。 司机说::“没戏了,忍着吧。”车子煞住了。 “兴成,你去求求交警……让他们行行好,我疼得厉害……挺不住了……”孕妇叶文莉额头上淌出豆大的汗珠,捂着肚子咬牙坚持,她让丈夫牛兴成去想办法。 牛兴成瞅着妻子痛苦万状的样子,肝肠寸断。如果不尽快赶到医院,非出人命不可。他掏出一百元来:“彭师傅,不,彭大哥,冲过去,出了事我负责,求你了。” “老弟,不是我不肯帮忙,路这么窄怎么冲?轧死人咋办?要不我绕一绕吧,钱你先收着,我按里程算,不干趁火打劫的事?” 彭司机嘀嘀两声喇叭,可是车子动弹不得,他车后面又续了几十辆车,无可奈何,只能等待。“牛老弟,看来只能求交警想办法了。” 牛兴成推开车门,跪步来到一位交警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警察同志……求求你,我老婆快生孩子了……能不能帮帮忙?” 那交警扫他一眼,冷笑道:“你老婆生孩子关我啥事?我又不是接生婆,能帮什么忙?去去去,没看见我在执行公务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老婆在面包车里……车子开不过来,你能不能放我们过去?”牛兴成抓耳挠腮,心急火燎。 “你没看见戒严了么?凑什么热闹……顶多还有半个小时,克服一下吧……” “怎么克服?快出人命了呀!”牛兴成怒火中烧还是耐着性子。“是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你算哪门子警察见死不救?王八蛋!” “你骂谁?”警察挥起警棍。 “谁是王八蛋我骂谁!”牛兴成怒不可遏。 “你他妈吃了豹子胆了,敢在大街上骂人扰乱公共秩序,滚!”那警棍挥起来碰了牛兴成一下。牛兴成本来就没好气,一把夺过警棍,嗖的一声飞得无影无踪。两人扭打起来。 牛兴成挨了警察两拳,却也还了两脚。几个交警赶来助阵,三下五除二将牛兴成铐了。牛兴成狂呼乱喊:“放开我,我老婆要生孩子,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老子跟你们拼命!” 看客们目瞪口呆,有的叽叽咕咕,有的愁容满面,有的则开怀大笑怀疑牛兴成是疯子:既然你老婆要生孩子,跟交警较什么劲?嗨!” 送葬车队终于消失,一切都恢复了平静。牛兴成竟敢当众殴打交警,更严重的是将代表法律尊严的警棍扔掉,无法无天!这不是一般的无理取闹,乃恶性事件一桩。 牛兴成被带到了应该去的地方。他被关在一间黑洞洞的屋子里,他大喊大叫:“放我出去,我老婆要生孩子,你们这些混蛋王八蛋!小心我烧了你们家的房子!快放我出去!”他嘭嘭地砸门。 没人搭理他。因为此时此刻牛兴成是有罪之人,喊破了嗓子也无济于事。他像关进笼子里的一头狮子,纵有天大本事也施展不开。牛兴成自认为有理,交交警也认为自己没错,谁是谁非玉皇大帝恐怕也难分清。 文莉呀,你要挺住!千万别出差错……但愿彭师傅菩萨心肠及时将文莉送进医院,母子平安……牛兴成暗暗祈祷上苍保佑。 差不多到了傍晚,终于有人过问牛兴成了。那是派出所的曾所长,问他为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殴打交警?而且夺走警察的器械?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五条第三款:扰乱国家机关办公秩序,不听劝阻的,处以十日以下拘留……罚款……两千元。如果你不愿意拘留,交五千元罚款,马上放你。另外,赔偿警棍一根,承担交警伤害费、误工费,医疗费总共六千七百八十元…… 牛兴成一听,险些晕倒:“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看着办吧!”牛兴成身上有三千块钱,那是让老婆生孩子住院用的,掉脑袋也不能掏出来。“如果我老婆孩子有个好歹,你们谁也别想好,不信咱们走着瞧!” 曹所长扳着脸孔说:“我们是照章办事,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怎么办你自己掂量……”说罢,又将门关上了。牛兴成只能与黑暗作伴。 牛兴成怎么寻思怎么不是滋味,向警察借道有错吗?不是说人民警察爱人民吗?不是说有困难找警察么?难道说了不算,只是写出来胡弄老百姓的吗?如果非说牛兴成有什么错误,那就是不该在达官贵人送葬时去麻烦人家。至少应该塞给人家三百块钱,如今哪有白帮忙的事呢?可是,当众掏钱,不是寒碜他么? 文莉呀文莉,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生孩子,提前几个钟头,错后几个钟头都行……这运气咋这么不好呢?