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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砾：我所知道的有关《天国恨》和顾汶光先生作品的情况 　　 　　《天国恨》于1977年3月开始动笔，原计划写五卷，300万字。第一卷《金田惊雷》即现在我们所看到的起义前的内容；第二卷《东进凯歌》，主要写江口之战，永安整顿，太平军攻克武汉、南京，北伐、西征的开始；第三卷《天堂血雨》，写西征，虚写北伐，及洪、杨、韦、石之间的矛盾和内讧；第四卷《丹心碧血》，写石达开出走，九江保卫战，江南、江北大营的覆亡，安庆保卫战，陈玉成殉国，第二次鸦片战争；第五卷《天国不朽》，写太平军反帝斗争，苏州保卫战，天京保卫战，天国的灭亡。这是最初的计划，从后来发表的《力挽狂澜》及其他信息上看，不久已经变成了四卷，第二卷与第三卷差不多合在了一起。翼王是顾汶光先生最欣赏的两个太平天国人物之一（另一人物是冯云山），对他的塑造倾注了无限的心血和热情。被大家评价很高的《大渡魂》是顾先生在短短四个月之间激情写就的。顾先生九十年代后下海经商，基本上停止了文学创作。他的经商不很成功，九十年代中后期重返文坛，开始写反映太平天国内讧的《天堂血雨》，还没有完成就得了癌症。他已完稿的作品有《国殇》（写北洋水师）、《铁胆芳魂》（写一传奇女性）、《萍踪情迹》（写自己在文革中的经历）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发表。 　　 　　 　　顾朴光：顾汶光早期习作钩沉 　　 　　英年早逝的顾汶光是贵州省著名的大器晚成的作家。1982年，他42岁，就以其长篇历史小说《天国恨》一鸣惊人，接着他又于1984年和1988年相继出版了长篇历史小说《大渡魂》和《百年沉冤》，引起文学界广泛关注。因此在一般人的印象中，他登上文坛颇有些“横空出世”的味道。但这只是一种表象，其实汶光在青年时代就尝试过多种文体的写作，并在出版《天国恨》以前发表过一些作品。正是青年时代的辛勤耕耘，才使他在中年之后收获了丰硕的果实。可惜汶光的早期习作大部分已经散失，且几乎不为外人知晓。本文拟在这方面做一些钩沉辑佚的工作，资料主要来源于20世纪60至80年代汶光寄给我的大量书信，以及我早年的日记。 　　一 　　顾汶光出生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曾在商务印书馆当编辑，发表过诗歌、评论，出版过学术专著；母亲能诗善画，并会下围棋、拉小提琴。受父母影响，汶光从小就喜爱文学艺术，但他最初的理想是当画家而不是作家。汶光早年学的是工笔花鸟画，主要依靠临摹古今名家的画来提高绘画水平。历代画家中，他最倾心徐渭、八大山人、扬州八怪、吴昌硕、虚谷、齐白石、潘天寿诸人，盖因其画风同他狂放不羁的气质比较契合之故。中学时代，汶光发表过两幅画作，都是我与他合作的。第一幅是工笔花鸟画《牡丹锦鸡》，该画曾在贵州省第一届美术作品展览会上展出，并发表于贵州省美协主办的《美展通讯》第1期（1957年7月22日出版）上。第二幅是漫画，没有标题，内容系歌颂苏联人造卫星发射成功，发表于1958年的《遵义县报》上，具体日期已记不清了。这两幅画的印刷品至今仍保存在我手中。汶光成名以后，在省内外报刊上发表过数十幅画作，但那已是上个世纪80年代以后的事了。 　　1959年汶光高中毕业，因受父亲的政治问题（“右”派）的连累，未能进入大学深造，开始了长达七年的漂泊生活。他先在遵义县南白中学代课，又于1961年11月，来到遵义县团溪镇，与几个朋友合办了一个工艺美术社，靠卖画、刻印维持生活。