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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香港回来的容国团,是秉性谦恭、心地仁厚、温文尔雅、至诚无私的爱国青年,典型的"乖仔"(听话的孩子),他平时少言寡语,一些人见他昂着头走路,以为他很清高,但与他接触之后,就会觉得他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他乐于助人,甚至为一些穷队员解囊。他注意和善于把个人名利、声望摆在一个恰如其分的位置,不轻狂,不做作,从不以名流自居,更不爱挤到名流圈子里以示高雅。有的队员受到最高领袖的接见,就激动得流下泪水,思绪万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容国团第三次被毛主席接见时,有记者访问他,"容国团,你见到毛主席有何感想?"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了,有什么感想啊。" 记者被容国团的直率吓了一跳,因为在那个年代,毛泽东的个人崇拜已经到了神化境界,容国团说这番话是要犯忌的。 在人群里,容国团反而喜欢与杨荧、谭卓林、郭仲恭这些名气不大的队员结为知己,情同手足。 在容国团获得第25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冠军后,有一天,他与郭仲恭到北京大华电影院看电影,突然影厅内有几位观众惊喜地指着他说:"容国团来了!"先是附近的观众把目光投向容国团,旋即全场的人都站起来顾盼。大家齐齐向他鼓掌致意,有人挨近他,要求他发表讲话。他彬彬有礼地向观众点头致敬,然后平静地坐下来。放映时间到了,观众仍然站立。影院的经理于是走到他的身边恳求说:"容国团同志,您不讲话电影无法放映。"郭仲恭也在一旁帮着经埋求情:"你好歹讲几句吧。"容国闭感到局促不安,真诚地回答:"我是普通人,我不应在这种场合享受这种待遇。"这句话起先只有少数人听见,但很快传扬开去,大家都能理解他,便都慢慢坐下来了。 1961年冬的一天晚上,容国团和好友廖国蘅在广州羊城宾馆出来,准备到斜对面的中苏友谊大厦的流花音乐厅听音乐。这是一间不对外开放的高级知识分子出入的地方。容国团刚想进去却忘记带高级知识分子证件,被一个门卫挡架了,廖国蘅准备上前向门卫讲明容国团的世界冠军身份,但容国团立即拉住朋友的手说"算了,算了",说着便转身离去了。 容国团非常注重个人的名誉,但对于随之而来的利益却很淡薄,有功不自恃。从不向组织开口要官要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安贫乐道,把自己处于普通的运动员身份上。他为新中国夺得了第一个世界冠军之后,从未向国家要求得到一套舒适的洋房或加薪的待遇。当时他住两房一厅,月薪只有80多元,每月还要扣除大半工资傣养长期患肺病的老母亲。他比起从港澳回来的傅其芳、姜永宁、王锡添他们130多元的工资差了一大截。组织针对他做出的重大贡献,曾研究过为他调一级工资。后来因一些缘故拖延了。可是他在得知后并无半点怨言。他心里想:回国服务是为了奉献。而不是为了索取。他很明白。现在国家正处于经济困难时期,开口要这要那是一种可鄙的行为。1960年夏,匈牙利队到中国访问比赛,别尔切克故意问容国团:"第25届世乒赛,西多得亚军获得7000多美元奖金,你夺取世界冠军又得了多少奖金呢?" 容国团不假思考地微笑答道:"我们中国运动员搞体育运动是为了身体健康。"正在推销走私手表的别尔切克摇摇头,不相信,觉得这是不可想象的。 有一天,容国团忽然接到香港富翁伯父寄来的贺电和汇款,心情很不平静,勾起了往日一段伤心的往事。孙梅英见容国团沉默不语,走过来问:"容国团,你在看什么呀?" 容国团慢慢抬起头,"哼"了一声说:"过去我在香港当童工的时候,伯父看都不看找,现在我拿到世界冠军了,这么远却打电报和寄钱恭维我。"说完,他很生气地把电报纸撕得粉碎,然后把1000元汇款单退了回去,并且还写信叮嘱老父,今后伯父寄来的物品绝不能收。 在三年经济困难时期,患有严重肺病的老母亲曾一度提出要求回香港定居,容国团认为这样做对国家和政府影响不好,三番四次地将母亲说服了,打消了她的去意。但是,他这位年迈体弱的老母亲终因熬不过饥荒,在广州体委疗养院病逝了。容国团仍坚信中国人民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一定能够战胜困难,把国家建设得富强起来。 容国团为人很有志气。他建立小家庭后,新添了一个女孩,经济开支有困难,老父见月底生活费用不够,就向老友梁焯辉借了七八块钱买米,解"燃眉之急",准备下个月领取生活费再还给人家。这件事被容国团知道了,觉得父亲在外面丢了他这个世界冠军的面子,很不高兴,埋怨说:"爸,你又向人家借钱啦,太没志气了,不够钱用可以节约一点嘛。"老父觉得很委屈,顶撞了几句就悻悻走出家门。他找到了孙梅英,哭着说:"唉!