牛兴成检查自己,一向奉公守法,没办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老天爷为什么要惩罚我呢? 牛兴成越想越烦恼,越烦恼越悲哀。叶文莉曾闹过先兆流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这个孩子……文莉是小学教师,怕耽误教学,拖到32岁了才生孩子……乡镇卫生院的大夫说可能是臀位,要动刀子,还是到市医院吧,那里大夫技术高,设备好,万无一失……牛兴成向砖瓦厂厂长请了三天假,打车奔市里来……这位34岁的乡镇企业职工,眼瞅着要当爸爸了,却不能守护在妻子身边,这叫什么事呢? 牛兴成听说住院要先交押金,要直系家属签字……文莉腰无分文,彭司机的车脚费也没付,万一彭师傅撒手不管,文莉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可就惨了……不行,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先见到文莉再说,以后多坐十天八天牢多罚几个钱也认命……曾所长,我有话说! 曾所长已经离去,一个年轻干警说,有事等明天……牛兴成央求道:“好兄弟,你大仁大义放我出去,我办完事再回来,我当牛做马也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求求你了……” “这个事我可做不了主,求也没用,谁让你在大马路上打人、又抢夺警棍,法律无情呀!”干警只能打官腔,奉命行事。 牛兴成左思右想,看来马上出去是不可能了,他求干警为他办件事,马上给一个叫叶文荣的人打电话,号码是……让他带五千块钱来…… 干警大发恻隐,递给牛兴成一个手机,让他自己打……牛兴成与于文荣联系上了,说是立马就赶到市人民医院,你放心好了……牛兴成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谢了那位干警。 牛兴成在拘留室煎熬了一夜,终于盼到了天亮。大约八点半钟,他的内弟叶文荣来到了派出所,将有关情况告诉牛兴成…… ……那彭司机将叶文莉拉到医院时,情况十分危险了。幸亏彭师傅认识医院的大夫,说叶文莉是他表妹,先收下分娩,钱马上就交…… 妇产科的大夫手忙脚乱,分秒必争,可是由于耽误了时间,孩子憋死在肚子里……大夫说,如果早来半个钟头还有希望……保住产妇已经是奇迹了……叶文荣边说边掉泪。 牛兴成发呆发傻,仿佛挨了几棍子。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我的儿子,儿子没了……说没就没了,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叶文荣劝他,事到如今无可挽回了,好在我姐的命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别太伤心,身体是最重要的呀! 叶文荣跟派出所曾所长讨价还价,交了三千元罚款,将牛兴成放了出去。牛兴成匆匆忙忙来到医院,见妻子脸色惨白躺在床上,他的心都快碎了……文莉,我们的孩子呢?我想瞅一眼,哪怕一眼也行呀! 叶文莉有气无力地说:“弄出来就死了,可惜白白胖胖的儿子啊……大夫不让看,我还是看了一眼……耽误了,咱们耽误了呀。” “不,不是咱们耽误的,是那王八蛋送葬车队耽误的,他们是畜牲,是魔鬼!我跟他们没完!”牛兴成咬牙切齿,拳头嘎巴巴响。 “兴成,你小声点,还想挨逮吗?人家人权有势,咱打掉了牙只能往肚里咽呀。”叶文莉想坐起来,浑身无力只能躺着。 “小声点?我怕谁?害死人命的人逍遥法外,我咽得下这口恶气么?儿子没了不算,还关了我十几个钟头,罚我三千块钱,难道就没王法了吗?”牛兴成怒火填膺不依不饶。 “行了,认命吧,这些贪官污吏咱们是斗不过的,人家是大象、犀牛,咱不过是蚂蚁,折腾不出个所以然来,白生气而已……” “我就不信这个邪!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豁出去倾家荡产也要弄个鱼死网破。共产党不是还没垮台吗?咱怕啥?!” “兴成,只当咱没怀这个孩子,别闹了。万一你再被逮进大牢,这日子可怎么过?”叶文莉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唯恐丈夫捅更大的漏子。“几千块钱罚款,只当被贼偷了……” 叶文荣也劝牛兴成,如今还是权大于法,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忍了吧……听说打官司花销挺大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官司打赢了,孩子也活不过来,何必呢? 