汶光在团溪举目无亲，十分孤独，为了打发寂寞的日子，他阅读了大量的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并尝试诗歌和小说的写作。如果说以前汶光作的主要是画家梦，那么此后他的理想中又多了一个作家梦。据不完全统计，在1962年和1963年期间，他共创作了100余首抒情短诗、3首长诗、2部中篇小说、5部短篇小说。3首长诗分别是1300行的《汨罗江》，各300行的《女吊》和《求婚》。《汨罗江》写屈原投江殉国前的思想感情和内心独白，豪迈奔放，痛快淋漓，是汶光凭着激情在一天半中完成的。《女吊》取材于同名绍剧，写的鬼气森森，令人毛骨悚然。《求婚》系根据民间故事改写而成。抒情诗中大部分是爱情诗。汶光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他当时正沉醉在爱情中，因此，爱情成为他诗歌的主要题材也就不足为奇了。下面选录一首题为《爱情》的诗，以窥一斑。 　　爱情 　　有时像溪水叮咚 　　有时像凌波细碎 　　有时像峡江急流 　　有时像倒海翻江的潮水 　　这一切 　　我都品尝过 　　现在 　　我只想静静的睡着 　　除了爱情诗外，还有不少咏怀诗、咏物诗、写景诗。汶光独自在外漂泊，不仅贫困潦倒，而且经常患病，但他的诗却大多清新明快，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理想的追求，如《假如》： 　　假如我不再是黄雀 　　栖息在深深的草丛， 　　平庸的度过终生， 　　默默无闻！ 　　 　　假如我变成了苍鹰 　　我要驶上最高的云层， 　　驮着日月，追赶流星， 　　游遍那无际的鸿蒙。 　　 　　我要翱翔在蔚蓝的天空， 　　看万山重重，海涛汹涌， 　　驾着清风， 　　融入浩瀚的无穷 　　 　　又如《彩霞》： 　　我喜欢在金色的黄昏 　　倚在窗口 　　看西天美丽的彩霞 　　 　　我幻想着将它摘下， 　　掷在素绢上 　　织出美丽的花 　　 　　或者摘下 　　最红的两片， 　　贴上姑娘的面颊 　　 　　我幻想着将它收集 　　关进案头 　　调色的小匣 　　 　　当我 　　在忧郁的夜晚打开匣子 　　满屋就飘起灿烂的彩霞 　　汶光写的两部中篇小说，一部为《金银花》，另一部为《雷》，描写的都是三角恋爱，是根据他亲身经历的爱情创作的，其中《金银花》写了半年，汶光对它颇为珍爱。5部短篇小说是《小老师》、《小惠》、《参军》、《太白山》、《同是天涯沦落人》。以上诗歌和小说均未发表，但曾在家人中间传阅。 　　1962年至1963年间，汶光还动笔写过一部以岳飞抗金为题材的歌剧《满江红》，一首根据同名元杂剧改写的长诗《窦娥冤》，一部长篇惊险小说《暗礁》（与人合作）。但这几部作品或者只开了个头，或者只写了一半，最终都没有完成。 　　1963年7月，汶光又一次参加高考，结果再次名落孙山。这年10月，他携带简单的行李，以及上百本书籍和画册，前往都匀投奔二姐和二姐夫。最初几年，汶光没有固定的工作，先后在黔南州工会俱乐部干过临时工，在剑江中学代过课，并短暂的在市郊庆丰生产队当过农民。尽管身处逆境，但汶光并没有因此而沉沦。他用李白“天生我才必有用”的名句来激励自己，相信只要辛勤耕耘，就一定会有所收获。这一时期，他除了大量读书、作画外，仍没有停止写作。1965年至1966年，他创作了短篇小说《求婚》、《高原鸿雁》《邢书记和他的女儿》，以及一组名为《公社英雄谱》的短诗——《公社书记》、《民兵队长》、《育苗老大爷》、《耕读小学女教师》、《新农民》、《红管家》。上述作品描写的都是现实题材，深深地打上了那个时代的烙印。 　　二 　　1966年夏天，在经过许多周折后，汶光终于被都匀市针织内衣厂录用，成为一名漂染工人。他参加工作不久，便爆发了“文化大革命”。汶光天性桀骜不驯，说话、行事容易冲动，难免授人以柄；加之父亲是摘帽“右”派，因此，运动一开始就被揪出来，遭到批判和抄家。