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国团失学之后,常常一个人来到筲箕湾东区西湾河市场,帮市场摆卖摊档的阿叔、阿姨们搬菜、搬猪肉、拣鱼、挑水,打扫档口垃圾及帮人买烟跑腿打杂。每天赚几角钱帮补家用。有时,他累了饿了,也舍不得随便花掉兜里的碎银子。他看见小食档烧烤的美味牛肉串、鸡翼,听到高声叫卖的牛奶雪糕,只舔舔嘴唇,就走了回去,把钱交到母亲的手里。他们家的伙食很差,每天吃的都是从市场里买来的烂鱼仔、破菜瓣,营养的严重缺乏,使得容国团这个正处在发育时期的少年,就好像一棵旱苗,瘦骨磷峋。
在暑热的日子里,容国团耐不住家里那间蒸笼般的小木屋,每当吃罢晚饭,他就趿着一双木屐,穿着一条牛头短裤和一件白背心,穿街过巷,来到市场的卫生间,扭开水龙头,"哗啦哗啦"地免费洗个澡,然后又去把猪肉台洗干净,拿卷席往上一铺,便露宿在街头。他饶起二郎腿,双手后忱,仰望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他充满着许多美丽的幻想,梦想到自已将来会成为香港球星,会受到世人的尊重。但容国团这种"享受"常常受到滋扰,经常会有一个印度籍巡警,踩着大头铁钉皮鞋走过来,挥动警棍驱赶这个流浪儿。容国团见到全身黑皮肤的"摩(口罗)差",一骨碌翻下身,迅速卷起铺席,逃得无影无踪,身后却留下一声声哨子。所谓:"大头绿衣,拉人唔(不)到吹啤啤。" 生活的重担,似乎要把这孩子压垮。然而,他却像山涧小溪,在深沟暗壑中不声不响地积蓄着能量,一旦溢出地面,便勇往直前,飞溅生命的浪花。 在东区街道,容国团结识了一帮小朋友,他们大多数都是因为家庭经济困难而没书读的穷孩子。其中他与戴树荣、陈赐球几个小伙伴特别要好。小小年纪的容国团,这时充分显露了他的领导才能。他把大伙团结起来,形成一个无形的团体,使这帮小伙伴成为一支没有番号没有旗帜的运动队。 容国团在这群孩子当中年龄最大,球艺最好,成了他们的小头目。大家都惟他的马首是瞻。他在前边走,后面跟着一拨的"小喽(口罗)",成了当时街口的一道风景线。他们通常走动的地方,是修顿球场和海边。在没有大型活动和比赛的时候,容国团和他的伙伴就会像猴子一般地躲过守卫的目光,攀越围墙到球场中间的空地"溜马",尽情嬉戏。有一次,一个小伙伴从草丛里捡到一只有些破旧的皮球,交到容国团 手里,容国团求街上的补鞋师傅用胶水和针线缝好,又重新充气,从此这只皮球就成了孩子们追逐的宝贝,正儿八经地模拟大人踢起足球赛来。容国团时任中锋,时任守门员,传球和射球的技术都十分了得。这么一大队孩子在球场上角逐,球场的几个守卫就是大近视看不见,也能听得见,但他们都容忍了。这无他,就让这群形同叫花子而最终没有成为叫花子的孩童的日子过得快活些吧。海边则是孩子们游泳的地方。容国团能游一干多米远,他善长蛙泳和仰泳,大海锻炼了他的体魄,也锻炼了他坚强的意志。西湾河市场有十多张长方形猪肉台,每当下午4点多钟市场收市之后,容国团又领着孩子们到市场打乒乓球。他们把猪肉台当做球桌,台面中间横放一排砖头权当球网,分成儿对就练了起来。刚刚寂静下来的市场又被孩子们的乒乓球声弄得热闹起来了。修顿球场经常有精彩的乒乓球赛事,容国团没有钱进场观看,只有骑在小朋友的肩膀上,拉长脖子,将脑袋伸到训练馆外面的窗口观看,从中偷师学艺。 这队奇形怪状的"游击队"在经历了近半年的"飘移"之后,整体水平有了较大的提高,尤其是容国团球艺有了进一步的长进,他们终于为有心人所注意。一个姓李的在殖民地政府任职的热心人士,主动出面为这班好动的街童搭桥铺路,为他们报名参加各种由政府促成的民间组织的比赛。他们开始只是尝试性质,后来有了些成绩,便形成套路。容国团这班散兵游勇,也从被动化为主动,成为街坊中一支不可小觑的少年运动队。容国团个人由于自身的优势和出色的表现,常领队出征东环、西环等地区比赛,每战必胜,常常个人独拿三分,被誉为东区"小霸王"。后来容勉之回忆说:"小时候的容国团,对打乒乓球特别有一种天分。外表看,他瘦瘦的,看不出他打起球来会(口甘)劲秋(很棒的意思)。" 充满斗志的容国团,在降临人世间后短短的13个春秋里,终于可以平静而且勇敢地踏上人生之旅,且面对残酷的命运。即使在这期间不止一次痛苦而绝望地哭泣,不止一次差点走向人生危险的边缘,但他毕竟挺过来了,最终忍受和经历了他生命中几次沧海桑田的转折。虽然他并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他还有多少摸爬滚打的日子,还会有什么灾难或者不幸再度降临在他的身上,但是,有一点他是知道并且能肯定的:他从此不再是心存幻想、天真纯情的少年,从此能够承认并且面对种种现实,从此学会并且已经开始逐渐深沉、成熟起来…… |
浏览:1037 |
| ||
| ||
新增文选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