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家国梦
石达开：湖口九江大捷
王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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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翼王坪
一八五五年一只二十九日和二月十一日的深夜，江西 湖口和九江的江面上，两次出现了惊天动地的战斗场面。杀 声震天，战鼓喧耳。几十艘灵便的小船载着勇士们左冲右 荡，把大批笨重的战船“快蟹”、“长龙”，杀得东逃西 窜。 这是太平军和清军相持数月的大决战中的高潮。这次 大决战，清军的主帅是老奸巨滑的“钦命办理军务”曾国藩， 太平军方面是“文武备足”的二十四岁的青年将军翼王石达 开。达场大决战的结果是，清军惨败，太平军获得了巨大胜 利，挽回了前此一段时期的劣势局面。 获得这场大决战的胜利是不容易的。它经历了曲折艰 苦的斗争。 太平天回的西征军自从一八五三年九月撤南昌之围 后，就北出波阳湖，沿江西上，以破竹之势进入了湖北。此 后，这支西征军又分兵三路，经营两湖：一路包围武昌，到一 八五四年六月再度克复了这个长江中游的重镇；一路作为 游击之师，向鄂西、鄂北推进；一路占领岳州，直入湖南境 内，于一八五四年三月间连克湘阴、宁乡，威胁长沙。当时， 清军水陆溃败，肃清两湖已经极有希望了。 但是，太平军进入湖南以后，却遇到了凶恶的敌人，这 就是臭名昭著的刽子手曾国藩和他组织的湘军。 曾国藩是个虚伪、残忍而又很有些反革命手腕的家伙， 太平军起义时已经爬到礼部右侍郎的高位，一八五二年九 月因母丧回到原籍湖南湘乡。当时，清廷因为兵力不足， 所以命令许多退休和在籍的官员在本地办理“团练”，作为 对付太平军的补充武力。曾国藩于一八五三年一月接受了 帮办湖南全省团练的命令，他以本地官绅的身份，利用一套 乡里宗法的封建关系，依靠地方性的封建势力，招募武力， 组织了一支反革命武装“湘军”。湘军的组织比较严密，比 起清政府的已经十分腐朽的正规军——“八旗”兵和“绿营” 兵，战斗力要高得多。曾国藩利用这支武力对湖南本地的 起义群众进行了极其残酷的镇压后，随即于一八五四年初 从衡州出发“东征”，与太平军为敌。这时，湘军已经包括有 陆军和水师一万七干多人，战船四、五百艘，炮位数以千计 了。 胜利行进的太平军突然遇到这个凶狠的敌人，有些措 手不及。当时太平军在两湖的一些将领，也缺乏应变的才 干和经验。所以，在经过多次激战以后，太平军就节节败 退，一八五四年七月退出岳州，八月退出城陵矶，十月退出 武昌，两湖的据点大部分失守。 一八五四午，不但太平天国的西征严重失利，北伐军也 遭到了重大的挫折。这一年春天，曾经推进到天津附近的 北伐军，终于因为敌人的压迫和粮食不继而被迫南撤，退居 河北东光连镇和山东高唐两地，失败已成定局。天京城外 的战事与清军江南大营处在相持阶段，虽然军事上所受的 威胁不大，但城内的粮食已经难以供应军民的需要。在这 样的总形势下，很明显，如果西征形势不能稳定并有所改 观，整个革命无疑就要面临更严重的困难。 在这样紧要的关头，石达开再次受命出镇安庆，担负抵 抗和反击曾国藩的进攻、指挥全部西征战事的艰巨任务。 石达开所面临的局势是严重的。当他于一八五四年十 月到达安庆时，敌人以曾国藩指挥的湘军为主、包括湖广总 督杨霈率领的湖北兵勇，已经从武昌分水陆三路东下，鄂东 南的重要根据地大冶、兴国(今阳新县)也随即失守了。反 革命的战火紧接着燃烧到了湖北、江西交界的田家镇。 田家镇位于长江的北岸，和南岸的半壁山紧锁江面，是 紧邻江西的鄂东要隘，有“两江门户”、“金陵咽喉”之称。 石达开一到安庆以后，除了以一部分兵力肃清安徽的残敌以 巩固后方以外，把第一道防线放在田家镇，期望在那里能把 战事稳定下来，然后徐图反攻。他写信给负责防守田家镇的 燕王秦日纲，要求他“在田家镇一带，尽心竭力约束官兵防 守”；石达开考虑到太平军新败之后，敌人锐气正盛，所以又 指示他必须谨慎行事，不可轻敌冒进，必须“坚筑营盘，方可 进兵直剿”。 