紧接着是平反和造反。随着运动的深入发展，汶光被“文革”的狂潮推到风口浪尖，成了都匀“四一一派”的头头。1967年8月，“四一一派”被镇压，汶光受到通缉，仓皇出逃北京，开始了一年多的流亡生涯。流亡初期，汶光热衷于搞串联，写材料，积极为“四一一派”的平反而奔走，但不久他的头脑便渐渐冷静下来，他对“文革”中出现的许多情况感到困惑，于是主动离开斗争的漩涡中心，同女友一起开始了行程2万余里的壮游。在十个月的时间里，他先后到了河北、河南、陕西、甘肃、新疆、湖南、湖北、四川、江西、山东、江苏、浙江、福建、广西、上海等15个省（区）市。每到一处，他都要饱览当地的名山胜水，险峻的华山、秀丽的庐山、巍峨的泰山、雄奇的衡山、烟波浩淼的太湖、浊浪排空的洞庭、如情似梦的桂林山水、典雅精美的苏州园林??????都留下过他的足迹。这次壮游增长了汶光的阅历，开阔了汶光的胸襟，对于他以后的写作至关重要。这次壮游的另一收获，使他在旅途中画了两大册速写，作了50余首旧体诗词。汶光从未受过旧体诗词的训练，不过儿时常听父母吟诵李白、杜甫、苏轼、李清照、辛弃疾等人的作品，于是便在不知不觉中受到熏陶。现在面对祖国的大好山河，有感于自己有家难归的遭遇，诗句自然而然的从心中流出，虽在格律上似有瑕癖之处，却也写得声情并茂，格调不凡。兹引两首于后： 　　念奴娇（华山西峰观日出） 　　掀尽天幕，叱咤出，红日辐射山顶。饱蘸彩笔，挥洒处，漫天胭脂乱倾。风吟松涛，月坠山浪，曙色卷晓星。我登华岳，顿起多少豪情。 　　奔涌黄河倒挂，浊浪万里来，泻下天门。回首南望，家安在？千仞秦岭云横。横云深处，凝游子多少，思乡哀吟。一声长啸，天地为我惊心。 　　八声甘州（钱塘观潮） 　　望白浪咆哮千里来，一洗天地空。似乾坤颠倒，风吹海立，万马奔涌。巍巍雪岭崩摧，势撼山河动。泛滥银河水，倾流苍穹。 　　君看弄潮健儿，纵一叶小舟，浩气填胸。挥蒿劈潮头，上下如乘风。堪驾驭惊涛骇浪，且漫道，曹刘方英雄。日落出，碧波如镜，晚霞娇红。 　　当汶光结束逃往生涯回到都匀后，被掌权的造反派投进监狱，饱受肉体和精神上的摧残，半年后始被释放。此时他已厌倦了派性斗争，决心当一名逍遥派，重新回到缪斯女神的怀抱。“文革”中很多厂矿生产都不正常，汶光所在的单位也不例外。回厂上班以后，空闲时间很多，静极思动，他心中便萌生出三个计划：一是把流亡在外所写的诗词都整理出来，编成一个集子，他把这个集子命名为《沙鸥集》，取杜甫《旅夜抒怀》中“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之意；二是把万里壮游中所做的速写择其佳作100篇，用宣纸精心画出，装裱成册，并为这本画册取名为《踏遍青山人未老》；三是根据他在“文革”中的经历写一部回忆录，回忆录初名《忏悔录》，后更名为《文革见闻录》。这三个计划除第二个外，其余两个后来都实现了。汶光虽在之后用宣纸陆续画过几十幅速写，但一直没有完成《踏遍青山人未老》所需的画幅数，更未将其装裱成册。《文革见闻录》约80万字，结构宏大，人物众多，这部作品的成功写作，锻炼了汶光驾驭大部头作品的才干，对他后来创作长篇历史小说大有裨益。 　　汶光这一时期的诗词创作，有件事颇值一提。他流亡在外时，有两个姑娘伴随着他游历过很多地方。两个姑娘一叫雪梅，一叫冬梅，都是汶光的学生。1970年1月，雪梅在都匀火车站被一辆失控的货车撞死，汶光悲痛万分，一连写了十余首诗悼念她。这些诗写得情真意挚，十分感人，下面是其中三首： 　　哭雪梅 　　（一） 　　死去无知君已幸，生时有觉我自悲。 　　而今须还相思债，寸寸相思寸寸灰。 　　（二） 　　手执小照挥泪看，苦雨孤灯夜色浓。 　　当年欢笑今何在？一杯黄土埋音容。 　　（三） 　　寒夜断肠依新垅，月移树影过坟东。 　　