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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家国梦__翼王坪 - 石达开纪念堂
千秋家国梦
9837号馆文选__本馆石达开文章总目和链接__纪念、随笔、杂谈、其他

悲剧,喜剧?---- 纪念翼王殉难139周年零1天

老拳

  转载说明:本文是作者采集各众多相关文章之精华所集成,参考文章包括寒山《此日临歧百感生》《第四种声音》镝非 《金石录》流星雨 《河祭》李晴《天京之变》顾汶光《大渡魂》鄂华《翼王伞》潘旭澜《大渡河钟声》,特此鸣谢!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西,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潇潇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 辛弃疾《贺新郎》
  
  
    暮色渐深,已过黄昏时分。大渡河畔,水流激荡。一座大营之前,高悬着绣有“真天命太平天国圣神电通军主将翼王石”字样的大纛,正不时被风吹拂着,在晚霞中扬起---这便是这支大军的中军大帐之所在了。虽然这支部队因前有拦敌后有追兵,已陷入绝境。但翼王之兵,虽败不乱。因此虽时有人动马嘶之声起落,却并不喧闹。尤其是主帅营前,更显十分宁静。
    翼王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大帐之中。再过一个时辰,就是他去敌营请降受死的时候了。而此时此刻,他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当年一位十六岁的少年,是何以名扬八桂,竟劳动龙虎汇集的拜上帝会两位头领登门亲访,而且还被当成“三顾茅庐”传于国史?在他十九岁,统帅数千官兵,居于万人之上的时候,他是如何令三军心服于这个年轻统帅?在他以二十二岁的年龄主持安庆易制的时候,他又如何去赢得那些士绅与百姓的拥戴?在太平天国首义诸王中,唯独他没有加军师头衔,这是超然,却也是种尴尬。他是如何淡然一笑,挥去这种尴尬,去无怨无悔地驰骋在战火的最前方?当西征大军节节败退,当天国几乎所有名将都对湘军束手无策而失地千里的时候,他“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时”,别人都看到他“谈笑间”,赫赫湘军水师便“樯橹灰飞烟灭”了,但可有谁曾想过那个时候他肩上的压力有多大?当他明知道家人在劫难逃,却不能和他们同生共死,却不得不逃离天京,当他要求处斩和自己多年并肩做战的秦日纲,当他回京主政时每天面对洒满亲人血迹的王府。。。。。。当他看到那一面“义王”金牌的时候,是否也有过刹那的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回到天京去的冲动?当他目送使者远去的背影,是否已然知道,许多事情,有可能永远都无法说得清楚了?大渡河畔,当几位王娘义务反顾地迎向死亡,留给他的恐怕却是至死无法挥去的负疚。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十年艰险,万事浮云,中夜起徘徊,往事故人的影子如长江逝水从心底流过。
    蓑衣渡口,满含忧患未瞑的双眼,是悲叹自己壮志难酬?还是冥冥之中听到了理想破碎的声音?这是冯云山;连镇郊外,昏暗的地洞深处,重伤伏地,仰面直视破洞而入的蒙古大将,这是林凤祥;旋湖港中,苍髯白发,却发出雷霆般的怒吼,跨下黑骏马闪电般直冲敌阵,直冲死亡,这是曾天养。这些并肩作战过的战友,都先后逝去了。
    豪勇奔放的西王、忧郁沉静的南王、干练而又野心勃勃的东王都已身死,他自嘲地想道,当年犀牛岭下六人结义,只说同心和傩,生死祸福与共,哪知。。。.只剩天王和他二人,而今他也将赴死,呵呵,“羽翼天朝”!想来真像一场梦啊!
    我愿意咬着牙付出一切,只为了保护我所珍惜的世界。我也不惧怕付出生命,那是每一个人都会经历到的事情。但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付出?我不愿意像一条狗般毫无价值的死去,我同样不愿意命令跟随我的人们毫无价值的去死。这没有意义,这也只是浪费。但为什么有太多事情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我只能跟大环境妥协,顶多在有限的选择中挑选一个较好的。
    有人愿意拼着一口气反抗命运,反抗他所认为不公平的一切,反抗这,反抗那的。反抗到最后,他们连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反抗的都忘记在无穷尽的反抗之中。我多么羡慕那群又愚又蠢的勇士呀,我也想要表现出他们那种横冲直撞的气魄,至少蒙着眼睛往前冲是不用顾虑太多。但我能够带着那么一大群人蒙头往前冲吗?假如我错了,我失败了,跟随的人怎么办?他们也必须跟着我一起错,一起失败吗?很遗憾,看样子是的,他们必须承担我所下的决定,无法避免。
    我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过去侥幸避过天京浩劫,剩余的生命都是天赐的。它何时要收回我都没有意见。但为什么要我背负其它人的生命呢?为什么。。。。。。
  
