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37号馆文选__本馆石达开文章总目和链接__纪念、随笔、杂谈、其他

我喜欢翼王，是从听评书《百年风云》开始的。 　　 　　但是，那不是开始的开始。我一般只听传统评书，像《三国演义》《杨家将》《瓦岗寨》《隋唐》《赵匡印》《岳飞》什么的，对于自己陌生的近代史，是没什么兴趣的，这一点，和闻笛很像的。 　　 　　虽然上历史课也学过太平天国，但除了“东南西北”王的王号和天京事变外便没再留下什么兴趣，那时，觉得历史上一切的农民起义都差不多。 　　 　　对“石达开”这个名字，倒是颇有印象，但不是因为历史课，而是因为从小看记录片《让历史告诉未来》，演到红军抢渡大渡河时，解说员说起太平天国的石达开在这里全军覆没的事，我清楚地记得，荧幕上出现滔滔奔涌的大渡河水，话外音：当地人说，半夜里常能听到太平军战士冤魂的呜咽。。。。。。 　　 　　这个“传说”和当时荧幕上碧波不知怎么，竟然震撼了我。以后每次听到“大渡河”三个字，我的心都会莫名地抖一下 　　 　　也就是拜这点记忆所赐，当我偶然从收音机里听到“石达开”这个名字时，一时停止了换台。 　　 　　还记得我第一次听到的情节，是翼王和一些新加入的土营士兵聊天，单田芳以肯定的，不可质疑的口吻说：“大家都知道，翼王一向平易近人，从不摆架子。。。。。。” 　　 　　“平易近人”，这就是我对他留下的第一个印象。 　　 　　再往后听，渐渐了解了他出类拔萃的帅才，简直攻无不胜，战无不克，使敌人望风披靡啊！但是，这反而令我越来越困扰：这样出色的将领，怎么会全军覆没呢？是大意失荆州？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还是遇到更高明的敌人？最后一种可能简直不可想像，连曾国藩的湘军都不是他的对手，还有谁能比他更高明呢？ 　　 　　不过，《百年风云》中的翼王给我印象最深的还不是他的将才，而是他的正直耿介，坦荡无私。他不计较个人名利得失，一心一意为天国建功，他尊重天王，东王，北王，从不争权夺利，但却不认为太平天国是一两个人的国，而是“无数兄弟用鲜血换来的”，因此大是大非上，力主正义，不避嫌猜。他在军民中拥有崇高威望，但是却从不居功自傲，身居王位，却对于地位低于自己的人，无论是朝臣，将领，还是普通的士兵，百姓，都亲切如兄弟。。。。。。开始我以为处事如此沉稳而有原则，而又深得军民爱戴的人总该有三四十岁，而后来竟听说他只有二十几岁！ 　　 　　听到说石达开在天京事变时才二十多岁的我立即从故纸堆中翻出历史教科书：金田起义1851年1月，天京事变1856年9月，天啊，那他在起义时才多大啊，就能位列首义六王之一？这样的年轻，竟能赢得这样高的声望，受到这样的万众爱戴？《三国演义》给我的印象极深，诸葛亮27岁出山，还被所有人讥笑为“乳臭未干”呐！ 　　 　　可惜的是，《百年风云》播到翼王离京竟然停了，我只记得单田芳当时念了首诗“。。。。。。英雄一去不回头”，而后面，大渡河畔的故事，还是不曾知道。 　　 　　于是，奔向图书馆，看《天京之变》《天国恨》《翼王伞》，还有王庆成的《石达开》，终于知道了翼王的结局。 　　 　　《翼王伞》和《石达开》是同时看的，当时看得我一头雾水，因为“翼王伞”中翼王是那样的胸怀大局，光明磊落，他的远征是那样高瞻远瞩，豪情满怀，而且除了在宝庆等个别地方受挫外，其他作战基本都很顺利。可是《石达开》中他却自私自利，一意孤行，甚至杀害情同手足的将士，他的远征竟是处处败窜，意气消沉，锐气全失。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呢？照理说，《石达开》是历史书，《翼王伞》是小说，前者似乎更可信。然而《翼王伞》在前言中就已经亮明了对“自以为毛列主义的史学家们”编织出的“一顶又一顶帽子”嗤之以鼻的态度，使我不得不相信，《翼王伞》的作者对《石达开》的作者写的一切都是知道而不敢苟同的。这又使我觉得不能轻易以形式决定真伪----何况《翼王伞》的作者还一再强调，请读者把它当历史读----那时的我，是相信了作者的话的。 　　 　　到最后我还是没办法相信《石达开》的写法，不是因为它说翼王不好，而是因为它无法令我信服。那样一个在远征之前光芒耀眼的将星，那样平易近人，待军民若手足，顾全大局，一心忧国忧民的翼王，怎么一转眼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呢？我不是学历史的，也不是历史学家，但我认为历史人物首先是人，是人在性格上为人上就有一致性，王庆成笔下的石达开就缺乏这种一致性，我从他的书里找不到任何令我信服的在他身上发生“突变”的理由。所以，我选择相信《翼王伞》。 　　 　　另一个不相信《石达开》而相信《翼王伞》的原因是，我对王庆成的逻辑感到不解。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对“马列主义”的观念也不再说什么信什么了，那时的我，是以为翼王真带走了几十万精兵的，但这又如何呢？