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英商《字林西报》、美商《大美晚报》和上海报业公会，因为白报纸配额问题，引起严重纠纷；上海报业公会于三十六年12月18日召开的第42次会员大会决定第四季白报纸配额时，认为《字林西报》和《大美晚报》在纸张篇幅上，未能遵守公会公约，故将《字林西报》的白报纸配额，按照第三季配额减去百分之九十，即自9400元美金减为941元美金；《大美晚报》的配额按照第三季配额减去百分之五十,即自8458元美金减为4229元美金。被处罚的两报连日以极大的首页新闻地位及社评地位，向报业公会提出抗议。在性质上，这本来是一个同业公会之间的内部问题，但在趋势上，几乎变成为一个涉及国际性质的外交问题。输管处主任委员张公权于12月20日致函《大美晚报》，谓自报纸配给额之最后决定权，在输管处而不在报业公会，并谓该处对于《字林西报》及《大美晚报》之配额问题，将有公平之解决；遂使情形略趋缓和。我们现在愿就一年来自报纸配给情形，陈述意见，希望政府能使白报纸的配给制度合理公平。 　　白报纸的价格在三十五年一年中，极其平稳。从三十五年年底起，开始波动；经常在25000元一令的白报统，5万、10万、15万，跃涨不已。在白报纸曾经最高涨到l50万元一令的今天来看，15万一令的价格，不啻是黄金好梦，令人恋忆不止。但在三十六年2月间，一般文化事业的经营者，对于这种涨无止境的白报纸价格，已都惶惶不安。在这时候，政府决定以国家的力量来扶助文化事业，遂有白报纸配给制度的施行；在政府每三个月一次的进口限额中，以一定的数目，配给文化界出版界，使得到配额的出版机构，可以向政府购买外汇，订购报纸。其后白报纸的价格，一日千里，20万、30万、50万、80万、100万、l20万，一直到最近最高的l50万（一令），白报纸的价格越涨，白报纸配额的重要性便越增加。正如《字林西报》在这次的配额争端中所说的，假如他们不能获得他们原有的配额，他们势必被迫停刊：这话既非夸大，也非威胁，在实际上确有可能。事实上，今日中国的出版界，无论是报业、书业、或杂志业，无不为这高涨的纸价压得透不过气来。以本刊论，我们在三十五年9月创刊时，纸价只有25000元一令，现在涨到150万元左右，约涨60倍之多，但是我们创刊时的售价，只有500元一份，即以本期增售7000元一份的售价言，本刊的售价亦仅上涨14倍。这个在同一时期内，纸价已涨60倍，售价只涨14倍，都是确确实实的事实，而其对比的强烈，则令人看后不禁心弦震荡。除非报纸、书籍，或者杂志，它的销路或者它的售价能与白报纸的价格作比例的增加，否则终将血干汗尽，垮了完事。但是报纸、书籍、杂志，无论是销路或者售价，要和白报纸的价格作比例的增加，均不可能。普遍的贫穷使报纸、书籍、杂志的销路越来越呆滞，一切出版物的销路，不仅无增加之望，反有下跌的趋势。经营门市的人都在叫苦：看书的人多，买书的人少！肚子都吃不饱，还有什么钱买书呢？支出的增加，使出版品的售价必须增加，售价的增加使买得起的人越来越少，而销路越少则售价更越须增加；如此循环，出版业的前途便越来越黯淡消沉。所以现在大家都希望获得白报纸的配额，借以减少出版品的成本，勉力撑持，以维护文化事业的生存。 　　过去一年中政府所实行的白报纸配额制度，我们认为其中最可批评的地方，即上海一地在全部配额中所占的比率，实在太大。据我们所获得的材料，即以最近这一季，即第四季（包括三十六年11月12日及三十七年1月）的白报纸配额分配情形说：第四季的配额总额是二百五十余万美元，但上海一地的书业分到八十余万美元，约占总额的三分之一；上海一地的报业分到六十余万美元，约占总额的四分之一；国民党党办报纸刊物分到三十五万余美元，约占总额的八分之一弱，上海的纸商业分到二十余万美元，而除上海以外的全国各地的非国民党党营报业，包括北平、天津、汉口、广州等地，一共亦不过分到三十余万美元。易言之，在全国的白报纸配额中，上海一地所分配到的，几乎占到总额的百分之七十以上。三十六年夏天我在天津旅行时，平津同业大都表示上海书报业享受的配纸数额太多。在同一时期，国民党中央宣传部李俊龙副部长视察河南一带时，当地的同业也一致呼吁，要求享受白报纸的配额。这一年来，内地报业因受纸价的重压，被迫缩小开数甚或停刊者，时有所闻；西安纸荒的严重，几乎使西安全体报业解体。