  
    时辰终于到了。
    石定忠被亲兵领来了,人们的目光聚集在这个孩子身上。没有人说话,只听见翼王大旗在山风里呼啦啦地飘,隐隐还有不远处大渡河滔天的浪声。但是没有人说话,这些天这些人已经听过和说过了太多生离死别的话;至悲时,无泪,亦无语。石达开跨在马上,神情一如往常,专注地看这地上五岁的石定忠。
    沉默,翼王能对这么小的儿子嘱托些什么呢?
    忽然石达开弯腰把定忠抱起来,轻轻放到马鞍前,催马便行。蓦地韦普成大吼一声:“翼王,你不能啊!”,他疾奔过来拉住石达开马缰:“翼王,留下世子!卑职营下数十敢死壮士,誓死保护世子出险。翼王!留下世子,求求你了!” 他扑倒马前,叩下头去。石达开看了他一眼,说:“起来。” 韦普成猛地直起身,石达开仰头向天,缓缓地道:“你说几十个人能保我儿子脱险?”韦普成用力点头:“若违此誓,普成灵魂永坠地狱!”石达开瞑目道:“好,”石祥桢连忙走上前来,石达开双眼睁开,目光如炬:“你能保七千人都平安脱险么?” 曾仕和黯然道:“翼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仕和只有一句话:事若能成,那是天意;事若不成,小儿何辜?”石达开全身一颤,定忠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他胆怯地往石达开怀里靠了靠,石达开紧紧搂住他,热泪盈眶,但终于断喝一声:“走!”
    于是再也无言。这时,夕阳已在粼粼江水之中,洒下万道霞光;浪花呜咽翻滚,拍击着他的船头。大渡河畔山中,子规在什么地方呼唤着,倾诉着,使人怦然心动,使人悲从中来。子规啊,难道你真是古代那禅位出奔,久久被人民思念的蜀王杜宇的魂魄,因为追怀故国而日夜悲啼,泪尽继之以血吗?杜宇啊,你为何要离开故国,远走他乡?你为何抛弃你的臣民,一去不返?你一定有你的难言之隐,有你的痛苦和忧愤吧!千载而下,有谁了解你的衷肠,知道你的悲哀呢?
    翼王凝视着江中汹涌飞逝的浪花,倾听着子规在两岸峡谷,丛林中悲啼,眼里充盈着泪水。繁星在天,橹声如咽。只听得岸上几声悲凉的马嘶,被夜风吹送了过来。翼王在军中的七千官兵,齐刷刷地跪在岸边目送他离去。
  
  后记:
  洗马沽大营
    骆秉璋:“今日被擒,为汝计,亦是值得。想你纵横天下十年,荼毒百城,我封疆大吏死于你手就有三个,今你以一死完结,你也够了。”
    他哈哈大笑,毅然答道:“石某跟随天王洪秀全,创建太平天国,称王十余年,纵横千里,破坚城,斩名将,威震九州。如今,误陷绝境。为救三军,何惜一死?是俗所谓成者为王,败则为寇,今世你杀我,安知来世我不杀汝?!”
  。。。。。。(节略)
  
  成都,刑场
    凌迟,即所谓剐刑,是一种最野蛮,最残忍的酷刑。骆秉章,刘蓉们在“宽厚仁慈”的画皮后面,暴露出豺狼嗜血的本性。
    人们同情的泪水,比英雄们的血更多。刽子手们预期的“人心大快,民气一振”的效果,完全没有达到。
    天父啊,臣虽死,唯憾未能得见天下太平!石达开正深情地面对东方。缅怀正在那里浴血苦战的天王和天国的兄弟。
    曾仕和在经过最大的强制后,终于熬不住剧烈的疼痛,呻吟了一声。石达开真正地愤怒了。他最不能容忍的正是软弱,尽管他汗如雨下,仍竭尽全身的力气,扭头喝道:“懦夫,何不能忍此须臾?”这句话使曾仕和在最后一刻完善了自己的形象。他的名字也和黄再忠,韦普成一起,铭刻在川民心中。
    最后一刀终于落下,这个世界从此不再炙热喧嚣,没有了冲冠的怒,切齿的仇,暗不见底的痛楚和绵绵不休的悔恨。这个世界从此该是怎样的冰寒寂寥呵!
   
    未免有情,忆珠圆花簇,此日竟同春去了!
    似曾相识,怅梁空泥落,几时重见翼归来?
  
  -- 作者: 老拳
  -- 发布时间: 2002/06/28 03:10pm
  
    写在征文之后的话
    此文特为纪念纪念石达开忌日139周年零一天。
    遥想当年,翼王跨马扬鞭,白衣如雪,往来倏忽,气势千钧,恰似一道劈开黑幕的闪电,令敌人心惊胆寒。他的舍命全三军,更是为自己添加了一抹悲剧色彩。
  一直以来,喜欢悲剧英雄。这次征文实在拿不出什么,就拼凑了这么个东西。可能有些跑题。聊发感慨而已。
    有个洋人说,这个世界从感情上理解是个悲剧,从理智上理解却又是个喜剧,我写下了这行字,走上阳台,发现自己冻住的眼泪已经开始融化,原来这还是个悲剧。
     大渡河的钟声,梦乡中的人们总是没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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