我的儿子真大脾气,我受不了,回广州住算了。" "容伯,容国团怎么会得罪你啦?" 孙梅英关心地问。 "容伯,你又不是不知道容国团的脾气,他这个人就是竹筒倒豆--直来直去!"老人听了孙梅英的话,心情舒缓些子。 容国团曾生活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这两个不同的社会环境,使他形成了独特的性格,他风骨铮铮,不媚俗,不趋炎附势,敢于直面人生,对世态常有一些独到的见解。"三反"、"五反"运动中,社会上盲目涌动着一股过激的热潮,认为西装草履、留分头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甚至强制女同志裤管要超过6寸半,男同志裤管要超过7寸半。容国团很看不惯,认为生活方式是个人生活的自由,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生活爱好和追求,不能将一种复杂的政治观念强加在他人身上。在一个周末,容国团穿着一件很合度的花衬衫,正要去赴女朋友的约会,刚出门就挨了一位领导的批评: "容国团,说你多少次啦,要注意影响啊。" "都是香港带回来的,不穿不就浪费了吗?"容国团满心不高兴,冷不丁地迸出一句不服气的话。因为这件事,他打电话告知女朋友,说心里闷,不约会了。不久,容国团还是挨了这位领导在大会上不点名的公开批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对女朋友说:"人,应该有爱美的权利。"正由于他这种憨直的性格。所以在当时遭到一些人的非议。 一天晚上,上面组织球员去看话剧《槐树庄》,剧情从开始到大结局都充满着阶级斗争的火药味,艺术内容极之乏味苍白。他想:建国之后,剥削阶级不是已经消灭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激烈的阶级斗争呢?他看了一会儿,就垂下头来思考,坐在旁边的庄则栋,见他兴味索然,好奇地问:"今晚这个戏怎么样?" 容国团轻轻地摇了摇头,既像回答又像自言自语地嘟哝:"这本来是娱乐的时间,竟然又给上了一节阶级斗争教育课。"庄则栋一伸舌头,不敢再问了。 1965年秋,容国团随队员下放农村劳动一个月,进行"世界观改造"。劳动艰苦。伙食很差,影响了队员的身体素质。一位来插队体验生活的《体育报》漫画记者法乃光,闲得无聊,就在一间集体宿舍里画了一幅水果画。画中都是一些冰淇淋、葡萄、香蕉、草莓,给队员作精神会餐。容国团朝画里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队员们,我们在农村劳动完以后,就可以回北京吃一顿烤鸭了。"几个队员经过数日的煎熬,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拍掌称好。谁知他说了这句极普通的话也闯了祸,受到了严厉批评,什么"怕艰苦劳动"、"世界观没有改造好"等等。由于他这种"资产阶级"思想,他的入党问题一直给搁置着。 其实容国团自从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之后,一直追求共产主义理想,他在志愿书写道:"我志愿入团是希望能够得到团的教育,提高政治觉悟,树立革命人生观的崇高品质,更好地成为我国建设共产主义社会的接班人。"他曾被评为广州市"优秀青年团员",当选为广东省第二、三届政协委员。贺龙副总理曾经找他谈话,要求他申请入党。但他有个人的看法,认为加入共产党就得名副其实,党员的标准并不是要一个人在组织上入党。最重要是看他行动上是不是符合共产党员的标准;如果身为党员,表现却不像无产阶级先进分子,岂不是给党抹黑吗?所以他仍感到自己条件未成熟,暂且做党外的布尔什维克。他朝着共产主义这个伟大目标努力,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向党组织提出申请。党组织代表了一种意念,在某种情况下,它能划分一个青年的足音与时下的潮流和取向是否合拍。简而言之,就是在当时的气候下,被党组织拒之门外的人就是落后分子,起码不是一个要求上进的有为青年。 女队翻身仗打胜了,容国团觉得自己再不提出申请入党,自已将会陷于一个的境地,他想找党组织谈谈自己的想法,但心里又有些犹豫,觉得自己可能未够条件。不久,教练员傅其芳光荣加入共产党,他忽然羡慕起来了。 "傅指导呀,你现在可是又红又专啦,我要向你学习。" "容国团,你也应该加入共产党嘛。"傅其芳笑着说。容国团受到傅其芳的鼓励,立即向党组织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 1966年初夏的一天,中国乒乓球队的一位领导来到容国团的家里,面对面地同他谈了入党的事情,容国团以他一贯的作风表态说:"请党组织考验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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