再以上海报业的分配情形而论，即以本季（第四季）而言，据我们获得的材料，其分配情形如下： 　　《新闻报》 147544元（美金） 　　《申报》91577元 　　《大公报》 83533元 　　《正言报》 29100元 　　《东南日报》28700元 　　《和平日报》26262元 　　《前线日报》22157元 　　《益世报》 22157元 　　《商报》22157元 　　《大陆报》（英文） 20919元 　　《华美晚报》10223元 　　《新夜报》 10223元 　　《时事新报》（晚刊）10223元 　　《大晚报》 10223元 　　《新民晚报》10223元 　　《大众晚报》10223元 　　《自由论坛报》（英文） 9172元 　　《中华时报》7911元 　　《金融日报》7064元 　　《立报》5935元 　　《大美晚报》（英文）4229元 　　《俄文日报》2764元 　　《字林西报》（英文）941元 　　《英文回轮日报》400元 　　《铁报》（小报）5960元 　　《飞报》（小报）4305元 　　《小日报》（小报） 2500元 　　《力报》（小报）2500元 　　《罗宾汉报》（小报）2100元 　　《诚报》（小报）1600元 　　《活报》（小报）1500元 　　《风报》（小报）1500元 　　《东方日报》（小报）950元 　　《辛报》（小报）920元 　　上列数字可以帮助我们明了目前上海报业白报纸配额分配的一般情形。但以整个国家为单位来看，我们不能同意这种分配是公平的。北平、天津、济南、青岛、汉口、开封、西安、兰州、迪化、成都、重庆、贵阳、昆明、桂林、长沙、南昌、广州、福州。沈阳等地，各有其优秀的报纸，在各区域的地理岗位上，负其传播文化的使命，我们绝不能如此厚于上海一地而薄于全国各地。我们认为这种分配比率，未免太偏。政府应以全国为单位，就各地报业与出版业的需要与贡献，衡量实际情形，作合理而公平的分配，不宜将感情完全侧重于京畿附近的一二个都市。 　　再就上海一地而言，在过去一年中，白报纸的配额情形，物议甚多。最通常的两个毛病：第一个是分配不平，有的人家配得多，有的人家配得少，多的多到超过其实际的需要，少的少到远不敷其实际的需要；第二个是分到白报纸配额的人，当他利用所分到的白报纸配额时，不一定能符合国家所以要分给他白报纸配额的本意。国家所以要给各报馆各书店各出版机构自报纸的配额，其目的乃在减轻报业、书业、出版业在用纸方面的负担，亦即间接减轻读者的负担，用以传播有益于社会的文化及思想。白报纸配额的目的，并非借此以补贴各受配对象的庞大而近于浪费的行政开支，或借此以肥任何个人或少数人的私囊。白报纸的配额不是一种分赃、救济或补贴，受配对象应当将所配到的白报纸，用之于印刷报纸或出版书籍，不得将配到的白报纸作为受配对象在业务上的一种资金，发生买卖行为，以此周转或以此赢利。但一年以来，实际情形与原定目的，未必能完全符合。无论报业或书业，有些人家所分到的配额，是否不超出其实际需要，不免令人怀疑。在报业方面，据我们所知，曾有人提议在报业公会内组织一个小组委员会，调查各报的实际发行额，用以决定该报所得到的白报纸配额是否超过其实际需要，但这个提议始终行不通，因为大多数的报纸都不愿公开其实际发行数。12月27日出版的《密勒氏评论》周报第一篇社论中就有这样的叙述：上海每一家报纸都虚报他们的发行额，用夸大的发行额以便招揽广告。《密勒氏评论》周报甚至怀疑，上海有些报纸，为了要求配纸，夸大他们的发行数。《密勒氏评论》周报的记者说：他们曾经听说，有一家报纸自称日销6万份，但报业公会于分配配额时，知道其数不确，所以打了一个对折，只给了那家报纸相当于日销3万份的配额。那一家报纸发行人，一方面向报业公会抗议其议决的不合理，一方面心里却十分高兴，因为实际上这家报纸仅仅日销2万份（《密勒氏评论》周报108卷4期108页）。张君劢先生有一次告诉我：他们所需要的白报纸是一家半官方报馆分给他们的。一般人都有一种共同的印象，即单就上海一地言，白报纸的配额并不是完全公平的。这种不公平的情形同样见之书业方面。我们甚至又可以说，书业分配白报纸的情形，比报业更坏。报业每一次决定配额后，其配额清单虽不向社会公开，但在报业公会的会员之间，是公开的，各会员还有机会知道每一家所得到的配额。书业公会则除了理事们之外，其他会员很少知道每一次白报纸配额的实际情形；一切都操之于少数理事们的掌握之中。文化生活出版社的巴金先生，曾有一次口头要求书业公会公开白报纸配给的清单，但被询问的人则要求巴金先生用书面提出来。