然而，田家镇并没有能够守住。秦日纲求战心切，产生 了轻敌思想，经过十一月十八日至十二月二日之间的几次 激战，敌人虽然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但半壁山和田家镇还 是相继失守了。跟着，驻守在江北蕲州(今新春)与田家镇 互为犄角的陈玉成等，也撤退了。 得意忘形的曾过藩率领水陆大军蔽江而下，水师的前 锋于十二月八日到达了九江城下。 战局进一步恶化了。石达开星夜赶到距离九江五十里 的湖口县，亲自指挥前线战事。 在半年多的时间内，太平军从湖南腹地经湖北而退到 江西，从军事上来说，得失的原因究竟何在？这是石达开首 先要研究和解决的问题。 三江两湖是水乡泽国。在这里作战，不但需要陆军，而 且更需要水师。曾国藩在湘水、长江横行无忌，所依仗的就 是大小配合的几百艘战船。而太平军的水师大都由民船组 成，数量虽多，但主要只能用来运输，不利于作战。而且自 从同曾国藩在两湖作战以来，船只损失很大，长江上游的江 面已完全被敌人控制了。要扭转战局，非加强水师不可。 石达开对这个问题早已有所认识。他一到安庆，就立 即设立了规模巨大的造船厂，昼夜赶制各式战船，以刷新和 补充水师的实力。到战火逼近九江之时，造船工作已经获 得了初步的成绩。几十艘战船陆续出厂，投入了战斗，为太 平军水师增加了新的力量。 但扭转水师的劣势，毕竟不是短期间能见功的事。所 以石达开赶到湖口以后，又特别注意于水陆的配合。他命 令陆军紧贴江岸扎营，水师船只也紧靠江岸停泊，水陆依 护，相辅相成，以此来克制曾国藩水师的优势。 自从田家镇失守以后，湖北境内的太平军纷纷退守江 西和安徽。石达开对现有兵力作了妥善的部署，同时又从 安庆调来老战士一万多人增援。他派遣善战能守的林启容 等守备九江，以秦日纲、韦俊、陈玉成等驻屯九江北岸的 皖鄂交界地带，抗击北岸敌军，以胡以晃、罗大纲等驻守湖 口，同向大力加强九江和湖口的防御工事。 石达开部署初定，敌人已经兵临九江城下了。 但是，敌人在九江城下见到的情形，却与他们的想象迥 不相同：南北两岸九江和小池口，都密布营垒和炮台，气象 森严；九江与湖口五十里间营垒相联，势如长蛇；江心沙洲 中也扎有营盘，高建望楼，密排炮位，江面上停泊有成批的 大小战船，严阵以待。曾国藩以为九江也是防御不坚，只 会遇到一些民船；现在见到这种情况，不禁大惊失色，惊呼 “局势力之一变”。 十二月十五日，九江江面上首次发生了剧烈的战斗。双 方血战八小时之久，互有伤亡，湘军中被曾国藩称为“冲锋 敢死之士”的几名得力水师军官，都在战斗中被杀死。十二 月二十日，又发生激战，湘军水师头子彭玉麟的座船被击 伤。太平军驻守九江的陆军，也与水师紧相配合，多次出城 反击。 敌人的气焰和剽疾的攻势受到了抑制，但是要击败他 们还很不容易。称为湖北、安徽、江西三省总汇之区的江北 黄梅县和与九江隔江相对的孔垄驿、小池口，又相继失守。 疯狂的曾国藩竟然越过仍在太平军坚守中的九江城，十一 八五五年一月三日派遣水师沿江直冲到湖口，在九江至湖 口的五十里间摆下了阵势。 湖口江面上布满了湘军的战船；庞大的快蟹、长龙，轻 便的三板、四板。船上装备的是口称“中立”的外国侵略者 供应的大炮。它们一部分驻扎在由长江通波阳湖之口，一 部分驻扎在湖口县城西岸的梅家洲和县城北门外江边的八 里江一带，和太平军的水师阵地犬牙交错，层层关锁，看起 来降势十分厉害。 湖口县位在长江入鄱阳湖之口，是个山水相连的小城。 汉朝以前，这里原是个不知名的地方。到了唐朝和南唐开 始设镇设县以后，成了江面行旅贸易的重要中途站。然而， 使湖口县驰名全国的，却不仅山于它的地理重要性，而且是 由于位在县治西北屹立江面的上下石钟山。上下石钟山两 岩相对，壁立高空，出于水石相搏，所以昼夜发出洪钟般的 声响。自从苏东坡泛舟夜游，写了一篇著名的《石钟山记》 以来，这里历来成了文人学士游览吟咏的胜地。 这个以名胜著称的小县，由于滨临大江，上通楚北 下达皖南，“为七省之通瞿，实三江之门户”，所以又是军事 上的要地。自从三国时周瑜在鄱阳湖操练水军，奠定赤壁 破曹的基础以来，历经两晋、南北朝、隋、宋、元，这里都曾发 生过大战，而尤其著名的是明太祖朱元璋和北汉王陈友谅 的一场激战。