唯一赞成打官司的是个体出租车司机彭建国,他说古榆市早该有人出来轰几炮了,这些官一个比一个混帐,尤其是那个栾维,他仗着腰里那“半斤铁”横行霸道,巧取豪夺。 彭师傅开着车跑来跑去,信息灵通,对官员们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拿那刚死的金香玉来说吧,她本来爱着“华云”公司的施经理,眼瞅着要领结婚证了,栾维硬是活活拆散了这对鸳鸯……这叫啥事呢?太不像话了! 彭师傅说,只要栾维看上的女孩,随便使个鬼招就能弄到手,谁拿他也没辙……牛老弟,这次千万别放过这个恶棍,把他扳倒!他若不摆阔气送葬,你的孩子能耽误死么?哎?要告呢,你不能在古榆市告,前后左右都是他的人,盘根错节,难以攻破……往省里往中央告。 “告!非告不可!”牛兴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像栾维这种人早该下台了。牛兴成说,告状先得写状子,我可没写过那玩意儿。彭师傅说他认识一位叫萧江的律师,这人比较义气,请他帮忙,说不定能行。 牛兴成找到了那位萧律师,说明来意。 萧律师摇头晃脑,不是我不帮你,而是难度太大,你说人家害死你儿子,证据呢?人家可以说,古榆市十几家医院,为什么非去东升道的人民医院?你自己不会变通,怪谁呢? 当初丢了恋人的施天贵经理托我写状子告栾维……你猜咋样?法院的人对施天贵说:恋爱是可以竞争的,这不犯法,即使你与金香玉结了婚,也可以散伙,重新组合嘛……施天贵瞠目结舌,气得大病一场,险些丢了命。 萧律师,照你的说法,栾维可以胡作非为谁拿他也没办法?你好像有点胆小怕事吧?萧江苦涩地笑笑:“人微言轻,回天无力……有道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一切都报……眼下时机不成熟,再等等吧,欲速则不达呀!” 牛兴成明白了八九分,不便强人所难,打算别请高明。萧律师却建议:先打小官司,步步为营……比方关押你十几个小时,罚你三千元这件事,你告他派出所……给市报或者省报最好是《法制日报》来两千字,往下再说……题目就叫《公车送葬,误死婴儿》,将前因后果等等据实写来,说不定算个炮弹。 如今的官员一怕上《焦点访谈》,二怕上《法制日报》,他们顾脸面保乌纱,打官司他们不在乎……牛老弟,试试吧,啊?!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牛兴成读过高中,一般文章不在话下,没用两个钟头就把文章写出来了,萧律师帮他作了润色,寄了出去。六七天后那篇《公车送葬,误死婴儿》的文章发表出来了,在古榆市引起轩然大波。 文章署名“群声”栾维无可奈何,不过他的“智囊”们很快就猜到有可能是牛兴成写的。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栾维训斥了曾所长几句:“愚蠢!人家儿子都丢了,你他妈罚人家三千块钱,良心让狗掏了么?把钱还给牛兴成,再向人家道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如果牛兴成收下那三千元,接受曾所长的道歉,就此罢休,握手言和。牛兴成说,我一个儿子活活折腾死了,你说该赔多少?三万五万不多吧?十月怀胎容易吗? “你小子别得寸进尺,若不是栾局长大发慈悲,这三千块也不给你!”曾所长翻脸不认人。“你爱要不要,痛快点!” “我的儿子总不能白死吧?如果你儿子死了,是我折腾死的,我赔你十万!” “有本事你找栾局长要去,与我无关!” “县官不如现管,我若不被拘押起来,我的儿子能死么?你是直接责任人,要负责到底!” 曾所长无言以对,电话请示栾局长,如何摆平这事?局长指示,多给他几个钱,把嘴堵上,给多少你看着办吧,别给我添乱! 曾所长感慨万千,咬牙横心多给牛兴成两千元。牛兴成说,你打发叫花子么?我那个儿子起码值五万,少一分钱也不行!不然,咱就对簿公堂,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牛兴成故意拱火,把自己当颗炮弹,炸翻他大大小小的贪官。曾所长终于忍不住了:“你小子敬酒不吃罚酒,别以为我不敢抓你!” “那好,抓吧,不就是一死吗?有啥了不起?”牛兴成耸耸肩膀,顶天立地的样子。 “你疯了,是个疯子!”曾所长怪眼圆睁,“把这个疯子给我抓起来!” 牛兴成又进了拘留所,有点自找苦吃。 叶文莉,叶文荣吓了一跳,派出所怎么说抓人就抓人呢?讲不讲点法制?