天国不是天王一人之国，将士们也不是天王的私人卫队，如果天京政权已经不能实现太平天国的理想，为什么不可以再开一片新天地呢？我从没相信过洪秀全会真心地回心转意，而王庆成却非说他是真心悔过，指责翼王不接受天王的诚意，这使我觉得这位作者很不讲道理，我对他在评价历史人物时的公正性深感怀疑，而《翼王伞》的作者反问道“难道他只有听凭自己和广大的忠诚的天国将士被人莫须有的胡乱猜忌，任意屠宰才算是顾全大局吗”却深合我心。 　　 　　合理的未必是事实，但如果不能证明合理，就更难使人相信是事实。至少《翼王伞》可以让我相信它的对翼王远征的描述合理，而《石达开》不行。 　　 　　有时候我常想，为什么文学家笔下翼王的远征往往是合情合理的而史学家却不是？结论是，史学家可以一口咬定结论而不讲道理，但文学家不可以不讲道理，史学家可以在不对人物性格断裂作出解释的情况下咬定事实，而文学家如果不能从情理上说服观众，其作品便没有市场。所以有时候文学家比史学家更能接近历史的真相--当然是知识丰富而且负责的文学家。 　　 　　看完了《翼王伞》，也算解决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至少终于完整地知道了一回翼王的故事。 　　 　　以后的日子，也看了不少批评翼王的文章，总是想起《翼王伞》前言中的话，然后不屑地一笑---- 　　 　　“从来遭受史家们责难最多的悲剧人物之一，就是翼王石达开。实际上应该对天国领导集团内讧负主要责任的人，反而被说成是英明的领袖，而自身屡遭猜忌和迫害，全家被屠杀干净，为了保存革命力量，最后不得已逃出天京进行远征的翼王，却被戴上了不顾大局，搞分裂主义的帽子。难道他只有听凭自己和广大的忠诚的天国将士被人莫须有的胡乱猜忌，任意屠宰才算是顾全大局吗 　　 　　然而无论那些历史学家们怎样主观地歪曲历史，人民群众始终有他们坚定的爱憎。他们崇尚正直，清廉，坚贞和勇敢，鄙弃虚伪，腐化，叛变和懦怯。在翼王石达开带领军队所经过的地方，流传下来的大量民间故事中，人民毫不理睬满清走狗曾国藩骆秉章之流编造和篡改的谎言，什么骆文忠公奏折，什么石达开自供；也毫不理会一些自以为是马列主义的史家们炮制出来的一顶又一顶吓人的帽子；他们把自己由衷的赞美和同情倾注在这位才华绝代的不幸的乱世英雄身上。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就从流传在家乡川西一带的民间传说的公正德爱憎中培养起了自己的是非标准，翼王石达开和诸葛亮一起成为我和我的小伙伴最景仰的人物。当我最后选中研究历史作为我的终身职业的时候，重新研究太平天国这一段历史，重新评价当时的每一位领袖人物的功过，自然成为了我最渴望的一桩工作。然而当我在研究中最初接触到这方面的材料时，我就感到了这一工作的难度是多么大！由于反动阶级对这一场农民革命运动的极端仇视，大量有关太平天国的文物和文献都被销毁了，可资参考的真实的材料是如此的少，以至少数地主阶级文人诬蔑农民起义的笔记都成为难得可贵的资料。特别是关于石达开的出走，以及他最后在大渡河的全军覆没，整部史实一百多年来都笼罩在以团迷雾之中，现在唯一能作为依据的，仅仅是满清同治年间四川总督骆秉章的奏折和所谓的石达开的自供，另外在清人薛福成的《庸庵文续编》里也有关于这个事件的记载。一切都是经过了周密的恶毒的篡改，要想恢复历史的本来面目看来是十分困难的。” 　　 　　记得一部日剧中说，什么是正义感？正义感就是一颗不忘追求事实的心。我想，作为一个研究历史的人，还是首先需要这样的正义感吧。 　　 　　我不是研究历史的，而且永远也不会成为研究历史的人，我相信我，和绝大多数普通民众对历史的知识是绝对不能和专业史学家们比的。但是，虽然我们不成熟，虽然我们知识不足，至少我们中的很多人有一颗想知道事实的心。我绝不只相信我愿意相信的事实，但我只相信能说服我相信的事实。 　　 　　 　　进入翼王坪，我知道自己是来对地方了。在这里见到的人同时具备着冷静理智与热情，我想这是了解翼王最好的地方。 　　 　　没想到的是，在这里看到了我久违了的《天京之变》《天国恨》《翼王伞》，甚至王庆成的《石达开》。 　　 　　更棒的是，看到了镝天豫的《金石录》《七个夜》，寒山的《此日临歧百感生》《1856年11月20日》，楚云飞的《凡尘》，还有雍容的《侠客行》《公无渡河》，陶短房的《石达开传略跋》。。。。。。 　　 　　既入宝山，愿得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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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3/6/28 12:2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