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37号馆文选__本馆石达开文章总目和链接__纪念、随笔、杂谈、其他 |
在所有以太平天国为题材进行创作的作者中,顾汶光绝不是水平最高的,论文学造诣,他远远不及李晴,论史学造诣,他和王庆成不能比。我也不能说他是写得最好的一位。但我可以说,他是最感动我的一位。他是在用心,甚至用整个生命在写作。他的很多观念,在今天看来也许是不新鲜的,甚至有些陈旧落后的,但作为写于文革,出版于八十年代初的作品,其大胆与客观却是相当可贵的!作为一个生长在贵州边缘之地的普通工人,能有这样的见解和认识,不难看出其付出的心血。
是的,他写的东西,你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心血的。《天国恨》如此,《大渡魂》也如此,那些山脉河流,民歌俚语,世道风情,还有他搜集得的五化八门的传奇材料----我真不敢想象,在文革那种年代,他是怎么找来的那些资料! 他笔下的两段故事,当初读时没特殊感觉,后来才让我佩服不已 一个《天国恨》中写石达开和张遂谋赖裕新结识的过程,张遂谋去拜望石达开,路上被赖裕新的手下打劫,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张遂谋打赢后才去了石达开家里。不久,赖裕新带人找上门来,声称不交出张遂谋绝不善罢甘休,石达开便将他们请到家中,愿意捐出家财化解争端,赖裕新感于其凛然义气,不但不再寻隙,反与石达开张遂谋结为异姓兄弟。 这个故事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其实来自一些私人笔记,只是原文中没有姓名,而顾汶光信手拈来,稍作改动,把它化为石,张,赖结交故事,极为自然,又反应了民间流传的石达开在家乡时性格与为人的某些特点。 另一个故事是《大渡魂》中,石定忠在石达开就义后,被清军关押期间,在有这样的对话 “阿叔,父王在哪里?我想他” “翼王在上帝那里。” 定忠微笑了,学着父亲的口吻说:“父王说,“上帝那里是个什么都有,什么也没有的地方。”父王说过,他要带我去上帝那儿。他就会来接我的,是么?” 后来读到沃邱仲子的笔记,方知其出处:据骆幕中人所说,石定忠不见其父,日夜啼哭,到了骆秉章派人杀他之前,狱卒不忍相瞒,以实情相告。石定忠问之:“我死可见我父乎?”答曰:“正好见于天上。”定忠遂破涕为笑。 只这两个例子,亦可看出顾汶光写小说时花费的苦心了,在重要人物的故事上,他尽可能地步去凭空虚构,即使依据的是传奇野史,也是历史的一个侧面和一种折射。 史学界研究以湖口九江大捷为核心的西征反败为胜之战的文章不少,而顾汶光以一个没有任何文史背景的纺织工人,却曾在学术刊物上发表过专论湖口九江战役之军事的文章,这是朵花儿,是其从汗牛充栋的史料埋首和风尘万里的辗转长征中采撷下的! 《天国恨》第一卷仅68万字,可是作者先后写下的文字,超过600万字,先后六易其稿/作为后来被《山花》出版社作为“招牌章节”予以宣传特载的“石达开出山”的部分,竟然先后重写了十九次! 金庸小说得到人们推崇的重要一点,是因为他没有因为货已售出,概不退回,便不再理会,其对已经出版且深受好评的作品重新大幅度修订一直被传为佳话,而顾汶光也同样具有这样的精神。且不说《天国恨》第一卷第二版相较第一版做了不少重要修改,只要我们对比一下小说《大渡魂》和《知遇》在杂志上刊载时和正式出版时的细微差异就可以看出作者对自己的作品是多么认真! 《大渡魂》我最初读的是成书后的版本,后来却偶然得见其早年在杂志上连载时的“石达开就义”一节,才知道至少在这一节,两种版本略有不同。原稿中有一段很血腥的描写,是正面写凌迟行刑过程的。这样的描写虽然更直观,更有刺激感,却破坏了这一章整体的沉稳的节奏和深情怀念的气氛。