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37号馆文选__本馆其他太平天国相关文章总目和链接 |
对于重大的历史事件,若推翻已有的结论,或重新予以评价,一是要有新的资料发现;一是运用新的史观诠释旧史。潘旭澜先生的《太平杂说》以及一些文章,否定洪秀全,否定太平天国,是依据新的史料呢,还是新的历史观?让史实来说话。 一、老调重弹辨析 潘先生将“拜上帝会”定性为“亦中亦西,以中为主,以西为辅的邪教文化”。拜上帝会的《十款天条》是摩西十诫的翻版,《原道醒世训》的理想社会是照抄孔子《礼记·礼运》,说它亦中亦西原本不错,但这不是新见解。在《太平天国》资料丛刊中,这种观点比比皆是。认为它是“邪教”的,潘先生也非首说者。一百五十年前的《粤寇纪略》说:“粤匪诡托邪教以惑众,不轨之志芽蘖已久。” 关于宗教与邪教的认定是一篇大文章。这里只引恩格斯《德国农民战争》中的一段话:“所有的起义预言者都用他的忏悔说教来开始活动。事实上,只有猛烈的振臂一呼,只有突然一下子抛弃了全部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才能把毫无联系、散聚四方,并且从心就习惯于盲目服从的农民发动起来。”德意志的托马斯·闵采尔起义是如此,伊朗巴布教徒起义、苏旦马赫迪起义是如此,中国古代的太平道起义、白莲教起义等等亦是如此。以今人的观点,他们哪个不是封建迷信?“巴布”意即天堂之门,“马赫迪”即救世主化身,与洪秀全“俱讲天话”、杨秀清“天父附体”异曲同工。在十九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近代工业尚未发展的条件下,要求小生产者的农民领袖创建革命政党,高举《人权宣言》的大旗,这和要求人扯着自己的头发飞离地球一样荒唐。当咸丰皇帝大骂洪秀全“天主邪教”“逆贼”的时候,马克思则称其为“起义者之王”。(马克思:《波斯和中国》) 二、“革命资格”之探源 革命需要资格吗?需要。“文革”时,“老子反动儿混蛋”,“狗崽子”不得革命,因为根不正苗不红,充其量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阿Q没资格革命,长癞痢头,住土谷祠,打短工,“假洋鬼子”不准其革命。潘先生有新见解,把现行招工中的学历歧视运用到了洪秀全身上:“洪秀全(原名洪火秀),14岁考为童生(被承认的最低学历,按现行行情,最多算小学毕业)……十七年里四次挫折,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仇恨,使他仇恨的不是科举制度,而是他的落榜。”洪秀全仇恨于别人中得秀才他中不得,革命动机不纯!若以学历推断,中国历史必须重写。“刘项原来不读书”,刘邦、项羽,文盲也;私盐贩子黄巢“粗通书记”,半文盲;李自成,驿卒;朱元璋,放牛娃,小和尚,连幼儿园都没进过,他们都应该在被排斥之列。 潘先生的《科举怪胎》基本取材于英国传教士韩山文的《太平天国起义记》。该书说洪自幼聪颖过人,博览群书,“均能一目了然”,得到老师和乡亲们的交口称赞。“县考时,秀全每试必冠其曹,唯从未能得中秀才。”清朝自康熙开科取士,进士逾千,举人过万,遑论统率百万之众,就说写文章,他们哪个能制定出《天朝田亩制度》这样的纲领,哪个有胆识刊行《资政新篇》?这样一位才华超群的人连个小秀才也考不中,只能反证八股取士的腐朽,它只选拔封建专制所需的奴才,而不是选拔有真才实学的人才。洪秀全的落榜,使他从切肤之痛中感受到了清王朝统治的黑暗,坚定了反清的意识。这完全符合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决心要做“洪秀全第二”的孙中山一开始也是一个改良派,曾上书李鸿章要求变法图强,被拒绝后才对清政府彻底绝望,走上革命道路。依潘先生的逻辑,孙中山也不是仇视清王朝的统治,而是仇视他不被清王朝重用! 彻查革命资格,深究革命动机,不是新论。苏区时王明路线的“肃反”,延安时康生搞“搬石头运动”……鲁迅先生说:“凡是有良心,有觉悟的人,到一个时候,自然知道老调子不该再唱,将它抛弃。”可叹的是,这老调子至今也没有唱完。 三 杀人与被杀 谈成均先生说洪秀全“十数年间,攻城略地,杀戮无数。”曾国藩说的更罪恶滔天:“逆贼洪秀全……荼毒生灵数百余万,蹂躏州县五千余里。”这位中兴名臣的顶子是用太平军的鲜血染红的,太平军数百余万将士和家属几乎无一幸免被“曾屠户”屠杀了,杀他们不是荼毒生灵,是剿“长毛”,是杀“发匪”。 