在这场大战中，陈友谅的骁将张定边已经包围 住朱元璋了，但是朱元璋听从刘伯温的计策，以水师横截江 面湖口，经过十五天相持，终于反败为胜，陈友谅中箭而死， 全军覆没。 湖口就是这样一个奇妙而有历史性的地方。 石达开到达湖口亲自观察了形势之后，对于战局是有 信心的。敌人虽然船坚炮利，气势汹汹，从大江直冲湖口， 但却存在者不可克服的弱点。 曾画藩太骄狂嚣张了。他从长沙打到九江、湖口，自以 为很快就可成就大功，已经在筹划“直捣金陵”以后的“善后 之计”了。然而他的部队转战千里，没有机会休整补充，经 过半年多的战斗，特别是到九江以后的几次血战，已经既骄 又疲，渐成强弩之未 曾国藩从武昌东下时，原是步步为营，比较谨慎小心。 现在却急于图功，失去常态，竟然越过仍在太平军手中的九 江而直趋湖口，兵力分散于九江湖口两地。北岸的杨霈根 本无力和他呼应。他的水师主力孤悬湖口大江之中，而陆 军主力顿兵九江坚城之下，水陆既形隔绝，南北两岸又不能 兼顾，已经深犯兵家之忌。 而在太平军方面，九江与湖口的形势是联接的，两岸的 陆军与江面的水师是紧相依护的，虽然船小炮旧，武器不如 敌人，但人员是充足的，战士是用命的。太平军在屡败之 余，虽然不可能期望硬拚一仗就马上挽回战局，但如果能坚 持一段时期，使敌人愈益骄疲劳困，那时利用敌人的弱点， 一举反攻，击败敌人是完全可能的。 这样，石达开根据他对形势的分析，确定了包括三个要 点的战斗计划：坚守九江和湖口，使用正确的战术使敌人更 加疲惫失常；捕捉有利战机进行反攻。 将土们正确地执行着这个计划。 九江的防务是周密的，湖口城外尤其密布了坚强的营 垒。石钟山已被彻底武装起来，屹立在江、湖之口，犹如全 身披挂的巨人，监视着敌军的动静。湖口城西对岸的梅家 洲、城东的月台山，都遍筑土城，多安炮位，营盘之外设置了 十几丈宽的木桩、竹签。尤其重要的是，石达开在曾国藩进 攻九江、湖口以前．就派遣黄文金等在鄱阳湖颈的孤塘镇击 溃了江西省的本地清军，俘获了一百多艘战船和七百多尊 炮位，不但增加了自己的实力，而且大大稳固了后方，解除 了腹背受敌的危险。这些，都为坚守九江、湖口提供了很有 利的条件。 湘军水师自进抵湖口的第二天起，就开始了猛烈的进 攻：九江城下的陆军也连日进行猛扑。太平军沉着应战，阵 地屹立无恙。曾国治见太平军防守很严，十分焦急。他决 定缓攻九江，抽调兵力，企图首先解决湖口的战事。率领九 江陆军来援的大头目胡林翼、罗泽南，当即猛攻湖口城西对 岸的梅家洲。太平军凭借工事顽强抵抗，敌人一无所获。而 九江的太平军却乘着敌人调动兵力之际，出城反击，获得了 胜利。曾国藩顾此失彼，陷入了捉襟见肘的境地。 坚守的方案在顺利地实行着。 更使曾国藩头痛的是太平军的“惊营”战术。这种战术 是石达开的战斗计划中的重要部分。石达开经常利用天阴 月黑的夜晚，派出小船，堆积柴草硝药，三五成联，分几十起 突入湘军水师营中纵火。他还在两岸挖掘许多地窖，每窖 藏战士数人，不时向敌军施放冷枪。每天夜间，他又派出小 股部队，在长江两岸一边施放火箭火球，一边大声呼喊。这 些战斗措施，虽然不能大量地杀伤故人，但却使他们“昼夜 戒严，不敢安枕”，因而收到了使敌人更加疲惫、更加焦躁不 安的战略效果。曾国藩自己供认，由于石达开的小股突袭 和惊营战术，再加上当时正是隆冬时分，雨雪交加，他的水 师部队“疲于奔命”，陆军“死伤甚众，锐师倏变为钝兵”， “锐气”已经消磨殆尽了。 曾国蒲早已向主子夸过海口，说什么可以在短期内“肃 清江面，直捣金腔”。但现在却在九江、湖口和石达开相持 一个半月有余，进退失据，狼狈困顿。那时，清政府的财政 已经极端窘迫，中央根本发不出军饷，曾国藩部队的给养完 全依靠各省巧立名目搜利民脂民膏。当时“江西捐项日益 踊跃”，他急需同江西省城联系．索取一笔军费；而湖口不 下，他既不能沿江进取下游，也不能打通经鄱阳湖到南昌的 水路。焦躁烦恼的曾国藩，决心不惜一切代价，突破太平军 的由江入湖的防线，先通江西的饷道。 石达开在长江入湖之口所布置的防务，除了石钟山堡 垒以外，更在江面上设置了一座巨大的浮筏。筏上环造木 城，设立望楼，广布枪炮，有两三百名战士把守，筏侧还有许 多炮船守护。这是一道严密的水上关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