挥泪再三殷殷嘱，魂魄夜夜梦中逢。 　　三 　　1973年，汶光心中又生出一个更宏大的计划，即写一部反映太平天国革命运动的长篇历史小说。为了写好此书，他开始四处搜集有关资料，并有目的的阅读（或重读）古今中外的历史小说，以借鉴其写作技巧。然而，当时的政治气候不允许他写这样的小说，他只有暗中积蓄力量，蓄芳以待来年。粉碎“四人帮”后，我国的文学艺术迎来了又一个春天。1977年 3月，汶光正式动笔写作酝酿已久的《天平天国》（后更名为《天国恨》）。那时汶光的身体状况极差，经常发烧、吐血，除了疾病的折磨，他还受着政治上的巨大压力。本来早在几年前，汶光就退出了派性斗争，但此后的各种政治运动，他都免不了要受到冲击，在清查“四人帮”的运动中，他又被隔离审查。面对疾病和政治的双重打击，汶光并没有趴下，而以惊人的毅力坚持写作，经过一年的顽强拼搏，1978年3月，终于完成了90万字的《天国恨》第一卷初稿。由于这是汶光第一次写长篇小说，加之创作条件又非常恶劣，因此《天国恨》初稿很不成熟，汶光也深感它十分粗糙，遂约我和他一同修改该书，于是我们开始了长达四年的合作。 　　1978年10月，我们把修改完毕的《天国恨》第二稿送到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社的领导和编辑看过稿子后，认为基础不错，分别为汶光和我请了一年创作假。为了提高书稿质量，我们向出版社借了500元钱，赴广西桂平、贵县进行为期半个月的考察。当时贵县办有一个文学刊物《荷花》。贵县文化馆馆长梅竹公听说我们正在写反映太平天国革命的小说，热情地向我们约稿，我和汶光合作了一首题为《翼王亭》的小诗寄去，梅竹公将他发表于1979年12月号的《荷花》上。这是汶光第一次发表文学作品，虽然只是发在一个内部刊物上，心中仍然十分高兴。现将该诗及诗前的小序抄录于后。 　　翼王亭 　　一九七九年二月到广西采访金田起义史料，在贵县公园见翼王亭，“四人帮”横行时亭被毁损。最近，该县有关单位已将翼王亭修复。 　　你不是完人，也不是赤金， 　　但你曾在天国的舞台上叱咤风云， 　　人民心中有一把判断功过是非的尺子， 　　矗立的翼王亭便是见证。 　　 　　叛徒审问英雄，麻雀嘲笑苍鹰， 　　翼王啊，你可曾想到百年后遭此劫运？ 　　谁说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姑娘， 　　不，问问大渡河畔的英雄，问问人民！ 　　广西考察归来后，汶光又从都匀前往遵义，和我一同继续修改《天国恨》。这时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的一个编辑来遵义组稿，准备出版一本红军故事集。我和汶光得知消息后，合作写了两篇红军故事，一篇为《苦竹和小白驹》，另一片为《红花岗上的彩霞》。两篇故事先是发表在遵义市文化馆主编的内部刊物《遵义演唱》上，后来《苦竹与小白驹》又被收入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80年9月出版的《飞来泉》一书。这是汶光第一次公开发表文学作品，是他真正的“处女作”。1981年，《山花》、《花溪》、《采风》等刊物先后选载了《天国恨》的一些章节；1982年5月和8月，《天国恨》第一卷上下两册先后由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不久，汶光调入贵州省作协任专业作家，进入了他文学创作的黄金时期。对他后期的文学创作，人们比较熟悉，这里不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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