曾所长却说牛兴成因儿死而疯,这种人不关起来会扰乱社会治安的,我执行公务,何错之有?嗯? 曾所长犯了个小小的错误,疯不疯不能信口乱说,要有医生鉴定才算。叶文莉、叶文荣联名写状子递到省人民检察院,告古榆市公安局草菅人命,烂施淫威,目无法纪……连栾维动用公、检、法的车子送葬也一块告了。 众怒难犯,舆论如潮。市报推出了一篇题为《官员送葬百姓死子》的文章,又配发了送葬车队的照片,古榆市街谈巷议,沸沸扬扬。 市委、市政府再不能无动于衷了,况且省里责成市委、市政府查清牛兴成一案。栾维局长再也扛不住了,立马做出反应,将曾所长一撸到底,削职为民,平息风波。 曾所长哭天抹泪大呼冤枉,栾维安慰他:“老弟,冤是冤点,可你太不会办事了,牛兴成的事你办得太糟糕了,他说要五万、十万你答应他,哄着他,拖着他,给不给在你……战场上牺牲一人兵,抚恤金不过万八千,再说他那个孩子究竟怎么死的还难说……老弟呀,千不该万不该一次两次拘押人家。这样吧,你先忍一忍,等风头过去,再官复原职……这一阵子你闭门不出,装聋作哑……要不,你到张家界,九寨沟逛一逛,钱好说,就这样吧!”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栾维在玩:“丢卒保帅”避重就轻的把戏,让曾所长做替罪羊,过了关口再说。曾所长口服心不服,你栾维吃香喝辣前呼后拥,让我倒霉,没那么便宜。你不让我好死,我也不让你好活,天塌大家死! 曾所长也不是省油的灯,明面上在栾局长跟前唯唯诺诺,暗地里却在行动。他了解栾维的一切,一个晚上就写了两三千字的揭发材料。而且,栾维与他谈话又录了音,将材料和录音带往上一交,有好戏看哩。 栾维又派人送来10万元钱,让曾所长马上出行,三个月后再回来。曾所长笑嘻嘻的收下钱,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古榆市。 栾维明白:只要把曾少雄摁住,别人就好对付了。曾所长一走,栾维高枕无忧了。可是没安宁几天,省里就来了专案组,令他停职反省……看来栾维此番凶多吉少。 栾维只承认不该动用公车为夫人金香玉送葬,讲排场摆阔气影响不好,保证下不为例。至于牛兴成的孩子死因不明,与送葬风马牛不相及……拘押牛兴成是曾少雄干的,我一没授意,二没暗示,责任不在我栾维…… 栾维对专案组的人说:“我为官十几年,古榆市社会治安不错,刑事犯罪率逐年递减……我栾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你们不能听信流言蜚语,小题大做,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否定我是没根据的,错误的……” 栾维振振有词,一副英雄气慨,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小河沟还能翻船么?市委、市政府的人也出来替栾维说情,以安定团结为重,如今最大的政治是搞经济建设,栾局长作个检讨就算了吧,不要揪住不放一棍子打死啊…… 可是,有些事情栾维难以洗清。比方他的第一夫人怎么说死就死呢?他的小舅子迄今保留着一份死者的遗书……另外,更让栾维做梦也想不到的是:曾少雄将10万元钱、录音带、三千字的举报材料交到了省里,这是一枚重磅炸弹。那材料里列举栾维收受贿赂、操纵古榆市“眠春”夜总会搞“三陪”,从中渔利,乱设关卡收费罚款、夺取施经理情侣……这次为金香玉送葬,不仅分文未掏,还借机捞了十几万元……有三百五十万元,栾维说不清来路。 一个给别人戴手铐的人,这次尝到了戴手铐的滋味儿。栾维落马,又牵出市委副书记、副市长、税务局长、电业局长等十几位大员。 水可载舟又能覆舟。这次叶文莉若不难产,若不碰上栾维的送葬车队,那个交警若客气一点……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至少栾维和十几位官员还能戴几天乌纱帽,这仅仅是一种设想,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早晚的事。 叶文莉在医院躺了十来天,恢复了元气,心情也平和多了,孩子夭折了可以再生,没什么了不起……使她感到意外的是,因为孩子的死,引出一系列离奇曲折的事来,扳倒了十几个贪官,为古榆市立了一大功。 牛兴成也说,我被拘了两次,受点小罪,古榆市除了大害,值得,真的值得。古榆又添一怪:一个孩子死,除掉一串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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