先在清军中当雇佣兵,后又投太平军的爱尔兰人肯能评价双方:“太平军的纪律尽管不是十全十美,但远远胜过清军。”太平天国的《十款天条》、《太平营规》严禁滥杀无辜,不得私入民宅,不准抢掳财物,人手一册,三星期内不能背诵即处死,违犯者即行处斩,军纪相当严明。清军因为“皇恩浩荡,不吝尝赐”,凡“发长数寸”、“大脚蛮婆”皆可定为“发贼”,多多益善。曾国藩堪称个中表率,攻破天京后,他上奏朝庭,说毙太平军十余万人,“秦淮长河,尸首如麻”。当时天京城里只有太平军一万余人,那九万多“发匪”哪里来的? 与其说太平军的杀人,不如说太平军的被杀。与其说他们破坏了生产力,不如说是停滞、落后的生产力破坏了他们的生活,使他们在死亡线上挣扎,他们不甘坐以待毙而抗争,最后还是被这停滞、落后的生产力的维护者杀戮殆尽。金田起义初起,远在广东的洪氏宗族就遭了灭顶之灾,两万余人被杀得干干净净,洪秀全家乡五百余人也无一幸免,只因为他们姓洪!永安突围时,清将赛尚阿在龙寮岭峡谷将太平军后卫军二千余人屠杀,其中绝大部分是妇女儿童。对放下武器的太平军将士也照杀不误,李鸿章的苏州杀降惨绝人寰,太平军“多由商贾力田之人”组成,都是生产一线的劳动者,杀光他们更是破坏生产力。湘军是汉族地主团练武装,受满洲贵族猜忌,不发军饷,占一城,屠一城,抢一城;攻占天京后,曾国荃亲自指挥洗劫天王府,然后付之一炬,城里四万百姓杀得一个不剩,古都金陵化做一片废墟,这是谁在破坏生产力?战争无疑是对社会生产力的巨大破坏,但是不追溯社会矛盾根源,不区分战争性质,摒弃阶级分析的观点,说农民战争“对中国空前祸害”,是用历史假象抹煞历史真相。 四 导师的话怎么理解 革命导师从不允许别人把他们的言论当作“圣经”来崇拜,尤其是那些根据个别情况作出的个别论断。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是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我们就来具体分析一下目前被多人引用的马克思评价太平天国的一句话:“这类魔鬼是停滞的社会生活的产物。” 1862年6月17日,英国《泰晤士报》上刊登了英国驻宁波领事夏福礼致英国公使普鲁斯的一封信,马克思读后写的评论就是《中国纪事》,文中四分之三的篇幅是对该信内容的复述,结尾一句话就是上述引文。夏福礼在信中对太平军竭尽造谣污蔑之能事,可以说满纸谎言,比如:“太平军在拿下一个城市的头三天,趁那里的居民来不及逃走,可以得到任意强奸妇女的行动自由。”太平军纪律最严的就是“不好奸邪淫乱”,把它定为“最大犯天条”,连极端仇视太平军的封建文人谢介鹤、张和甫也不得不承认“惟逆贼逼夺民女则不犯”、“缘贼禁奸淫甚严,其党皆不敢犯”。夏福礼把湘军、淮军鼓励士气的法宝栽赃到太平军头上了。他这样描述太平军:“主要的吓人方法,是太平军穿着五色相杂的丑角服装。”“他们还有一头又黑又长或者染黑的乱发,一双凶狠的眼睛,他们发出惨叫,装出凶恶发狂的样子”。湘军守军“吓得半死”,弃城逃跑,于是宁波陷落了。这位领事大人如此丑化太平军具有完全的故意,他长期生活在中国,岂不知中国人头发原本就是黑色。就是根椐这样的失真信息,马克思把夏福礼所说的“大怪物”改称为“魔鬼”。 不过导师就是导师,在第一手资料正确时,他们的判断就往往相当准确。马克思在1853年写的《中国革命和欧洲革命》对太平天国爆发的原因非常深刻地指出:“推动了这次大爆发的毫无疑问是英国的大炮”,对太平天国运动给予了高度评价:“所以可以有把握地说,中国革命将火星抛到现今工业体系这个火药装得足而又足的地雷上,把酝酿已久的普遍危机引爆。”果然,四年之后,1857年世界经济危机爆发了。 为什么会出现前褒后贬的评价呢?这和中英关系的变化有直接关系。太平天国初期,英国一直保持中立,此时的英国媒体也持中立态度,一些传教士和记者的报道,包括英公使文翰的报告,还是比较客观的,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后,英国取得更多的在华利益,决定帮助清廷镇压太平军,1862年初,清廷“借师助剿”,中外勾结起来,华尔、戈登在上海、苏州等地进攻太平军。资产阶级的喉舌自然要为其政府的侵略行径辩护。此时的马克思流亡英国,每天出入大不列颠图书馆,没有任何其他信息来源,因此得出了那种结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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