在这部小说中,并没有着重强调石达开就义的悲壮义烈,相反,石达开是以他面对死亡时坦然,感动了围观人群,使他们意识到,只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充满正义的自信的人才能在面对死亡和种种猜议时保持这样的从容和坦然,小说中反复渲染的就是这样一种被作者概括为“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境界: “夜雨洗净了闹市的尘埃,空气清新。成都平原上,绿树如茵,百花飘香。太阳驱散阴霾,习习凉风,沁人肺腑。这正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 “石达开淡淡一笑,理了理披垂的长发,又用手扯平衣袍上的皱纹,然后接过碗,舒容展眉,款款而饮。那从容不迫之色,仿佛不知死神已来到他的身旁,倒象在品尝生命的美酒。“好汉!好汉I”不知谁发出由衷的赞叹。” “面对和风丽日,绿树远山,和数万围观者,深情地笑了。此时,他才间心无愧地将几次欲吐又咽,无颜出口的诗句,朗朗地吟了出来: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不是以丰功伟业,不是以宏文巨著,石达开是以临刑前的一片丹心,一腔正气,使四川百姓充分了解太平天国和他。无怪死后数十年,并未受他恩惠的川民,会如此崇敬他,怀念他!” “谁都知道这是邪恶在审判正义,黑暗在屠杀光明。清廷强加给翼王和太平军的种种罪名,如今真相大白。他们不是匪,他们不是贼!他们是倒海翻江的英雄,是反清的义士。他们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将永远留在四川人民的心中。” “谁说“龙虎散,风云绝了”?石达开正深情地面对东方。缅怀正在那里浴血苦战的天王和天国的兄弟。也许,天国会败亡,但“龙虎”逗激而起的风云,总有一天会弥漫长天,弥漫中华。” 。。。。。。 过多地把笔墨放在血腥的行刑场面的描写上,反而破坏了这种庄严肃穆的历史凝重感和深深的缅怀的气氛。所以在《大渡魂》成书时,作者断然删去了这一段,保持了作品这一部分中整体的和谐美。 作者的另一部短篇小说《知遇》,讲的是其时职为两司马的李秀成因为看“妖书”被东王下令处斩,石达开得知后将其从刑场救下,并求天王东王予以赦免,天王东王尚未决定,大战已至,战斗中,李秀成被看守他的人遗忘在囚禁之的,没有随军而行。大战方息立即去探望李秀成的石达开得知后,求天王东王将全军起拔时间推迟三日,以待秀成。最后一晚,他彻夜守候在军营的前哨。。。。。。 这部小说我最初看的也是正式出版的版本,其中只写到石达开在几次风声鹤唳之后,终于清楚地听到了叮当的镣铐的响声,朝那个方向迎了过去。。。。。。当时还埋怨作者故作玄虚,徒然引人牵挂,写到高潮却嘎然而止。后来读了某杂志上刊载的初稿,才知道原稿中是有石达开和李秀成会面这一段情节的,无非是李秀成说了一通矢志不忘感恩带德的话,石达开又故作谦虚地说什么救你的其实是天王东王,令人期望颇高的“千里马”与“伯乐”的初次见面顿时显得既充满矫情又俗不可耐,令人失望无比。看过之后,我才深深感受到了改稿那种意犹未尽的好处。 这两处修改都是我在偶然间发现的,虽然是细小的改动,却可看出作者的一丝不苟和精益求精!现在这样对已经发表的作品重新进行每个环节的仔细推敲的作者,实在越来越少了。 关于大渡魂的创作初衷,顾汶光曾这样说过:“ 石达开自天京出走后,在整个太平天国革命运动中,已属支流。为避免头绪过繁,这一段历史,在我与弟弟顾朴光合写的《天国恨》中,不准备详写了。但是,太平军在大渡河畔可歌可泣的悲剧,又是那样惊掠心动魄,发人深省。”“它上演的是一出悲剧,然而它绝不凄侧悲凉,却反而激荡着一股气贯长虹的豪情”“不表现它,心中总觉不安。” 从这样的“不安”中,或许可以找到支撑着作者的动力和信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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