其后文化生活出版社、晨光出版公司、万有书店三家联名正式致函书业公会，请求公开白报纸配给账目，但书业公会迄无只字答复。有许多人都怀疑书业公会的理事会员，利用其自身为“理事”，都能分得相当多的白报纸配额。这种怀疑有无根据，只须书业公会一方面公布其理事名单，一方面公布其过去各次配纸的清单，便可证明。在书业中，有许多的的确确在认真出版有价值的书的出版业，他们所分到的白报纸配额，非常微小，远不敷其实际需要，以致有许多稿子，业已排好，打好纸型，而没有白报纸付印。但有些出版色情书籍的书店，却可以获得为数甚大的白报纸配额。又有些书店，白报纸配额虽然分到不少，但极少出书，就靠分到的白报纸“坐吃”。所以现在上海有一个新名字，叫“吃白报纸”。前几天，上海《新民晚报》上有一段新闻，说有一家书店，要抛出白报纸，价达200亿之巨。这个消息假如是事实，则大可证明书业中的确有人配到了白报纸面并不用以出版书籍。政府以国家外汇购进的白报纸，配给出版业，原是鼓励并帮助出版书籍者，而受配者却用以作为他们的业务资金，移作非与直接付印有关之用；这实大违政府施行白报纸配给制之原意。更进一步说，我们认为自报纸的利用，应以有益于社会的文化事业为限。我们绝不同意以国家艰难的外汇购进的白报纸，浪费在印刷大篇幅的商业广告或娱乐广告，或者印刷色情诲淫的文字。前述文化生活出版社等三家致函书业公会，一方面要求书业公会公开配额清单，一方面曾质问书业公会为什么出版黄色色情书籍的书店却可获得极大的白报纸配额。我们认为这种质问极其重要。白报纸的配给，既要公平，亦须合理。一切分配超过了其实际需要，或用分配到的自报纸去印刷无益于社会文化的图书，或者干脆分到报纸而不出版书籍，“坐吃白报纸”，这一切情形我们都认为是不合理的。这种不合理的情形，不仅浪费着国家的外汇，并且间接剥削了全国学术界文化界的作者读者的利益，有害于整个国家的文化事业。我们更须进一步地明了，目前白报纸价格的如此飞涨，亦与这种配额制度有关，因为绝大部分的白报纸配额都给“既有对象”分去了，所能剩给纸商的数目也就有限，所以纸商在供需不平的情形下，囤积居奇，高抬售价，其结果，使一切不能获得政府配额的出版业，统受其累。 　　关于本刊自身，我们亦愿在此略述数语。我们过去的用纸，都是向市上纸商零购的。我们在三十六年5月曾一度向中央信托局购纸、请求购买40吨，公事至7月才批复下来，准购两吨。中央信托局的纸是日本纸，但须照加拿大纸的市价七折计算，事实上，我们申请时，市价仅20万元一令，但批准购纸时，市价已超过了30万元，即使打七折，其实际支付的价格，还比5月间申请时的价格为高，而纸质则远不如市上所购的西报纸。据悦最近上海有二十几家科学期刊联合向中央信托局购纸，只批准了一吨，每家只分到二令左右，我们觉得这简直是滑稽。我们于加入书业公会后，书业公会在第三季配额时，曾给我们300美元的配额，仅敷本刊半月之需。我们因为书业公会的配额不敷本社实际需要远甚，故于三十六年11月27日以双挂号公函一件致书业公会，正式请求该会派员惠临本社，调查本刊的实际需要。我们的挂号信收据是上海第五邮局第0147号，并于翌日（11月28日）收到书业公会的“收件回执”。但迄今一月，书业公会既未接受我们的请求，派员调查，亦未有只字之答复。我们致函书业公会的态度是诚恳的，而且我们认为我们这种请求乃是基于一种合作的精神，愿意协助书业公会明了其会员的实际需要，以作为该会下次决定配额时的参考。本社现除出版周刊外，并将出版丛书，丛书的原著且已陆续寄到，本社对于配纸的需要，比以前更为迫切。我们绝对不能承认，那些色情的书报，在整个国家的文化生活中，比本刊所作的贡献更为重要。那些色情书报都可获得为数可观的配额，为什么我们所分得到的独如此之少！我们对于这种不公允的情形，难于缄默！ 　　白报纸的配给制度已行一年，现在又是一个年度的开始。我们认为政府对于过去一年白报纸配额的情形，亟应加以调查：究竟过去一年中的白报纸是如何分配的？其实际用途的情形又如何？在书业方面，到底过去一年中出版了多少书籍？哪些书籍？其用去的纸量与配给的纸量是否相符？我们希望政府加以调查，并公布其调查结果，使一般社会都能明了这一方面的实际情形。对于过去一切不合理不公平的情形，政府应根据调查所得，作进一步的改善。 　　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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